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识好歹
少年手中的黑色珠子不再发出任何光芒，在一片黑暗中只能看到其上遍布的血管脉络汩汩流动着，仿佛注入了新鲜血液正在消化一般，看起来着实诡异。
少年兀自正为了手中握着的像极了一件活物而感到满心怪异的时候，他身边的锦菡再也站不稳，狼狈地向后倒去。
少年听见声响猛然回过神来，快速出手揽住锦菡，使她不至于狼狈摔到水中。
“喂，丫头，你怎么样？”
在一片黑暗中少年徒然地睁大了眼睛试图看清怀中锦菡，微有些不安地沉声问了一句。
“我……”锦菡的声音听来极度虚弱，她强撑着想要独自站立却做不到，无力的声音便带了一丝懊恼，低声应道：“我还好……”
只听她的声音便可知道她的情况不大好，少年轻轻皱起了眉头，扶着锦菡试探着往前方走去，边走边道：“我们还是先上岸吧。”
“那些怪物呢……”锦菡疑惑地说着，转头四望却发现黑暗中点点猩红色的光芒正在连连后退，此时距离他们二人最近的魂怪也有两三丈远。
方才少年得了那颗珠子的时候锦菡正竭尽最后一丝力气来拦阻住魂怪，试图让少年去往青光发出的地方。
锦菡在山中看了不少典籍，在她想来，那青光既然能让魂怪避之唯恐不及，若非正道专门克制鬼怪的法宝，便定然是邪道那些能吸食魂灵的邪宝。但不管那是什么，总归能解了他们二人眼下的危急，暂且保下一条命。
而她此时看着那些魂怪俱都恐惧地连连后退，猜测着青光里的东西必然在少年的身上，便一边在少年的扶持下摸黑走在水中，一边好心道：“喂，你是不是拿到那青光里的东西了？你不是修行之人，若青光里是正道法宝你拿之无用，若是邪道魔宝的话恐怕还会害了你的性命。你将那东西交给我吧，让我带回山让师长辩一辩正邪。”
少年沉默了一会，语气懒散淡漠，应道：“不行，我不想给你。”
“为何？”锦菡愣了一下，分外不理解地说道：“你只是一个普通人，要这东西真的没有用处……或者你不想平白给我的话，便让我先试着分辨一下，倘若是正道的法宝我便不与你要了，你愿意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总归不会伤了你。但若是邪道之物的话，你便将之交给我让我带回山，如何？”
“不行。”少年断然拒绝，他顿了一下，声音中多了几许邪异的笑意，淡淡道：“你若实在想要这个东西，便拿你腕上的手环来与我换。”
锦菡有些恼了，怒道：“喂，我在典籍上看过不少记载在册的邪道之物，动辄便要吸食生人精血、魂魄，对普通人绝对有害！我可是为你好，又不是要与你抢宝贝，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识好歹呀？”
少年凭借着还有亮光时所记忆的方向，带着锦菡蹚在水中所走的方向倒也没有走错，两人此时已然自水中走出来踏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这时许是听着锦菡的话不好听，少年便连招呼也不打一声，顺势放开了搀扶着她的手。
第32章 恩将仇报
此时的锦菡身体力竭，又过度使用不及安抚的狂躁真元而伤了经脉，已然连站都站不稳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少年突然放开她致使她险险摔倒在地。
锦菡惊叫了一声，下意识挥舞手臂寻找可以支撑身体的东西，好在出了暗河前方便是山壁了，锦菡方才得以扶住山壁站稳身形。
在黑暗中锦菡抓着山壁上突出的石头站稳，恼怒地低喝道：“喂，你要放开我为何不与我打个招呼？我可是为了救你才伤成这样的，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么？”
“切！”少年冷笑了一声，他转过身背靠山壁坐下，淡漠道：“我有让你救我么？”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呀？”锦菡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向着少年的声音传来的方向怒然喝问道：“我若不是为了救你根本便不会跌到这里，更不会跟我师兄和师姐走散！而且我为了让你活命差点就死了，你就是这样的态度么？”
少年冷幽幽地笑了两声，悠然说道：“怎么，你还指望我跪下来谢你的救命之恩么？”
“你！”锦菡大为恼火，满心的怒气激荡越发加重了她的伤势，使她只觉喉头一甜险险没有吐出血来。
锦菡咽下喉咙的腥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最后冷冷地总结道：“你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哼！你别指望我再救你一次！”
少年悠然冷笑，他将手中的黑色珠子上下抛动了两下，淡淡道：“丫头，你搞清楚一点，现在不是你救不救我了，而是我一旦离开你，那些怪物立即便会生吃了你，难道不是么？所以你最好还是好好和我说话，别惹恼了我为好。”
锦菡闻言顿时警惕，疑惑问道：“你真的是普通人么？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怎么知道怪物是害怕你自青光里得到的东西？这可是修行之人才能想到的规律！”
“嗤！”少年呵呵冷笑道：“丫头，你别以为你自己傻，旁人便都是傻的。我虽然没有记忆，但我不是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会连这都看不出来么？”
锦菡又是一怒，厉声呵斥道：“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就不能好好说话么？谁傻了？你了解我么？凭什么说我傻？！”
“你竟敢骂我？”少年的声音冷了几分，满含威胁地说道：“你真的不怕我将你丢在这里？”
锦菡被气到小脸通红，怒喝道：“你最好立即给我滚！我宁愿被怪物分吃了，也不想再与你多说一句话了！哼！”
这样说着，锦菡扶着山壁转身坐下，气鼓鼓抱臂而坐，发出了愤怒的喘息声。
“这可是你说的！”
少年如此沉声说罢，真的便站了起来作势就要转身走开。
锦菡气鼓鼓地听着他的动静，却并没有任何一点挽留他的意思，竟是宁愿死也不想向他服软。
黑暗中的少年脸色沉怒，怒气冲冲地往前踏了两步之后，脚下慢慢迟疑了。
他迟疑着踏出第三步并将脚重重落下，依然没有听到身后的锦菡求他留下。
第33章 偏要抢过来
少年和锦菡一味赌气，少年想要逼着锦菡向他服软，锦菡偏偏宁愿死也不肯开口求他留下，两人就此僵持了起来。
而一直虎视眈眈地游荡在四周不肯散开的魂怪一看到少年起身远离了锦菡，立即纷纷聚集而来，随时等着少年距离锦菡足够远了之后上前将锦菡分而食之。
少年又重重往前踏出了两步，转头只见着远处的点点猩红色光芒正随着他的离开而试探着靠近锦菡，此时最近的已经距离锦菡不足一丈了。
然而锦菡只是发出了气鼓鼓的喘息声，仍旧没有开口求饶的意思。
少年的脸色越发恼怒，他怒然回过头，咬咬牙抬起了右脚想要就此一走了之，那脚却迟迟无法落下。
就在这一刻他的脑中闪过了他们两人刚刚跌落到这里的时候，锦菡将他推开，挡在他的面前让他去逃命的画面，眼中的光芒隐隐一阵闪动。
少年就这样保持着右脚高抬的动作僵持了许久，突然恨恨将脚收回，转身走了五步，在黑暗中听着锦菡的喘息声停在她的面前，蹲下身冷冷地看着前方，道：“喂，丫头，反正我走了你绝对会死，不如便在临死前做一件好事，将那花灵手环送给我如何？作为交换，我出去若是见到你师兄或是师姐了，可以转达一下你的遗言。”
锦菡闻言怒极反笑，愤愤道：“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不必惦记我的花灵手环了，我在临死前就是将这手环自爆了，也绝对不会留给你！”
少年悠然冷笑了一声，“那要不然这样吧，丫头，你将手环给我，我留下来保你一命，如何？”
“不可能！”大为恼怒的锦菡断然拒绝道：“我有求你留下来么？你最好赶紧给我滚，我就算是死也再不想见到你了！哼！”
少年不忍心留锦菡在这里被魂怪分食，又被锦菡不肯服软的话逼到了如此程度，便想找借口给他自己一个台阶下，却没想到锦菡竟是这样的态度，这让他真的恼火了。
只听着他冷哼一声，怒然站起来就待转身离开，脚步却再次迟疑了。
少年既恼火地想要一走了之，又不忍心真的便将锦菡留在这里，更愤怒于锦菡如此不识好歹，不肯给他一个台阶下，因而僵在了原地。
黑暗中也看不到他的脸，否则锦菡一定会发现此时他的脸色已然阴沉沉得快要变成漆黑色了。
而锦菡双手抱臂气鼓鼓地转头看向了别处，在满心的怒火燃烧之下，倔强地就算是少年真的走了自己留在这里会被魂怪分食，也不愿开口向少年服软，恳求他留下。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少年也在愤怒和无法一走了之的情绪中纠结了好一会，脸色越来越难看。
突然，少年猛地又蹲下身来，冷着脸伸出手试图抓住锦菡的手腕将那花灵手环强行抢过来，口中纠结着恼怒冷冷地说道：“哼，你说你即便是将这手环自爆也不肯留给我么？我偏要抢过来不可！”
第34章 不是故意的
只除了远远十几条不敢靠近的魂怪猩红色的眼睛以外，此时的地下暗谷中没有任何一丝光亮，一片漆黑。
锦菡背靠山壁而坐，少年蹲在她的面前，两人之间相距极近却看不清彼此，只能凭借喘息声勉强辨别他们的方位。
于是少年在恼怒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试图假借抢夺锦菡手环的举动留下来，猛然伸向前的手却并没有如预料中一般抓住锦菡的手腕，而是……触碰到了锦菡的身体。
“啊！”
在一片黑暗中只听着锦菡尖叫了一声，一把拂开少年的手，一手抱住胸，涨红了小脸扬起另一手往前打了一巴掌却打空，继续打第二巴掌的时候方才打到了少年的脸上。
在一声清脆的耳光声中，锦菡的声音既愤怒又羞赧，微微染了颤抖地怒骂道：“你个混蛋！流氓！你，你，你……”
“喂，你，我……”手上的柔软触感使得少年顿觉不知所措，他捂住被锦菡打痛的左脸，有些恼怒有些羞愧又有些心虚地说道：“我，我……丫头，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凭什么打我？！”
锦菡怒骂的声音隐隐可以听出哭腔，“滚！你快点给我滚开！混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少年总归是觉出了理亏，尤其是听着锦菡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他脸上的怒意顿时消散了不少，更尴尬了几分。
他低下头摸了摸鼻头，低声嘀咕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又不是故意的么，哼！”
这样说着，他神色讪讪地闪到一旁，转身挨着锦菡背靠山壁坐下，就此沉默了下来。
锦菡听着身边的动静，怒骂道：“你不是要走么？快滚呀！”
少年心中一怒，却因为自觉理亏而硬生生忍下了一口气，没有开口回应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说是不怕被魂怪分食终归只是锦菡的气话，她说到底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而已，这次又是平生以来第一次下山看到宗门之外的美景，自然不甘心早早便死去，而且还是在没能见到诸位师长和师兄们最后一面的情况下如此仓促离世。
所以少年沉默下来之后锦菡也没有再不依不饶地开口，而是愤怒地喘息着，小脸冰冷地恨恨想着，待到她的身体恢复过来了，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可恶的、讨人厌的混蛋！
于是少年和锦菡就这样背靠山壁、面向暗河而坐，双双沉默了下来。
两人一经沉默，暗河哗啦啦流动的声音便渐渐开始明显，因眼前一片黑暗，他们也不知道这暗河有多宽广，又流向哪里。
在距他们两人十丈远以外的地方，点点猩红色的光芒还在慢慢增加，一条条魂怪飘飘忽忽地聚集而来，此时已有二三十条，其中实力最强的只怕已能与金丹后期的修士相匹敌。
不过好在不管它们实力多强，都分外忌惮少年手中的那颗诡异的珠子，在珠子散发而出的恐怖气息之下，并没有一条魂怪敢上前来袭击锦菡和少年。
第35章 狼狈
在这深藏于地下的暗谷之中没有任何一丝光亮，深沉的黑暗里唯有点点猩红色的光芒透着诡异的嗜血气息。
横亘在锦菡和少年前方不远的那条暗河不知自何处而来又通往哪里，潺潺流过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使这里不致过分静谧。
许是因为四周一片的漆黑，许是因为少年和锦菡都已赌气不肯与对方说话的缘故，他们两人并没有商议着试图寻找路径走出这里，而是沉默着就此僵持起来。
不过就算他们两人想要寻路离开，只怕也定然找不到路。
此时锦菡已经力竭又经脉受损，无法凝聚起任何可以照明的东西。少年则只是一名普通人，他手中的黑色珠子原本在水中时还散发出了幽幽的青光，却不知是因为到了他手中还是因为吸收了那两条魂怪的缘故，此时已经没有任何一点光亮了。
如此在一片漆黑中又被暗河环绕，他们若要去摸黑寻路，有极大的可能会走到暗河中而迷路，到时即便再想寻找到一片坚实的地面以供容身都难。
锦菡也不知有没有想到这些，但是她现在已经力竭连站都站不稳了，又绝对不会求少年扶着她一起走，自然没有去找出路的想法。
她在遭到了少年忘恩负义的对待、与他的言语争执中恼怒至极的情况下又受到了他的轻薄，好一会恼恨之后勉强平息了怒火，盘膝坐定默默念诵了百余遍道德经方才平静下来，正开始默念口诀吸纳天地灵气入体，一方面修复她经脉的损伤，一方面也好尽快恢复修为。
锦菡在修炼的间隙偶然有一瞬心绪的激荡，便会恨恨地想着，一旦她身体恢复了之后立即便要将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丢下，就算是他被魂怪生吞活剥了，她也再不管他了！
带着这样的恼恨想法，锦菡一点点将天地灵气吸纳入经脉之内，耐心地将之在体内运行过一个大周天，留存了下来。
时间于是就此匆匆划过，地下暗谷中仍旧没有任何一点光亮，柳苍皓和梁月也未能找来，锦菡在认真修行的同时倒没有觉出时间的快慢，少年百无聊赖地坐在旁边则只觉得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了，却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此时距离他们二人沉默下来不再说话的时候的确过去了许久，已然经过锦菡他们师兄妹三人遇见大雨的夜晚和第二日的整个白天，又到了黄昏时分。
只是这地下暗谷中太过潮湿，又没有风没有阳光，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此时锦菡和少年身上的衣衫仍旧湿漉漉的，两人的头发也湿成了一缕缕的，看起来格外狼狈。
好在这里一片漆黑，他们两人也看不到彼此的狼狈。
在这大半夜和一整天的时间里，锦菡默不作声地修炼，少年则百无聊赖的发呆，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样的沉默直至锦菡腹中的“咕噜”抗议声越来越响，这时正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鸣，在静谧的地下暗谷中尤其巨大。
第36章 根本便没有出口
少年许是再也忍不住，在锦菡的腹中这一声尤为巨大的轰鸣声中发出了一声嗤笑。
饿了一天一夜的肚子不停向锦菡发出抗议的声音，与之相对的是腹中饥馁的感觉渐渐越来越强烈，锦菡忍不住想着二师兄做出的美食，在连连吞咽口水的情况下几乎已稳不住心神修炼。
腹中的咕噜声是锦菡无法掩饰也控制不了的，但是她将那声音听在耳中早已红了小脸，若是少年一直静静听着沉默不言的话尚且还好，此时少年的一声耻笑立即使得锦菡的小脸越发涨红。
只见锦菡盘膝端坐的身影隐隐晃动了一下，猛然握紧了结成印诀手心向上放在膝头的双手，睁开眼睛，涨红了小脸怒问道：“喂，混蛋，你笑什么？”
少年不屑冷笑，冷冷道：“你管得着么？”
“哼！”
锦菡满心恼火却无法辩驳，她顿了一会，也只是歪着头恨恨地哼了一声作罢。
随即她准备不再理会少年的嘲笑和腹中的咕噜声，强自稳下心神，开始继续修炼。
就这样又过了好一会，锦菡空空如也的肚腹之中仍旧还在不断发出抗议的叫声，而少年一直沉默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自那怪石中脱身不久的缘故，他的肚子没有任何反应，感觉不到饥饿。
这时只听着黑暗中响起了少年幽深难测的声音，低声道：“喂，那傻丫头，你说这里会有出口么？你家师兄和师姐会来找你么？”
锦菡的眉心跳动了两下，为少年对她的称呼而恼恨不已，小脸上怒色更甚，又哪里会应他的话？
而少年停顿了一下，似是也没有等着锦菡回应他的意思，伴随着锦菡腹中一声“咕咕”的抗议声，自顾自又说了下去，幽幽道：“你说会不会在你师兄和师姐找到这里来之前，或是我们找到出口之前，便会饿死在这里？”
锦菡仍旧沉默，越发加紧了吸纳天地灵气入体的速度，准备等到一有余力了立即便凝聚火团来照路，去找找出口看看，也好快点远离了这个讨人厌的混蛋！
“或者说，这地方根本便没有出口呢……”
少年如此幽幽说罢，又沉默了下来。
锦菡听着他的这句话却皱起了眉头，脸上掠过了一抹忧虑之色。
是啊，诚如这少年所说，倘若这里只是山川之下一条开裂的巨大缝隙，根本便没有出入口的话，她即便是恢复了身体又有何用？以她如此微末的修为无法强行冲突得以逃出生天，师兄和师姐又绝无可能找到这里来。
那么即便她是修行之人比起普通人来说可以更长时间不进食，也坚持不了多久便会被饿死了。
锦菡放在膝头的手慢慢收起印诀无意识地蜷曲起来，苍白的脸上多了深深的忧色，已近乎于绝望。
正在这时只听着少年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也听不出是怎么样的情绪，是善意还是恶意抑或只是嘲笑和戏谑而已，低声道：“傻丫头，要不然砍我一条胳膊给你吃？”
第37章 受够了
锦菡先是一愣随后一惊，她猛然转头看向少年的声音传来的方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也不知惊讶的是少年竟然肯砍掉他自己的胳膊给她充饥，还是惊讶于少年平淡的语气所说出的血腥言辞。
她发了一会愣，满脸不可思议的震惊，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我，你怎么……我怎么能，能吃……”
“怎么？”少年的声音仍旧懒散淡漠，淡淡道：“你嫌胳膊肉少么？那便砍我的腿？你不是不想死么，若是实在饿的急了，便想办法吃我的肉吧。你身上有刀么？”
“你……”锦菡不可置信地盯着少年的方向，在一片漆黑中却完全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她停顿了好一会，迟疑着说道：“你是要……救我？”
这少年方才的时候对她这个舍了命救他的恩人百般言语欺侮，甚至还想做出丢下她任野鬼将她分食的恩将仇报之举，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混蛋！现在却又要割他自己的肉来为锦菡充饥，锦菡着实无法判断他的为人了，这人到底是恶，还是善？
就在锦菡迟疑着想不出少年为何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说出如此言辞的时候，只听着他淡淡冷笑了一声，说出的话仍旧如此可恶，让锦菡后悔极了那样问他，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
那少年幽幽地冷笑着，嗤笑道：“你别自作多情了，傻丫头，我给你吃肉也不是白白给你的，作为交换，你要将那个花灵手环给我。我用一条腿换你的手环，怎么样？”
锦菡小脸一沉，怒道：“哼！混蛋就是混蛋，我竟还指望你会有善心？”
少年无所谓地冷笑，悠然道：“我听着你也饿极了吧？怎么样，用一串手环换我的肉给你吃，你换不换？”
“不换！”锦菡断然道：“谁要吃你的肉了？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吃你的肉！”
锦菡如此说罢，黑暗中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声音变冷了几分，冷冷道：“不识好歹！”
“哼！”锦菡恼怒地冷哼了一声，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锦菡沉默了，可是她的肚子却不肯安静，一声声越来越急促地抗议着，咕咕个不停。
就这样又过了许久，黑暗中再次响起少年的声音，听来恼怒又不耐，恨恨道：“真是烦死了！你就不能安静一点么？！”
锦菡闻听这话勃然大怒，愤愤道：“混蛋，你能不能讲点理，你以为我……”
“够了！”少年没好气地打断了锦菡的话，以不耐烦的语气冷冷说道：“罢了，罢了！我真的是受够了！我不要你的手环了还不行么？快点给我刀，我割肉给你吃！”
自少年冰寒不耐的声音中，锦菡却品出了几分异样的温暖人情味，他难道是在害怕她真的会饿死么？
这样一个讨厌的混蛋，也许只是个不会表达善意，却面冷心善的人么？
如此悄悄想着，锦菡脸上的愤怒慢慢消散了不少，转头看着少年的方向试图在黑暗中辨别出他脸上的神情却不可得，就此愣住了。
第38章 名字
片刻后，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耐烦地说道：“喂，傻丫头，你到底有没有刀？有的话快点给我！”
锦菡回过神来，轻抿双唇沉默片刻，声音和缓了不少，摇头道：“我没有刀，而且我又不是邪魔外道，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吃人肉。”
“切。”少年嘲讽地冷笑了一声，冷冷道：“榆木脑袋的蠢丫头！你不是不想死么？我心甘情愿割肉给你吃，你又有什么不能吃的了？你就这样蠢死算了！”
即便想到了少年有可能真的是好意，但他的话着实难听，锦菡听着还是沉下了小脸。
她深吸一口气，暗暗劝自己，这家伙不管怎么说也是要割肉给她吃，总归算是害怕她饿死，这才硬生生忍下了将要升腾而起的怒气。
腹中饥馁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再加之锦菡听了少年的提醒，心里悄然多了一丝对于这地下暗谷可能真的没有出口的绝望认知，接下来锦菡再想修炼时已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神了。
她尝试了好一会终于放弃，收起手上的印诀，将双腿曲起以双臂抱住，将下巴支在膝上，双目无神地看着眼前的黑暗，幽幽道：“喂，你说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么？”
少年沉默了一会，无所谓地应道：“谁知道。”
许是为了分散一下注意力来忘记饥饿，许是感觉到少年有可能只是一个面冷心善的人、她已没有这么讨厌他了，锦菡遂在百无聊赖之下打开了话匣子，轻声问道：“喂，你说我们都快死在一起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真的不记得你的名字么？”
“不记得。”
“那……”锦菡沉吟片刻，将小脸转向少年，继续问道：“你跟我说说那个女孩吧，你忘了她的样子和名字，那你记得和她在一起的经历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少年再次沉默了，良久，只听着他的声音低哑了几分，听来没有了与生俱来的盛气凌人，多了无力感，低低道：“不知道……”
锦菡听出少年的语气里明显无力的感觉，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连忙补救地安慰道：“不记得也没关系，你这么喜欢那个女孩，一定会再记起她，见到她的。”
少年的气息渐渐变得平静，似是已经重新将他脆弱而无力的情绪深藏在了心底深处，语气也恢复了淡漠，悠然说道：“若是这里真的没有出口的话，就算是那些野鬼不敢来吃我们，我们两个人也迟早要被饿死，我还怎么见到她？”
“我这不是安慰你么？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锦菡恼怒地抱怨了一句，未免再和少年吵起来，她转移了话题，轻声道：“算了，不说这些了，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什么事，你想想给自己取个名字呗，我也能知道你的名字了，也不枉我们两个人相识一场。”
少年轻哼了一声，无所谓地说道：“都快死了，想名字又有什么用？”
“反正也闲着没事嘛。”锦菡轻笑道：“你想想看……你看你多好，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名字。”
第39章 没兴趣
黑暗中的少年脸色轻轻一动，他原本正微微仰起靠在山壁上的头转向锦菡的方向，突然很想看清她以如此天真烂漫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时是怎样的神情。
却原来他懵懂无知地醒来，对所有的一切都一无所知，脑中没有任何一点记忆，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也记不起心中最爱的那个女孩，算不得是很糟糕很糟糕的事情么？
至少……他还可以决定自己的名字？
少年良久不言，只听着锦菡又以明快而清脆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道：“我就不一样了，我是被我师父捡上山的，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师父给我取了名字，虽说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吧，但是若能自己决定自己的名字的话不是更好么。”
在一片黑暗中少年全然看不到锦菡的表情，但是他却能想象到她的脸上定然是发自内心的明媚笑意。
犹记得不久前醒来时她来到他的面前向他疑惑问话，那时他看清了她近在咫尺的眼睛，不禁疑惑着，一双眼睛怎会如此清澈？自那清澈的眼睛里可以寻到满满的纯真和善意，而看不到任何一点阴暗、复杂的心机。
“喂，你不会是睡了吧？”
锦菡等了好一会也等不到少年的回应，不由疑惑地问了一句。
少年慢慢回过神来，重新将头上仰靠在了山壁上，半垂下眼睛以淡漠的语气无所谓地说道：“没兴趣。”
“没兴趣？”锦菡眉头轻皱，有些不悦地说道：“你说什么没兴趣？是不想和我说话，还是对取名字没兴趣？”
少年漠然道：“都没兴趣。”
锦菡不悦，愤愤将小脸转回来，恼道：“哼，我还不想和你说话呢！”
这样说着，锦菡噘着嘴沉默了下来，少年也默然无声，这处黑暗的空间于是再次安静，只剩下了暗河水轻轻流淌的声音。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在一片无所事事的安静之中，锦菡只觉得眼前的漆黑一阵阵不停向她袭来，将她压抑得慢慢有些喘不过气来，同时心中那对于黑暗和未知死亡的恐惧也一点点增加，沉沉压在了心头。
锦菡揽着双腿的手臂越发紧了紧，将苍白而恐惧的小脸埋在了膝上。
心中渐渐加重的恐惧致使锦菡的身子开始发抖，气息也急促了一些，她虽然极力隐忍着没有开口，但是因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就算什么都看不到，少年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少年原本迷茫而无神的眼睛慢慢多了几许神采，他转头看向锦菡的方向，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锦菡并未抬头，沉闷的声音听来含着赌气和倔强，应道：“没事。”
少年听着锦菡的喘息声和她身体的发抖，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恐惧。
他沉默片刻，将头转回去仰起来看向了眼前的一片漆黑，淡淡说道：“喂，丫头，陪我说会话吧。”
锦菡愣了一下，将小脸抬起转向少年的方向，疑惑地问道：“你不是不想和我说话么？”
少年淡淡应道：“闲着无聊。”
“哦……”锦菡双唇轻抿沉吟了一会，脸上苍白的恐惧减弱了不少，“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委屈一点陪你说说话吧……你想说什么？”
第40章 随便
“随便你。”
少年听着锦菡气息的变化和她停止发抖的身体，在一片黑暗中只见他的脸庞静悄悄柔和了几分。
“唔……”锦菡认真地想了想，笑道：“那还是说一说你的名字吧，你有没有想一想名字？”
“懒得想。”
“那……”锦菡的眼睛多了几许明亮的光芒，试探着说道：“让我来给你取名字好不好？”
锦菡虽一直都在看着少年的方向，却因为眼前的黑暗，全然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她在一片期待的等待中只听着少年沉默了好一会，方才淡漠地应道：“随便你。”
锦菡便雀跃起来，笑到眼眸弯成了一弯月牙，笑道：“嗯……让我想想啊……”
这样说着，她真的便认真地思索起来。
“唔，叫什么好呢……叫……”
在黑暗的空间里少年默不作声，锦菡则在认真的思索中以含笑的语气嘀咕着，听来兴致勃勃的样子。
她嘀咕了许久，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咯咯地笑起来。
她的笑声清脆悦耳，打破了这深埋于地下的暗谷中阴冷的气息，也敲响了少年冰冷的心。
他沉默地听着锦菡的咯咯欢笑，许是被她笑声里的愉悦所感染，他在不自觉间上扬了唇角，唇边一丝温和的笑意消解了他的脸上似是与生俱来的寒冷，看起来温暖了几分。
只听着锦菡咯咯地笑了好一会，方才勉强止了笑声，乐道：“喂，我突然想到，你不是从那块魔气浓郁的怪石里面出来的么，又满身邪气像极了魔道之人，若是叫魔崽子是不是比较贴切？哈哈……在山里的时候我们弟子不听话惹恼了师长，师长都是骂兔崽子的……”
少年默然不语，只是静静听着锦菡的玩笑话。
锦菡自顾自乐了好一会也听不到少年的回应，便慢慢止了笑声，试探着问道：“喂，你生气了？我跟你开玩笑的，好不容易有人让我来取名字了，我总也不会给你取名叫骂人的话嘛。”
少年的脸上一丝浅笑弥漫不散，声音听来却仍旧淡漠，漠然应道：“随便你。”
锦菡一恼，不悦地说道：“喂，你就会说这一句话么？随便我，随便我，那要不然你的名字就叫做随便算了！”
少年还是这两个字，干脆利落地说道：“随便。”
锦菡噘着嘴轻哼了一声，又慢慢开心起来，笑道：“我想到了，你是自那块怪石里出来的，那就叫你石头好不好？”
少年顿了一下，冷冷道：“难听死了。”
“唔，你嫌难听么？”锦菡扬起小脸认真地想了想，笑道：“那我便再给你改一个字吧，就叫做石曦好不好？寓意着我们能早一点看到外面的晨曦！”
少年的声音听来仍旧不甚满意，冷冷重复道：“难听死了！”
“这还难听么？挺好听的呀。”锦菡不悦地皱起眉头，低声嘀咕道：“你真是难伺候，唔……那天是因为下大雨我们要寻找避雨的地方才找到那个山洞里的，雨便是甘霖，所以就叫做石霖吧，这总行了吧？”
黑暗中的少年撇撇嘴，一脸嫌弃地沉默着，却是连拒绝的话都懒得说了。
锦菡却误以为他是默认了，她等了一会，脸上的笑意便越发加深，笑道：“那便决定喽，石霖。”
少年满脸嫌弃地开口似是就要辩驳，却懒得再多说的模样，只见他顿了一下，冷漠道：“算了，反正也快死了，随便你吧。”
锦菡便开心起来，笑道：“那就石霖喽，石就是那块怪石给你的姓，霖是那天我们遇见你时的大雨，也寓意着天降甘霖，挺好听的嘛……就像是师父给我取的名字一样，锦是繁花似锦给我的姓氏，菡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第41章 石头
与少年，不，或许该称他为石霖了。
与石霖说了几句话使得锦菡彻底将那对于黑暗的恐惧抛开了，不过恐惧虽然被她遗忘，饥馁的感觉却仍旧还在，只听着肚腹中的一声轰鸣打断了锦菡的欢笑声，使她小脸一苦。
她有气无力地将头歪在膝上，苦着脸说道：“唔，好饿啊……我好想吃二师兄做的饭，还有大师兄和师姐下山的时候给我带回来的糖人、年糕……我们善元宗里平日不许吃荤，都是素食，不过二师兄偶尔会偷偷抓一只野山鸡来炖了给我们吃，或者也能做成叫花鸡……我们师兄弟还会背着师长偷偷去后山抓鱼烤着吃……二师兄烤的鱼可香了……”
锦菡苦兮兮的嘀咕伴随着一声明显的吞咽口水的声音而停止，紧接着便是腹中一连串的“咕咕”抗议，在这静谧的地下暗谷中尤显巨大。
石霖默然听罢锦菡的话，淡淡说道：“你若实在饿了，若想要活命的话，便拿你的花灵手环给我，换我的一条腿吃。”
“我才不要吃人肉呢！”锦菡皱眉不悦地说罢，有些奇怪地问道：“可是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我的花灵手环？”
石霖沉默片刻，漠然道：“那手环上的味道让我觉得很熟悉，闻了很安心。”
“这样么？”锦菡摇头道：“不过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要惦记我的手环了，虽说这手环在修道一途的用处不甚大，但是我小时候师父送我的时候我可喜欢了，早就已经在手环上滴血认主了，若给了你我还要受一点不大不小的内伤呢。况且我是真的喜欢这个手环，手环上的百花味道我也早就闻惯了，若是没有了肯定会不习惯的。”
“无所谓了。”石霖淡淡说道：“反正我们也快死了。”
“喂，你怎么这么消极呀？欸……”锦菡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不悦道：“都怪你老是这么说我才会消极的，其实我们连试着寻找一下出口都没有啊！”
石霖不言，在黑暗中锦菡也看不出他是怎样的神情。
锦菡的思维则越来越清晰，渐渐明白过来，原来却是正在自己处于一片漆黑的陌生空间里不知所措的时候、偏偏石霖又无数次重复着他们会死在这里的言辞，她才会连静下心来修炼都做不到，竟真的便坐在这里等死了！
这样想着想着，锦菡不由越发恼恨石霖，恼怒地抱怨道：“对了，都怪你！害得我真的便就这么等死了！我凭什么等死呀，只要我好好修炼一下恢复了，不就可以用御火诀来照路，去找找出口了么？”
锦菡如此说罢，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只听着石霖的声音染了浅淡的笑意，淡淡道：“随便你。”
锦菡坚定了神色，将双膝放下端端正正地盘膝坐好，一边将双手结成印诀置于膝上，一边不悦地嘀咕道：“随便，随便！我看你真该叫随便就好了！哼，我这就修炼，等我恢复了身体去找路的时候，你别指望我会带着你，石头！”
第42章 依然不知道
在一片黑暗中只见石霖仰头倚靠在石壁上半垂着眼睛，唇角轻轻上扬了一抹浅淡的笑意，静静听着锦菡不悦的嘀咕声。
他原本是不想回应锦菡的，却在听到她最后一句的时候皱起了眉头，淡淡问道：“喂，不是石霖么？”
“呃……”锦菡愣了一下，小脸上很快便爬满了明媚的笑意，笑道：“石霖太拗口了，还是石头叫起来顺口，哈哈。”
石霖不言，只是轻哼一声表达了他的不满。
石霖沉默了，重新燃起求生欲望的锦菡则端端正正地盘膝坐好，努力忽略了身周的黑暗和腹中的饥馁轰鸣声，将心神平静下来沉浸在了修炼之中。
就这样，又是一夜过去了。
至此时锦菡已经两夜一天没有进食，许是饿的时间太长的缘故，腹中的咕咕抗议声反倒是有许久没有响起，安静了不少。
石霖则一直没有感觉到饥饿感，他默不作声地倚靠在石壁上而坐，在锦菡认真修炼的这一夜时间里，他闭着眼睛无所事事，慢慢便也进入了梦乡。
这是石霖自怪石中脱身之后的第一次睡眠，在梦中他模模糊糊看到了许多画面，那画面像是他的平生事迹一般，可是他就这么看着却没有任何一点熟悉感。他就像是一个与所有的一切都无关的看客，看着梦里的那个张狂少年的所有经历，模糊中也看不清画面里那少年的脸庞或是所有晃过来晃过去的身影都是什么样子、是什么名字，只能隐约看到一名出现最多的彩衣女孩唇边的明媚笑意。
石霖就这么做了一整夜的梦，当外面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他迷茫地醒来，梦中模糊不清的画面在他的眼睛茫然眨动的同时一点点自他的脑中消失，当他的眼神终于变得清楚，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那心里最深刻的女孩又是谁，是什么模样？
他依然不知道。
黑暗中只见石霖的脸上现出了一丝不知所措的茫然，脸庞苍白而哀伤，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一双眸子成了灰暗的颜色，自其中寻不到任何一丝生机。
时间在深沉的黑暗中仍旧没有任何一点停歇地划过，石霖倚靠在山壁上默然无声，双眼定定地盯着一处连眨都不眨一下，直至黑暗中响起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方才惊动了他的双眸。
石霖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眼中的一片灰暗渐渐有了神采，多了几许彩色。
随即他悄无声息地转过头，看向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黑暗中只听着锦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嘟囔道：“唔……修炼了好久呢，不过后来好像……睡着了？唔，算了，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恢复了三成的真元，也够用了。”
这样说着，锦菡将双腿伸直活动了一下双腿，扶着岩壁试探着站了起来，又左右扭动着好好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随后她将双手竖在胸前结成御火诀，凝聚出了一团直径大约只有半尺的小火球。
第43章 过来扶我
锦菡凝聚出的火球虽然很小，却给这处永远漆黑的地下暗谷带来了一丝久违的光明。
石霖坐在地上未动，默然仰起头看向火团照耀下的锦菡，只见她的一身头发和衣衫都已干了，只是头发凌乱，衣衫因屡屡浸湿，此时皱皱巴巴、脏兮兮的，整个人分外狼狈。
不过她那张染了泥污的小脸并没有因此而稍显阴霾，脸上的神色依旧明媚灿烂，恍若阳光一般。
锦菡将火团凝聚出来悬浮在空中，随后收回手尝试着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头发，在完全整理不好的情况下干脆地放弃，转过身低头看向石霖，招呼他道：“走啦，找找出口去。”
在锦菡转身看向他的时候，石霖已经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看着她的目光，他垂眸看着地面，待锦菡说罢，淡淡应了一声，道：“哦。”
这样说着，石霖转了转上半身将手扶在岩壁上，想要站起来时方才发觉全身无力，竟已站不起来了。
他的眉头轻轻皱起，停下来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僵硬的身体，再用力尝试着站起来，身体却不过堪堪离了地面便无力地又坐了下去。
“喂，你怎么了？”锦菡低头奇怪地看着石霖，歪头问道：“你这是……站不起来么？”
石霖疑惑地低头看着自己无力的双腿，却是并没有想到他不过只是没有任何灵力在身的普通人而已，他的身体甚至连有微末修为在身的锦菡都不如，即便一直以来他并没有感觉到饥饿，也没有如锦菡一般腹中发出轰鸣，那也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不久前才自怪石中脱身的缘故而已。
而他一名普通人就这么硬生生饿了一整天加两夜，不身体无力才是怪了。
石霖久久不言，自顾自疑惑着身体的无力，似乎在下意识里便认为他即便是饿多久都不该出现这样的状况一般。
他许久不说话，锦菡便忍不住重复着问道：“喂，石头，你到底怎么了？”
石霖回过神来，仰头看向锦菡，沉着一张脸含怒问道：“不是石霖么？”
“哈哈，有什么关系嘛。”锦菡笑着应罢，在石霖的面前蹲下身，单手托腮奇怪地看着他，笑问道：“不过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像站不起来了一样？”
“不知道！”石霖正自为了身体的无力而发恼，便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锦菡神色一沉，不悦地站了起来俯视着石霖，怒道：“你这个讨人厌的魔崽子，我好好问你话呢，你凭什么凶我？”
石霖低着头不再理会锦菡，将双腿移动到最能支撑起身体的位置，扶在岩壁上的手开始用力，试图站起来却仍旧做不到。
锦菡愤愤地看着石霖，等了一会也听不到他的回应，不由大为恼火地说道：“哼，你不理我我还不理你了呢！我自己一个人去找出路！”
这样说着，锦菡随意转了个方向，愤愤然就要走开。
她不过刚刚往前踏了两步，便听着身后传来了石霖淡漠的声音，幽幽道：“喂，傻丫头，我的确站不起来了，过来扶我。”
第44章 不准备放弃
锦菡闻言越发恼怒，她愤然回身看向石霖，恼道：“难道我没有名字的么？还是说我没有与你说清楚我的名字？那我现在再告诉你一次，你听好了，我叫锦，菡！我师父说了，锦是繁花似锦，菡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你听明白了么？！若是你再叫我傻丫头，我跟你没完！”
石霖的脸上神色淡漠，就好似直接便忽略了锦菡的长篇大论一般，只是重复着说道：“傻丫头，我虽然感觉不到饿，不过可能就是饿了这么久没有吃饭的原因，我都没有力气站起来，更没力气走路了。过来扶我。”
“你听不懂人话么？谁是傻丫头了？！”锦菡恼火地说道：“我叫锦菡，锦、菡！”
“哦。”石霖淡淡应了一声，漠然道：“你到底扶不扶我？”
“我凭什么扶你？”锦菡双手抱臂，没好气地说道：“你饿了这么久，难道我不是饿了这么久么？而且若不是我好心送野兔肉给你吃的话，又怎么会落到这里来？，想想就来气！算了，我现在也是勉强才能走路的，哪里有力气扶你，你在这里坐着吧，我自己去找路。”
“你确定？”石霖淡漠的眼神扫过远处那些仍旧不肯散去的点点猩色光芒，漠然问了这么一句。
锦菡的脸上神色一动，转头环视了一圈那些游移不定的猩色光芒，发现魂怪的数量又增多了，就这么草草数过去怕不是都有三十多条了。
她沉默了一会，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石霖的面前，俯身将他扶起来，没好气地说道：“我扶你就是了，走啦！”
石霖默然不言，他在锦菡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并理所当然地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在了锦菡的身上。
锦菡不悦地皱起眉头却也没有再与他多做计较，在自己也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而双腿虚无力的情况下勉强搀扶着他，两人慢慢往前方走去。
锦菡一边要吃力地扶着石霖往前走，一边还要以印诀操纵着那火球在他们两人的身前照明，只是走了十几步便气喘吁吁的了，她却为了尽快找到出路离开这个鬼地方，咬牙支撑着。
在前方火的照耀下，只见锦菡和石霖相伴走过的是一条暗河与岩壁之间崎岖不平的窄小路径，这小路最宽处大约只能容五人并行，还有的地方甚至漫了及膝高的水。锦菡就这么走下去，越来越不确定这样一直往前会走到哪里，会否走着走着地面愈发低洼，连前进的路都被暗河阻住。
然而火能照到的仅仅只有一片大约丈许远的空间，锦菡看不到更远的地方更无从辨别方向，只能就这么往前走，试着赌赌运气了。
就这样，锦菡吃力地扶着石霖走在这条窄小的路上，在他们的身前身后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依旧一片漆黑，唯有更远的地方点点猩色光芒飘飘忽忽地跟着他们，那众多魂怪虽不敢向他们靠近，却是并不准备放弃他们的样子。
第45章 性格恶劣
沿着暗河与岩壁间的这条小路往前也不知是什么方向，锦菡只觉得路径时窄时宽，地上崎岖不平，四处都是凸起的石块，走来要格外小心。
她吃力地扶着石霖往前走，有时还要蹚在及膝深的水中过去，走得苦不堪言。
不过好在暗河没有如同锦菡所害怕的一般彻底挡住他们的路，而是在大约往前走了三四百丈远之后便慢慢越来越窄，最后只剩下一汪细流。
这时在这深埋于地下的暗谷中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钟乳石和石笋，在火球的暖黄色光芒照耀下呈现出了千奇百怪的模样。
原本便已经长时间没有进食而虚弱无力的锦菡咬牙走到这里终于支撑不住了，叫苦道：“不行了，我走不动了，停下来歇一歇吧。”
“哦。”
一直将全身的重量压在锦菡身上的石霖无所谓地应了一声，伸手扶住身边的岩壁站住。锦菡则气喘吁吁地背靠着一块大约有半人高的石笋坐了下来。
石霖将冷淡的目光自锦菡的身上转开，借着火团的光芒四望着看向眼前的这处地下空间，片刻后，淡淡道：“喂，那傻丫头，将火团弄到上面去。”
刚刚喘匀了气息的锦菡闻言一恼，将一张沉怒的小脸转向一旁，根本便不理会石霖。
石霖等了一会，回头看向锦菡，施施然又重复了一句，道：“傻丫头，你没听见我的话么？我要看看上面有多高。”
“哼！”
锦菡正在疲惫的时候不想与石霖争吵，便重重哼了一声来表达她的不满。
毕竟是有求于人，石霖皱着眉头又等了片刻，在锦菡拒不理他的情况下不得不改了称呼，道：“喂，锦菡，将火团弄到上面去，照照这里有多高。”
锦菡闻言做出了大为惊讶的模样，转头看向他，满脸吃惊地挖苦他道：“咦，原来你能记得我的名字啊？”
石霖脸色一沉，含怒道：“你差不多得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直叫我石头么？”
“我叫你石头又怎么了？石头又不是骂人的话，只不过叫起来比较顺口嘛！”
锦菡不悦地嘀咕了一句，也没有再与石霖计较。
因为她方才偶然抬头的时候看到头顶上方倒悬着奇形怪状的石头，原本也有些好奇，便以印诀引着那漂浮在空中的火团缓缓向上，照亮了暗谷上方的空间。
只见暗谷的这一段大约有二十多丈高，上方悬挂着呈现出各种各样的钟乳石，钟乳石上大都悬挂了水珠，一滴滴落了下来。
锦菡微张着小口仰头看着那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天地造化之功。
石霖稍作打量了一下暗谷的高度，低下头看向锦菡，目光在她仰头感叹的小脸上顿了片刻，很快，便冷冷地催促道：“好了，傻丫头，你也该休息够了吧？快点起来走了。”
锦菡闻言又是一恼，往日里天真烂漫、善良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向来都是对所有见到的生灵草木抱持着纯真的善意，几乎从没有生过气，现下却屡屡被这么一个性格恶劣的少年气得勃然大怒，让她无数次生出了一个相同的想法——
一旦逃出这里了，自己一定要立即离这个可恶的混蛋远一些，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