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6 啪~啪~~
韩处长看着周从文用病历抽打杜主任的脸、听着病历纸在杜主任脸颊上发出的声音，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肌群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周从文周教授这是生气了，韩处长意识到这一点。周从文用病历抽着杜主任的脸，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问你话呢！”周从文笑吟吟的说道。
啪啪的抽打声音夹杂着病历纸哗啦哗啦的响声，把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弄愣。
这得多大仇，
这得多大怨。
“脑子有病吧，给患者用纯的一氧化二氮，早晚得出事。你不认字？没接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说明书没看过？“
“啪~~~”
“犯了错，不找自己的原因，先甩锅，你丫是不是觉得你永远都不会错，从一个胜利走向另外一个胜利？”
“啪~~~”
“你是不是觉得你永远正确？就你，也特么配！“
啪~~~”
病历抽打在脸上，虽然不疼，但周从文那股子强大的压迫力笼罩全身，杜主任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
可她与周从文之间的空间并没有变，周从文拿捏刚刚好。杜主任退26.2cm,他向前逼近26.2cm。
“啪~”
“病历里胡编乱造，最关键的东西是什么连你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敢随便用的，是谁给你的信心。
“啪~~”
韩处长右侧颧骨上的肌肉痉挛，眼皮子直跳，他真怕杜主任一时想不开，羞死在自己办公室里。
劝劝吧，事情还是要缓和一下，可不能把杜主任逼死。
“周教授，您消消气。”韩处长向前半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沉稳而温和。
周从文手里的病历纸微微一顿，停在半空中，然后侧头，面带微笑看着韩处长。
韩处长知道自己错了。
周从文笑的很温和，可是在韩处长的眼睛里看到的却是温和笑容下面的狰狞与可怖。
韩处长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谄媚，就差把舌头伸出来哈哈喘气，但是他没退，也没躲避周从文周教授凛冽的目光。
“韩处长，正好您也在，您来解释一下是谁允许杜主任上的一氧化二氮麻醉的项目。“
韩处长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光子。
杜主任死就死呗，麻痹的她罪有应得。自己凑什么热闹！
可是，韩处长知道这事儿自己不能退。
“是我不对。”韩处长第一时间承认错误，“给我的书面报告里写的很正规，我没想到她们竟然没按照制度执行！“
周从文微笑看着韩处长，目光幽幽，手里的病历最后落在杜主任的脸上。
“你还有脸说是ERCP的问题？屁股上的屎自己不会擦？”
“啪~”
周从文每说一句话，病历就抽杜主任一下，一直把她抽到墙边。
杜主任整个人都是懵的，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哪怕是做梦都没有梦到过。
“韩处！“
办公室的门推开，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他没想到屋子里竟然有这么多人，一下子怔住。
“哗啦~”周从文手里的病历砸在杜主任的头上，随后周从文转身回到办公桌的椅子上。
“杜主任，把你们操作记录找出来给周国庆主任看看。”周从文淡淡说道。
口腔科的周主任看傻了眼。
周从文周教授这是在干什么？
不过他人很机灵，脑子转的很快，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到了事实真相。
妇科的事儿一天来闹的沸沸扬扬的，周国庆很清楚到底为什么。
一件事，尤其是重大、恶性医疗事故，不管是谁都要讳莫如深。即便是正常的一件事，想在一天之内传遍整个医大二院，都是不可能的。
但怪就怪在这件事疯传，几乎没有落下任何一个角落，速度之快令人发指。
凡是反常必有妖，周国庆开始并不觉得和自己有关系，但莫名接到韩处长的电话，他就心生疑虑。
在跑来的路上，周主任终于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事儿和自己口腔科有关系的肯定是一氧化二氮麻醉。
至于妇科的麻醉怎么做的，周国庆不清楚，但他知道麻醉的事情看着简单，其实却很复杂、繁琐，甚至可以说是步步危机。
杜主任被周从文用侮辱性极大的动作抽，周国庆看的眼皮子直跳。這个五百年前的本家.…
周國庆的江湖地位很高，省市的大佬找他看牙特别多，平時即便是韩处长也不招惹这位。
但周国庆为人机灵的很，他嗅到了危险，马上满脸笑容。
“我来，我来。”周国庆蹲下，开始捡病历纸。
他的举动化解了尴尬，韩处长心里微微轻松了少许。這要是周从文说的话杜主任没照做，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也不敢保证。
等周国庆捡起病历，找到手术的那一页印证了他自己之前的想法，心里叹了口气。
原来真的是这样。
“周主任，坐。“周从文微笑说道，“你看看病历有什么问题。“
“唉。”周国庆叹了口气，“一氧化二氮麻醉，我们最开始也出过事儿，不过还好，事情比较轻。我请麻醉科吃了两顿饭，硬生生要来两个轮转的名额。”
“那还是年前的事儿，麻醉科的麻醉医生看着，我们反复核对，这才保证顺利进行。”周国庆说的很含糊，“这个手术的确有些草率。“
“韩处长，事情基本是这样。”周从文淡淡说道，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杜主任，冷哼一声。
“周主任。”周从文站起来和周国庆说道，“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周国庆连连说道。
“那我和文教授先走了。”周从文看着韩处长，用征求意见的语气问道。
韩处长知道周从文很不高兴，也知道杜主任把屎盆子扣在ERCP上只是其一，她混乱的用一氧化二氮的事儿让周从文发现并直接暴走。
“周教授，我先处理这件事情。”韩处长想了想，“最近一周我可能没时间，等我忙完，咱俩聚一下，您一定要来。“
周从文转身出了办公室，文渊左看右看，低着头跟在周从文的身后一起离开。
1477 不出事是因为做的少
“周教授。”文渊跟在周从文的身后感激涕零的小声叫了一声，但也只有这一声，随即声音哽咽，说不出话。
“文教授，这事儿你做的也不对。”周从文道。
文渊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泪水。
但周从文没说什么，而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千言万语，都在一声叹息之中。
出了机关楼，周从文一眼就看见刘伟。
“老刘，怎么在这儿？”周从文挥手问道。
刘伟看见周从文和文渊一起出来，下意识向后看了一眼，见没有别人，似乎了解了什么，他兴奋的说道，“从文，你回来把事情搞定了？”
“麻醉的事儿。”周从文道，“剩下的是韩处长解决。”
“麻醉？！”刘伟一怔。
“一氧化二氮的麻醉导致患者窒息、猝死。”周从文道。
刘伟虽然是麻醉医生，但也只听说过一氧化二氮，没有实操。他疑惑看着周从文，等待下文。
但周从文没有解释，很明显他的情绪并不怎么高，没像往常一样开启讲课模式。
“从文，你有心事？”刘伟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没别的。”周从文叹了口气，简单给刘伟讲述了一遍妇科犯的那种蠢的挂了相的错误。
“他们胆子可真大，麻醉也敢随便弄。我估计她们是不是以为麻醉用了药把患者往那一扔就行？真是蠢啊。”刘伟感慨道。
“对麻醉的理解有误差。”周从文道，“对妇科来讲，用一氧化二氮麻醉本身是一种新技术，不好好研究，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弥补缺点，就这么大咧咧拿出来用，毛病！”
说到这儿，刘伟忽然问道，“从文，你那面怎么样？”
“还行。”周从文想到新的胸腔镜+介入手术的杂交手术方式做换瓣手术，心情好了一些，“和老板做了几台手术，基本规律已经摸清楚了。”
“我听肖院长说最近好像有人找他。”刘伟道。
周从文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刘伟的话。
新的介入手术到底有多少利润，周从文心知肚明，但无论是老板还是自己要做的事情是“逆天”的。
所谓的逆天并不是技术难度比天高，而是要战斗的敌人不光是疾病，还有那些跨国的公司。
这就是三观不一致所导致的结果。
黄老与周从文自己追求的是性价比，毕竟太昂贵的东西根本没办法铺开用。
而便宜的、主要用医生的技术弥补的技术医疗耗材公司还没办法挣太多的钱。
周从文可不会认为自己过河拆桥，毕竟他联系的是柳小别，柳小别那面有自己的股份。
即便说是拆桥，拆的也是自家的桥，无所谓的。
“周教授，谢谢。”文渊见周从文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生气、郁闷，便走到周从文的身边小声诚恳的道谢。
“没事。”周从文挥了挥手，“ERCP的确是一项新技术，正因为是这样，由肝胆的医生来做，自己给自己保驾护航才最稳妥。”
文渊连连点头。
“不过话是这么说，胸外科的医生都不愿意做介入手术。”周从文特别无奈的摇头。
这种事儿连自家老板都解决不了，至于自己么，周从文肯定不会自讨没趣就是。
“唉，我昨天还真的觉得新技术没办法控制、掌握。”文渊说道，“周教授不瞒您说，我回忆来回忆去，就是想不出来为什么。妇科应该不会出错，我了解的还少，所以……”
文渊说着，深深的叹了口气，相当无奈。
这也就是有周从文在一边保驾护航，要不然谁能想到竟然是妇科用一氧化二氮麻醉出了问题。
而且要是周从文晚回来一两天，这事儿盖棺定论，怕是自己要背一辈子的内疚。
“别想这些，继续干呗。不出事儿是因为手术做的少，做多了谁都出事。不是鼓励出事，做任何手术前都要尽量多的了解并发症，以及该怎么救治。”周从文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从文，你说黄老他老人家也出过事儿？”刘伟好奇的问道。
周从文侧头看一眼刘伟，嘴角的笑容很深。
刘伟觉得自己问错了话，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其实吧，好多事儿都很荒谬。”周从文道，“前段时间老板不是说要我找一下寄生虫的标本么。”
沉浪不在，肖凯也不在，刘伟和文渊都不是捧跟的角色，周从文随后度过了略有尴尬的1秒。
“随着生活越来越好，而且卫生条件也很快好起来，寄生虫病越来越难遇到，以至于成了疑难杂症。”周从文道，“有一天，别人找老板会诊。”
“寄生虫病？”刘伟也觉得尴尬，他学着肖凯一样问道。
“一个小姑娘肺部有阴影，看着像是肺结核。但检查表明不是，当地的医生犹豫了很久，和患者家属沟通，最后还是按照结核病进行的治疗。”
刘伟和文渊都清楚这事儿。
临床上似是而非的东西太多了，很多都要靠临床医生丰富的经验来解决问题。
所以江海市的老主任们向来以会看病为傲。
“本来就不是肺结核，按照结核治疗也根本没什么用。”周从文道，“拖了一年，孩子要高考了，家里急得不行，就来912看一眼。”
“老板拿着片子，真就是看了一眼就告诉患者家属是肺吸虫。不过检查比较麻烦，一连做了6次，最后才确定。这也就是老板，坚定认为自己的诊断是对的，把检查做到底，直到找到证据。”
“但凡是少一次，你说算不算诊断失误，算不算出事？话分怎么说，在有心人的嘴里，就变成了老板固执，不敢承认自己失误，也是换一种方式的出事儿。”
“啧啧。”刘伟啧了两声。
当地的医生未必没有怀疑是肺吸虫病，但没有九成九的把握，一两次检查后就放弃了这个方向。
但黄老不一样。
“以后寄生虫病都变成了新技术喽。”周从文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老板当时就这么说的。他说，在几十年前，这片子大家都看过，一眼就知道是肺吸虫。可生活条件好了，就不知道了。”
“我就没见过。”刘伟笑了笑。
“文教授，考你一件事。”
1478 宽粉
“啊？”文渊跟在周从文的身后走着，琢磨着黄老“一眼”就看出肺吸虫病的风采，心生向往。
他正在向往中，没想到周从文竟然提到自己，仓皇的应了一声。
“周教授，您说。”文渊一颗心砰砰砰的跳着，老老实实的说道。
从前他是知道周从文厉害的，但没有经历过坠入深渊，要摔成齑粉的一瞬间被人活生生捞回来的经历，还真就没有现在对周从文的感激与膜拜的情绪。
如果从前认为周从文强大，但是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那么现在周从文用实际行动撼动了文渊的心。
在周从文进来之前，包括文渊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是文渊的错，但自从周从文坐到韩处长的椅子上，一切都为之逆转。
“我在江海市的时候，听急诊科的医生说有一天附近蒙古族自治县的一对牧民夫妇来看病，带着一个玻璃瓶子。”
就在文渊百感交集时候，周从文已经开始习惯性的讲述起往事。
“瓶子里装的是一截宽粉。”
“宽粉？”文渊一怔。
他知道周从文说的宽粉是形容，而和自己说，问自己问题，这病应该和肝胆或是普外科有关系。
“嗯，看着像是宽粉一样，你说是什么。”周从文笑着问道。
说起病例，周从文的心情明显比在医务处韩处长的办公室里好了很多。
“宽粉……”文渊沉吟。
他是见过寄生虫的，毕竟年龄和临床经验在这儿，和那些新生完全不一样。
“绦虫？”文渊试探着问道。
“牛带绦虫。”周从文道，“说是大便的时候总觉得擦不干净，肛门附近还痒痒，用手一抓，拽出来半截宽粉。”
“从文，你这个形容……”刘伟叹了口气，“以后还咋吃火锅。”
“作为一名医生，不应该在这种事儿上有心理反应。”周从文认真说道。
“哈哈哈。”刘伟挠头。
“现在的卫生条件，尤其是城市里的条件，寄生虫病已经变成了一种罕见病。不说荒废，从医学生到实习医生再到临床经治医生，有可能一次寄生虫病都没看见过。”
“是，我上一次看见寄生虫还是用ERCP取出来的那条。的确很少见，基本已经算是罕见病了，甚至比一些风湿免疫罕见病都要少。”文渊肯定的回答道。
周从文抬手盘了盘自己的小平头，沙沙作响。
“所以说，误诊误治，作为一名医生是难免会经历的。”周从文道，“随着时代的不同，很多病……哈哈哈哈。”
本来刘伟觉得周从文开启了黄老的说教模式，准备就妇科的一氧化二氮事件做分析，正愁眉苦脸的等着听枯燥的技术细节。
可是他没想到周从文竟然会哈哈大笑。
“从文，怎么了？”刘伟疑惑问道。
“大师兄邓明邓主任，不是总愿意保温杯里泡枸杞么。”周从文笑道，“去年体检，他的便常规就出事了，发现有可能有寄生虫。”
“哦？”
“老板亲自去镜下看，最后判定是不是华支睾吸虫虫卵，而是灵芝孢子。”
“……”
“……”
刘伟和文渊都怔住，但文渊马上想到华支睾吸虫就是肝吸虫，只是平时都叫肝吸虫，没人会叫学名。
“文教授对华支睾吸虫不陌生吧。”周从文笑着问道。
“嗯，不陌生。”文渊道，“尤其是愿意生吃澹水鱼虾的人，比较容易得。就是不太好治疗，我琢磨即便是用ERCP技术，也不好治。”
“慢慢来吧。”周从文道，“几十条华支睾吸虫根本看不见，要上千只才能堵住肝管、胆管。驱虫，然后当做结石治疗比较好。”
说着，三人来到心胸外科病区门外。
周从文回头看着文渊说道，“文教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两天担惊受怕的，估计你已经很累了。”
文渊全身都有些脱力，听周从文这么说，点了点头，千恩万谢的告辞。
“周教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肖凯看见周从文回来，马上迎了出来。
“刚回来。”周从文也不说文渊和妇科的那件事，笑呵呵的与肖凯招呼了一下。
肖凯看见文渊的背影，若有所思，顿了一秒钟后笑道，“周教授，您搞定了？”
“嗯。”周从文点了点头，“家里的工作怎么样？”
“我跟您汇报。”肖凯看了一眼周从文，“去您办公室？”
“行。”
周从文让刘伟也回去，和肖凯来到办公室。
肖凯戴上老花镜，摆出狼外婆的姿势，手里拿着小本本开始和周从文汇报最近的手术情况。
数据依旧很理想，而且周从文不在家的时候，陈厚坤陈教授已经开始尝试自己做袖切。
手术比较成功，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走着，周从文对此表示满意。
“周教授，还有一件事。”肖凯汇报完手术量，在周从文要去查房、看患者之前放下本本，戴着老花镜，目光顺着老花镜的上沿看着周从文，认真而专注。
“哦？”周从文心神一动，肖凯的这个样子好像有大事。
“周教授，这几天王经理来找过我。”肖凯认真说道，“她说奥利达公司想要赞助咱们搞新技术，具体一点就是那个二尖瓣夹子。”
周从文心中明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第一笔投资是二百万。”
肖凯说到这个数字，脑子有些晕。
他不是没见百十来万的钱，在白水市他审批的药物、耗材很多，每年上亿。
可是这一笔二百万的赞助，意义是不一样的。
“王经理怎么说？”周从文笑吟吟的看着肖凯。
“她说赞助咱们做二十个瓣膜病变的患者。”肖凯道，“而且耗材方面，奥利达全部免费。”
给周从文转述完王雪腾的话，肖凯的心情莫名复杂。
他直到现在才明白顶级的专家的玩法。这笔钱走的是慈善捐助，走的是科研捐助，但实际上肯定落到周从文周教授的腰包里。
看看人家，简简单单做两台手术就有二百万入账，关键的是这还是第一期投资。
1479 拒绝
“肖院长，你怎么看。”周从文微笑问道。
“好事。”肖凯很肯定的说道，“能给20个患者免费做手术，院里面也肯定支持，钱不钱的都是小事。”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实际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笔钱真的很诱人。
而且说是小事，但肖凯心里明白一枚二尖瓣夹子的价值多高。二十个，这可是大手笔，看样子奥利达下了狠心。
“能解除20名患者的病痛，几乎无损，然后这笔科研经费作为奖金发下去。”周从文澹澹说道，“我是领头人，拿一百万，其他的大家分一下，每个人能分十几万呢。”
“而且这笔钱没人能说出不是。”
一听到光明正大的分到十几万，肖凯的心也热，眼也热。
“这是第一笔赞助，而且是王经理这种区域经理来谈的。”周从文很安详的坐在椅子里，笑吟吟的看着肖凯，“我可以狮子大开口，想来奥利达不会拒绝。”
“您准备要……”
“一千万吧。”周从文澹澹说道。
“！！！”
袁清遥能拿出一千万买一台ECMO，给沉浪做预备抢救的设备，出手阔绰，事后肖凯也看得眼红。
可是有几个袁清遥？
投胎也是一门学问。
以周从文周教授爽快、大方的态度，要是有一千万，自己应该能分不少，这笔钱和中彩票差不多。
肖凯热切的看着周从文。
“是这个意思么，肖院长。”周从文问道。
“呃……”肖凯一怔，他品出来周从文话里话外的意思，“周教授，您不准备接受？”
说完，肖凯心念电闪，马上为周从文找理由开脱，“也是，其实吧厂家的钱不好拿。资本家哪有真的做慈善的，都是披着慈善的外衣。要真收了钱，还不知道他们会提出什么无礼的要求。”
“就像是我基本不拿患者红包。”肖凯一边观察着周从文的表情，一边顺着着思路说道，“拿了红包，手术虽然一样的做，但患者要求调床、换药什么的事儿很多，烦死。”
周从文笑吟吟的看着肖凯。
“周教授。”肖凯实在编不下去了，他摘下花镜，揉了揉眼睛，苦笑道，“您给个说法，我想不懂奥利达的意思，也不知道您怎么想的。”
“现在是临床研究阶段，要过FDA的认证，至少需要五十台手术。”
“啊？”肖凯这回彻底被周从文吓了一跳，“五十台手术？这么少么！”
“你以为呢？”周从文微笑看着肖凯问道。
“我以为至少要几千台手术，毕竟那是FDA。”肖凯疑惑，“而且这是金属植入的设备，FDA向来以严谨着称，我觉得不会这么草率吧。”
周从文没和肖凯过多解释，只是澹澹说道，“那面植入的设备可操控性极强，美国的医生好当，人家是医疗集团、保险集团以及技术集团联手垄断。”
“咱们么，是生产队的驴。”
肖凯没理会周从文的吐槽，他深深的看着周从文，脑海里有无数的念头冒出来。
“那些财团嫌弃路程长，风险高，组织了游说军团说服FDA，少量的手术就能过FDA认证。”周从文道，“看样子奥利达是急了，抓紧时机注册，通过认证。但哪有那么容易，拿一二百万就准备湖弄过去？开玩笑。”
“涉及到专利？”肖凯怔怔的问道。
“简单说吧，我不准备和奥利达合作，主要是老板不想。”周从文很轻松的说道，彷佛奥利达抛出来的橄榄枝根本不值一提。
“不想……”
肖凯心里澹澹的失望，可是他随即想到专利。
“周教授，是用专利入股，以后每卖出一套设备都能挣一部分钱？”肖凯马上找到了理由。
介入手术治疗瓣膜疾病很先进，虽然现在全世界能做类似手术的人并不多，但那不意味着以后能做的人不多。
如果十年后手术彻底铺开，每年几十、上百万台……
一想到这笔钱，肖凯脑子“嗡”的一下。
每年坐在家里就有上亿的收入，还是光明正大的专利费用，真特么牛逼！
他很是羡慕，但也知道这笔钱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未免有些澹澹的失落。
“呵呵。”周从文笑了笑，“专利费用的确是有，但老板想的也不是这个。”
“那是……”肖凯怔住。
“我协助老板，正在降低手术难度。”周从文道，“奥利达花多少钱都是打水漂，根本收不回投资。其实呢，脸皮厚一点，收钱不办事也是可以的，但咱不是那种人。”
“！！！”肖凯一头惊叹号，瞬间变身成美杜莎。
只是他的目光无法让周从文石化，反倒是肖凯自己石化。
“你怎么这么看我。”周从文笑着问道。
肖凯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叹了口气。
“你是想说有挣大钱的机会不去挣，我和老板的脑子都有病，对吧。”周从文道。
“不敢不敢。”肖凯连忙解释道，“我就是觉得能让外国人用专利薅咱们羊毛，咱们为什么不能薅他们的。”
“你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周从文笑了，“但老板未必会这么想。而且薅羊毛也是奥利达薅，咱们能挣的那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肖凯心里有无数的老槽要吐，但当着周从文的面，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先不答应。”周从文拍板，“不过这事儿的阻力太大，想起来就挠头。”
“黄老还有压力么？”
“呵呵，你以为奥利达的人都像王经理那么好对付？”周从文反问道，“不是的，王经理就是一只小绵羊，在奥利达公司里，她就是个跑腿的。”
“一个跑腿的都能拿出这么好的条件，看来这次奥利达是势在必得。”
“周教授，会不会影响咱们的手术？”肖凯知道这笔钱和自己没缘分，便很干脆的断了念头。他转念就开始担心现有的阵地，忧心问道。
“应该有点影响，但压力在老板那面，咱们只要继续做手术就行。”周从文微微一笑，“501K流程，还真是个不要脸的玩意。”
1480 十台手术就可以
奥雷家族的庄园里，一栋古旧的城堡式建筑伫立在黑暗中，宛如高山。
一张长桌两边坐满了人，奥雷家族中有话语权的人从天南海北赶回来参加家族会议。
今天的议题涉及到奥雷家族的未来。
原本不受重视的奥利达公司忽然爆发出一个惊天的大项目，一个据说可以持续二十年甚至更久，为家族带来几十亿乃至上百亿利润的大项目。
奥利达公司的董事长劳伦斯本来在家里没有一点点的话语权，可是有这个项目在，他底气十足，俨然已经成为家族中最受重视的那个人。
此时劳伦斯第一次参加家族会议，可是他却没有畏惧，也没多少谨慎的情绪，反而看着族长的位置心里有一股子跃跃欲试的冲动。
“这个项目我们所有人都很看好。”奥雷家族的族长听完汇报后说道。
他已经九十多岁，苍老的脸上满是时间留下来的痕迹。说话的声音似乎都带着灰尘，以及孝喘的杂音。
虽然他已经很老了，可整个家族里有话语权的人都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同时用羡慕嫉妒的目光看着那个好运气的小家伙。
劳伦斯的运气是真好，在此之前奥利达公司濒临倒闭，强生、波士顿科技等大型公司强压下奥利达不堪重负。所有人都知道奥利达随时都会倒闭，即便是能勉强维持，也很艰难。
可是！
他真是得到神祗垂青的凡人，竟然先于强生、波士顿科技等大型巨头公司找到了治疗瓣膜手术的新术式。
新术式伴随着新耗材，这是一笔能至少维持二十年的稳定收益。
于是掌控着奥利达公司的那个幸运的家伙就成族长眼中最看重的人。
“劳伦斯，我听说专利并不完全在你手里，而且完成手术的数量不够，无法通过FDA的认证。”一个面色阴鸷的男人问道。
“请放心。”奥利达集团的董事长劳伦斯站起来，彬彬有礼的鞠躬，胜券在握的、优雅的说道，“那个固执的黄医生我已经派人去说服他，而且我还有其他的方式。”
“什么方式？”
“这个世界上会做介入手术的人不只有他一个。”劳伦斯笑着说道，“顺天堂医院的宫本博士接受了奥利达的赞助，早已经开始研究这项术式。”
“宫本博士的水平好像要比黄医生差了很多。”
“是的。”劳伦斯胸有成竹的说道，“但研究已经完成的手术和创造一个崭新的手术，是截然不同两个概念。”
“我承认黄医生的强大，他的思想飘逸，从来不被束缚。但可惜的是他的观点我无法认可，我也很难说服他。希望他不要拒绝我的橄榄枝，不过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顺天堂医院的宫本博士很高兴的同意合作，我相信以顺天堂医院的实力，在几个月内就能完成FDA需要的手术数量。”
“希望是这样吧。”
“一定会是这样的。”劳伦斯微笑，他的右手举起来，彷佛举起一个满是香槟的酒杯，为胜利干杯。
“研究创造的难度很大，但是黄医生没有丝毫的保密意识，他竟然把手术过程制作成光碟。”劳伦斯说道。
“！！！”
“！！！”
奥雷家族的成员都瞪大眼睛。
这种可以带来数十亿、上百亿利润的术式竟然制作成光碟，那位黄医生是傻子么？
“这不可能吧。”面色阴鸷的中年人惊讶的说道。
与此同时，他看着劳伦斯的目光里充满了嫉妒。这相当于天上落下了一间银行的金库，劳伦斯这个小杂种的运气简直是太好了。
“黄医生一直不同意？”族长轻轻的问道。
“是的。”劳伦斯耸了耸肩，“黄医生老了，他很固执，可笑的固执，像是一块石头。”
“不要小看他。”族长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着劳伦斯，“抓紧时间完成手术，只需要十例就可以。FDA的认证人员以及相关的后续，可以用家族的力量。”
劳伦斯的童孔缩小，他被族长的话震惊到了极点。
虽然有501K流程，但现在通过审批的耗材最少也要100台手术以及术后的详尽资料。
在劳伦斯的认知中，能减少到50台手术就要付出天大的代价。然而族长张口说的数字是10台，而且还承诺要动用家族力量！
“您的伟大和睿智一直是我的榜样。”劳伦斯微微鞠躬，这一切都能预料到，但听到族长亲口承诺，劳伦斯终于放心。
只需要十例手术就能通过该死的FDA的审批，这之间有着无数的细节，不过劳伦斯不用操心，族长已经承诺，那么只要催促宫本博士就可以。
产品通过FDA的认证，未来二十年自己的公司是家族的现金奶牛，甚至自己觊觎一下未来族长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劳伦斯心里相当开心。
至于那位黄医生，谁管他！
既然他不肯合作，那未来挣的钱和他也没有任何关系。真是一个固执的老人，像是一块石头。
不过劳伦斯注意到族长说过的话。
这位老人似乎身后有大背景，自己不能一脚把他踢开的话，那就绕着走就行。
“说说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很简单，手术看着特别难，但既然黄医生能完成，没有任何道理其他医生不能完成。”劳伦斯优雅从容的说道，“而且学会的人越来越多，总会有各种简化的方式。”
“黄医生拿出手术录像，我想也是为了简化。他不合作就算了，虽然会有一点点小困扰，但绝对阻止不了去他人的学习、掌握。”
“我估计有三个月的时间就够了，十例手术，只是十例而已。”
劳伦斯轻轻扬起右手，彷佛在为了胜利敬族长。
“一定要谨慎。”族长用苍老的声音说道，“不要小看那位黄医生。”
“族长大人，他真的已经老了。”劳伦斯笑道，“黄医生竟然想要用介入手术参加明年的心胸外科手术大赛，光是这件事就可以确定死神已经在他身边。”
1481 他，是单枪匹马挑战过全世界的男人
顺天堂医院，介入杂交手术室里，宫本博士正在做手术。
手术很复杂，宫本博士学了至少三个月的时间，依旧没有摸到门槛。
然而当他临场操作的时候，每次都能发现很多自己从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宫本博士有些沮丧、有些失落。
这些细节让他想放弃。
可是奥利达公司找到宫本博士，并且开出了他无法抗拒的条件。
这种诱惑之大，宫本博士更无法拒绝。
功成名就，还有海量金钱的支持，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但宫本博士也知道手术的难处，所以他拉着大和田博士一起参加这个项目。
一旦手术失败，大和田博士将要带着他的学生一起上台，行开胸手术。
这一切的预判都是对的，只是宫本博士尝试了33台手术，全部以失败告终。
有些操作根本就是非人类的操作，宫本博士知道只有自己生出四只手才能完成。
可正常人谁会有四只手！
别说是四只手，即便宫本博士是心脏介入学科的顶级术者，他也无法一心二用，双手分别操作两个不同的器械。就更别说手术中有几个步骤需要术者、助手默契到极点的配合。
明知道自己无法完成，可是奥利达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宫本博士只能不断的尝试。
大和田博士坐在操作间里，他的学生站在身边一脸轻蔑的透过铅化玻璃看着在里面做手术的宫本博士。
“老师，我觉得宫本博士的尝试是无意义的。”大和田的学生看到又是那一步，又是同样的问题出现，宫本博士很显然并没有这个技术能力以及默契的配合以解决问题，便小声说道，言语极度不屑。
“能不能解决无所谓。”大和田博士的眼睛是闭着的，他根本懒得看宫本博士的手术，“宫本没这个能力完成手术，他只不过是在碰几率。”
“碰运气，撞几率？”大和田的学生惊讶说道。
“嗯。”大和田点了点头，“这种手术我相信即便是黄医生也不可能每一次都成功，毕竟是要参加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的术式，这就足够了。”
“可单纯的碰几率没有意义啊。”大和田深也的学生说道。
“没有意义？”大和田笑了笑，“奥利达赞助的科研经费就是意义。”
“……”
“那么多的钱。”大和田深也冷笑，“与其被那些愚蠢的混蛋控制，还不如研究一下。虽然我不看好，宫本的手术完全没有成功的可能，但谁知道呢。”
大和田深也的学生无语。
他很清楚奥利达开出的条件，那是一笔优握到让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钱。
即便是自己的老师——大和田深也，也没办法拒绝。
“老师，黄医生他……”
“他是老一派人的做法，已经被扔进了历史的垃圾堆。”大和田深也无悲无喜的说道，“他的技术水平的确很高，相当高，而且思路飘逸。”
说着，大和田深也顿了一下。
“老师，黄医生这次得罪了奥利达集团，虽然在世界上奥利达的能量很少，但他太小看了资本，我估计黄医生会死的很惨。”大和田深也的学生严肃说道。
“死？黄医生还是奥利达。”大和田深也的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
“……”年轻人一怔。
“你知道胸廓内动脉结扎术么？”
“……”
大和田深也的学生，顺天堂医院外科第一教授疑惑，这是个什么见鬼的术式？！自己怎么没听说过。
“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心绞痛、心梗的治疗是结扎胸廓内动脉。”
“……”
大和田深也的学生全身僵硬。
这还真是个见鬼的术式！
心绞痛就是心梗，因为心肌缺血才导致的疼痛。治疗的话除了用药，就是做冠脉搭桥手术或是介入手术。
这些症状和胸廓内动脉没有丝毫关系！
而且这件事情书里面根本没写。
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老师讲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这是一个丑闻。”大和田深也悠悠说道，“手术术式流行了至少十年，有几十万台类似的手术。”
“那时候我还刚刚进入临床，赶上一次胸外科的世界年会。”大和田深也说道，“那时候我看见黄医生单枪匹马挑战学术界已经形成共识的术式。”
大和田深也的学生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单枪匹马，挑战全世界的学术界！
这种事情他只敢想一想，绝对做不到，也不敢做。
学术界的大老们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把自己碾压致死，至于挑战？
那根本不存在。
一想到那位已经垂垂老矣的老人家年轻的时候还有这种热血沸腾的时刻，大和田深也的学生钦佩莫名。
“我当时还是小医生，比你都不如。我和我的老师参加了那次年会，当我看见黄医生站出来，说切断胸廓内动脉治疗心绞痛只能起到安慰疗效的时候，我差点没笑出来。”
“你知道的，他们贫穷而落后。就是这么一个国家里的医生，竟然敢于挑战学界共识，这不是找死呢么。”
“是的。”大和田深也的学生恭恭敬敬的说道。
“可是我错了。”大和田深也道，“他的数据详实，当场和近二十名心胸外科界的医生展开辩论。”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战斗啊。”大和田深也说着，似乎回到自己年少时候，回忆着那场学术界的战斗，回忆着那场自己亲眼目睹的战斗。
输的人会失去一切，当时大和田深也认为黄医生会输，会输的很难看。
可是第一天的辩论，黄医生用他扎实的理论功底把一切反对意见压制。
以下犯上，类似的事情在医学界里并不常见。
尤其是在心胸外科年会这种严肃的场合里，到场的人都是学界的大牛，谁会认为一名不到四十岁的中年医生说的事情是对的。
第一天，与会的大老们的确轻敌了，大和田深也陪着自己的老师参加了通宵达旦的研究工作。
可是第二天，学界大老们研究了一晚找出来的各种辩解，在黄医生面前就像是一张白纸，根本不堪一击。
那种啪啪打脸的声音，大和田深也到现在还记得。
第二天的辩论成了黄医生的个人秀场，他用几乎无所不能的神奇表演击败与会所有医生。
这是一场一个人面对全世界反对的战斗，而胜利者，是那位看着有些瘦弱、有些营养不良的黄医生。
直到第三天，有些大老不堪其辱，已经提前离开。黄医生的理论宣告大获全胜，但是他还不知足，“迈入”了一个圈套——手术论证。
一半的患者采取胸廓内动脉切除术治疗心梗，另外一半的患者并没有切除胸廓内动脉。
双盲对照！
结果证明黄医生正确。
这是心胸外科界无法言表的痛。
以至于在那之后没人会提起，即便是黄医生也没有大肆宣扬自己的胜利。他只是云澹风轻的来，告诉所有人你们做的都是错的，然后又轻飘飘的走。
大和田深也给他的学生简单的讲述了一遍当时的经历。
“老师……这也……”大和田深也的学生结结巴巴的说道。
他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
这也太可怕了吧，虽然他很清楚科学都是逐步成熟的，但切断胸廓内动脉就能治疗心绞痛……
简直不能想象当时的医生是怎么想的。
最关键的是黄医生竟然单枪匹马挑战全世界！
“谁又知道对或是错呢。”大和田深也说道，“背后那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这个世界，我当时想成为黄医生这种人。直到我清楚的了解背后的力量，才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单枪匹马的和他们战斗。”
“现在想起黄医生，我觉得他真是一名战士。”大和田深也忽然笑了笑，“所以在那之后只要涉及黄医生的事情，我都会躲开。”
“前些月，在波尔多中心医院，黄医生亲自出马论证ESD手术的真实性。”大和田深也的学生说道。
“呵呵。”大和田深也冷笑，“是心胸外科学界所有人都不愿意宣扬黄医生的强大，以至于那些小家伙……”
说着，大和田深也伸出右手，竖起小指，拇指压在第一指节上。
“那些小家伙们以为他老了，就敢肆无忌惮的挑战黄医生。真是很无知啊，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实力量，也不知道黄医生到底有多强大。”
大和田深也的学生静静的听着。
他知道自己老师的蛮横、霸道，也是第一次听老师用如此敬佩的语气说其他医生。
“在那次年会后，在胸廓内动脉切除术被证明只是安慰剂一样的手术后，心胸外科学界彻底慌了。足足三个月没人说话，但最后大家还是坐下来，决定掩藏事实真相。”
“黄医生呢？”
“他？根本不在乎。”大和田深也意味深长的笑了，“开始我以为是他消息闭塞，但后来我观察了他几十年，发现黄医生是真的不在乎这种事儿。”
“！！！”大和田深也的学生无语。
这种单枪匹马，把全世界心胸外科大老杀的人仰马翻的事情他竟然不在乎！
要是自己，必然每次参加年会都会说起这件事。
至于心胸外科其他人的死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仅此一项，自己在心胸外科的地位就无人可以撼动。
“黄医生很厉害，非常厉害。”大和田深也忽然睁开眼睛，面带微笑的看着屏幕上宫本博士“蠢笨”的动作，“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研究介入手术的，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换别人，一定会打压介入手术。你想想，一只狮王面对别人的挑战的时候，会有什么举动？”
“战斗，死战。”
“可是黄医生没有。他一直都是那么的冷静，客观。他第一时间学习介入手术，并且突飞勐进，在心脏介入手术的领域又称为了世界最强者。”
说到这里，大和田深也深深的叹了口气，似乎那位老人的强大让他感觉全身无力。
“又过一些年，黄医生终于出现在世界舞台上。当时我有一个很可笑的想法，他生错了地方。如果黄医生是一名美国医生、欧洲医生、日本医生的话，他就是心胸外科的最强者。”
“可是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还能做什么呢？”
“但我错了。”大和田深也说道，“他用强横无比的技术征服了全世界，世界第一在他看来只是玩物。甚至只要有他参加比赛，我都会拒绝参赛。”
“去干什么？衬托黄医生的厉害？用手术告诉全世界的医生，我连一名六七十岁的老人都不如？”
“老师……”
大和田深也微微一笑，“喏，现在他留给了世界一个难题，一个只有他能完成的难题。这就是一场秀，谁说黄医生不愿意作秀，他和美国人一样，特别喜欢这东西。”
“这种手术完全没有临床意义，但是对他来讲则有着极为深刻的意义。类似的手术，他可以为你接触不到的人去做，几年后天皇陛下会不会请黄医生呢？”
“……”大和田深也的学生瞠目。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可笑的是奥利达的那群蠢货真以为这是一个成型的术式，真以为他们捡到了宝。这份宝藏只属于黄医生，也不知道他死后，那个叫周从文的医生能不能继续做。”
“应该不可能吧。”
“谁又知道……”
大和田深也刚说到这里，手术室传来一阵阵凄厉的警报声，即便是铅门似乎也无法阻挡。
这是幻听，可是大和田深也看见患者的心电监护红灯闪烁，耳边自然而然的传来警报声。
“开胸手术，宫本这个笨蛋又搞砸了。”大和田深也大步去刷手，准备抢救。
他的学生一熘小跑，抢先刷手，准备消毒。
这是黄医生的专属术式，大和田深也的学生心里念叨着这句话，无限向往。
那位黄医生真是很神奇，老师讲述了他一点点的过去，就已经让自己有了要膜拜的感觉。
他，是曾经单枪匹马挑战全世界的男人！
1482 天降横祸
黄老和周从文并不知道平静的水面下的暗流涌动，即便是知道了，两人不管是谁都不会在意。
手术的事情只和治病救人有关，两人专心致志，毫无旁骛。
一早，李然、沉浪和刘伟去上班。
沉浪像是话痨一样絮叨着，李然和刘伟早都习惯了这货，就当做是没听到。
但沉浪说起话的时候完全不管有没有听众，甚至他自己都能和自己聊半天。
“铃铃铃~”李然的手机响起。
他连忙做了个手势，沉浪也第一时间收声，安静了下去。
这个电话来的真是很及时，李然心中窃喜。
“李然。”接通电话后，对面传来李然父亲急匆匆的声音。
“爸，怎么了？”李然听声音心里勐然一紧。
“你妈大脖筋疼。”
大脖筋是东北的土话，意思是脖子疼。李然挠了挠头，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他心一下子放了下去。
脖子疼，基本上可以确定是睡觉落枕了，只要没事就行。
想来也是，母亲才54岁，血压什么的都好，也不会有什么大病。
“爸，是不是睡觉落枕了。”李然面无表情的问道。
“不是，疼的直哭，不是落枕。”李然的父亲急匆匆的说道，“刚吃药喝水的时候，说是咽东西的时候也疼。”
李然一怔。
疼的直哭，咽东西也疼，这肯定不是落枕！
难道是……
李然虽然还只是三年级新生，可他这一年多来跟着周从文耳闻目濡，就在这么一个顶级高手身边，光是用看的，他成长的就比其他人要快。
自家老太太的问题可不是落枕，而极有可能可能是颈动脉夹层！
剧烈疼痛，牵扯咽部，李然想到这里，一下子傻了眼。
他的手指痉挛，手机“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李然，你怎么了？”沉浪疑惑看着李然，马上弯腰把诺基亚捡起来。
李然一把把手机抢过来，哆哆嗦嗦的说道，“爸，安抚我妈，别让她紧张，吃点止痛药，可以剂量大一些。马上叫120急救车，现在！”
一连串说了一大堆的话，李然连口气都没喘。
“李然，不用去医院吧，就是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李然的父亲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小声说道。
“你听我的，赶紧去医院，一定要注意血压！我这就回去。”李然很果断的说道。
“马上，一定要控制好血压，我这就回去。”李然又重复了一遍。
李然说话断断续续的，而且又重复了一遍回去的事儿，一看就知道他是着急了，慌的一逼。
沉浪马上把电话打给周从文。
“从文，李然这面好像出事了，他要回江海。”沉浪简短汇报情况。
“嗯？怎么了？”
“可能是李然的母亲病了。”沉浪道，“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你让李然等我。”周从文很肯定的说道，“坐我的车回去，在医院门口见。”
确定之后，沉浪挂断电话，把周从文的话告诉李然。
来到医院，那台黑色的红旗已经停在住院部门口，周从文简单询问了李然情况，虽然嘴上没说但也是和李然一样的想法。
“我和你一起回去。”
“从文，不用。”李然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先回去带我妈做一个增强CT，随时联系，如果需要手术的话再麻烦你跑一趟。”
江海市肯定没有颈动脉的支架，别说是2003年，就算是2023年这种病江海市都很难急诊手术。
周从文也没别的办法，拍了拍李然，让他抓紧时间回去。
随后联系王雪腾和李庆华，一面要各种型号的颈动脉支架，一边联系李庆华帮着在江海市约增强CT。
颈动脉支架比较罕见，王雪腾那面也不趁手。但是她毫不犹豫的答应周从文，说去各大厂家在省城的代理那面问问库存。
“周教授，颈动脉夹层？这病可是不常见。”肖凯皱眉说道，“教科书里都没这个诊断。”
“嗯。”周从文点了点头。
这个诊断是2020年才正式确定下来的，至于现在么，绝大多数医生都没遇到过，也不知道还有这个病。
别说是颈动脉夹层，单说夹层这个病在2003年知道的医生都不多。
周从文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出急诊的时候遇到过三个患者胸背部剧烈疼痛，当时急诊内科医生按照心梗进行检查，准备收入循环内科用药治疗。
但其中一个患者在急诊内科忽然猝死，当时周从文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后来回忆的时候认为是主动脉夹层动脉瘤。
至于颈动脉夹层的诊断虽然没有，但原理和腹主动脉、胸主动脉夹层一样——剧烈疼痛，烦躁不安等等。需要紧急镇痛、降压。
考虑到位置，周从文觉得几个小时的时间应该没事。
而且手里没东西，自己回去也束手无策，周从文清楚这点。
所以还是要等王雪腾把支架拿来再说。
去交班、查房，肖凯迅速把李然的活分配下去，没有影响到今天手术患者的治疗。
几个小时后，周从文做完手术，出了手术室，王雪腾已经在外面拎着拉杆箱等了一段时间。
“周教授，颈动脉支架咱们省内的型号也不全，我把所有的支架都带来了，其他型号正在省外调拨，不管能不能用上，先送去江海市再说。”
王雪腾很干净利落的说道。
周从文对她这一点很是满意，自己嘱咐什么事儿王雪腾从来不打折扣，尽力百分之百完成。
“辛苦。”周从文很罕见的冲着王雪腾笑了笑。
坐着王雪腾的车，肖凯跟着一起上去。
上车后周从文也没把肖凯撵下去，今天做的是楔切，有陈厚坤在家，应该没事。
一路赶回江海市，半路上周从文接到李然的电话。
说是颈动脉分叉的位置能见到一个低密度影，信号偏低的斑块，不知道是什么。
“控制血压，未必是颈动脉夹层。”周从文听到李然的汇报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乱糟糟的有点忙，但周从文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1483 手术室里的水壶
“周教授，您觉得没大问题？”肖凯试探着问道。
“应该是。”周从文笑了笑，“我估计是虚惊一场，等到了之后看看片子再说。”
肖凯也清楚，为了预防万一，周从文现在指示李然还是按照颈动脉夹层的治疗方式来治疗。
但周从文心里已经判断李然的母亲并不是颈动脉夹层。
不是就好，至于具体的诊断，周从文心里已经有了数。
“周教授，我也是来咱医疗组后总听您说，才对主动脉夹层有了点认识。”肖凯道，“而且胸痛中心那面我经常跑，觉得自己的技术水平虽然没有提升，但眼界有了提升。”
“还好。”周从文笑了笑，“心脏的手术难度只能算是中等偏上，颈动脉的手术难度也不低，但真正难的是神经内外科的手术。”
“哦？”
周从文刚要说话，马上憋了回去，他笑了笑，“912的手术室里有水壶，你猜是做什么的？”
“高压锅我知道是骨科用的，水壶……没见过。”肖凯道。
王雪腾听的一愣一愣的，手术室里的高压锅和水壶？这都哪跟哪。
“有一次我去手术室，迎面就闻到一股子肉味儿，我还琢磨这特么是哪个王八蛋竟然在手术室里吃饭，不知道去值班室么。”肖凯道。
“是骨科做手术，用高压锅消毒？”
“嗯。”肖凯点了点头，“这事儿把我恶心了好多天，闻到肉味儿就往上返酸水。”
“肖院长，到底是什么手术需要用高压锅？”王雪腾听的好奇，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小王经理，就不跟你详细解释了，一般人受不了。”肖凯笑呵呵的说道。
“嗯，还是别听了，没什么意思。”周从文道。
“周教授，水壶是干什么的。”肖凯把话题岔开。
“肖院长，神经外科的分水岭手术是什么？”周从文没有回答肖凯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是动脉瘤。”肖凯很肯定的说道。
“对。”周从文道，“一家医院的神经外科牛不牛，主要看动脉瘤手术能不能做。至于什么胶质瘤，出现的几率偏低，还是交给天坛吧。”
“那水壶呢？”肖凯追问道。
“大脑内的动脉走形比心脏的冠脉复杂很多，咱不说特殊情况，只说大概率的事情。”周从文道，“绝大多数的动脉瘤封堵手术都要体外对导丝进行微导管塑形。”
“塑形？”
“那就不是用手法能送进去的东西，需要把水烧开，用水蒸气的热度把微导管头部塑形成一定角度，就是造影后看到头部的血管弯曲的角度。”
“哦。”肖凯一想到大脑里复杂的畸形，有些挠头。他不是很理解塑形，弄成奇奇怪怪的角度，还能送进去么？
虽然不懂，但肖凯没有继续问下去。
要是说得多了的话，周教授怕是要开启带教模式。
“周教授，水蒸气塑形，然后呢？”王雪腾问道。
“用冷水固定，好处是可以方便手术，可以让微导管在脑部的血管里稳定性增加，也可以尽量防止微导丝造成动脉瘤破裂，最主要的是可以让弹黄圈在血管内均匀分布。”
周从文解释也解释了，但王雪腾一句都没听懂，只记得手术室里有热水壶。
一想到这面做着手术，那面烧着水，一副满满的生活场景，让王雪腾感觉和自己印象中的手术室截然不同。
别说是王雪腾，哪怕是肖凯这么一杆老枪都想象不到。
现在神经科的介入手术还没大面积开展，因为不是心胸外科的诊疗范围，周从文也没有主动要弄，所以肖凯了解的都不多。
但他知道周从文说的是对的。
“周教授，我当年毕业后去中心医院，我们老院长不是心胸的人么，他直接让我定科。”
“当时还不高兴？”周从文问道。
“当时我有点懵，什么都不懂，其实我最想干的是神经外科。所以我打电话回去咨询，问问到底胸外科好不好。”
“你老师怎么说。”周从文有些感兴趣。
“老师说，就干胸科！”肖凯笑道，“他说胸科的术野敞亮，不用谨小慎微，出点血也没什么。
胸腔那么大，一点点血就是洒洒水，就算是肋间动脉断了也没事。但神经外科不一样，毛细血管出血都受不了，做台手术能把人给急死。”
“的确是，咱胸科有自己的好处。”周从文笑道。
“对了，那天您不是用病历砸妇科的雷主任么。”肖凯坐在车上也没什么事儿，开始和周从文讲些有的没的。
“然后呢？”周从文问道。
“他们说是雷主任用病历砸实习生砸的多了，遭了报应。”肖凯道，“妇科的办公室里，桌子是对在一起的，中间被实习生放上花盆。”
“花盆……是有阻拦，让雷主任打不准么？”周从文想到妇科的医生办公室的布置，哑然失笑。
没想到中间放了一堆花，竟然还有这个作用。
“嗯，雷主任就愿意用病历砸实习生。”肖凯道，“老一辈人都这个习惯，我有时候看实习生写的病历……不是有时候，几乎每次看实习生写病历都会把血压气的高10个毫米汞柱。”
“的确很不靠谱。”周从文笑道，“不过都是从那时候干起来的。”
“周教授，您实习的时候也这样？”肖凯笑问。
周从文微笑看了肖凯一眼，肖凯马上闭上嘴，言多必失这句话在他的心里反复回荡。
“没什么意义。”周从文道，“医学……就是个缺陷学科，我家老板都没彻底搞清楚，就别说实习生了。学生们能把书背下来就好，其他的还要在实践中摸索。”
肖凯早已经接受了周从文的这种不把自己的年龄当缺点看的说话方式，点了点头。
“老板经常说，他参与编纂的外科学还能稍微好一点，其他的教科书都没法看。”
“没法看？”肖凯一怔。
“嗯。”周从文点头，“老板有时候叹气，说教科书有一半是不对的，但可惜的是他不知道是哪一半。”
“……”
1484 至少20%的文章都不靠谱
“不……至于吧。”肖凯被周从文离经叛道的说法吓了一跳。
教科书，那可是教科书。
周从文叹了口气，“无论是经典物理还是相对论，还是量子力学都不断被颠覆，这才是科学吧。咱们医学虽然依靠经验多一些，但也算是科学，至于什么是对的，谁知道呢。”
“周教授，有什么例子么？”肖凯小心翼翼的问道。
王雪腾的耳朵不知不觉的竖起来。
她不是很相信周从文说的话，因为王雪腾知道周从文和黄老接触的时间不多，到哪说这么多的话。
这个禁欲系的男人又在胡说八道，这次看他怎么能自圆其说。教科书不对？周从文可真能瞎掰扯。
“比如说吧，ATP的高能磷酸键断裂供给能量，这事儿肖院长你知道吧。”
“知道。”肖凯努力回忆上学的时候学的生物化学，但印象寥寥。
在临床上很少能用到生化的知识，记忆力再好的人似乎都不行，毕竟学高能磷酸键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那我问你一件事，一个葡萄糖分子完全氧化，能生成多少个ATP？”
“……”
肖凯怔住。
这种问题简直太冷门，跟医学的确有关系，可临床用不到。
他随即想到周从文刚刚描述的黄老，难道这种客观的问题不应该有标准答桉么？
肖凯皱眉沉思。
“在细胞内，1mol的葡萄糖彻底氧化分解以后，可使1161kJ左右的能量存储在ATP中，形成ATP的高能磷酸键需要30.54kJ/mol能量，所以形成ATP的数量为：1161/30.54=38。”
“这是高中教科书里采用的答桉，是38个。”
“然后呢？周教授。”肖凯问道。
“大学的生化课有自己的算法。”周从文道，“糖酵解：1G→2ATP+2NADH+2H++2丙酮酸=2+2×2.5=7ATP。
三羧酸循环：2丙酮酸→25ATP+6CO2+4H2O如进行苹果酸穿梭则不会减少能量，还是32ATP，在脑等部位会进行3磷酸甘油穿梭，减少2分子ATP，最终净产生30ATP。”
“也就是说，大学的生化课本推翻了高中教科书里的说法。”
“可到底是38个ATP对，还是30、32个ATP对呢？”
肖凯哑然，这一大堆话他没有丝毫印象，但是周从文说的什么苹果酸穿梭、3磷酸甘油穿梭他多少记得一些。
自己上学的时候可没注意到大学三年级的生化课和高中课本有区别。
周教授也真是，这种事儿他记得这么清楚干嘛。
“你别说我胡搅蛮缠，咱们临床经常用的血压、中心静脉压的正常范围，光是十年之内就调整了很多次。等渗性脱水也是一样，我至少看过三个版本。”周从文摇了摇头，“这事儿吧，且说且听，对实习生好一点，很多孩子都没开窍呢。”
周从文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教科书上的数据都在不断调整，何必为难孩子们呢。”
“周教授，您是什么时候开的窍？”肖凯问道。
“在江海市三院，被王成发用病历砸的时候开的窍。”周从文笑着说道。
上一世，应该是术后系统附身；这一世，应该是重生的那一刻。
说是被王成发用病历夹子砸开了窍，倒也没什么错。
不过这种事儿没法说，周从文随即说道，“有关于葡萄糖产生多少ATP，我前段时间问的老板，被老板训了一顿。”
“哦？”肖凯顿时来了兴趣。
“黄老怎么说的？”
“老板给我画图解释。”周从文想起上一世自己还是青葱少年郎的时候，遇到自家老板，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而老板的回答让自己意识到系统并不是万能的。
“怎么说？”
“老板说最后线粒体氧化的时候，有两个穿梭途径，一个是产生2.5个atp另一个是产生1.5个atp，造成了生成atp数量差异。
无氧酵解的时候是消耗了2个atp，但是一次无氧酵解的时候有两次底物水平磷酸化，生成4个atp，净生成2个atp。
所以糖在体内的任何步骤，包括丙酮酸循环，丙酮酸生成乙酰辅酶a，三羧酸循环等等，都是生成atp的，虽然他们都是以NADH和FADH形式保存。”
“……”肖凯无语。
这一对怪异的师徒平时聊天都聊这些事儿么？
临床医生谁会管一个葡萄糖彻底氧化后能生成多少ATP，这对临床治病没有丝毫的指导意义，倒像是在搞科研。
不过旋即肖凯就想到黄老和周从文两人每天孜孜不倦的研究新术式的样子，或许，这才是临床医生应该有的模样。
“文献也不是都对，世界顶级的期刊文献，至少有10-20%的文章是胡说八道，这都是至少的。”周从文道，“尽信书不如无书，老师都没当好，怎么有脸怪学生呢。”
肖凯品咂着周从文这句话。
这段话说的看上去很凌乱，很散碎，可是仔细琢磨又说了很多，并不是单纯说妇科的雷主任。
王雪腾沉默下去，无语的开着车。
她接触过的医生，除了周从文以及周从文带的医疗组之外，能发表一篇中华开头的文章就是极限，SCI？除了帝都、魔都的医生，没人会想。
而周从文呢？
竟然已经开始对世界顶级期刊有了“客观”的认知，10-20%的文献内容都是错的！
在逻辑上来讲，王雪腾认为周从文说得对，医学是一门科学，总是不断推翻前人的认知取得进步。
可是在开往江海市的高速路上，听着周从文滔滔不绝的说着类似的话，这给王雪腾一个错觉——学校的操场上打篮球的大男孩们汗流浃背，其中打的最好的一个竟然对NBA的球星指指点点。
……
……
江海市三院，李庆华坐在患者家属等候区，陪着李然。
周从文打过电话，虽然上次和周从文吃饭闲聊最后有些不愉快，可看破不说破，周从文交代的事情李庆华必然要竭尽全力去完成。
而且李然也是从江海市三院走出去的，属于自己的兵，于情于理李庆华都要照顾好。
李然面无表情的等着CT结果，他连操作间都不敢去。
这种感觉李庆华懂，自己去年体检发现小结节的时候，每天都和李然一样。
1485 周从文的狗腿子（上）
李然母亲的检查结果比较奇怪，三院的几位相关科室的主任给出的诊断各式各样，但有一个共同点——血管有问题是肯定的。
因为从事心胸外科的时间比较久，所以李庆华对主动脉夹层见的多一些，这一点比其他科室的医生强很多。
要是颈动脉夹层会发生什么？李庆华脑子里是空白的，他没见过类似的患者。
可是血管有问题，肯定不是动脉硬化的斑块，那还能是什么？李庆华心里比较偏向于颈动脉出现夹层动脉瘤的诊断。
李然木然的看着地面，没有丝毫表情，李庆华安慰道，“李然，从文已经赶过来了，你要相信他。”
“嗯。”李然点了点头。
“只是颈动脉有点问题，在医大的时候你没见从文做过类似的手术？”李庆华问道。
“没有。”李然摇头，“上一次听说从文做动脉夹层，还是在咱这面。”
李庆华有些挠头。
主动脉夹层的手术其实相当好做，主动脉的直径在那摆着，只要不是手太生都能做下来。
可是颈动脉比较细，还管着大脑的供血，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周从文应该能做，就是不知道成功率怎么样。
正想着，一个声音传来，“李然，情况怎么样？”
李然和李庆华同时一怔。
这个声音很熟悉，相当熟悉，只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友呲着大板牙，风尘仆仆的快步走进来。
李庆华第一时间站起，拉了一把李然，随后大步迎上去。
“张主任，您怎么赶来了。”李庆华笑着问道。
张友竟然出现在这里，李庆华心中惊讶。
他很清楚这绝对不是李然的面子，而是张友为了讨好周从文，所以才爱屋及乌，在周从文还没赶到的时候张友张主任就到了。
看样子周从文在医大二院混的风生水起，李庆华迎上去的瞬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庆华啊，看你说的。”张友呲着大板牙，老鼠一般的眼睛有些让人讨厌，他和李庆华握了握手，“李然怎么说都在我那干活，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总要关心一下。”
关心一下？
李庆华可不这么认为。
周从文还在半路，张友竟然“瞬移”一样直接赶过来，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不过他没掰扯这事儿，笑而不语。
“情况怎么样？”张友问道。
“我考虑是颈动脉夹层。”李庆华小声说道，“虽然我没见过，但颈动脉狭窄，有异常信号影。张主任，您那面做过类似的手术么？”
“没有。”张友一撇嘴，“血管科会个屁。”
李庆华对张友这种张嘴就贬低其他科室的行为并不是很认可，但也没办法直接反驳，所以他笑了笑，闭上嘴。
“我看看片子。”
“李然。”李庆华招呼了一声。
李然的行动和他的表情一样，很生硬。
李庆华觉得李然有点过分，再怎么说张友也是医大二院胸外科的主任，一路赶过来看望，李然应该更热情一点。
即便不热情，也应该觉得心里踏实一点点。
可是看李然的动作，似乎根本不想给张友看片子似的。
张友却像是根本没看出来李然的意思，他往前走了几步，拍了拍李然的肩膀，一边说话一边顺势拿过李然手里的片子袋。
“别担心么李然。”张友说道，“保证好血压就行，小周教授等支架耽误了一点时间，要不然他早就到了。”
“颈动脉夹层的手术东三省做的都不多，就尝试性的做过几例，奥利达手里有耗材都让我有点诧异。”
“哦？”李庆华心神一动，凑到张友身边。
“我估计是奥利达的王经理上心，只要小周教授能做的手术她都提前准备各种耗材，以免需要的时候拿不出来惹小周教授生气。”
李庆华骇然。
周从文到底对奥利达的那位王经理做了什么，竟然让她这么上赶着。
而且唯唯诺诺的像是个小丫鬟似的，白拿的耗材还怕周从文不高兴。
张友的想法和别人不一样，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念头比较歪。但心里想什么张友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很正式的走到窗前，抽出片子看了一眼。
“你们江海市的机器不错。”张友赞道，“现在能做血管CTA的医院不多。”
“集团公司还是很有钱的，下属的医院肯定在硬件上要满足要求。”李庆华解释道。
“现在来省城看病的患者，其他地市很多人都要重新做检查，但江海市来的不用。”张友一边看片子一边说道，“就像是血管增强的片子，就算是省城也就我们医大二再有医大一能做。”
李庆华赔笑。
张友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一刻也不停歇。
其实他说的是什么自己都没走心，片子看着有问题是肯定的，但张友一搭眼也没发现到底是什么问题。
张友的确是主任，但不是血管科主任，毕竟是颈动脉夹层这种没见过的病，没见过也正常。
“考虑很可能是夹层。”
几分钟后，张友把片子放回去。
“等小周来吧，我和他一起上。”
李庆华惊讶，“张主任，您也做介入手术了？”
张友略有些得意，他的大板牙上都露出了璀璨的笑容。
“明年小周要参加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
李庆华一怔，介入手术和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有关系么，没有吧。
“手术术式是介入下的瓣膜疾病的治疗。”
“张主任，手术的录像我看了，明年的参选术式真的是这个？”李庆华问道。
“当然。”张友叹了口气，但他的表情得意的根本不加掩饰，“这可是世界领先的术式，甚至可以说领先欧美5-10年！世界第一手拿把掐。”
“……”
“我的确是老喽，学点新技术太难。不过再难，我也要给小周教授搭把手，老同志还是要做好保驾护航的工作。送上马，再扶着走一程。”
“能在退休前帮小周教授拿个世界第一，我这辈子算是功德圆满。”
1486 周从文的狗腿子（下）
李庆华沉默。
张友的话简直太不要脸，李庆华甚至不知道张友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回路竟然能这么说。
越是不要脸的人混的越好，这个道理李庆华懂。可张友却是其中的极品，自己和李然都知道怎么回事，他却依旧能把话说的那么认真。
差一点，自己就信了。
“放心吧，小周教授肯定能解决。”张友把片子交给李然，差点没拍着胸脯保证。
要是不知道的，肯定会以为张友请来了全国的大牛给李然排忧解难。
但在场的三人都知道事情真相，张友竟然还能面不改色的这么说，李庆华对此也是相当的佩服。
李然接过片子，低头沉默无语。
即便老辣如李庆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张友张主任光是不要脸这一项，技能点点的是真满。
“手术虽然没见过，我估计难度也不小，但肯定难不住小周教授就是。”张友似乎并不觉得尴尬，呲着大板牙吐沫星子满天飞的说道。
他像是吹嘘着自己的手术，根本不是在说周从文，眼睛放着光，很有精神。
“张主任，有您在就行。”李庆华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但没等他继续往下说，张友便笑道，“我就是给小周教授搭把手的，手术还要他做。”
“……”李庆华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周从文到底在医大二院做了什么，怎么张友竟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身为医大二院心胸外科的大主任，无论如何也应该要点脸吧。
但张友并没有，李庆华甚至注意到张友每次提起周从文名字的时候，语气里透着一股子的亲近，甚至还有些崇拜。
周从文竟然把张友给变成了标准的狗腿子？李庆华对此万分诧异。
在周从文去医大二院之前，李庆华还有些担心。毕竟张友的名声在外，并不如何的好。
虽然别人说的不能全信，但是看陈厚坤被他打压的样子，就能猜到张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
然而周从文去了一年的时间，张友就摇身一变成为他的狗腿子一般的存在。
这让李庆华无法接受。
他承认周从文很强，很可能是自己这辈子遇到最强的那个人，但李庆华无法接受张友变成周从文的狗腿子。
“那不是医大二院的张友张主任么？他怎么来了？”
核磁室的医生看见李庆华在和张友说话，便小声问道。
“可能是因为李然吧。”
“张友可特么操蛋了，几年前我家亲戚去医大二院看病，张友的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根本不用正眼看。”
“啊？他这样啊。”
“当然，我听人说张友在医大二院也操蛋的很。”
面对着操蛋的张友，说话的医生很是不理解，李然是张友什么人，为什么江海市三院出去的那个面无表情的小医生竟然会让张友不辞辛苦的跑来。
“我也听说了。”另外一人说道，“去年王成发还在的时候不是请张友做手术么，据说接他的车不是奥迪，是一台普通的私家车，张友差点没直接回去。”
“为什么？”
“张友认为王成发怠慢他。”那人苦笑，“你说奥迪不奥迪的有那么重要么，坐啥车来不是治病啊。”
虽然是两个城市，可张友的一些操蛋事儿江海市三院的医生多少也知道一些。
不是奥迪去接，就觉得自己被怠慢了，这脾气可真特么的有点过。
核磁室的医生们看着站在窗前正在和李庆华、李然说话的张友，议论纷纷。
很快核磁检查做完，李然进去，小心翼翼的把自家老太太扶到平车上，推去胸外科。
李庆华给倒了一间单间出来，让李然的母亲可以尽量有个安静的环境休息。
李然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看护，调整降压药的滴速。
江海市三院还没有微量泵，李然有些不习惯。所幸的是老太太的血压还算是平稳，李然没有理会张友，而是默默的等着周从文。
李庆华想让张友去他的办公室休息一会，准备硬着头皮陪张友。
无论如何张友都是上级医院的主任，是省里心胸外科界的扛把子之一，李庆华不会怠慢。
可张友却拒绝了李庆华的邀请，而是站在病房外继续滔滔不绝的说着。
李庆华也很无奈，他感觉张友有些怪，特别怪。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李然从单间里走出来，和李庆华说道，“李主任，从文已经到了。”
“是么！”张友的眼睛一亮，大板牙长出半寸，“到哪了？”
“说到楼下了。”
张友马上转身，彷佛刚刚还热情聊天的李庆华根本不存在，快步走向病区门口。
李庆华彷佛和李然一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张友迈着轻快的脚步，要飞起来一般。
而随后张友在看见周从文身影的一瞬间就真的“飞”了起来！
他从快步走到小跑，用了极短的时间就飞到周从文面前。
李庆华默默的看着张友，哭笑不得。
至于么！
“张主任他……在医大二也这样？”李庆华小声问道。
“嗯。”李然说道。
随后李然拎着片子赶过去。
“阿姨怎么样？”周从文问道。
“血压还算平稳，刚用了一针杜冷丁，睡着了。”李然回答道。
“那就不打扰阿姨睡觉，先看片子。”周从文接过片子，很熟络的来到医生办公室，把片子插到阅片器上。
“小周教授，一会下颈动脉支架我跟你一起上。”张友跟在周从文的身边，用自己的语气、神态、动作深深的诠释了狗腿子这三个字。
“做手术？”周从文问道。
“嗯。”张友似乎没听到周从文话里面的意思，继续说道，“肯定要下支架，我担心这面的人水平不够，虽然小周教授你能自己做，但再怎么有个帮手也是好的。”
李庆华又叹了口气。
张主任真是……他心里对张友的感官有了巨大的变化。
“不用做手术。”周从文道。
“什么？”张友诧异。
“不是颈动脉夹层。”
1487 我家老板研究过
周从文微笑着看片子，“不是颈动脉夹层。”
“不是？那这是什么？”张友诧异问道。
“你说的是CTA显示左颈动脉分叉处可见偏心型血管周围浸润，MRI上相应部位可见强化的位置吧。”
“是啊，肯定不是粥样硬化的影像。”张友疑惑，可是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没等周从文解释，张友已经自己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CTA显示沿着左侧颈总动脉末端后壁的偏心低信号斑，没有明显管腔狭窄。周围软组织和脂肪有轻微的改变，符合血管周围炎症的影像学特征。”周从文道。
“血管周围炎症？”
“……”
“……”
“看核磁。”周从文把核磁片子插到阅片器上，“增强前和增强后脂肪抑制3DT1以及3DT2加权，MRI显示颈动脉分叉处短T1和长T2血管周围浸润，可见强化。
颈动脉后部可见内膜软斑。
右侧ICA失状位曲面重构增强T1显示右侧颈动脉分叉以及颈总动脉末端和颈内动脉近端可见血管周围浸润。颈总动脉和颈内动脉其他部分未见血管或血管周围异常信号。”
“影像学上来看，是很明显的血管周围炎症表现。”
众人听的一头露水，一堆堆的问号冒出来。
“李然。”周从文回头看李然，“给你母亲用地塞米松，一次5mg，一天两次静推，三天后改成一天一次。”
李然点头。
虽然他还是面无表情，但可以明显看出紧绷的脸部肌肉渐渐松弛。
对李然而言，不管谁说都只是初步诊断，只有周从文的诊断才是最后的确定诊断。
哪怕他听不懂周从文在说什么，可李然相信。
“再给些非甾体类抗炎镇痛药物和抗血小板凝集药物口服，很快就能好。”周从文很肯定的说道。
“好，我这就去。”李然转身急匆匆的去找护士推药。
“小周教授，这……”张友略有尴尬，他长途奔波，来了之后还一口咬定是颈动脉夹层动脉瘤，最后却被周从文直接否定。
的确有些尴尬，哪怕是在一边的李庆华都替张友揪心。
当狗腿子，也不是这么当的。要是换成自己，李庆华都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可只一瞬间后，张友就反应过来，他笑眯眯的说道，“小周教授，厉害！看看吧，我就说你行！”
“呵呵。”周从文笑看张友，“哪里厉害了？”
“……”
李庆华心里哈哈大笑，周从文这话问的，几乎不给张友任何一丝颜面。
张友一怔，周从文随后笑着说道，“这病都不说罕见不罕见，关键是连诊断都没有。”
“所以，不怨张主任。”
“啊？”张友愣了一下，诊断都没有？周从文说什么呢。
但他随即开心起来，呲着大板牙冲周从文笑。
“我家老板对这项疾病有一些研究，但从前的技术手段不支持，所以研究进展缓慢。后来帝都有了增强CT后，搜集了一些资料。”
黄老，又是黄老！
张友和李庆华木然，黄老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精力，不光是胸外科的疾病，连血管科很冷门的颈动脉的病都做研究。
周从文点着片子说道，“老板的研究共纳入1998年到2003年间帝都、魔都10家医院共47例病例。
表现为急性颈痛或压痛的患者，并且至少一项影像学发现未分类的颈动脉异常。”
“这些患者平均年龄48岁，和李然的母亲类似。所有患者都表现为急性颈痛，8例存在短暂性神经系统症状。所有患者的影像学也都发现颈动脉周围偏心浸润，喏，就是这样。”
“其中16例患者发现存在内膜软斑，其中1例发现管腔轻度狭窄。经过治疗后，平均13天内所有患者的疼痛都完全缓解。3个月随访影像学显示8例患者血管异常完全消失，其他患者也明显改善。”
周从文对着李然母亲的片子滔滔不绝的讲述着。
他说完后足足过了3秒，张友才愕然问道，“黄老研究这个干什么。”
“患者需要啊。”周从文回答道，“临床经常误诊，老板退休了也没什么事儿，顺便就作了研究。你看，这不是就用上了么。”
“……”
张友和李庆华无语。
但刹那之间，张友脸上泛起笑容，竖起拇指，呲着大板牙赞道，“黄老厉害，小周教授你这是过目不忘，也厉害。都说名师出高徒，老话说的就是没错。”
“先用药看吧，一般不用激素冲击治疗，给上地塞米松后疼痛会很快就缓解。”周从文开始把片子从阅片器上拿下来，“这套影像学资料还得多打印一份，找时间给老板送去。”
“我去复印。”李庆华很主动的说道。
周从文看了一眼李庆华，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笑道，“那辛苦李主任了。”
李庆华有些汗颜，周从文对自己是越来越客气，透着一股子生疏。
但李庆华知道是因为什么，自己也不可能和张友一样，被抽了左脸后笑嘻嘻的把右脸凑过去。
周从文能给自己打电话，说明在他心里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不求上进”而多记恨。
也是，和周从文没什么关系，自己怎么说也算是帮着周从文打开了一部分对胸腔镜的认知。
况且自己“不求上进”和周从文有什么关系，他完全没必要为此撕破脸皮。
“行。”周从文把片子整理好，“李主任，白服借我穿下。”
“去看李然的母亲？”李庆华问道。
“嗯，看一眼，放心后我等疼痛缓解再回去，不着急。”周从文道。
换了衣服，在李然推药前周从文先查体，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看法后这才说道，“给药吧，8个小时之后疼痛会缓解。”
李然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他手里拿着注射器，想要自己来。但针尖还没等落到皮肤上，他犹豫了一下，手有点抖。
“让护士来吧。”周从文和李然说道。
李然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把针交给护士，让护士推药。
1488 先不告诉他
“从文，一起吃口饭吧。”
这面忙完，李庆华盛情邀请。
周从文也没拒绝，和李庆华、张友一起吃了顿饭。这种饭属于应酬，周从文不喜欢却也并不反感。席间说些不冷不热的话，客套之中带着几分生疏。
吃过饭后，周从文把张友劝走。
张友来江海市是一个意外，对于他的“热心”，周从文表示理解，好言好语的把他送走。
随后又送走了李庆华和王雪腾，安静下来后肖凯才笑呵呵的说道，“周教授，张主任对世界心胸外科手术比赛还是很上心。”
“他从头就想错了。”周从文耸了耸肩，“我估计张主任还一直以为要用介入手术的术式参加比赛呢。”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肖凯道。
“别告诉他。”周从文道。
肖凯一怔，但马上反应过来，“张主任最近在胸痛中心做手术的台数忽然增高，您是准备让张主任做介入手术？”
“嗯。”周从文点了点头，“反正最后的手术术式也是杂交的，他早晚都得做。我之前没想到这一点，今天看张主任有点上心，那就试试看也无所谓。”
肖凯微笑，周从文周教授什么都没说，张友却自己钻进“圈套”里。
这叫引君入瓮么？
应该是。
也是张友对世界心胸外科比赛太过于上心，所以才会遗漏很多细节，以主观的态度去认为，估计他会一头撞到南墙上？
不过这也算是求仁得仁吧。
“周教授，张主任早晚得知道。”肖凯小心提了一个意见。
张友这个人睚眦必报，虽然周从文不怕，但肖凯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提醒一下。
“手术的术式我和老板正在研究，至于进程还没和张主任说。等等呗，不着急。”周从文微笑，“张主任熟练一下冠脉的介入手术，也是好事儿。”
说着，他抬起头，嘴角露出一抹笑，“我没说谎，新术式是杂交手术，多少都要吃线。张主任要是准备学这个术式，这一点是躲不过去的。”
“黄老那面也要保密。”肖凯提醒道。
“嗯，我和老板说一声。”周从文点头，“在这儿之前，我还真没想到会有这个作用。张主任从前可是相当抗拒介入手术的，至于现在么……”
这人呐，为了名和利，真的是能拼一下，周从文笑了笑。
话说回来，什么都不给，张友凭什么就做介入手术？这里面的道理既简单又复杂，周从文想的通透。
“周教授，在这儿住一天？”肖凯问道。
“嗯，住一天。”周从文道，“得李然的母亲好了才行。用激素治疗，疼痛很快就能缓解。”
“喜来登，我去开房间。”
“两个。”周从文想起开学会的时候自己和肖凯住在一个房间里的事情，笑呵呵的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去小别家看看。”
“好。”肖凯听周从文说要去柳小别家，知道自己肯定不能跟着，“周教授，我没让王经理安排，您看……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对，犯不上。”周从文很简单的说道。
肖凯深深的看了周从文一眼，觉得这个医生和其他人真心不一样。
再高级的医生、院士，肖凯不是没见过。谁身边没有个体贴、会来事的厂家经理伺候呢？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习惯了个资本“联姻”。
不说别人，光是自己在进修之前就已经达到了很深的程度。
出门的票、司机、住宿、吃饭全都有厂家的人贴心安排好，安排的舒适程度和自己的能力有关系。
肖凯当过科室主任，也当过副院长，在跃升这半级的时候感受的相当明显。
可周从文不一样。
他是真心实意的完全拒绝厂家的人，好像王雪腾身上有病毒，能通过呼吸传播一样。
不过也好，要是这些琐碎的事情都让王经理做了，自己的重要程度肯定要大打折扣。
肖凯离开，周从文也没着急，而是点了一根烟，站在三院急诊科对面一边抽烟一边打量着三院的急诊科。
这里和自己记忆中完全一样，没什么改变。
要十年后新的门诊大楼才会盖好，而这里也会炸掉新建住院三部。
那都是未来的事情，自己的改变似乎没有引起江海市三院特别大的改变，当然心胸外科的异军突起比上一世也早了十多年。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们，周从文内心很安静。
既然自己的到来没有引起特别的改变，是不是应该做点别的？周从文一边抽着烟，一边悠闲的想着未来的事情。
虽然自己没有翻天覆地的大神通，但治病救人，能多救几个也是好的。
这一年太忙了，以至于回江海市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都没去看看房东阿姨。
一根烟抽完，周从文掐灭了烟头，扔到垃圾箱里，转身去看房东阿姨。
那条通往市场的路很熟悉，周从文闭着眼睛也能走回去。
上一世多少次被半夜叫起来去上手术，自己都是半睡半醒全靠着肌肉记忆走上手术台的。
来到房东阿姨家楼下，天气渐凉，春夏秋季在楼下聊天的阿姨们早早的就散去，一派安静。
密封的窗户里传来房东阿姨隐约的声音，不知道在说什么。
周从文忽然想起自己什么都没买，空着手上门似乎不好。他顿了一下，马上决定晚上可以请房东阿姨吃饭，聊表寸心。
“冬冬冬~”周从文敲门。
“谁呀！”房东阿姨的声音传出来。
很熟悉，但似乎房东阿姨在和谁吵架，气哄哄的。
周从文想起上一世每次交房租的时候，自己都谨小慎微，房东阿姨生起气来，可是相当可怕。
也不知道柳小别是不是继承了她母亲的这一点。
平时看着奶凶奶凶的，可一旦生气，就变成另外一个人。
周从文正想着，房门打开，房东阿姨一脸愤愤的表情。但她看清楚是周从文的时候，表情立即柔软了下去。
“小周医生，你怎么……哈，一定是你们约好的！”
1489 化粪池连接生产线
约好的？
周从文怔了一下，鼻翼轻轻抽动，隐隐闻到了柳小别的味道。
他万万没想到柳小别竟然回家了，和自己在这里“偶遇”。
“没有没有，不是约好的。”周从文连忙解释道，“我回来办点事，来看看您。”
说着话，周从文往里面看了一眼，他觉得自己的解释似乎很多余。
柳小别背对着门，正在收拾什么东西，周从文笑着问道，“小别也回来了，真挺巧的。”
按照周从文了解的柳小别，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她却一言不发，只是闷头收拾东西。
“小周医生，进来坐进来坐。”房东阿姨把周从文让进来，顺便恶狠狠的瞪了柳小别一眼。
“您娘俩这是怎么了。”周从文笑呵呵的问道。
“要你管。”柳小别不敢跟自家老太太生太大的气，怕把老太太的血压气高，正好把火气都发到了周从文的身上。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房东阿姨训斥柳小别。
周从文连忙拦着，“阿姨，您娘俩这是怎么了。”
“我最近查出来血糖高。”房东阿姨说道，“我琢磨着吃点药就行，可是吃了一段时间不稳定，医生非要让我打针。”
胰岛素么？打就打呗，周从文抬手盘了盘自己的小平头，沙沙作响。
这事儿的确是房东阿姨做的不对，有病治病，讳病忌医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不过他可不敢这么笔直笔直的和房东阿姨说话。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家老爷子留给周从文的心理阴影太大之外，只有老板和房东阿姨能让周从文客客气气的夹着尾巴做人。
再有，就是师娘，不过那要回912才能接触到。
对房东阿姨肯定不能说不好听的，周从文脸上洋溢着笑容，“阿姨，打针是挺麻烦的，您是不是怕疼啊。”
没等周从文说完，柳小别没好气的说道，“我妈是怕脏。”
“……”
哪怕是周从文，也被这个理由吓了一跳。
周从文的临床经验丰富，基本上什么患者都遇到过。
涉及到胰岛素这种慢性病的用药，周从文遇到过嫌贵的、嫌麻烦的，甚至自己不用，而是用慢性病卡开药去药店卖钱导致血糖控制不稳以至于要花更多钱的都有。
可是嫌脏，这是个什么理由。
“小周医生，我这不是担心么，就上网查了一下。”房东阿姨转身去给周从文倒水，老一辈的习惯，喝点热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怎么了？”周从文努力回忆胰岛素的说明书，好像也没什么吓人的，怎么房东阿姨就怕成这个样子呢。
“你说说，这么脏的东西怎么能用呢。”房东阿姨开始唉声叹气的絮叨。
柳小别转身刚要说什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用力瞪了周从文一眼。
周从文耸了耸肩，示意柳小别又不是我，你瞪我干嘛。
不过在底下和柳小别做点小动作是小动作，该安慰还是要安慰。
周从文脸上满是职业的笑容，“阿姨，您到底看见什么了，我怎么觉得没事呢。生产流程都是有标准的，不管怎么都不会污染的。”
“不是污染，就是脏。”房东阿姨说道，“我用小别的电脑上网搜了搜，说胰岛素是大肠杆菌里造出来的。你说，是不是化粪池连着生产线？这玩意别说用，我光是看就足够恶心的。”
“妈，你说什么呢，怎么这么恶心。”柳小别不高兴的说道。
周从文一下子怔住。
房东阿姨的这个脑回路……还真是很清奇，能把胰岛素联系上化粪池，这种人不多。
难怪柳小别每每语出惊人，估计是遗传，周从文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柳小别。
看样子柳小别正在用力压着自己的火气。
这是个火山，一定不能落在自己身上，周从文是特别有逼数的人。
“阿姨。”周从文正色说道，“可不能这么说。”
“喝水，喝水，小周医生。”房东阿姨也是倔强，她根本不想听周从文哔哔哔的，把热水递给他，堵住他的嘴。
“阿姨，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周从文见房东阿姨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心里知道对这种固执的老人家很难强行灌输价值观。
别说固执的老人家，自家老板想灌输价值观的被人腹诽，以至于912人尽皆知。
周从文扫了一眼屋子，看见桌子上摆着各种药。
房东阿姨并不缺钱，对自己的身体也比较在意，属于怕死的那个类型，应该就是单纯的想多了。
“阿姨，您平时还吃维生素啊。”周从文笑呵呵的走过去，用肩膀撞了一下柳小别，拿起桌上的药瓶。
“是啊，每天吃点，身体有劲多了。”房东阿姨道。
“话说啊，身体里的很多维生素都是大肠杆菌合成的。”周从文道。
“……”房东阿姨一怔。
“比如说维生素B，维生素K，都一样。咱吃进去的东西转化成维生素，多亏了大肠杆菌。这玩意是一种中性的细菌，可和大便有着本质的区别。”
“你说维生素也是大肠杆菌合成的？”房东阿姨好奇的问道。
“当然。”周从文见房东阿姨一脸好奇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
他是真怕激发起房东阿姨的逆反心理，连维生素都不吃了。但看阿姨的样子似乎没事，只要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就好。
“正因为科学家发现大肠杆菌有这种作用，所以努力研究。
在实验室中的大肠杆菌经过特殊操作之后，甚至可以生成各种化合物，药物。”
“直到后来发现利用大肠杆菌作为跳板，人工将胰岛素的AB基因链制好后植入不同的两种不同质的大肠杆菌体内的肽链来加工。
然后随着大肠杆菌的不断繁衍，两种不同基因链的增加，最后将两组基因链通过二硫键将两条基因链链接在一起，便形成了有活性的人工胰岛素了。”
“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多了，和您想象中的不一样。”
“就是，我说什么都不听，就知道自己胡思乱想！”柳小别见房东阿姨有些松动，便鄙夷的说道。
“闭嘴！”周从文呵斥道。
1490 周从文的计划
柳小别一怔，怒视周从文。
但随即她就看见周从文用力冲着自己眨眼睛，只能把气都憋回去，又狠狠的剜了周从文一眼。
父子、母女之间的对话大多数都是这样，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随时随地吵起来。
“阿姨。”周从文随即温和的说道，“还有一种药叫乳酸菌素，您看名字就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房东阿姨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周从文说的乳酸菌素她知道，也吃过。
“不是细菌都是脏的，生产胰岛素的过程中大肠杆菌就像是一个催化剂，不用担心。”
房东阿姨也并不是很倔强，她又点了点头。
周从文欲言又止，没有就乳酸菌素这件事展开说明。
“按照医生说的自己给自己皮下注射就行，其实吧二型糖尿病主要是因为肥胖导致的，一型糖尿病是遗传的……”
周从文马上把话题从屎尿屁、化粪池转移到专业上，简单和房东阿姨讲了一下糖尿病是怎么来的，怎么作用的，要怎么没。
讲完后，周从文觉得心好累，比出门诊看十几二十个患者都要累。
“我知道了。”房东阿姨看了看柳小别，“今天没买菜，你俩出去吃吧。”
“一起一起。”周从文建议道。
“我自己在家吃就行。”
周从文也清楚房东阿姨是想让自己和柳小别独处，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么？
都说哈士奇是撒手没，柳小别比哈士奇还要过分，自从去了省城，自己能看见她的机会都不多。
“走走走。”柳小别已经开始换鞋，看样子她对自家老太太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着急出门喘口气。
拉着周从文出了单元，柳小别双手高高抬起，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缓缓放下，和公园里练气功的老头、老太太一样。
“很正常，老年人都这样，别生气么。”周从文道。
“你跟你爸不这么说话？”柳小别鄙夷的问道。
“我爸啊。”周从文嘿嘿一笑，“他身体比我好，拎着铁锹能追我三个山头，我跑不过他，不敢。”
“出息！”
“很正常，有些老年人啊，他们坐在一起比的不是谁身体健康，而是比谁有慢性病卡。能办下来慢病卡的人，比别人都高一等你敢信？尤其是没病还能办下来，每年沾点便宜的那种，地位更高。”
周从文看了一眼门前的大树，觉得柳小别应该在树上，不应该在树下，“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柳小别一脸愁苦，“我想接我妈走，可是去了海岛别墅又说太寂寞，跟坐牢一样，还是回来住舒服，每天和老姐妹们说说笑笑时间就过去了。”
“的确哦。”周从文点头。
“回来就回来呗，但是她血糖高不打胰岛素这事儿我可不能忍。”
“还有更恶心的我都没敢说。”
“什么事儿。”柳小别问道。
“都不说别的，人类的口腔中有超过1亿的微生物存在，其中有少量的大肠杆菌。”周从文笑眯眯的说道，“这事儿我要说了，都怕你妈跟我翻脸。”
“你们医生每天都这样，真恶心。”
“话不能这么说，吃点什么？”周从文问道。
“随便。”
“那就去萉垟吃烧烤吧。”周从文道，“已经习惯了，回来去看看他家老板。”
柳小别没说话，默默的往前走。
“不能怨阿姨。”周从文开解道，“我带学……医大二院有实习的学生，有一天一个学生问我说骨科都用克氏针治疗骨折，咱胸科怎么没见到。”
“为什么？”柳小别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肋骨骨折基本不用特殊治疗，除非出现反常呼吸。折一根肋骨就开胸手术？还不够麻烦的。医大二院基本不收肋骨骨折的患者，那是下级医院才接诊的。”
“把你们能的。”柳小别撇嘴。
“跟你说件事。”周从文咳嗽了一下，很认真的说道。
“说呗，你能有什么正经事。”柳小别道，“是看好什么设备了？话说你和你家老板是真行，弄出个新术式，奥利达的人把工作都做到我这儿来了，说十年之内能有几十、上百亿的利润。”
“那都是浮云，不重要。”周从文笑道，“咱也不缺钱不是。”
“谁跟你咱咱的，你一说这句话，我就觉得我的钱少了一半呢。”柳小别道。
“我也是股东，你不能翻脸不认账。”
“说吧，什么事儿，股东大人。”柳小别嫣然一笑。
“挣钱的买卖。”周从文假装神神秘秘的说道，“透析，你知道么？”
“知道，肾衰的患者用的。就是腰子不好用了，要用机器把身体里的毒素滤出去。”
“嗯。”周从文点头，“血滤很简单，很挣钱哦。”
“你要干嘛？”柳小别忽然很警惕的看着周从文，“放着奥利达那面的专利不要，放着几十亿的收入不要，你跟我说挣钱？”
柳小别上上下下的打量周从文，像是不认识他似的。
“别这么看着我。”周从文笑道，“奥利达那面是老板的意思，你知道老板倔的跟驴一样，生产队的驴。”
“然后呢？”
“我还是想挣点能拿到阳光下花的钱的，真的，不信你看我的眼睛。”周从文凑到柳小别面前，一股澹澹的幽香直冲口鼻。
这是腌入味儿了，周从文心里想到。
“你离我远点，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柳小别皱眉用手掌顶在周从文的额头上把那张脸推开。
“开几家私立医院吧，从西南大省开始，那面人多。”周从文道，“五年之内至少要有千把台血滤的机器，医疗审批手续我去找老板。”
“哦？”柳小别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周从文，看了足足十几秒，也没找出来哪里有问题。
“我真不是骗你。”周从文这种老流氓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脸不红心不跳，很认真的说道，“这可是挣钱的买卖，医院没那么多机器，咱这也算是近水楼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