209 鬼屋（中二）（又名投怀送抱）
“还能这么玩？”周从文恍惚问道，“他们去哪了？”
那个男生扛着工作人员逃走的场面太过于震撼，以至于周从文和柳小别都看傻了眼。
“逃跑虽然可耻，但是很有用的现场版么？”柳小别喃喃的说道。
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只有电动老鼠还间断发出声音。
负责装鬼吓唬人的工作人员已经被……扛走，那个可怜的女生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眼睛直勾勾的。
“你去看一眼，我去不合适。”周从文和柳小别说道。
柳小别点了点头，扫了一眼里屋，从周从文身前走过去，蹲在女生身边安慰她。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结局，周从文也很无奈啊，他只能守护着柳小别的身后，别在这个时候还有工作人员冒出来。
现在周从文不担心柳小别被吓到，反而担心柳小别反应过激，一记腿刀把工作人员劈伤。
不过这家恐怖医院似乎挺专业的，周从文心里评价着。
最起码恐怖气氛营造的很真实，刚刚开始就把那个男生吓的慌不择路，扛着工作人员就跑。
很快柳小别咨询了女生的意见，按响报警器。一个衣着普通的工作人员出现，询问意见后带着女生离开。
周从文忍了又忍，没问那个男生和被扛走的工作人员的情况。
“喂，你没事吧。”女生被带走后，柳小别笑吟吟的问周从文。
“肯定没事啊。”周从文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淡。
可是在背景的衬托下，柳小别一嘴洁白的牙齿看起来都带着一股子阴森感，像是吸血鬼。
周从文高度怀疑这家医院是柳小别的，她本身是工作人员，准备忽然跳出来吓自己一跳。
“那我前你后？还是你前我后？”
“你在前面吧，注意点我，别我都丢了你还不知道。”周从文努力挤出一丝生硬的微笑。
“好。”柳小别干脆的回答。
探索完这间诊室，两人走出去。
走廊里间断有各种骨头出现在两人面前，因为已经遇到过那个骷髅头，所以恐怖程度略有下降。
左手有一间病房，从破碎的玻璃窗看进去大约有10张左右。
“这里面肯定有线索，你小心点。”柳小别背对着周从文说道，随后她做了一个手势，便走进病房。
对面病床上有一张染血的床单，被褥乱糟糟的，还有一只老鼠蹲在血泊之中，看着周从文和柳小别。
染血的床单，周从文瞬间走神，想到了卫生间里染血的卫生巾和肛肠科做完手术用古怪姿势走路的患者们。
也不知道下一个出现的工作人员会不会穿着苏格兰长裙，像是刚做完痔疮手术的患者一样走来走去，周从文胡思乱想着。
对比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医院，周从文忽然有了一丝疏离感，仿佛不同的世界、前世今生都在恐怖医院里糅合在一起。
身前两步的柳小别穿着牛仔裤，窈窕的身姿似乎都模糊了几分。周从文做好心理准备，当下一次柳小别转过头的时候自己看见她“七窍流血”的鬼样子一定不能被吓到。
至于为什么这么想，周从文自己也不清楚。
呜咽的风声在耳边响起，柳小别谨慎的探索着，周从文紧紧盯着周围。
这间“闹鬼”的医院似乎黔驴技穷了，周从文心里想到。估计也就是利用光影、声音吓唬人，没什么特殊的。
他在宽慰着自己，心里开始后悔不应该和柳小别来这鬼地方。
忽然一个阴冷的感觉从脚踝上传来，神经传导器第一时间把危险的信号传递给周从文。
周从文浑身僵硬，他感觉有一条蛇缠绕在自己脚踝上，随时都会一口狠狠的咬下来。
微微低头，周从文赫然看见一只没有血色的手正“抚摸”着自己的脚踝。
哑然无声，周从文没有惨叫，但却下意识的跳起来。他不是害怕，而是……被人摸脚踝……好恶心。
赶巧不巧，柳小别刚好回身，周从文像是排练好了似的一个箭步跳起来
而柳小别下意识的张开双手，用别扭的公主抱的姿势抱住周从文。
为了躲避那只阴冷的手，周从文的腿还在柳小别的腰上盘了一个弯。
冲击力巨大，柳小别一把抱住周从文，后退了两步这才站稳。
“周医生，你这是投怀送抱？”柳小别用别扭的姿势“抱”着周从文，冷漠的问道。
好尴尬。
周从文第一次有了社死的感觉。
想要解释一下自己不是害怕，只是不喜欢被陌生人摸脚踝……可是话到嘴边，周从文感觉越是解释就越是心虚。
他动了动嘴唇，感受到柳小别怀里的温暖与弹软，讪讪说道，“我就是想用腿量一下你的腰围。”
“大老爷们真出息。”柳小别把周从文放下，鄙夷的说道。
周从文无奈的伸手盘了盘自己的小平头，沙沙作响。
趴在地上摸周从文脚踝的工作人员也看傻了眼，他没见过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跳进女生怀里的情况。
那股子尴尬的气氛让他也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很不好，工作人员抬头笑了笑，鬼气森森的，随后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妈的，周从文真想抓住工作人员拎着他的耳朵告诉他自己只是不喜欢被男人摸而已。
不过真的确定是个男人？
“屋子里没有古怪，床单上染料做的倒是挺逼真。”柳小别把话题岔开。
阴森的鬼屋里，周从文恍惚感觉柳小别的脸似乎红了。真丢人啊，周从文恨不得用脚趾头抠出一个地缝然后钻进去。
自己不能被陌生人摸，周从文努力把思绪从柳小别的怀抱里抽离，找到了一个问题努力去想。
“挺沉啊。”柳小别笑呵呵的拍了拍周从文的肚子，“我以为你骨瘦如柴呢。”
“穿上衣服显瘦，脱了衣服有肉。”
“有肉？被吓的……哈哈哈。”柳小别得意的大笑。
阴森的鬼屋里最恐怖的声音出现，周从文已经后悔了，自己就不应该和柳小别来这个见鬼的恐怖医院。
要是不来，就不会遇到有陌生人摸自己脚踝的事儿。
要是没有陌生人摸自己脚踝，也不会一下子跳进柳小别的怀里。
要是不跳进柳小别的怀里，自己……
咦？柳小别的确挺香的，不比做手术差，周从文忽然想到。
……
……
注：中二，从善如流吧。
210 鬼屋（下）
“喂。”柳小别不知道周从文心里在想什么，笑眯眯的继续说道，“量出来我腰多细么？一尺三还是三尺一？”
周从文真想找个胶布把柳小别的嘴给粘上，只是他觉得自己脸疼……该死的工作人员，为什么摸自己的脚脖子！
恶狠狠的骂了几句，除了急诊抢救、高难度手术之外很温和的周从文有点急了眼。
“没事，放心放心，有我保护你，乖啊。”柳小别乘胜追击，伸手摸了摸周从文的小平头，沙沙作响。
低着头，跟在柳小别的身后，穿着牛仔裤的窈窕身影似乎也没那么美丽了，举头投足之间每一个细节似乎都在嘲笑周从文。
“前面是手术室，你最熟悉，要不要先进去？”柳小别已经不再笑话周从文，但她此时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周从文感觉自己遭受社死的暴击。
“喂，问你话呢！”柳小别见周从文不说话，回手一拳打在周从文的胸口上。
“啊？”周从文怔了一下，他刚想到自己要是不来就好了。
“前面是急诊手术室，你们好像叫处置室，要不要你先进去看看？”
“好吧，你在后面能行么？”周从文见柳小别语气正常，努力忘记刚刚的尴尬。
“没事，我怎么都不会跳到你怀里，放心放心。”柳小别果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嘲笑周从文。
淦！
周从文面无表情的从柳小别面前走过，伸手推开手术室的门。
真希望里面有一只大牲口，张着血盆大口冲出来。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手术室的门很生涩，门轴发出的声音特别刺耳，在幽静阴森的走廊里回荡。
让周从文惊讶的是手术台上躺了一个人，无影灯坏了一半，而且不断的闪烁着。明暗不定的灯光打在手术台上“患者”的身上，给人一种森森恐怖的感觉。
但那是普通人的感觉，周从文一瞬间感觉自己的手有点痒。
就算是地震、火山爆发、战争，炸弹落在头顶也不能影响做手术啊，哪怕是世界末日也不行。
柳小别有些犹豫，但下一瞬间便看见周从文大步走过去。
“喂！”
周从文像是没听到一样，走到手术台前，看了一眼上面躺在的“人”。
是一名男性，上身没穿衣服，右下腹有切口，肠道涌出来，看着很是阴森。
这个细节就不逼真了，周从文马上看出破绽。要是做手术的话，谁家的患者会穿裤子。只一瞬间，周从文就出了戏。
见周从文过来，那“人”从手术台上支撑着起来，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躺着。”周从文淡定说道，“手术还没做完，我来继续。”
说完，周从文开始寻找周围的手术器械。
恐怖医院很专业，手术台旁放着雪亮的止血钳，甚至还有一柄染了血的刀。
周从文很“温和”的按着那人的头，“躺下，要不然我给你棒麻了。”
“……”手术台上那人怔了一下。
“只是阑尾炎而已，结肠做的挺吓人，但不是很像。按照你的体征，看着像是克隆氏病。而且，做手术的时候不能穿裤子。”
“我把肠道给你送回去，你放心，手术一定成功。”
“我去刷手，你稍等我一下，千万别动。曾经有个患者想跑出手术室，你知道最后怎么样么？”周从文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术刀，对着明暗不定的无影灯看了一眼。
刀光反射的光芒让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感觉到了阴森以及周从文的坚定。
“消毒略差一点，你忍一忍。没有麻醉也能做手术，柳小别，找一下利多卡因。”周从文淡淡说道。
柳小别应了一声，很配合的开始到处翻找药品。
恐怖医院里的背景音乐顿时被冲淡了许多，可是听在工作人员耳中一切都变了个位置。仿佛他才是玩家，而周从文和刘小别是工作人员。
玩的也不是恐怖医院，而是生化危机之改造人。
一脸冷酷的周从文是那个要改变世界的狂人科学家。
见周从文把手术刀放在一边转身去刷手，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喂，他跑了。”柳小别忍着笑说道。
“哦。”周从文打开水龙头，里面流淌出来的是红色的液体。
做的的确很逼真，可是不能刷手，周从文笑眯眯的想到。
“恼羞成怒了？”柳小别走过来，用肩膀撞了一下周从文，“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你被吓的像是兔子一样的。真的不会说，但我会不断的想，哈哈哈。”
“……”周从文面无表情的关上水龙头。
“你知道么，你跳起来的时候终于像个年轻人了。平时你背着手走路，看着老气横秋的。”柳小别笑眯眯的说道。
“有完没完。”周从文怒道。
“当然没完，今儿来的值了。”柳小别继续偷笑，偷笑，像是偷吃了鸡的狐狸。
“走吧。”周从文无奈的说道。
总不能因为自己出糗把柳小别给壁咚了不是，关键是见识了她的腿刀之后，周从文不太敢。
“喂，你腿挺长啊，柔韧性不错。”
“周医生，练过瑜伽？”
“脱衣服有肉，你平时打篮球么？下次打篮球记得叫我。”
柳小别喋喋不休的在周从文身后念叨着，周从文面无表情的一间一间屋子走过去，眼睛里带着冷冰冰的光。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周从文已经出离愤怒。
这游戏没法玩了，当又一只手从床下伸出来被周从文踢到一边的时候，一名工作人员走进来。
“先生，女士，咱们算通关了好不好？”
“没事没事。”柳小别笑眯眯的说道，“打坏的东西要赔多少钱你出去跟我司机说，记得开发票。”
“……”工作人员还以为他们很难说话，没想到张嘴就能赔钱，他不由得怔住。
“挺好，你家还有别的项目么？比如说恐怖墓地、恐怖学校、恐怖……”
“女士，新项目暂时在开发中。”
“那就很遗憾了。”柳小别抬手摸了摸周从文的小平头，沙沙作响。
211 新主任
离开鬼屋，周从文感觉外面的空气是那么的清新，就连想起值夜班、收急诊都觉得很开心。
“人类是不是很奇怪。”柳小别问道。
“说的好像你不是人类似的。”
“好好的日子非要找什么刺激，周从文，刚刚刺激不？”柳小别笑眯眯的问道，完全没在意周从文话里话外的恼羞成怒。
“又不是我要来的。”周从文懒得和柳小别说话。
不过去了一次鬼屋，每当柳小别靠近一点，身上的那股子香味弥散过来，周从文都有些恍惚。
软玉在怀这种词汇已经无法直视，不堪入目，尬的一逼。
周从文泪流满面，自己一世清白，男儿到死心如铁的气概全都毁于一旦。
还不如死了算了……
上车后周从文一点都不开心，有这时间在家磨几个鸡蛋不好么？虽然柳小别比鸡蛋香，但也太尴尬了不是。
回到家门口，柳小别含笑挥手，周从文点了点头，瞥眼却看见柳小别做了一个公主抱的姿势随后仰天长笑。
真……尴尬。
周从文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进了家门，安静了几分钟周从文去磨鸡蛋。可不知道为什么心思总是静不下来，一连破了三个鸡蛋。
算了，明天再说吧。周从文估计这事儿得被柳小别笑话很久，最近还是不要看见她的好。
虽然，很香。
但是，很尬。
……
……
辗转反侧的一晚过去，第二天周从文比做一夜手术还要累来到医院。
“从文，听说了么，今天李庆华主任来上任。”
“没听说，李庆华今天来么？”
“嗯，一早王主任的脸黑乎乎的，我看着今天不一定闹多大事儿呢。”沈浪有些担心的说道。
没事，周从文很清楚。
组织决定后王成发算个屁，他的所有意见都会被无视。
而且李庆华要学历有学历，要水平……怎么都比王成发高，而且还年轻。
这都是优势，唯一的缺点是体检发现肺部占位性病变。
王成发也不是没挣扎过，但无论黑道白道都被挡了回去，估计王成发会很识相。
今儿胸外科的所有人似乎都看出来风雨欲来的架势，大家全都低着头，无实物表演似的在忙碌着，仿佛把耳朵堵上就听不到外面的雷声。
周从文笑眯眯的看着科室同事。
八点，科室交班，人都站齐了，王成发却没来。
护士长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表，看了看主任办公室的门，几次想去，但最后还是忍住。
“护士长，交班么？”大夜护士问道。
“等等……”护士长没看见王成发，也没看见李庆华，只能选择不交班。
在她看来自己谁都惹不起，而且自己的立场也成问题。算了，肯定是谁赢帮谁。
八点零五，办公室大门被推开。
“李院长，您请。”
“庆华啊，以后你得把胸科担起来。”李院长一张大脸先映入眼帘，“我从前对胸外科的要求是能做急诊就行，但你来了这肯定不是目标喽。”
“我尽力，毕竟我的情况您知道。”李庆华笑着说道。
“王成发呢？”李院长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人，皱眉问道。
护士长连忙解释了一句，也没让护士去叫王成发，而是一溜小跑出去。
李院长毫不掩饰自己的不高兴，沉着脸靠窗站好。
“院长，您来了。”王成发虽然百般不愿，但没想到李院长竟然会亲自出现，给人民医院胸科太子爷站台。
一股无力感萦绕在王成发周身，他讪讪的走进来，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低着头站在墙边。
“给大家介绍一下。”李院长清了清嗓子，把李庆华介绍给胸科的人。
周从文也没想到李庆华根基竟然这么深。
一般来讲李庆华来到三院，医务科科长应该陪着，要是级别再高点是主管临床的副院长陪着来胸科。但李庆华却拉来大院长给自己站台，似乎毫无难度。
上面有没有人，代表着以后工作开展的难易程度。有大院长在，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王成发已经凉了。
李庆华等李院长说完，微笑问道，“王主任，我对这面人员、业务都不熟悉，还要您不吝指教。”
王成发黑着脸哼了一声。
“行，那你熟悉科室吧，早点把胸科带起来。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不管什么事儿，院里肯定支持。”李院长交代完事儿，招呼了一声转身就走。
李庆华一路送到电梯口，护士长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陪着。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周从文低着头，用脚指头抠着地面。
王成发算是告一段落了，这件事情上一世没有发生，自己……似乎要对李庆华负责任。
上一世据说李庆华在美资医院很滋润，不忙不累，年三十儿值个班加班费给了6万。
一想到要对李庆华负责任，周从文觉得有些荒谬。当时自己盘算搞王成发的时候可没想这件事，应该算是渣男体质。
下一步要给李庆华做手术，这件事儿周从文并不是很在意。只是一台胸腔镜下楔切手术而已，算上麻醉一个小时结束，也用多想？
过了足足五分钟，李庆华和护士长才回来。进了医生办公室，李庆华双手合十，微微鞠躬，“不好意思啊各位。”
“交班结束了么？”李庆华问身边的护士长。
“结束了。”护士长偷偷看了眼王成发，讪讪的说道。
“哦，那麻烦王主任带着查圈房？”李庆华一脸人畜无害的说道。
王成发怔了一下，嘴角一撇，哼了一声，昂头出门。
李庆华看着周从文笑了笑，紧跟在王成发身后去查房。
科里忽然多了一位主任，虽然是副的，但比王成发头上的科室负责人可强多了。医生护士还都很迷茫，绝大多数人都搞不清楚状况。
只有护士长一脸纠结，耳朵竖起来，化身小白兔听着医生查房方向传来的声音。
出乎意料，查了一圈房后非但没有吵闹的声音，反而传来王成发和李庆华的笑声。
护士长非但没有松弛下来，她脸上的忧色更重。
212 不敢？（盟主 萉垟加更8）
“王主任，您太客气了，我是晚辈。我的情况您也知道，就是来躲个清闲，怎么能让您搬家呢。”李庆华笑呵呵的说道，“我就在医生办公室就行，您别客气，就这么说定了。”
护士长听到李庆华的话声后轻轻叹了口气，眉宇之间的神情颇让人玩味。
“李姐，怎么了？”医嘱护士见护士长表情不对，压低了声音问道。
护士长摇了摇头，看破不说破，说破没朋友。
“庆华啊，这怎么行，你毕竟是主任。”王成发的声音爽朗了几分。
“嗨，我什么情况您不了解么，您安安稳稳在主任办公室坐着，咱胸科还指着您掌舵呢。”
两人客气了几次，李庆华为王成发拉开医生办公室的门，客客气气的让王成发先进，随后跟着走进主任办公室。
沈浪怔怔的看着两人相敬如宾的样子发呆，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
“走了，干嘛呢。”周从文推了一把沈浪。
“从文啊，怎么和我想象中不一样呢。”沈浪小声耳语道。
“你想象中是什么样？”周从文问道。
沈浪谨慎的看了一眼主任办公室，拉着周从文去了防火通道。
“我昨天还以为李主任来了之后肯定要新官上任三把火，最起码要和王主任有激烈的冲突才对。”沈浪刚关上防火通道的大铁门，马上说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你想多了。”周从文笑眯眯的抖了一根白灵芝，变魔术一样手里忽然出现打火机，点燃香烟。
“为啥？”沈浪不解。
周从文笑而不语。
沈浪更是疑惑，李庆华的举动超出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难不成新来的主任自己觉得水平不行，刚来就认怂了？
“从文，你说该不会李主任要等王主任退休才真的成为主任吧。”
“这种情况不是不存在，但我觉得李庆华不会这么做。”周从文淡淡说道。
“我要是问为什么，你是不是又不说话？”沈浪笑呵呵的问道。
“没什么好说的，对了，你又给《科幻世界》投稿了么？”周从文问道。
沈浪怔了一下，没想到周从文竟然对投稿这么热心。
而且他的热心还不像是别人带着嘲笑的口吻称呼自己大作家，而是很直接的询问稿件之类具体的事务。
“投了，不知道能不能过。”沈浪忧心忡忡的说道。
“开篇简单点，别太啰嗦，也简单直接越好，我建议你看看欧亨利的短篇小说。”周从文给了一个良心建议。
沈浪说到《科幻世界》，说到自己的小说眼神就开始直勾勾的看着窗外的蓝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抽了一根烟，便去干活，直到最后周从文也没明确告诉沈浪为什么。
过了一会，李庆华来到医生办公室开始看病历。他看的很细，尤其是周从文的病历，几乎每个字都不落下。
一天很快过去，下班之后李庆华也没和周从文多说什么，换了衣服独自离开。
护士长张罗着从后勤搬了一个更衣柜，顶着王成发斜睨的森森目光放到主任办公室。
王成发目光复杂，但对护士长的举动也没强行阻止。
科室里似乎没什么变化，除了多了一个不太爱说话，每天坐在医生办公室里笑眯眯看着众人的李庆华李主任。
……
王成发回到家，他老伴忧心忡忡的迎上来。
“成发，今天新主任来怎么样？没吵架吧。你心脏不好，千万别生气。”
“吵架？李庆华灰溜溜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王成发冷哼一声，满脸得意的换鞋进屋坐在沙发上。
“啊？一句话都不说？”王成发的爱人怔了一下。
“敢说个屁！”王成发鄙夷的说道，“说是人民医院胸科的太子爷，我还不知道祝军那小子肚子里的蛔虫。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要拉几个羊粪蛋。”
“怎么呢？”王成发的爱人疑惑问道。
“说的再怎么好都没用，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李庆华做手术的。”王成发撇嘴说道，“什么都不会，给他主任他敢当？”
王成发的爱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她小心的问道，“成发，你说的真的？我怎么听说李庆华这孩子手术做的还行呢。”
“那是有人看着。”王成发很肯定的说道，“当医生，责任重大。平时当小医生没啥，胡说八道也没人管，天天吹牛呗。可一旦小医生开始管床，下的每一条医嘱都关乎人命你再看看。”
“看你说的，谁不是从小医生成长起来的。”
“这是最简单的，你以为当主任那么容易？李庆华是识趣，来了之后跟三孙子一样连主任办公室都不敢进，老子我不跟他计较。”王成发越说越是得意，嘴角撇到了后脑勺。
“连办公室都不进？”王成发的爱人惊讶。
“是主任办公室。”王成发冷笑，“什么都不会，肩膀扛不住事儿，敢当主任我马上给他颜色看看。”
王成发的爱人满满忧色，“成发，多注意身体，要不我说咱还是退了吧。李庆华年轻，你……”
“我跟你说实话吧，李庆华这次体检肺子上长了瘤子，来三院就是过一把主任的瘾。我估计过几天他就不来上班，天天在我这儿领工资。”王成发道。
“啊？！”
“嘿，一个病秧子，自己能活多久都不一定。”王成发冷笑。
……
……
夜幕降临，李庆华从主管临床的副院长家里出来，脸上的笑容温顺和蔼。
“高院长，您请回请回。”
“小李啊，以后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及时碰头，三院就缺你这样敢闯的骨干力量。”
“李院长我一定努力工作，争取三年之内胸外科有新的起色，绝对不辜负您的一片期许。”李庆华温和说道，话语中带着几分力量。
高院长笑了笑，这都是客气话，谁也不会当真。三院的胸科什么样，大家都清楚，把祝军调来都没用，就别说李庆华了。
两人客气了几句，李庆华下楼，徜徉在夜色之中。
213 说服力（白银盟 临渊何羡鱼加更12）
几天后，一早交班，平时根本不说话的李庆华忽然在王成发准备带人查房的时候咳嗽了一声，“大家稍等一下，我说件事。”
王成发笑呵呵的说道，“李主任，怎么了？”
“咱们科室缺个责任主治医，似乎有点不规范。”李庆华扫了一眼科里的医生护士，沉声说道。
“都是年轻的小医生，没办法。”王成发皱眉，心里琢磨李庆华该不会让自己当责任主治医吧！
在李庆华来之前他就想过这件事，责任主治医是安排自己“最好”的位置。
但李庆华连主任办公室都没进，王成发认为江湖传言是真的——这位人民医院胸外科的太子爷什么都不会，他没这个底气。
“我和院里说了这事儿，因为胸科情况比较特殊，所以高院长为了科室发展开了绿灯。”李庆华微微一笑，看着王成发。
王成发觉得心里特别别扭。
以后自己是责任主治医？李庆华这小子跟自己玩阴的！
“周从文以后是咱们科室的责医，从文，你要尽心尽责。”李庆华淡淡说道。
“……”王成发一下子怔住。
“……”护士长一下子怔住。
“……”科室所有人都怔住。
王成发眼珠子差点没鼓出来，呆呆的看着李庆华。
不是自己！
他对李庆华未来的举措有各种猜测，可是万万没想到李庆华竟然偷偷摸摸的把周从文这么一个两年年资的小医生提拔成责任主治医！
王成发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
他也曾经试图提拔过王强，可惜每次都在院里面装了一鼻子灰。
破格，本身就受人诟病。
责任主治医虽然是个职位，但更多的还是技术层面的事情，谁都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一旦出事，正常年资的老医生可能大家腹诽几句不会看病就算了。可要是破格提拔的人……事儿就麻烦了，必须要人担责。
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谁要求的谁来担。
王成发敏锐的知道自己错了，从头到尾都错了，错的离谱。
李庆华哪里是不敢当主任，他是时间太紧，所以先安抚住自己然后一步一步的架空自己，再一脚踢开。
王成发知道自己没权利阻止这件事，他黑着脸看着地面。李庆华绝对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老实，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再有一件事，我们要坚决落实医务科三令五申说过的三级查房制度，手术通知书上要有主任和责任主治医的签字。”
李庆华随即抛出了炸弹。
王成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自己以后的手术必须要李庆华和周从文的允许才能做。
三级查房，明面上是主任、责任主治医、管床医生三级医生不断查缺补漏。
但实际操作中，这项规矩变成了把一名医生边缘化的利器，很轻易的让人没有手术做。
王成发的脸色更加阴沉，他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愤怒。
交班查房写病历，胸科慢诊手术少，所以白天更像是内科医生时间都用在写病历上。
“从文，以后你负责会诊。”
查完房回到医生办公室，李庆华和周从文说道。
“嗯。”周从文很清楚李庆华的安排，这都是常规操作。他很简单的应了一声，并不太在意。
至于李庆华之后会怎么做，昭然若揭，王成发估计这时候也在薅头发的犯愁。
说来也怪，自从李庆华来之后急诊骤然少了很多，周从文觉得李庆华这人还真是那种有命的，护士肯定愿意和他一起值班。
两天后，李庆华联系陈厚坤，决定周末来手术。他给自己办理了住院手续，让周从文管床。
住院手续是他亲自去办理的，在办手续前已经和院里打过招呼，请假两周。
这段时间，胸科交给周从文这个责任主治医来带。
拿着住院单回来的时候，电梯里李庆华遇到了一个推着轮椅的中年人，轮椅上坐着一个20岁左右的姑娘。
在同一层下了电梯，来到同一个病区。
咦？急诊？李庆华把住院通知书递给周从文，随后笑呵呵的说道，“从文，我看好像有个自发性气胸的患者上来了。”
“我去看看。”周从文淡淡说道。
走出医生办公室，一个轮椅停在主任办公室外，门是开着的，看样子是来找王成发的患者。
周从文微微侧头，他没有担心王成发要做什么，而是感慨着另外一件事——李庆华的命是真好。
有他坐镇的时候急诊都分外的少。
要是上一世，光凭着李庆华的这个特殊体质就足以让周从文刮目相看，得到其他人很努力才能得到的资源。
从小医生一步步爬上去的周从文打心眼里痛恨急诊，所以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
“去处置室。”王成发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出来，周从文站在走廊里静静的看着。
王成发走出来后瞥了周从文一眼，眼神里满满的恨意。不过他没多说话，把周从文当做空气，带着患者家属和患者去了处置室。
“呵呵，急诊的话不用签字，你们这儿是这么规定的吧。”李庆华刚好走过来，他笑呵呵的问道。
“是。”周从文道，“你是患者，去安安稳稳的躺着。对了，周末的时候祝军主任会来么？”
“不知道。”
说起祝军，李庆华的表情有些复杂。但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走上了另外一条路，自然要专心。
“对了从文，手术我要全程录像。”李庆华笑呵呵的说道，“我联系了电视台的朋友，到时候你帮我告诉他们手术室的规矩。”
“嗯？”周从文皱眉。
全程录像？为什么？
李庆华微微一笑，“开展新技术，总要拿出来说服患者、患者家属的东西。还有什么比我这个‘主任’的手术录像更有说服力的事情呢？”
周从文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李庆华还真是滴水不漏。不过他的理由也很好，至少对以后工作开展有着极为深刻的影响。
来个患者，医生交代病情的时候“刷”的一下子拿出来手术录像，告诉他我们主任和患者是一样的病，选择的就是这种手术方式。
的确，还真没什么话语比实际行动更有说服力。
214 天赐良机
“提单子，急诊手术。”王成发沉声说道。
只是今日不同往日，他说完之后就感觉周围的气氛和往常不一样。
平日里王成发说一句话周围肯定有回音，但今天他说要上手术之后却没人应声。护士长坐在护士站里低着头似乎在书写作业文件，仿佛没听到一样。
而其他医生……只有李庆华和周从文在。
王成发已经出离愤怒，可是愤怒的下面却是一股子的失落。
自古都是跟红顶白，多少位高权重的人退休后扛不住这股子失落以至于抑郁成疾。
这是必然的规律，王成发也概莫能外。
他看见没人搭理自己，护士也没跑过去叫今天的值班医生，心里不服，冷哼一声，大步走向医生办公室。
路过李庆华的时候，王成发斜睨了一眼，满满的挑衅——老子就要做手术，你能怎么样！
可是李庆华似乎没有看见王成发，而是笑呵呵的与周从文闲聊着什么。
“从文，术后护理还要麻烦你，至少等我醒过来你都要在床头看着。”李庆华很郑重的说道。
“怎么？怕出问题。”周从文笑着问道。
李庆华点了点头，“各种问题都担心，总之要麻烦你。”
“2个小时就能彻底醒过来，对了，要不要试试不用胸腔闭式引流，术后6小时回家？”周从文微笑问道。
李庆华瞠目。
周从文的提议简直不靠谱到了极点。
这种日间手术在上一世已经成型，楔切肺部小结节在高等级的三甲医院几乎变成门诊手术，和现在的重视程度截然不同。
周从文见李庆华一脸愕然，很明白他的想法。
李庆华因为历史局限性的限制没经历过，虽然看了示范手术，但是把日间手术的这一套用在他身上肯定不行。
“开玩笑的，我会一直坐在你床头。对了，你跟嫂子说她负责做饭就行。”周从文淡淡说道。
“嗯。”
交代完手术相关的事情，李庆华笑呵呵的去了自己的病房，安安心心的成为一名“患者”，对王成发刚刚的挑衅视而不见。
王成发大步走进医生办公室，安排刘迪协助他去下胸腔闭式引流，然后提手术通知书给手术室。
刘迪心里叫苦。
新老之间看不见的交锋虽然隐晦，但每个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又不能在老主任刚刚失势的一瞬间就……这种事总是不能做的太明显，实在太难看，刘迪不是这种人。
刘迪捏着鼻子和王成发下了闭式引流，在递通知单的时候偷偷跑进病房，找到李庆华。
“李主任。”刘迪怯生生的说道。
“小刘啊，怎么了？”李庆华穿着病号服，很正规的坐在单间的床上看一本外文资料。见刘迪进来，他露出温和的笑容，穿鞋下地给刘迪搬了一把椅子。
“主任，我不坐了。有件事和您汇报一下，刚刚收了一个急诊。”刘迪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事情棘手，他必须汇报。夹在中间很难做人，刘迪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像是一只蚊子在哼哼。
“哦，我请假了。”李庆华笑眯眯的说道，“这几天就要手术，你有事情和从文商量就行。”
被李庆华不软不硬的挡回来，刘迪有些茫然失措。
“行了，快去忙吧，别耽误了患者的手术。”
被撵出来后，刘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主任为什么一点火气都没有？难道他真的专心准备手术？
不可能啊，要是专心手术，不会在这几天把周从文提成责任主治医。可是他面对王主任的挑衅，怎么连个回答都没有呢？
满脑子的问号，刘迪蹑手蹑脚找到周从文。
“从文，王主任让我提手术通知单，你签个字？”刘迪小声说道。
“签字？”周从文微微一笑，“三级查房制度，收急诊患者要和上级医生汇报，王成发完全没有跟我说。我没看过患者，为什么要签字？”
“……”
看刘迪手足无措的样子，周从文笑了笑，“开玩笑的，王成发切个肺大疱还没什么问题，既然他要做就做呗，你找他签字。对了，有什么问题记得给我打电话就行。”
刘迪后悔了。
自己就不应该来胸科。
虽然循环内科又忙又累，可是上面主任40左右，关系相对比较好维系。哪里像胸科一样，乱糟糟的，自己夹在王主任和李主任之间根本没办法做人。
算了，先做手术好了，总不能把患者晾在那。
提单子，送患者，王成发一直在等李庆华发飙，可李庆华在病房那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不像是往常一样，等小医生消完毒让巡回护士打电话才上台，而是和刘迪一起去了手术室。
出乎王成发的意料，一切都安安静静的，李庆华一早讲了规矩自己像是没看见一样卷他面子也没什么反击。
王成发心里有些忐忑，但进了手术室他就安静下来。
手术，一定不能有问题，他坐在墙角的白龙马上看着刘迪做术前准备，脑海里回忆患者的情况。
患者，女性，年龄21岁。体重49kg，身高170cm，因右侧胸痛、胸闷12h入院。
2年前因自发性气胸行右侧胸腔闭式引流术。本次住院胸部X光片示：右侧气胸，肺萎陷90%。
比较典型的自发性气胸，下了引流后引出大量气体。虽然患者本人很害怕，但家里还是坚持并说服患者做手术治疗以绝后患。
手术简单，王成发反复想了很多遍，找不到失败的理由。
只要患者手术顺利就行，王成发认为这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直接送给自己一个患者来打李庆华的脸。
至于周从文……王成发一想到那张年轻的脸庞，嘴角就撇到耳朵根。
让周从文当责任主治医，他敢管自己？再给他两个胆子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一群小崽子，反了天！
而且都是因为他！王志泉输了一大笔钱，最后连工作都没了，王成发恨恨的想到。
刘迪消完毒开始铺单子，王成发去刷手上台。
想不让自己做手术？他们也配！
215 意外？（盟主 ecao不务正业IT民工加更3）
似乎真的是老天有意眷顾，麻醉完毕，王成发上台手术，顺利的一逼。
就连胸腔镜用的都顺手了许多，不像是往日里那么涩。
单肺通气后胸腔镜电视机屏幕上位于右肺上叶下段的肺大疱就出现在眼前，灰呛呛的，和粉嫩的肺叶在颜色上有着巨大的差别。
王成发压抑的心情开始转好，这么顺利的肺大疱切除手术并不多见。就像是坐阑尾切除术，打开腹膜后阑尾“砰”的一下跳了出来一样。
夹闭，切割，再次探查，没有其他肺大疱。毕竟是年轻人，而且是女性，肺脏的颜色看起来都要比那些老烟枪顺眼很多。
冲洗，王成发心情愉悦和麻醉师说道，“胀肺。”
麻醉师刘伟笑呵呵的说道，“王主任，今儿手术真顺。”
一边说着，他一边开始胀肺。
手控呼吸快速膨肺，频率20次/min，压力15~20cmH2O，麻醉师刘伟的水平不错，控制的很好，无论是频率还是压力都在掌控之中，没有因为闲聊误事。
一切尽在掌握。
“主任？以后不是喽。”王成发自嘲的说道。
“李……庆华他不是要做手术了么？”刘伟犹豫了一下，没有称呼李主任，还是叫李庆华，“大家都说他是来养老的。”
王成发冷哼一声，“刚破格把周从文提成责任主治医，什么玩意。刚毕业两年的小医生，连主治医师都不是，有什么资格当责任主治医。”
“……”刘伟惊愕。
这个提拔太吓人。
三院其实并不是很正规，比如说神经内科的主任职称并不似副高或者是正高，而是在主治医师的时候就提成主任。
类似的例子还有一些，但大家心知肚明，人家家里后台硬。可周从文凭什么？他家不是农村的么？
怎么新主任一来他就攀上高枝，还得到新主任的认可排除万难成为责医。
刘伟一边胀肺一边疑惑的问道，“责任主治医？不是开玩笑？”
“刚宣布没几天。”王成发冷哼，“我看他怎么有脸领导我。”
“哈哈，王主任你想多了，一个小医生怎么可能领导你呢。”刘伟打了一个哈哈，眼睛瞥向监护仪和胸腔镜电视机屏幕。
手控呼吸持续3分钟左右，没发现肺其他破裂口及肺大泡。手术很顺利，无论是术者还是麻醉师都长出了一口气。
“王主任，没事，我双肺了？”
“嗯。”王成发牢骚是牢骚，但手术按部就班的做，没什么迟疑。
麻醉师刘伟开始双肺通气，通气参数不变。
这台手术王成发做的飞快，用了40分钟结束。腔镜手术关胸很简单，3个小口子缝合就完事儿了，没太大的难点。
留置胸腔闭式引流，手术结束。
揭开无菌单，巡回护士给患者盖上一件无菌衣用来保暖。
王成发转身下台，“我先走了，刘迪送患者回去吧。”
“慢走，王主任。”麻醉师笑呵呵的看着王成发离开，小声问道，“刘迪，你们科这几天打的鸡飞狗跳了吧。”
刘迪有些迷茫的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刘伟的问题转身去推平车。
术后10分钟时患者自主呼吸恢复，刘伟看了一眼呼吸机，VT350ml，RR20次/min，SpO298%。
他虽然对胸科的大改变有些好奇，但患者还没拔管，注意力并没有被分散。
等患者意识清醒后经面罩吸入纯氧，流量2L/min，拔除气管导管。顺着气管插管拔出的动作一路吸痰，这些细节已经刻在刘伟的肌肉中成为一种记忆。
手术结束，刘伟八卦之火汹猛。
“刘迪，你们现在什么情况？”麻醉师刘伟拔出气管插管，准备观察1分钟，趁着间歇询问道。
“别提了，科里现在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刘迪有些郁闷，他还记得周从文的话——不签字。
“老王这不是还上手术呢么，没事。”刘伟道，“李庆华李主任肯定是来养老的，真是可怜，堂堂人民医院胸外科太子爷接不了班，来咱们医院。要说这人呐，都是命。时也命也运也，没办法的事儿。哪怕你本事通天，也奈不过一个命字。”
说着，刘伟的目光停在监护仪上，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脖子，瞬间沉默下去。
刘迪注意到监护仪上血氧饱和度的数字在不断下降，他怔了一下，蹲下去看胸瓶。
胸腔闭式引流通畅，引出少量血性液和气体，没有大量气体溢出。
怎么回事？
“刘哥，你给的纯氧？”刘迪小声问道。
刘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和助手说道，“加大氧流量。”
氧流量从2L/分提到3L/分，可是患者的血氧饱和度依旧没有升上来。虽然没出现断崖式的下降，但数字持续不断的往下走，坚定而执着，让人看着发慌。
“刘迪，给老王打电话，让他回来。”刘伟慎重的说道。
刘迪怔了一下，一股子不祥的预感萦绕在身边。
“血气针。”
刘迪去给王成发打电话的时候，听到麻醉师的声音传出来。
这是怎么了？
刘迪接触胸科患者还比较少，他有些茫然。
按说手术做完，麻醉也没事，不应该吸痰后直接下来么？！为什么患者的血氧饱和度会持续不断的下降？！
王成发接到电话的时候一下子怔住。
要是复杂的车祸伤，无法脱机下不来台，他也认可，那是创伤性湿肺，术后呼吸机辅助呼吸再给激素冲击就行。
要是患者年纪比较大，肺子糟烂到肺功能受限，麻醉后没办法回复自主呼吸他也认可。
然而患者是一个年轻女性，手术做的干净利索，甚至连探查王成发都做的一丝不苟，为什么会下不来台？！
刚刚做手术的时候还认为是老天眷顾自己，此时此刻王成发已经没了这种想法。
医生最怕什么？
危重患者抢救失败不是最害怕的，因为那在认知之中。最怕的就是眼前的情况！
不知道
不明白
不理解
王成发压根想不懂患者为什么下不来台，他急匆匆再次赶奔手术室。
216 要脸不要（盟主兰迪已经十一岁了加更3）
王成发心中忐忑，一路小跑赶到术间后看着患者坚定下降的血氧饱和度数值直接傻了眼。
“小刘，什么情况？”王成发问道。
“王主任，我也不知道。”麻醉师刘伟苦笑，“我回忆你手术的经过，不认为是手术的问题。可是我麻醉也没事啊，古怪。不行的话……要不带管下去吹几天看看？”
王成发谨慎的看了一眼刘伟。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建议，偏向于对麻醉科有利的建议。
下了手术台之后，患者和麻醉科没什么关系了，自己要……一想到操作并不熟练的呼吸机，王成发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难道要把李庆华从病房里请出来？
不行，绝对不行！
王成发沉默，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心电监护。
拔除气管导管后50分钟，血氧饱和度已经由96%降至78%。
麻醉师刘伟给主任打了电话，找台上会诊。
此时动脉血气分析结果示：pH值7.12，PaHg，PaO257mmHg，BE-6.1mmol/L。
“王主任，怎么办？”刘伟手脚发麻。
“……”王成发心里骂娘。
你不知道怎么办，老子就知道么？连为什么都不清楚，谁特么知道该怎么办！你问我，我问谁？！
刘迪站在一边忽然想起上台前周从文的话。
他小声说道，“要不让责医看一眼？”
刘迪很清楚这句话在王成发那面属于大逆不道的建议，可是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出了医疗事故，手术单是个没有主任和责医的签字，这属于重大责任事故，不仅仅王成发跑不了，自己也绝对跑不了。
王成发继续沉默。
不到万不得已，王成发绝对不想找周从文来指手画脚。
可是患者的血氧饱和度还在不断下降，麻醉科主任来看过，给出的建议也是上呼吸机，下去再带几天。
王成发百般无奈，沉声说道，“刘迪，给李主任打个电话。”
刘迪如逢大赦，快步离开手术室去打电话。
几分钟后，周从文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王成发心里窝火到了极点。
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周从文这货竟然要站在一边指手画脚，指指点点！
趿拉趿拉的脚步声很快，周从文进了手术室冷静的看了一眼心电监护，随后抬手，“麻醉记录单。”
两张纸递到周从文的手里。
快速扫了一眼，麻醉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
麻醉前30分钟肌肉注射苯巴比妥钠0.1g和阿托品0.5mg。
入室后常规监测BP120/70mmHg，HR80次/min，SpO298%，开放左侧前臂静脉通路。
静脉注射咪达唑仑3mg、异丙酚100mg、舒芬太尼50μg和罗库溴铵50mg行麻醉诱导，插入左侧F35双腔气管导管。
吸入氧浓度100%，氧流量2L/min，VT8-10ml/kg，I：E1：2，RR12~14次/min，维持PHg。
静脉输注异丙酚200mg/h和瑞芬太尼1mg/h进行麻醉维持，每隔30min静脉注射罗库溴铵25mg。
这都是常规，周从文把麻醉记录单放到一边，拿起听诊器开始听诊。
可是听诊器还没落在患者身上，忽然间患者全身抽动起来。
大量淡黄色泡沫从患者口鼻中涌出来，甚至最开始的时候因为压力太大，泡沫呈喷射状。
“吸痰！”周从文沉声说道，“刘迪，按住患者。”
手术室里没人想到患者会忽然喷射出淡黄色的泡沫，所有人都傻了眼，下意识的按照周从文说的做。
王成发手脚冰凉，患者到底怎么了他一无所知。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他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这么年轻的患者一旦死在手术台上，或者勉强下去死在小监护室里，都不用李庆华把自己撵走，自己就完蛋了。
“静脉注射吗啡3mg、地塞米松10mg。”周从文沉稳的声音响起。
“速尿10mg静脉注射。”
“巡回，给超声心动打电话，要床头。”
“准备插管。”
麻醉师正在准备速尿，忽然听到周从文说插管两个字马上问道，“现在么？还是回去插吧。”
“诊断双侧复张性肺水肿，病死率20%。”周从文甩出冰冷的数字。
说完，周从文把听诊器放到患者胸壁上开始听诊。
闻及右肺水泡音和左肺底部散在水泡音，周从文认定了自己的判断。
麻醉师刘伟准备好气管插管的设备，抬头习惯性看了一眼王成发。
“我是责医，我主持抢救，要不我下去你们来？”周从文冷冷的说道。
刘伟一句废话都不说，马上低头开始进行气管插管。
“正压通气，吸入氧浓度100%，氧流量10L/min，压力8cmH2O。”
“潮气量8ml/kg，RR12次/min。”
“地塞米松，再给5mg。”
“吸痰不能停，肯定有大量的痰，一定要吸干净。”
在吸痰的问题上，周从文说的特别多，在急诊大抢救的时候几乎算是啰嗦。
吸痰管顺着气管插管顺进去，大量淡黄色的泡沫被吸出来，甚至到后面还有一点淡红色泡沫。
15分钟后，患者血氧饱和度渐渐平稳，回升到92%。
虽然数值回升看上去似乎好了一点，但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呼吸机吹纯氧吹的。要是没有呼吸机，患者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刘迪，让护士长准备监护室，呼吸机，准备好打电话通知，马上下去。让下面把吸痰器备好，抢救车里的药品再核对一遍。”
“下去？！不行！在手术室等患者平稳再说。”王成发急了。
难道不应该是在手术室等患者病情平稳再下去么？
面对王成发的质疑，周从文斜睨，这个动作像极了王成发，眼神里充满了不屑与鄙视。
“我是责医，你是谁？”周从文冷冷问道。
一句冰冷的话，把王成发砸了个跟头。
“你杵在这里下过抢救医嘱么？”
“复张性肺水肿你会治？”
“闭嘴，老老实实呆着，我给你擦屁股呢看不出来？”
一句又一句的话打在王成发的脸上，啪啪作响。
王成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周从文回头继续看心电监护，右手盘着无菌帽下自己的平头，淡淡说道，“连复张性肺水肿都不懂，就知道站在这儿推责任，还要脸不要。”
217 我不放心（盟主额咖喱加更2）
王成发心口一阵憋闷，嗓子眼一甜，眼前发黑。
他有想过周从文会指桑骂槐，不给自己台阶下，甚至有想过周从文会很“卑鄙”的拿患者要挟自己。
可万万没想到周从文简单、直接到这种程度，竟然会这么直接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自己要不要脸。
“小周，小周，少说两句。”麻醉师刘伟连忙连打圆场。
但话到嘴边却不敢多说什么。
老临床都能看出来眉眼高低，周从文和王成发之间谁占据优势一目了然。
不涉及科室内部的纷争，而在于指挥抢救的时候周从文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深沉厚重、说一不二的气息。
周从文的抢救有条有理，诊断明确清晰，不存在和人含糊不清、闪烁其词的地儿。麻醉师刘伟见过很多外科医生，包括进修时候帝都、魔都的主任。
他很清楚能做到这一点的人都是什么水平的存在。
虽然很难理解为什么周从文会让自己有这么清晰明确的压力，可是他明白这是真实存在的。
王成发黑着脸想要走，但最后还是留下来，他担心的事情很多，所以根本不放心甩手就走。
硬着头皮、厚着脸皮，王成发感觉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仿佛在燃烧。
30分钟后，周从文带着患者下台回到胸科的小监护室。
周从文没有安排刘迪看护患者，而是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床旁看护。
这时候的周从文没了平时温顺的表情，眼睛眯成一条缝，冷漠沉稳，只在乎患者的生命体征。
就连李庆华进来他也只是简单说了一遍患者情况，便不再废话。
李庆华也有些诧异，他没想到王成发竟然做一台自发性气胸都能出事儿。而且还不是手术的事儿，而是很罕见的复张性肺水肿。
复张性肺水肿是因气胸、胸腔积液、胸腔内巨大肿瘤造成病侧肺萎陷，经胸腔闭式引流或肿瘤切除术，解除对肺的压迫，使萎陷肺得以复张。
患侧肺或双肺在短时间内（数分钟至数小时内）发生急性肺水肿，称为复张性肺水肿，病死率为20%左右。
看着吓人，但这只是教科书上的说法，并且在教科书上也没仔细说明，只在角落里有一句相关的描述。
因为这种情况很少见，甚至可以说是罕见。
最起码李庆华这辈子见过上千个气胸的患者，复张性肺水肿还一例都没遇到。
他看着周从文专注而认真的侧脸，微微恍惚。
从周从文的表情判断，李庆华并不觉得他有多紧张。虽然认真看护，但却比较轻松。
之所以不说话，李庆华认为是周从文懒得说……
唉，这人怎么这样，李庆华心里叹了口气。
“吼吼吼~~~”患者嗓子里传来气泡破碎的声音。
周从文站起来戴上薄膜手套，打开吸痰管在盐水里抽吸两下，随即给患者吸痰。
“从文，我叫护士。”李庆华道。
“不用，护士都太年轻，反复吸痰我担心患者呼吸道粘膜受损。还是我来吧，现在费点事以后省心。”周从文淡淡说道。
李庆华怔了下，这种事儿周从文都不放心？！
低头看见周从文放在一边的病历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李庆华拿起来仔细看，上面清晰的记录着下来之后的每一次用药以及时间尿量，甚至连吸痰的大约估计数值都有。
记录详细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李庆华长出了一口气，他见患者吸痰完毕后血氧饱和度一过性降低，随即抬高，也不打扰周从文，转身出门。
把病房的门轻轻关上，李庆华看见王成发焦虑的身影在走廊里晃悠。
他应该是不高意思进来，李庆华笑了笑。
“王主任，患者问题不大。”
“是么？”王成发马上回答道，来不及遮掩自己的真正意图。
“嗯，我估计明天一早就能差不多。”李庆华给了一个相对保守的估计，“术中什么时候出现的问题？”
王成发虽然不太愿意回答，可面对医疗事故以及主任站在大义角度的问询，还是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清楚。
李庆华知道这是手术室的麻醉师和王成发都懵逼了，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换自己呢？
估计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处置。
书上写的是书上写的，临床遇到是临床遇到，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可是！
周从文却举重若轻的在手术室解决问题。
这还不算，如果只是这样，李庆华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
按说及时处置，下台之后复张性肺水肿的患者应该比较平稳，只要看好把肺内的分泌物吸出来就行。
但周从文却举轻若重，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头事必躬亲，连吸痰都不放心交给护士。
这人还真是有意思……李庆华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应该放心。
“王主任，不是您技术水平的事儿，而是运气不太好，恰巧遇到了患者出现复张性肺水肿。”李庆华安慰道，“没事，周从文看着呢，估计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听李庆华这么说，王成发有些许放心。
他讪讪的说道，“李主任，手术……手术是急诊，我……”
“没事，规矩咱都懂。”李庆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我回去休息了，一说要做手术，我整个人都焦虑起来。您放心，这面没什么事儿。”
说完，李庆华转身离去。
虽然他这么说，但王成发依旧不放心。他招呼刘迪过来，让小医生进去看看情况，和自己汇报。
拔除气管导管后4个小时，淡黄色泡沫状液体消失，血氧饱和度为90%。
动脉血气分析结果示：pH值7.21，PaHg，PaO281mmHg，BE-5.9mmol/L，此时总尿量为1600ml。
周从文要了一个床头X光，片子显示——右侧肺萎陷30%，片状模糊影，右肺水肿；左下肺透亮度降低，左下肺水肿。
诊断无误，治疗及时，虽然影像学上还有异常，但淡黄色泡沫样分泌物的消失意味着复张性肺水肿已经见好。
又过了1个小时，周从文才拿着厚厚的病历纸从小监护室里出来。
“刘迪，你看会，我去和护士校对抢救记录和护理记录。”周从文淡淡说道。
218 您一定要帮我（十更求月票）
王成发连家都没敢回，虽然李庆华说得轻松，周从文也从小监护室里出来和护士走在一起校对文字资料。
从一名老医生的经验来讲，王成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还是清楚知道只要周从文从小监护室里出来，患者应该问题不大。
但他还是不放心，一夜无眠，经常去小监护室看患者情况。一直到第二天一早鼻导管吸入纯氧，氧流量2L/min，血氧饱和度达到99%，他才在办公室里眯了一觉。
没睡多久，王成发就被敲门声吵醒。
“谁呀。”王成发没好气的说道。
“是我，李庆华。”
王成发怔了一下，马上从床上起来，胡乱擦了擦眼角的眼屎去把办公室的门打开。
“庆华啊，什么事儿。”王成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王主任，您昨天晚上没回家？”李庆华笑吟吟的走进来，打量了一下办公室，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问道。
“不放心，留下来看看。”王成发满身疲倦的说道。
“辛苦辛苦。”李庆华淡淡一笑。
王成发注意到李庆华没像昨天一样穿着病号服，而是一身正装。
年轻人，果然还是坐不住，这是准备回家了，王成发心里想到。可能是不放心科里的事情，这才找自己，让自己帮忙盯一下。
“庆华啊，术前回家洗个澡，手术后虽然是单间，但住着也憋屈的很。”王成发一屁股坐在主任的位置上说道。
“哦，单间里有淋浴，我冲一下就行。”李庆华淡然看着王成发，笑眯眯的说道，“王主任，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身体要紧，一定要多保重。”
王成发怔了一下，他不知道李庆华这么说的意思。
“我和院里申请给您开了一个专家门诊，在外科门诊的里面，安静。”李庆华看着王成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嗡~~~”
王成发耳边响起一阵翁鸣声。
门诊，李庆华竟然要把自己一脚踢去门诊。
什么专家诊，什么安安静静，都特么是说漂亮话，他不光要自己做不了手术，甚至都不愿意看见自己。
“咱们胸科的活太大，王主任多注意身体。门诊也重要，我还指着老主任多支持，每周收几个慢诊患者上来，要不然我连手术都没得做。”
李庆华说着，脸上的笑容真挚，“王主任，您可要多支持我的工作啊。我来三院，可不是为了养老的，我可是在院长面前立了军令状，三年之内要赶超人民医院。这个任务太难，您一定要帮我。”
王成发斜睨李庆华，但随即心生无力。不光是心里无力，连身上都一丝力气都没有。
主任安排谁出门诊，这是正常的工作流程，就算是说破大天自己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出来。
可是……他真的在还没做手术的时候就一脚把自己踢开？！一旦术后有急诊怎么办？
王成发完全忘记自己也住过两次院的事儿，他怔怔的看着李庆华。
“王主任，我已经和院里打过招呼了，您今天就出门诊。”李庆华轻轻说道，“科里能不能发展起来，就看您能收多少患者了，一定要多帮我啊。”
李庆华又重复了一遍。
帮你……帮你个毛线！王成发心中怒骂。
“今天不行，我昨天一夜没睡，太累了！”王成发断然拒绝。
“哦哦哦，那行，没问题，不差一天。”李庆华笑吟吟的说道，“王主任，您今天回家好好歇歇，千万别累坏了。对了，您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我找人送去专家诊。”
王成发气苦，豁然站起来，二话不说披上衣服就走出去。
李庆华微微一笑，“沈浪，刘迪，王主任的东西收拾一下送去专家诊。”
沈浪和刘迪就站在门口，王成发差点没一头撞在他们身上。
“王主任，没什么贵重物品吧。哈哈哈，说起来前一阵子人民医院接了一个患者，他是小偷，溜门撬锁打开一间办公室，结果发现抽屉里都是现金，被吓懵了，跳楼就跑。”
王成发脚下踉跄，冷哼一声。
虽然他一言不发，但李庆华还是把王成发恭恭敬敬送到电梯口。电梯门缓缓关闭，四目相对，李庆华的微笑一直没变。
沈浪和刘迪两名小医生瑟瑟发抖，主任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都很有眼力的没有拉着周从文一起干活。
“从文，楔切术后都有可能需要什么药，你帮我列个单子。”李庆华回到办公室和周从文说道。
周从文看了一眼李庆华，心领神会的笑了笑，“好。”
“王主任去门诊了，我让沈浪和刘迪帮忙搬搬东西，家里你多照顾几眼。”李庆华笑着说道。
对于王成发，周从文并没有兴趣知道他什么时候去门诊，但这条路是必然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新来的主任肯定要把隐患全部剔除，门诊就是极为重要的一个去处。
既不在住院部，又没有脱离胸科的序列，主任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安排，完美无瑕。
这都是小事，接下来要给李庆华做手术。
按照他的要求，周从文列了一张药单，李庆华拜托药局主任先把药都借回来，又很慎重的交给周从文。
虽然他的行为有些小家子气，但周从文很理解。
第二天王成发根本没有出现在科室里，周从文也懒得打听，估计是自己去了门诊。
三院现在还没有特殊的专家诊，胸外科因为人少所以之前连普通诊都没开。
王成发去了门诊赋闲，可以认为未来的日子属于静静的等待退休。李庆华比他年轻，王成发绝对没有机会熬过这位年轻的主任。
复张性肺水肿的患者也一天比一天好，术后第五天的时候她复查胸片，肺部阴影消失，自主呼吸时无窘迫感，呼吸频率18次/min，吸入空气时SpO2为99%。
动脉血气分析结果示：PH值7.4，PaO2163.7mmHg，PaHg。
患者搬出小监护室，时间刚刚好，明天周六，李庆华做手术。今天晚上陈教授坐火车来，周从文准备好去接陈教授。
第一卷结束的一些碎碎念
第一卷——人事之争，今儿算是正式结束。
40万字，之间夹杂了第二卷的内容，整体完成度还算是不错，自己比较满意。
有读者大人认为节奏太慢，虽然我不这么想，但先鞠躬道歉，都是我的错，不顶嘴，我爆更还不行么。
最后本来应该是两天，每天五更结束。但一看十更刚好写完，得！不差一天，十更结束第一卷。
第二卷——技术之争其实已经开始。
老式大开胸手术和胸腔镜手术之间的竞争我亲身经历，但大规模接触的时候老一代主任都退休，新一代主任早已经大规模开展。
小地方，没办法。
很多往事都是问出来的，加上我的想象。
有书友大人说都重生了，在记忆中搜索几篇文献就那么难么？
冯唐老师上世纪博士论文内容现在才在临床出现，对妇产研究不深，也是听人说的。
临床工作不是一两篇论文能解决的。
腔镜技术出现了这么久都没有正式走上历史舞台，要等老一代主任彻底退休才能短时间席卷全国，有着极其深刻的内在逻辑。
不说谁对谁错，都是我的错，我爆更还不行么~哈。
回到这本书，的确写的有点上头，写的很开心。医疗文，本身就是日常流，日常的琐碎事情里刻画一个又一个的人物。
所谓大医精诚，治病救人，扁鹊三连其实就是本质。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但有效就行。
周医生不图名，不图利，一切行为都是为了把人均寿命提升1-2年，全国少切几百万个肺叶，提升生存质量。
我觉得这才是医生应该做的。
但可能不够爽。
要是爽，估计就会有书友大人认为不够纯粹……不负如来不负卿，真的好难。
回到这本书，第一卷在爆更中结束，上架的成绩我也比较满意，感谢诸位书友大人。
最后聊两句以后的计划。
保底三更，正常要加盟主加更，就不扭捏了，保底五更。月初月中月底有加更求票，月票和订阅真是一样重要。
盟主加五章，白银盟五十章。至于传说中的黄金总盟，按照乘法，应该是五百，反正根本不存在，五千都无所谓。
就啰嗦到这里，最后肯定是鞠躬道歉，有任何不满都是我的错，然后很认真的认错码字，争取节奏再快一点，有趣的程度再高一点。（小声说，写周医生和柳小别去鬼屋，我写的很开心。）
最后，鞠躬九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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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熊初墨，2021年9月8日3时47分。
219 赘婿的心痛、尴尬与耻辱
陈厚坤很久没来江海市了，尤其是很久没看见周从文，见面后他很热情的用力拍着周从文的肩膀。
“陈教授，你这是开心还是故意要把我打骨折？小心我直接躺下。”周从文躲开陈厚坤的手，笑呵呵的说道。
“小周，你知道么，我现在已经能磨出来半个完整的鸡蛋了！”陈厚坤很兴奋的说道。
“厉害。”周从文认真赞美。
只不过他赞美的太认真了，以至于陈厚坤觉得是假的。
真的是很厉害，不是周从文客气。
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陈厚坤就已经能磨出半个鸡蛋，要知道越往下越难。
上一世周从文带的学生能用一个月的时间做到这点的人都不多，大多需要小半年的时间才能彻底掌握这项技术，做到随心所欲的程度。
要说陈厚坤有手术基础，这倒是不假。可他的问题是年纪已经大了，过了眼尖手稳的年代。有些事情是需要服老的，周从文忽然想起那位背手弓腰的老人。
“你是不是不信？不吃饭，直接去你家，我磨给你看！”陈厚坤火急火燎的说道。
“信，怎么会不信。”周从文笑道，“张主任呢？”
说到张友，陈厚坤的表情有些怪。
“张友最近脾气很大，我和他没有交流，估计他试了这么久一直都在失败，所以心情差。”
“嗯。”周从文点了点头，张友果然还是老样子，即便有自己给他“仙人指路”，依旧没办法突破旧有的上限。
“对了小周，你准备什么时候读研究生，我给你问问哪个老师好。你要是有兴趣，我找人给你推荐。”陈厚坤很主动的问道。
研究生……周从文仿佛忘记了这件事，好遥远啊。
记忆里都是自己带研究生和博士生，眨眼之间就要变成别人的学生了么？不过除了那位老人之外，自己不会去当别人的学生。
那位老人对周从文的意义甚至要超过系统。
“是不是说到这个你就一头露水？”陈厚坤微微得意的问道。
“哪有。”周从文笑道，“首先现在知名院校都有官网了，找到官网，然后搜索导师的文章就行。”
“嗯？！”陈厚坤见周从文一脸门儿清的表情微微一怔。
难道不是找一个有技术的好老师才对么？怎么搜索文章？
“文章多而且大部分都是第一作者，那就看二作，把二作的名字记下，去学院官网查看历年录取人名单。
如果二作的名字和录取名单对上，且这种文章数量较多时，那么证明这个老板会抢学生一作，为人比较那什么。”
“遇到这种……你想啊陈哥，连文献都要跟学生抢，其他事儿还能指望么？”周从文淡淡说道。
陈厚坤一怔，周从文看问题的角度他完全没想过。
“这只是其一，还有更多说法。”
“什么说法？”陈厚坤好奇。
“学生名字，查看论文数以及论文内容。数量较多且内容一脉相承或者内容差异大，至少可以证明在该老板手下有项目或者基金。”周从文熟门熟路的说道，“甚至几千万的国家级自然科学基金都有。”
“……”陈厚坤傻了眼。
一个江海市的小医生知道这么多有意义么？意义何在！对基层医院来讲，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就是天方夜谭。
还是说周从文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准备报考某位老大老板的研究生？
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要不然知道这些事情对江海市三院的一名小医生毫无用处。
陈厚坤正琢磨着，周从文带着他来到一台黑车前。
“陈哥，请。”周从文微笑拉开车门。
“哎呀，太客气了！”陈厚坤道，“何必还找台车呢，都这么熟悉了。没必要，没必要。”
“不是找的，我自己的。”周从文淡淡说道。
“……”陈厚坤眼睛瞪的像铜铃看着周从文。
从前他怀疑过周从文是富二代，可是王成发坚决否认，说周从文家是农村的，他是一个标准的农村孩子。
刚进城的孩子工作两年能买车？这不是扯淡么！
只一瞬间，陈厚坤感觉自己对周从文的看法有误差。这个年轻人一定大有背景，要不然不可能手头有价值五十万的磨钻，还会有私家车。而且，还有司机。
“红旗？”
“嗯，朋友送的。”周从文笑眯眯的把陈厚坤让进去。
陈厚坤的想法一下子多起来。
送车送红旗，难不成是帝都那面的谁谁谁？陈厚坤越想越是可能，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陈哥，真不吃饭了？”周从文问道。
“啊？”陈厚坤的思绪被打断，“不去了，直接去你家，我给你看看我的进步。”
“好。”
陈厚坤坐在车上，越想越是疑惑，小声问道，“小周，我问句不该问的，这台车是谁送你的？”
“我……女朋友。”周从文一想到在鬼屋里那个羞耻的姿势就觉得头疼。
原来是这样，陈厚坤了然，原来周从文看着波澜不惊，其实却早早走了赘婿的路线。
也好，本身有水平，身后再有人撑着，以后前途无量！不像是一个农村孩子来城市，上限基本已经确定，最多就是科室主任。
但有个好老丈人就完全不同，女方家的势力相当于催化剂，真要是人才的话后面可以挂上无数个零。
周从文是人才么？
是。
这一点陈厚坤可以肯定。
能随手买50万的磨钻，能送红旗轿车，甚至还配备了一名司机的家是什么条件陈厚坤大约能猜得到。
“小周，我以前以为你……哈哈哈。”陈厚坤欲言又止。
周从文也笑了笑，他知道陈教授想错了，但自己没必要解释。一旦想起柳小别，那种深入骨髓的尴尬就会让他莫名痛苦。
唉，没事去什么鬼屋呢，完蛋了吧。
“小周，最开始你磨鸡蛋，用了多久可以做到现在的程度？”陈厚坤不再说有关于周从文奥援的问题，搞技术的人总是对技术最感兴趣，他满眼期待的问道。
“10天。”周从文面无表情的说道。
“……”
220 年轻人的情趣
来到周从文的出租屋，陈厚坤兴致勃勃的准备“显摆”一下自己的手艺。
屋子里和陈厚坤记忆中一样，简单而朴素，最多的就是书，一堆一堆的医学书籍。
“我试着做，做不好你别笑话我。”陈厚坤说道。
“不会的。”周从文笑眯眯的说道，“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磨出来半个鸡蛋，进步已经算是神速了。很快，陈哥你就能磨出一整个的鸡蛋。”
“哦？很快么？”陈厚坤充满希望。
“一年左右就可以。”
“……”陈厚坤哑然。
他知道磨上半个鸡蛋比下半个鸡蛋容易，可是却没想到周从文给了自己这么长的一条时间线。
苦恼，还要这么久才会尽全功。
“小周，你磨鸡蛋磨的那么好，机器摆在你这儿浪费了。”陈厚坤熟门熟路的打开冰箱，认认真真的选了一枚看上去最大、最饱满的鸡蛋出来。
大一点的鸡蛋内膜比较厚，相对而言要简单少许。
“不浪费，我要是不值班的话每天都要磨至少十个鸡蛋。”
“一两个就够了，保持手感么，我知道。”
周从文笑了笑，没和陈教授多说什么。
等他能顺利磨出来一枚鸡蛋之后就知道保持手感可没那么简单，长年累月磨鸡蛋是一件很熬人的事儿。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用在这里最恰当不过。
要想人前显贵，就得人后遭罪，不遭罪怎么能做得到。
手术台上每一个顺利的步骤都要无数的练习，而且还没有鲜花与掌声。
而且因为越是熟练，就越不会出现医疗事故，出现各种卡壳的困难。大家都习以为常，认为这是应该的。
“陈哥，试试，我看看你的水平。”周从文背手弓腰站在磨钻旁。
“嘿嘿，我以为我一辈子就从前那个水平了，但自从开始磨鸡蛋就觉得手术的水平长进了不少。跟你说件事，我要是还在心外，这时候估计要试试不停跳搭桥手术了。”陈厚坤一边说着，一边把鸡蛋放到磨钻下面。
试了试磨钻，他平心静气，调整自己的状态。
“嗡嗡嗡~”的声音响起，磨钻蜻蜓点水一般落在鸡蛋上。
周从文背手弓腰看着，心里点了点头。
陈教授的水平进步的很快，看样子和上一世没什么不同，他还是比张友更加上心，至少在业务上可以说是醉心于此。
鸡蛋壳的碎屑飞扬起来，下面的内膜清晰可见。
一点点把鸡蛋壳磨掉，下面的内膜随着包裹的硬物减少偶尔开始出现荡漾，逐渐影响陈厚坤的手感。
几分钟后，随着“啪”的一声，鸡蛋内膜破了一个小点，陈厚坤叹了口气。
“就能当这里。”陈厚坤说道，“小周，有没有什么诀窍？”
“有，但是我的诀窍和你感受到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周从文无奈的说道，“不是不跟你说，而是到这个程度，需要自己感受鸡蛋内膜的变化，随之改变自己的力量。人和人的道不同，所以说不清。”
陈厚坤点了点头，他刚要说什么，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谁呀！”周从文问道。
没人说话，但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是柳小别……周从文的心理阴影已经开始蔓延，尴尬的用脚心都能抠出来一件手术室，还是帝都912的层流手术间，宽敞的一逼。
“在家呢？”柳小别笑吟吟的问道。
“干嘛自己开门？”
“我回我家，为什么不能开门。”
柳小别看见周从文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几乎飞扬起来，没有用腮红，但却比打了腮红还要好看，整个人都沐浴在一层温润的光下面。
嗯？柳小别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自己太尴尬出现的幻觉？周从文怔了一下。
但下一秒，柳小别做了一个公主抱的动作，尴尬莫名的周从文甚至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
“来，抱抱。”柳小别哈哈一笑对着周从文说道。
一边说，她一边摆出一个妩媚的姿势，整个房间似乎都变成花房，“呦呵，小哥还不好意思了？说说都不好意思，你怎么好意思干来着。”
“咳咳咳……家里有人。”
柳小别猛然一怔，差点跳起来。
顺着眼角余光看到书桌前站着陈厚坤，柳小别的脸刷的一下子红的像是红灯。
“有事？”周从文马上把话题引开。
“今天做期货，咱们的网速太慢，耽误了几笔单子，我去厂家问问怎么能提升网速。”柳小别强自镇定的说道。
“要出差啊，什么时候回来？”
“这位是陈教授吧。”
几句话，柳小别已经缓过劲儿来，她笑吟吟、若无其事的走到陈厚坤面前，伸出手。
“你就是小周的女朋友吧，见过见过，给耿皓然的儿子做手术的那天见过。”陈厚坤脸上的笑容特别古怪，伸手和柳小别握了一下。
“那你们忙，我先走了。”柳小别道。
“别呀，我就是来坐坐，和小周聊聊天，马上回酒店。”陈厚坤连忙说道。
周从文和他女朋友的关系似乎很好呢，但是婚前同居这事儿……陈厚坤知道自己的老脑筋用不到现在的年轻人上，只要关系好就行。
至于刚刚那些话，嘿嘿，现在好像叫情趣，两人在一起真是有无数的情趣，陈厚坤想起柳小别要抱周从文的那一幕，笑容更加古怪。
周从文无语，一看陈教授满脸偷吃了一只鸡的表情就知道这货想歪了。
算了，就这样吧，周从文无奈的挥了挥手，“你回家吧，我明天要给李庆华做手术，今儿要早点睡。”
“行，那等我回来的。”柳小别深深的看了周从文一眼，转身摇曳离开。
“小周，我是不是……是不是该走了。”陈厚坤有点舍不得，正听周从文说自己的经验，这可是满满干货，马上就要走，换谁都舍不得。
“没事，她是我房东的女儿，刚从美国回来。”
房东？自己想的哪里有错么？陈厚坤又有些恍惚。
221 以身殉道
虽然不舍，甚至恨不得住在这里，但陈厚坤还是在半个小时后离开。
打扰人家小情侣的甜蜜，是要被雷劈的。劈半个小时就可以了，再多自己老胳膊老腿的受不了。
周从文送走陈厚坤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磨鸡蛋似乎真的没有柳小别香，可是一想起她，周从文就觉得好尴尬。
算了，还是磨几个鸡蛋睡觉。
磨钻嗡嗡嗡的声音很单调，不像是柳小别那么古灵精怪。
……
……
第二天一早，周从文接着陈厚坤去医院。
看了一眼李庆华，又看了一遍术前检查，没有手术禁忌，陈厚坤坐在办公室里问道，“老王呢？”
“去门诊了。”周从文平淡说道。
陈厚坤一下子怔住，他看着周从文，耳边传来这个年轻人不久前和自己说的几个办法。
偷偷安装摄像头、美色……反正技术没用。
当时陈厚坤还琢磨着一点都不靠谱，万万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周从文就把王成发弄去了门诊。
“那你们这儿……”
“李主任来了。”
“他不是来做手术，而是来这面当主任？！”陈厚坤直到此时才知道三院发生的变化。
“嗯，我连主治医师都没晋呢，思来想起还是李主任来最简单。”周从文淡淡的说道。
最简单？陈厚坤捕捉到周从文话语里的意思，难道还有别的方式？
他疑惑的看着周从文。
“呵呵，咱们搞技术的不想这些。光明正大，用技术碾压。对了，我答应李主任之后手把手的教他做胸腔镜，可能去你那面要晚一点。”
陈厚坤无语。
他完全不理解周从文对自己人生的规划。
要教李主任做胸腔镜，还手把手的，不像是从前他只会说搭把手。
这人的确有意思。
七点五十，沈浪送李庆华去手术室。
七点五十五，周从文和陈厚坤去换衣服。
八点零三，两人进了术间。
陈厚坤看到有摄制组在，虽然之前李庆华打过一个招呼，但还是有些诧异。
这是给自己做手术，要什么摄制组。
陈厚坤感觉自己越来越想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话说李庆华也不年轻了，他难道是因为好奇？非要看看自己的肺子是红是黑么。
总之，陈厚坤第一次看见一名医生接受手术要求要全程录像。
“刘哥，忙呢。”周从文招呼了一声，便开始注意检查机器和用药。
麻醉师刘伟笑道，“怎么，还怕有过期的？”
“主任做手术，怎么都要认真点，你说呢刘哥。”周从文笑了笑。
话是这么说，可周从文每一瓶药都要检查包装、密封、日期，这就有点过分了。刘伟觉得周从文担心有人在药上下手脚，自然有些不屑。
“从文，麻烦你了。”李庆华躺在手术台上，明显有些紧张，但他还是把这件事揽过来。
“不麻烦，手术一个小时结束。”周从文一边检查药品、器械，一边说道，“下去李主任就知道了，其实手术要比你想象中小很多。”
刘伟一怔，周从文这是和主任说话的态度么？
不过胸科现在在外人看来很乱，王成发被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去门诊，科室新主任还要做手术，估计需要熬一段时间。
没摸清楚新来的李主任的脾气，还是少说话为妙。
麻醉、插管、呼吸机辅助呼吸，沈浪开始摆体位消毒。
“小周，你来？”陈厚坤见周从文一直站在阅片器前，一边用手盘自己的小平头一边看片子，便凑过去问道。
“陈哥，别介，请教授做手术。”周从文道。
陈厚坤也知道不好，但还是有些惋惜，最后说道，“那找时间你去我那面做几台手术。”
“行。”
两人窃窃私语了几句，很快刷手上台。
“小周，楔切能行么？”麻醉师问道。
“李主任应该查找过很多资料，最后决定做楔切。”周从文把麻醉中的李庆华推到前面来。
他实在是懒得和麻醉师解释这么多。
反正现在李庆华被麻翻在床也没有意识，是个背锅的好人选。
“小周，我查了几篇资料，说是1cm以下的肺小结节做楔切和段切都一样。”陈厚坤说道。
“是。”周从文点了点头，“做楔切损伤更小，术后肺功受点影响但是不大，总之要比切肺叶科学多了。”
“可是帝都那面除了912以外……”陈厚坤有些犹豫。
“哦，本身做胸腔镜的医生就少，还没进步到那个程度呢。”
周从文简单解释，陈厚坤却听出来更多的意思。
李庆华要学胸腔镜，不惜放弃十几年积累的一切从人民医院来到三院，更是选择了楔切这个“激进”的治疗方式。
以身殉道，如果成功，那么此后和患者交代病情的时候腰杆子都会支楞起来。
你看，我做的都是楔切，要是不好我能选择这么做么？
光是这句话就足以打消患者无数的疑问。
以身殉道……陈厚坤的表情凝重了许多。他已经做好准备问李庆华要以后的各种复查片子。
“摄制组跟上。”周从文刷完手，和陈厚坤并肩站在手术台的右侧，回头和摄制组的人说道。
“周医生，什么位置最好？”
“你们找就行，两个摄影的点，一个是胸腔镜的电视机屏幕，现在还黑着，一会就亮了。另外一个是术区，具体的位置我不专业，你们来。”周从文淡淡解释。
“好咧。”
摄制组开始找机位。
多了两台机器，手术室显得紧凑了很多，来回走路都要很小心。
周从文不断叮嘱让他们小心别污染术区。
“小周，什么时候才能好？”陈厚坤有些不耐烦。
“陈哥，得等机位，别着急别着急。”
摄制组为首的那人听陈教授有些不耐烦，便笑呵呵的说道，“医大的陈老师吧，别着急别着急，我们只占用一点时间。”
“一点么？”
“是啊，我们可是行家。”
“哦？”周从文回头看着他笑了笑。
“去年人民医院做了一次省内的示范手术，就是祝主任找我们拍摄的。手术至少要3个小时，我们摆机位属于磨刀，别着急么。”
222 这就是炫耀（盟主 萉垟加更9）
“这是腔镜手术，不是传统的开胸手术。”陈厚坤提醒道。
“差不多，我们听祝主任说了，腔镜……咳咳咳，没事，您别着急，很快。”摄制组为首的那人感觉自己说多了，赶紧咳嗽了两声止住话题。
又过了五六分钟，机位摆好，开始录制，陈厚坤才伸手要刀。
切开，止血，钝性分离，单肺通气，戳卡，镜头进去，电视机屏幕亮起。
肺小结节的位置周从文了若指掌，用长钳子夹起肺叶，陈厚坤把直线切割缝合器伸进去，咔咔咔的声音传来，一枪打完。
随后陈厚坤又打了一枪，把切下来的部分肺叶装进无菌塑料袋里拽出来。
“冲洗。”
“胀肺。”
手术结束。
当屏幕暗下来的时候，摄制组为首的人怔了一下，问道，“陈教授，是机器坏了么？”
“不是，是手术做完了。”陈厚坤得意的说道。
自从练习磨鸡蛋以后，自己的手术水平突飞猛进，怎么能不得意。
“……”那人愣住，做完了？用了多久？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挂在手术室门楣上的表。
十几分钟，手术就做完了？做的到底是什么手术？！
摄制组的人算是普通人里对外科手术比较了解的那种，毕竟亲眼看过，术后吃饭的时候还和人民医院的祝主任交流过。
以他的理解，腔镜手术华而不实，不堪大用。
录制开胸手术视频的可是祝主任精心选的患者，做示范手术，每一步他都亲历过，可以说是祝主任的水平上限。
术后吃饭的时候看祝军的表情也能看出来，他很得意。
可是那台手术足足用了3个小时零十五分钟，眼前的这台手术只用了一个零头。
到底怎么回事？
“小周，淋巴结不用清扫？”陈厚坤最后一次询问。
“不用，肺部小结节还没出现转移，清扫淋巴结的用处不大。已经有统计学的数据支持，不用担心。”周从文解释了一句。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传来。
周从文知道陈厚坤有点不甘心。
辛辛苦苦练习磨鸡蛋，是为了准备应付高难度的手术。
可是楔切……绝对说不上难度有多高。就算是一个小医生看几遍，在主任的帮助下很快就能掌握。
虽然手术的速度快的飞起来，但磨鸡蛋练出来的手感没有一点用得上的地儿。
能不遗憾么。
估计陈厚坤心里想多清扫几组淋巴结才好，他的手已经痒的要挠墙了。
周从文笑了笑，没有劝陈厚坤。
缝合，促醒，手术正式结束。周从文没有犹豫，在结束前给李庆华下了一个胸腔闭式引流。
接受新技术要一步一步来，他怕下了手术李庆华见自己连个闭式引流都没下，会有自主症状，自己感觉肺组织压缩，出现胸闷气短。
“陈哥，你先下吧，我送李主任回去。”
“一起一起。”陈厚坤道。
等李庆华彻底清醒，几人把他抬上平车，摄制组的人才意识到陈教授没开玩笑——手术真的已经结束。
“陈教授，手术很顺利么？”摄制组为首的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怀疑手术根本没做下来，所以才会这么快。
就像是老百姓之间口口相传的一样，看病情很重，打开之后手术做不做的没必要，直接缝上。
陈厚坤也觉得不过瘾，自己一路奔波结果手术就做了这么短的时间。
他有些郁闷的摇了摇头。
摄制组的人理解错了，马上问道，“是手术太难，做不下来么？要不要找祝主任开胸？”
“不是，是手术太简单。”陈厚坤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不知道，为了做好胸腔镜我付出多少辛苦，结果咔咔两下手术就结束了。”
“……”
摄制组的人面面相觑。
这是炫耀么？
对，
这就是炫耀。
咔咔两下……回想起人民医院祝主任的手术，摄制组的人有些迷茫。
为什么感觉做的不是一种手术呢？
陈厚坤没理会摄制组的惊讶，其实他心里比摄制组更加惊讶。
上次潘成来省城手术，患者做的都是叶切，周从文也没多说什么。手术做的飞起，让陈厚坤感觉到自己有了一丝触动。
所以在那之后才苦练磨鸡蛋，咬着后槽牙、经历无数失败也要苦苦练习。
但换做楔切，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手术快，快的已经不在陈厚坤的意识里。不能说是飞，简直直接光速进入宇宙，开始了大宇宙时代。
“小周，这么做真的行么？”陈厚坤跟在周从文的身后，喋喋不休的问道。
手术快到陈厚坤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做了一台“不负责任”的手术的程度。
“行，没问题的。”周从文很淡定的回答道，“回去跟你说，陈哥。”
推着患者的确很不方便，陈厚坤只能无奈的跟在后面。
把李庆华送回病房，按上心电监护，周从文去和李庆华的爱人说明情况，让沈浪把标本送去病理科。
忙完琐碎的事情后周从文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李庆华的床头，盯着心电监护看。
“小周，不至于吧。”陈厚坤坐在另外一张病床上苦笑。
“李主任不放心，我答应他只要他一睁眼睛就能看见我。”周从文淡淡说道。
“周啊，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呢，手术做的太快。”陈厚坤还在磨叨着。
“陈教授，是这样，我和你从头解释一下。”
李庆华还在沉睡，周从文见生命体征平稳，便和陈厚坤聊起来。
之所以快，有很多辅助条件。站在2002年的陈厚坤看不清楚，但周从文却一清二楚。
“陈哥，你刚上班的时候做的肺癌手术，术后效果怎么样？”周从文问道。
“不好。”陈厚坤道，“很多患者做的都是全肺切除，我那时候为了保证胸腔压力，让纵隔别偏离太多，还往胸腔里放乒乓球来着。”（注）
周从文点了点头，“为什么？”
……
……
注：放乒乓球好像是七十年代、八十年代的事儿，我也没见过，甚至连真实的片子都没见过，只是听老一辈医生说起过这个梗。
算是老掉牙的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