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你最珍贵
唐稣抬头看他：“你现在相信我是真的了吗？”
淳于越微怔，垂眸看她，指尖在她的眉眼上慢慢抚过，低声说：“如果你不是真的，说明，我也已经死了。不论在哪里，只要还能看见你，总归是好的。”
唐稣想要捏他一把，看见他的模样，又不忍，便张嘴在脖子上咬了一口，问：“疼吗？”
淳于越摇摇头。
唐稣又用力咬一口。
他白瓷般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了牙印。
“疼吗？”
“不疼。”淳于越抿唇，“不如，你再多咬我几下。”
唐稣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戏弄自己。
“你跟我装傻！”她羞恼道。
“傻唐唐，你可真是个小傻瓜。”淳于越唇角微翘，露出一抹笑容。
这时外头传来段十诫的受不了的声音：“你们两个肉不肉麻？要亲热，去自己屋里，别霸占我老人家的房间，我只能在外头看星星！”
唐稣想起什么，忙道：“老师，你帮我去通知将军府，就说我醒了。”
不用问，她也能想象得到将军府现在的模样。
段十诫怒道：“深更半夜的，老子不去！；老子要睡觉！”
“老师，明天我包下西风楼，请柳红姑娘来唱戏。如果老师不愿意听……”
“费什么话，别耽搁我时间，我现在就去！”
段十诫一溜烟跑了。
唐稣偷笑。
淳于越捏捏她微翘的鼻头：“柳红姑娘是谁？”
“是翠红楼的头牌，弹得一手好琴，加上一把好嗓子，卖艺不卖身。老师最近一直痴迷她，天天跑去偷窥人家，这个老变态。”
淳于越拍了拍她的屁股：“有这么说自己老师的吗？该罚。”
唐稣脸色通红：“你……我又不是小孩子！”
“早就醒了，为何不说话？该打。”淳于越坐在浴桶里，把她抱到自己腿上，抬手啪的又拍了下她的屁股。
唐稣吃痛低呼：“我被冰住了啊。也是过好久才能说话。”
“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外面不安全的地方吃东西？该打！”淳于越抬手又是一下。
即便是在水中，也能清晰的听到啪的清脆声。
唐稣又羞又愤：“别打了。”
“不打，你怎么能长记性？”淳于越再次想起打开厨房门的那一刻，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他抬手又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咬牙道：“为什么要把自己绑在水里？为什么宁愿溺死，也不肯出去？”
唐稣伏在他怀里，有些委屈：“我宁愿死也不求他。”
淳于越心中微颤，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声说：“我宁愿你求他。我只要你能活着。你活着，别的一切都不重要。”
“你知道什么……”她低声嘟囔。
“我知道，他给你下了大量的药。”淳于越声音低沉，“唐唐，记住我现在与你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把自己的生命看作是最最要紧的事情。知道吗？”
唐稣有些怔然：“万一我被折辱，不再完美，有了瑕疵，你也不介意吗？”
淳于越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那不是瑕疵，那是你的一部分。你的好，你的坏，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淳于越的话，触动了唐稣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为人一世，能够得到另外一人如此珍视，此生足矣。
“阿越，你一直是待在刚才的地方解毒吗？”唐稣问他。
“是。”
“原来是老师给你解毒，为什么一直瞒着我？”唐稣想到他遭受的一切，心里难受的要命，“这法子也太折磨人了。你看你这两条胳膊……看你都被那个臭老头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我绝对饶不了他。这个臭老头，他还想见柳红姑娘……”
淳于越温温笑道：“不过是些皮外伤，算不得什么。”
“胡说！”唐稣摸着他的伤痕，忍不住鼻子一酸，“你刚才说，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我以姓名为最要紧的事情。可为什么你却不这么做？就算我死了，我也不要你陪我一起死。你要好好活着，为我伤心几年之后，可以再娶别人，只要你记得每年来看我一次，我就高兴。当然，你不可以带你的夫人来，因为，我难免还是会吃醋伤心的。”
淳于越揉揉她的头，柔声道：“傻瓜，不会有任何别的女人。我答应你，以后再不这样了。”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
“可你是小女子。”
“你又敷衍我！”
“好，我答应你。”淳于越低头在她唇瓣上吻了吻，柔声说，“我答应唐唐，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不会放弃活着。”
顿了顿，他道：“可是一个人活着太痛苦了。”
唐稣心里有钝钝的痛感：“阿越，我再也不留你一个人了。过去的事情不再提，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一定把活着作为第一要紧事。”
“小女子说话算话吗？”
“算话。”唐稣伸出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
“怎么这么冒傻气？”淳于越有些好笑。
“你又笑话我！”
她恼火，一把抱住他，在他嘴上咬了一口。
难得佳人主动投怀送抱，淳于越自然乐得迎着，立即环住她。
两个人安静的泡了一会儿，待到水彻底冷掉。
淳于越离开浴桶，到她的房间去找来毛巾和裙子，趁着唐稣换衣服的时间，他回到府衙也换了身干净衣服，便又立即返回。
唐稣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枣树下擦头发。
淳于越走过去，接过毛巾，帮她仔细擦拭头发上的水珠。
唐稣仰脸看他，就着月色，他的头发闪烁着银色的光芒，风抚弄着他白色衣衫的下摆，衣袂翩翩。
这让他看起来特别不真切，不像是凡人。
“阿越，你真美。像天上的仙人。”她情不自禁的说。
淳于越微微一笑。
整个人都似在发光。
唐稣被他容貌所惑，看痴了。
淳于越站在她身后，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住她的嘴唇。
唐稣仰着脸，闭上双眸。
一切都静止了。
月光也在他们身后。
良久，少女软糯甜丝丝的声音传出来：“……阿越？”
“嗯？”
“染发膏，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多怕是幻觉
淳于越正不解她是何意。
大门外响起一片嘈杂混乱的声音。
砰！
门被撞开了。
一群人涌进来。
领头的是陈崧老将军，跟在他身边的是陈丹青，陈丹玖，以及陈丹溪。
随后是大夫人和二夫人，最后才是陈伯达，陈仲达两位舅舅。
他们一眼看见了月光下，坐在枣树下的少女。
她一袭白裙，长发垂在身后，坐在石凳上，裙摆随风轻轻摆动。脸上挂着浅浅的不真切的笑容。
少女身边，还站着一个白衣白发的俊美少年。
这样的场景，实在太梦幻。
他们停在门口，脚下犹如生了根，竟不敢再上前一步。
他们怕，那是月下的幻境，是他们过于思念稣儿而出现的幻觉。
他们怕，上前一步，这一切就会瞬间消失不见。
少女扭头朝他们看过来。
她的脸上出现惊喜之色。
“爷爷，舅舅，舅母，哥哥。”
她站起身，手扶着桌子，低低的唤道。
听到她依旧软糯甜蜜的声音，他们心中震动。
“稣儿，真的是你？”陈老将军纵横沙场几十年，杀敌无数，却从未有过这般颤抖的光景。
唐稣听出老爷子的声音有些更咽。
她心疼了，朝他们走过来，一头扑到老将军怀中：“爷爷，是稣儿，稣儿没有死。稣儿还活的好好的。”
陈崧的手在半空中僵了片刻，忽然老泪纵横：“孩子，你吓死爷爷了……”
一向以威严著称，统帅三军的老将军，在这一刻，哭的像个孩子。
呼啦！
大夫人和二夫人冲过来，围着唐稣，又哭又叫：“稣姐儿，稣姐儿，你真的活过来了，这是真的吗？真的吗？”
她们摸摸唐稣的头发，摸摸她的脸，摸摸她的手，根本就不敢相信这一切。
唐稣从陈崧怀里出来，一手勾住她们一个人，在她们脸上啵了一口：“大舅母，二舅母，现在相信了吗？”
大夫人和二夫人摸摸脸，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尖叫。
“稣姐儿醒过来了，稣姐儿真的没有死！”
“快快快，回去告诉老夫人一声，让老夫人必定也高兴坏了。”两位夫人慌乱着，撞撞跌跌的往回跑。
陈崧也抹掉了眼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稣儿，你跟爷爷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唐稣道：“我本来就没有死，只是闭过气了，我师父想法子救我，我就又活过来了。”
陈崧点头：“你师父是世外高人，如今也是咱们陈家的大恩人了。改天我请他喝酒。”
陈伯达和陈仲达上前，眼中的神情虽然也是激动，但他们毕竟沉稳许多，只问了几句，也颇为感叹。
“舅舅，夜深了，你们先送爷爷回去休息。我跟表哥们一起走，回去看奶奶。”唐稣说道。
陈伯达叮嘱又叮嘱，让儿子们好好送她回去。
他们在前头等着。
回去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说。
唐稣应了，这才看向表哥们。
陈丹青神色激动，眸中带泪。
陈丹玖的手都是抖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丹溪的表情很平静，但他的指甲，都快把大腿的肉给掐烂了。
唐稣走到他们面前，伸手抱抱他们，却发现少了个人。
“二哥呢，怎么没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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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困了，更不动了。缺两章明天补。晚安哦。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如斯深情
陈丹青三人相互看看，有些迟疑：“老二他……有点事耽搁了，没有过来。”
唐稣哪里能信。
“三哥，你从来不骗我的。你跟我说，二哥怎么了？”唐稣看向陈丹玖。
陈丹玖性子刚直，确实不擅说谎。
他叹气道：“二哥被罚在祠堂中面壁思过，三年内都不许出来。”
唐稣惊呆了。
三年？！
“这是爷爷还是二舅母的意思？”她问。
陈丹青开口：“这件事，是长辈们请过陈氏祖宗，共同决定的。”
“我们现在就回去，我去求爷爷和奶奶。”唐稣说道。
陈丹青点点头，回首朝枣树那里看了眼，有些迟疑：“阿稣，那是——”
唐稣回头看了眼，“他是阿越啊，大哥不认得他了么。”
他们吃了一惊：“淳于大人？他……他怎么会……”
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那谪仙般的年轻男子，拥有着一头璀璨银河般的白发。
陈丹玖心直口快，直接扬声问道：“淳于越，你这是怎么回事？”
淳于越拿着毛巾走过来，神情恢复了清冷：“头发而已，三公子不必这般在意。”
陈丹溪幽幽说道：“莫不是为了妹妹才如此么。”
陈丹青和陈丹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看出了震惊之色。
如斯深情，实在令人动容。
“淳于大人，我们需要先送表妹回将军府。”陈丹青正色说道，“家中老夫人为了表妹已经病倒了。”
“奶奶病了吗？”唐稣急切道。
“嗯。”陈丹青轻轻点头，“现在还卧床不起。”
“阿越，我先回去看望奶奶，你也回家去好好休息，好不好？”唐稣说道。
“好。”淳于越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拉向自己，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下，低声说，“明天我去府上接你。”
当着三位表哥的面，他竟然就这般，让唐稣当即涨红了脸，窘迫的不知如何是好。
陈丹青轻咳一声，别过脸去。
陈丹玖也有些不自在，心里一阵乱跳。
陈丹溪直接就对他怒目而视，恨他轻薄自己的妹妹，但当着唐稣的面，怕她心里不自在，也不肯说什么。
“表妹，走吧。”
三个表哥围着她，众星拱月般，护着她上了马车。
唐稣回头朝淳于越看，目光中满是眷恋不舍。
三个表哥见她这般看重淳于越，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马车在路上行驶。
唐稣说道：“我本意让老师告诉你们一声，免得你们担忧。谁知你们一起过来了，现在不是宵禁吗吗，咱们府里马车在路上到处跑，不会被告状？”
陈丹玖骑在马上，心情舒畅，笑道：“你两位舅舅都在京城领兵，这点还不算什么事情。况且你醒过来了，这样的大事，就算皇上知道了，也只会高兴。”
唐稣一想，也是。
皇帝还需要她赚钱呢。
确实应该高兴。
马车一路冲到将军府门前。
将军府大门全开。
府中上下，全都起来了，神情紧张而又兴奋，看着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的白裙少女，他们有的竟然激动的哭泣起来。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回府
不知谁带了个头，仆妇丫鬟们纷纷拥到唐稣面前，满目泪水的看着她，“姑娘，您真的好过来了……”
“这可真是老天保佑……”
“稣姑娘好了，这就好了，咱们府里也好了……”
她们激动的纷纷哭起来。
实在是，唐稣在的时候，对她们都太好了。
唐稣不在了，府里的气氛也阴沉的吓人，主子们整天吃不下，睡不安，感觉，像是天要塌下来了。
如今表小姐回来了，一切也就好了。
唐稣小声问陈丹青：“表哥，我这死而复生的，他们怎么都不怕？”
陈丹青抿唇一笑，低声说：“谁说你死了，府里根本就没有发丧。当天你就被你老师和淳于大人带走了。我们对外只说你养伤去了。”
原来如此。
“大小姐——”
一声又惊又喜的尖叫声，传来。
唐稣一抬头，看见梨花和巧姑抱着苗苗，从众仆役中挤出来，跪倒在她跟前。
梨花满脸是泪：“大小姐，您终于醒了……奴婢日日煎熬，恨不得跟着您去了……”
“大小姐，真是太好了……”巧姑抱着苗苗，更咽着，用袖子擦眼泪。
唐稣忙从她怀中接过苗苗。
苗苗两只小胳膊紧紧搂住她的胳膊，柔软的脸颊在她脖子上蹭蹭，低声呜咽：“姐姐，姐姐……”
唐稣又惊又喜：“苗苗喊的姐姐好清楚……”
“是啊，这两天见不到大小姐，苗苗整夜睡不安稳，醒了就哭，哭着喊姐姐……奶也喝的少多了。”巧姑擦眼泪，“如今大小姐回来了，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唐稣搂着苗苗，使劲跟她亲香了一会儿，直到小家伙窝在她怀里，迷迷糊糊睡着，巧姑才伸手接过去。
“太晚了，抱她回去睡觉，我先去看望老夫人。”唐稣轻声叮嘱。
巧姑和梨花抹着眼泪回去了。
唐稣这才跟着陈丹青几个，朝老夫人的院子里走去。
老夫人的院子灯火通明。
看着人很多，却没什么动静。
都担心扰了老夫人清静。
唐稣到的时候，却见两位舅母正候在外间，坐着喝茶，满面笑容，亲热的说着话。
看见唐稣进来，她们眼睛一亮，丝毫不顾什么贵妇礼仪规矩，直接飞扑过来，一边一个搂着唐稣，在她脸上摸来摸去，像是要确认她好好儿的，一点都没有少。
“舅母，你们怎么不回去休息呢，老夫人呢？”唐稣脸颊上，全都是她们留下的口水。
陈丹青三兄弟有些不忍直视。
大夫人摸着唐稣的软软发丝，宠溺的笑道：“老夫人正在里头呢，说是有贵客在陪着说话，我们便在这里等着。”
贵客？
唐稣有些纳闷。
按说，老夫人病了，各府的贵妇过来探视是应该的，但现在可是深更半夜。
谁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探病？
二夫人说道：“好像是傍晚就来了的，一来就关在屋里，跟老夫人待了这么久，连吃饭都是送到屋里吃的。连我也纳闷呢，这位来的到底是谁。”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美妇
大夫人笑道：“老太太从前在京里也住了有二十年呢，认识些关系亲密的，也是有的。”
“说的也是。”二夫人摩挲着唐稣的脸颊，拉着她坐下，“过来，饿不饿？舅母让人给你熬了小米粥，吃了养胃的。你才好，暂时吃些清淡的才好。”
唐稣谢过二舅母，坐下后，刚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喝粥。
大夫人吩咐身边婢女：“姑娘才好，不能久等着，你进去禀报一声，若老夫人歇下了，咱们明儿再来。”
婢女应了，挑帘子进去。
没一会儿，里头就传来老夫人急促的呼唤声：“什么，稣姐儿回来了？怎么现在才说，快，快扶我起来。稣姐儿呢？怎么还不让她进来？”
二夫人笑道：“好了，稣儿，我也跟你一起去，倒要看看屋里这位是谁，连我们都能越过去了。”
她挽着唐稣的手，领着她走进里间。
丫鬟挑起帘子。
唐稣一迈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屋子里静悄悄的。
绕过屏风，便是老夫人的床榻。
老夫人靠着枕头，眼巴巴的向外瞅着。
在她床前，一名衣着华丽的贵妇，正急急忙忙站起身，拿着帷帽朝头上戴。
从唐稣的方向，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只从背影，也可看出是个美妇。
“稣姐儿，我的孩子，快，到祖母这里来……”老夫人看见唐稣，颤巍巍伸出手。
唐稣忙迎上去，把手给她：“奶奶，您怎么病了呢？”
老夫人抚摸着她的脸颊，眼泪不停落下来，递到她身上：“孩子，你真的好了吗？”
“奶奶，师父把我治好了，我全都好了。”唐稣把头伏在老夫人怀里，见她瘦骨嶙峋，心里满是酸涩，“奶奶，您怎么病了，也瘦了。”
“好孩子，你回来了，奶奶就全好了……快给奶奶好好看看……哎，我这可怜的孩子……瘦成这样了……”老夫人抱着唐稣，泪流满面。
这时一直站在床边的贵妇已经戴好了帷帽，沉默片刻，微微屈膝一礼，转身向外走。
“你这就走么？”老夫人抬头看向她。
贵妇停下脚步，低声说：“改日，再来见老夫人。老夫人保重身子。”
老夫人气的一拍床榻，怒喝道：“你给我站住！”
大夫人和二夫人一激灵，相互对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她们从未见过老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
这女人，到底是谁？
老夫人看了眼大夫人，沉着脸：“你带人都出去，稣儿你留下！”
大夫人朝屋里的婢女婆子使了个眼色，领着人全都退出去。
屋里只剩下老夫人，唐稣，以及那个神秘的贵妇。
“你转身过来看看！”老夫人对着贵妇的背影，厉声说道，“她是你的女儿，她快死了，你才来。如今，她回来了，你竟连见她一面都不肯！”
唐稣骇然，转头愣愣的盯着贵妇的背影。
“好孩子，”老夫人握住唐稣的手，目光中满是怜惜，“你不是一直很想念你娘吗，其实，你娘没有死，她一直都活着。”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陈安珺
唐稣不敢置信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含泪点头，指着贵妇静止的背影：“她，就是你娘。”
唐稣缓缓转身。
贵妇身形苗条，脊背笔直，一动不动。
“老夫人，这是何苦。”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老夫人沉下面孔：“这里没有外人，不要阴阳怪气的说话！安珺，这是你自己生的女儿，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想不认？”
贵妇沉默片刻，转过身来，抬起手，缓缓摘下帷帽。
看见她面容的一瞬间，唐稣也愣住了。
这张脸，确实美艳至极。
与她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不同的是，美妇比她成熟许多，身材丰腴，充满了韵味和魅惑。
而唐稣容貌稚嫩，更多的是清艳，没有美妇的那种美艳之感。
看见美妇容貌的第一眼，唐稣便确定，为何唐儒风那般宠她这个大女儿，却不把小女儿放在心里。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陈丹青第一次看见她，便觉得她眼熟，像一位故人。
也明白，将军府为什么毫不犹豫的就接纳了她，甚至没有多问几句她的身世来历。
实在是……
她和这陈安珺长得太像了。
杏眸，微翘的琼鼻，甚至连唇形都一模一样。
若非陈安珺看着年纪大了些，丰腴了些，眉目成熟了些，与唐稣站在一起，实在难分轩轾。
陈安珺看着唐稣，眸中也露出几分讶然之色。
显然对于这少女的出色容貌，她也吃惊。
老夫人道：“安珺，你看着，哪怕别人不说，只看着你们二人，也能够很轻易的知道你们的关系。你想不认她？”
陈安珺站着一动不动。
唐稣却听出点不同的意味来。
不管陈安珺到底为什么没有死，也不论她为什么在这里。
但听老夫人的话，似乎……她不想认自己的女儿？
这就奇了。
唐稣低头看看自己，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丢人现眼，以至于连亲妈都不肯认自己。
陈安珺看着唐稣，眼神闪过一抹异色，随即移开视线，轻声说：“老夫人，您好好保重身子，过两天，我再来看望您。唐稣，我不是你母亲，你认错人了。”
说着，她戴上帷帽，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唐稣有些愣神。
她觉得，这一定只是个与她长得像的女人，并不是真的陈安珺。
“这个孽障，孽障！”老夫人气的直咳嗽。
唐稣回过神，忙端起茶杯送到她嘴边，关切的说：“奶奶，您喝口水，”
老夫人喝了两口茶。
唐稣替她擦了擦嘴角，顺着后背，轻声说：“奶奶，别气。”
老夫人看她这般乖巧，搂住她，落泪道：“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唐稣从袖口抽出帕子，给她擦眼泪，说道：“奶奶，我不委屈。虽然娘去的早，不过爹爹很疼我。”
老夫人听了越发流眼泪：“你娘离开你们的时候，你才多大？蓝蓝也才出生没多久呢。她就狠心离开你们姐妹两个……天下做娘的，哪有这么狠心的。”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往事
唐稣没有说话。
母亲这个词，对于她来说，一直都是陌生的。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一双泪目看着她：“稣姐儿，你刚来的时候，我就想着要不要告诉你真相。但……你娘她和我也已经十来年没见面了。我便想着先放一放，以后再说。谁知道这次你就出了事……奶奶以为你真的不在了……奶奶这心都要碎了。”
她更咽着说，“稣姐儿，你和蓝丫头姐妹俩孤苦无依着长大，你娘欠你们的。她若是不肯认你们，奶奶也就不认她了！”
唐稣静了片刻，笑着问：“她真是我娘吗？”
语气很轻松，并不相信似的。
老夫人却倍觉心酸：“你这孩子，打小没了娘，现在娘出现了，你又不肯信了。”
唐稣垂下眼帘，淡道：“她离开我们，想必有她的理由。不过，既然她自己选择离开我们，也就没必要再认了。”
老夫人愣了愣：“稣姐儿……你也不肯认你娘了么？”
“奶奶也听见刚才她说的话了。”唐稣的语气有些冷淡，“她说，她不是我母亲。在我心里，我的母亲十几年前就不在了。”
老夫人有些急：“可她实实在在是你的亲娘啊。你看看你们俩的眉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奶奶，是她不肯认我们。”唐稣说道。
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
“其实，你娘也有苦衷，你想不想听奶奶讲一讲从前的事情？”
唐稣不想听。
但看着老夫人的样子，又不忍抚了她的意，便轻轻给她揉捏着胳膊，说道：“奶奶说罢，我听着。”
老夫人缓了缓神，徐徐说道：“当年我带着一家人去四九城，在路上遇到灾民流寇，与女儿走失了，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
唐稣默默点头。
老夫人眼神悠远，像是看着久远的过去：“我们花费了许多许多时间和力气找她，却始终找不到。这样过去了好几年，就在我们都已经绝望准备放弃的时候，你娘竟然有消息了。”
唐稣垂着眼帘。
“你娘在失踪之前，有一门婚约。她当年的未婚夫也是出自名门世家，为了寻找你娘，连世袭的爵位都放弃了。谁曾想，最后竟真的被他找到了。”
“当时，他带着你娘，偷偷找到我。求我允诺他们俩在一起。”
唐稣听到这里，忍不住问：“奶奶，那时候您知道她已经成亲有孩子了吗？”
“她当时只说，嫁给了一个救过她的乡下农户。她一个弱女子，又受了伤，无依无靠……”老夫人说着，看向唐稣，说道，“不过，她没说她已经有了孩子。她说要跟未婚夫离开，她是真心爱未婚夫的。”
老夫人叹气：“你娘一直娇宠着长大，容貌又出色，心气高。跟我们走散后，她吃了许多苦头，我实在不忍心……”
唐稣冷冷道：“所以，她就跟着心爱的未婚夫私奔了。抛弃了丈夫和两个年幼的女儿。”
老夫人怔了怔，轻轻叹气。
“如果我知道她已经有了孩子，当时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她满是愧疚的说，“都是奶奶对不起你们姐妹两个。”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无所谓
唐稣说道：“奶奶，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你也是做娘的人，为自己的女儿考虑，是人之常情。若说对不起，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稣儿，你不知道，那天丹青参加了花会回来，说看见一个长得跟安珺很像很像的女孩子。我再仔细打听，这年纪，家乡，都对得上，可不就是我的外孙女儿吗？”
老夫人恨恨的说，“你娘实在狠心，这么些年，竟一直瞒着我。我若早知道，早些把你们姐妹接过来，你们何至于吃这么多苦。”
唐稣问：“奶奶，这件事，爷爷他们都知道吗？”
“只有奶奶一个人知道。你娘根本就不敢告诉你爷爷。以你爷爷的性子，若是知道她还活着，是抛夫弃女走了的，他一定会打死她。所以，家里除了我，你爷爷舅舅他们，全都以为你娘早就不在了。”
“这确实是爷爷的性子。”唐稣唇角浮现一层温暖笑意。
“唉。”老夫人一声接一声的叹气，“这些年，你娘走就走了，我也权当她不在了，谁知，她嫁的那小子有点能耐，竟然在家族里站稳了脚跟，又把世袭的爵位抢回来了。如今也搬回了京城。”
唐稣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不知她嫁的是哪一家？”
“宣平侯，陆家。”
“哦，原来是侯夫人。”唐稣笑了一下。
一个是乡下碌碌无为的平庸农户，一个是青梅竹马婚约在身的侯府世子，该怎么选，一目了然。
唐稣可以理解她的选择。
“稣儿，你还能原谅你娘吗？”老夫人问，“我很想让你们母女相认。”
“为人子女，无权诟病长辈的选择。不过，她明显并不想认我，我……无所谓。没了娘，我也长了这么大。”唐稣说的有些薄凉。
老夫人鼻子一酸：“委屈你和蓝蓝了……找机会，你告诉蓝蓝吧。这件事完全错在她，如果你们姐妹想让她认你们，奶奶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逼着她认你们。”
唐稣神色有些怔然。
她自己确实觉得无所谓。
但……
她忘了唐蓝。
她不是真正的唐稣，但唐蓝却实实在在是陈安珺的女儿。
若唐蓝想认这个亲妈，她有资格阻拦吗？
“奶奶，这件事，等我下次进宫去见了蓝蓝，跟她说一说，看看她的意思，再做决定吧。”唐稣轻声说，“您刚才说，她已经搬回京城了，慢慢来，不急。”
老夫人有些欣慰：“你果真是个好孩子。告诉奶奶，身子觉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让人炖燕窝给你补身子。”
“奶奶，我已经全都好了。”唐稣弯唇笑道。
一千万啊，可不是白花的。
老夫人高兴的摸摸她的脸，摸摸头发，怎么都看不够似的，连带着精神也好了许多。
她这病，本就是因为唐稣而起，如今唐稣完好回来，她这病也就去了七八分。
趁着她精神头好，唐稣问：“奶奶，我回来都见过了，怎么就是没见着二哥？二哥一向是最疼我的，他也不来看我。”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二哥好委屈
唐稣故意做出几分委屈的表情。
老夫人本就拿她当作心肝一般，见此连忙柔声哄着她，说道：“你二哥照样疼你，只是你二哥正面壁思过呢。”
“二哥做了什么错事？”
“这……”老夫人有些支吾。
唐稣腻歪缠着她：“奶奶，您快跟我说说，二哥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老夫人被她娇娇的声音缠的没法子，加上她才回来，本也舍不得拂了她的意，只好说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二哥没能照顾好你。”
“二哥又不是我的侍卫，为什么我出事要怪二哥？”唐稣抱着老夫人的胳膊，“奶奶，您就放二哥出来吧，求求奶奶了。二哥这也太冤了，我有什么事，都要怪到二哥头上吗。奶奶，您是最明白事理的，求求您啦。”
老夫人摆手：“家有家规，你二哥受罚，是全家一起决定的。绝不能改。”
“可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都没事了，您就别罚二哥了。”唐稣缠着她不放。
“哎哎，你这孩子……”老夫人没法子，“这样，如果你爷爷和舅舅舅母也同意，那就减轻他受的罚。如果他们不同意，他就必须乖乖受罚。”
唐稣知道，这将军府的家规比天还大。
上回，她那样求着二夫人，二夫人到底也还是罚了陈丹锦。
这次她直接丢了小命，可以想见，将军府在伤心悲痛之下，会把怒火全都撒在陈丹锦身上。
唐稣实在太内疚了。
离开老夫人院子，她就要去找二舅母。
却被告知，二老爷二舅母全都歇下了。
唐稣看看天色，也快天亮了。
连续几天，从惊骇到伤心，从伤心绝望到惊喜，人人也都疲累不堪了。
唐稣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的身体沉睡了这么久，现在精力充沛，只恨没有可以消耗精力的法子。
她跟下人打听祠堂的位置后，独自摸到祠堂外头。
祠堂里果然有淡淡的烛光。
只是，门被从外头锁上了。
唐稣从门缝往里头看，一眼看见陈丹锦跪在一个蒲团上，面向着成氏祖宗的牌位。
他衣着朴素，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
“二哥，二哥。”唐稣急忙唤道。
陈丹锦身子颤了颤，回头看过来。
唐稣跳起来，挥舞着手：“二哥，是我，阿稣，你看见我的手吗？”
陈丹锦愣了愣，猛地站起来，却因为长时间跪坐，双腿麻木，又猛地跪倒在地上。
他丝毫不顾双腿酸麻胀痛，踉跄着扑到门边，“阿稣，真的是你？你又来梦里与我相见了吗？”
“二哥，我没有死，我醒过来啦！”
门太高，唐稣个子太矮，她急的绕着门边转了几圈，最后发现了窗户……
“二哥，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来！”
她去搬来一把椅子，踩在椅子上，推开窗户，爬上去，坐在窗户上，向陈丹锦挥舞着手臂，露出灿然笑容：“二哥！”
陈丹锦从窗户打开一瞬间，就一直呆呆的看着她。
直到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的笑容，他才喃喃自语：“总算上天待我不薄，在梦里，也还是能看见你的笑容。”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把我害惨了
唐稣坐在窗台上，双眸如水，月牙一般弯起，指着祠堂的地面：“二哥，你瞧，那里有我的影子。”
陈丹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月光透过窗户，从她身后照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小片光华。
她的影子，清晰的落在地面上。
拉的细细的，长长的。
陈丹锦看痴了。
“二哥，我有影子，我是人。”她说道，“你也不是在做梦。我真的没有死。”
陈丹锦看着她，双眸逐渐恢复清明，声音有些结巴：“阿，阿稣，你，你没死？”
“没有，我没死。”唐稣笑嘻嘻的望着他。
陈丹锦深吸一口气，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伸出长臂，把她从窗户上抱下来，仔仔细细端详她许久，直到确认她是真的。
良久，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神情恢复了清淡温和：“阿稣，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醒来。”
唐稣很高兴：“二哥，你知道了，包括我师父，所有人见到我，都没有你表现的这么大气。只有你的接受能力最强悍！”
陈丹锦微微一笑。
他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他转身走回蒲团，随意的盘腿坐下，淡道：“你倒是好端端的回来了，把我害惨了。”
唐稣跟上去，蹲到他面前，内疚的说：“二哥，对不起，每次我都连累你。你别在这里面劳什子的壁了，走，跟我出去。”
“我敢出去吗，我一出去，他们准把我的腿打折。”陈丹锦瞪她。
“那就让他们把我的腿也一起打折好了！”
唐稣伸手拉他，“快点跟我走，我已经求了奶奶，奶奶说，只要爷爷舅母他们应了，就不罚你了。”
“这才几天呢，没事。反正待在这里，有吃也有喝，饿不着我。”
陈丹锦一手撑着下巴，闭上眼睛打瞌睡，“我困了，你赶紧走，别来打搅我。”
唐稣道：“我都回来了，怎么还能让你待在这种地方面壁思过？”
“不是我不想走，而是我出不去。”陈丹锦指了指外头。
唐稣回头一看，竟然看见两个身影影藏在暗处。
刚才来的时候，她竟然完全没发觉。
“他们是祖父身边的人，武功高强，我可打不过。”陈丹锦淡道，“所以，你明白了？要么祖父亲自发话，否则我是出不去的。”
唐稣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这是我带来的点心，二哥，你吃点。等天亮了，我就去找爷爷，如果他不放你出去，我就拔光他的胡子！”
外头俩侍卫默默垂下头。
陈丹锦啃了口点心，不耐烦的挥挥手：“二哥等你的好消息，现在你赶紧给我走，简直吵死了。”
唐稣只得又从窗户爬出去，提着椅子离开。
脚步声逐渐远去。
陈丹锦慢慢抬起头，朝窗户看去，想着那天的情景，想着挨的巴掌，想着这几日的苦楚，想着少女的笑脸。
不知什么时候，竟泪流满面。
泪水滴落到点心上，他抓着点心，塞进嘴里，和着泪水，狼吞虎咽的吃下去。
－－－－－－题外话－－－－－－
晚安。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二哥好邋遢
第二天一大早，唐稣穿好衣服，连早饭也不吃，提着食盒先去找陈丹锦。
陈丹锦正坐在蒲团上打瞌睡，头发乱蓬蓬的，原本俊美的脸庞也变得脏兮兮的。
唐稣把食盒放下，翻窗出去打了盆水，给他找洗脸梳头。
“二哥，你好邋遢。”唐稣一脸嫌弃的把毛巾递给他。
陈丹锦正盘腿坐在地上，用手捏着油条吃。
“我又不会梳头，就……只好这样了。”
“平常伺候你的丫鬟，也不过来？”
“你二舅母那么狠的人，我都被她折磨这么多年了，哪个丫鬟有胆子触她的霉头？”陈丹锦不甚在意的说道，“也就你……她宠你，对你跑过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稣听了有些同情他：“你真是二舅母亲生的吗？”
“我们老陈家的传统就是重女轻男，我老娘这个人，又深受娘家影响，就是喜欢女孩，一心想生女孩，结果不得愿，可不就把怨气朝我这个儿子身上撒了。”
“再喜欢女孩子，也不至于对儿子撒气吧。”唐稣摇头。
“这还不算什么呢。”陈丹锦冷笑道，“我跟你说，若不是老陈家不许纳妾，我娘说不定就要给你二舅纳妾生闺女。”
唐稣干笑。
想闺女想到这种地步的，还真是少见。
连自己男人都豁的出去。
陈丹锦咽下去油条，又端着豆腐脑喝。
唐稣从怀里摸出把梳子，替他梳头把头发梳整齐，银冠挽好，端详片刻，满意了，才说道：“二哥，你先吃着，我现在就去找爷爷和舅母他们。”
陈丹锦道：“没用的。”
“我自有办法，二哥等着。”
唐稣离开祠堂，先去找陈菘老爷子。
老爷子正板着脸，训斥一帮手下，把属下几个年轻将军训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唐稣一探头，几个年轻将军看见她，顿时眼睛一亮。
陈崧一看就火了，竖起眉毛，怒吼道：“兔崽子，现在连老子的话都不愿听了，朝外头张望什么？外面有花给你看啊？”
几个年轻将军还是朝外看。
陈崧扭头一瞅，看见一张花朵一般俏生生的莹白小脸。
他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堆上笑容：“啊呀，我乖孙怎么来了呢，这么大暑的天气，多晒呀……快进来快进来，外头可热呢。”
老头笑容满面，一脸讨好的就凑过去了。
众将军：“……”
说好的大将军威严呢？
陈崧牵着唐稣进来，看他们还杵在原地，顿时沉下脸：“还不滚蛋，一屋子的汗味，再熏着我孙女儿！”
年轻将军们立即连滚带爬滚出去。
唐稣挽着陈菘的胳膊：“爷爷，我今天想去钱庄看看。”
“哎呀，乖孙女，你这身子才好些，可不敢乱跑呀，在家好好歇着才是要紧事。”
“可是，我不出去，钱庄谁来管呢？”
“一个破钱庄，关门算了！”
“爷爷……”唐稣瞬间眼泪汪汪的，“那可是我花了许多心血才建起来的，如果关了门，我一定吃不下睡不着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美妙滋味
一看她掉金豆子，陈菘心疼坏了，忙柔声哄她：“乖乖呀，让别人帮你管管就行了嘛。外头多危险，不能随便出门。”
唐稣泪汪汪的说：“可是除了二哥，没有人更懂钱庄的生意了。”
“什么，丹锦？那就让他去给你照看着！”陈菘毫不犹豫说道。
“真的？”唐稣眼睛一亮，“爷爷说话算话？！”
“当然……”陈崧刚说完，就猛地想起来，陈丹锦正在祠堂面壁思过呢。
可他话已经说出去了。宝贝孙女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他能拒绝得了吗？
“那，那什么，你去问问你二舅母，如果她同意了，你就让你二哥出来。”
“谢谢爷爷，我这就去见二舅母！”唐稣兴高采烈的跑了。
看着她的背影，陈崧忽然就意识到，自己被这丫头给忽悠了。
“这小丫头……”陈崧无奈的摇摇头，随即又笑了，“老子这么多儿孙，也就这丫头跟老子年轻时有些想像……”
……
二夫人院子。
唐稣提着一大盒蒜泥小龙虾，两瓶瓶酒，去敲二夫人的门。
没过多久，二夫人被她的甜言蜜语和啤酒灌的昏头转向的，迷迷糊糊的就什么都答应她了。
待她酒醒反应过来后，唐稣已经把陈丹锦给放出来，扔到钱庄里了。
二夫人好气又好笑：“稣姐儿越发顽皮了。”
她身边婆子就笑道：“这是姑娘疼二公子呢。”
“唉，罢了。这孩子大病初愈，我也不忍心让她难受。”
二夫人摆摆手，躺在床上砸吧砸吧嘴，又想起了啤酒的美妙滋味……
……
唐稣成功把陈丹锦从祠堂给弄了出来。
这在陈家可是头一回。
以往凡是被关进祠堂的人，不到受罚期限，那是绝对别想出来的。
就连陈丹锦自己，走出祠堂的那一刻，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以为自己三年内别想看得见天上的太阳呢。
没想到这才三天，就活奔乱跳的出来了。
“二哥，你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然后我们一起去钱庄看看。”唐稣说道。
“不行。”陈丹锦一口拒绝，“你才好，我就带着你到处乱跑，被祖父他们知道，我这辈子都别想离开祠堂了。我自己去吧，回来向你汇报。”
唐稣一想，也是。
她以后确实应该少跟二哥粘的太近。
免得以后她无论做什么错事，长辈们舍不得罚她，就会连累陈丹锦。
“二哥，那就辛苦你了。过两天我再去钱庄。”
“好。”
陈丹锦只说了一个字，便转身离开。
依旧是从前冷漠疏离的俊美二公子。
唐稣在府里转了一圈，人人都求她回屋休养。
她只得垂着头回自己屋子。
“怎么无精打采的？”
一道清柔明朗的声音传来。
唐稣抬头，看见淳于越立在门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他一袭银灰色长衫，白发用白玉环束住，唇角带着笑意，越发的显得龙章凤姿，清俊神秀。
看见他，唐稣心里的欢喜不可抑制的涌出来，走近了，仰面看着他：“阿越。”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畏罪
淳于越垂眸瞧着她，眉眼里都是温柔和笑意：“吃过饭没？”
“没呢。”
“我买了你爱吃的，来——”他伸出手。
唐稣把手放进他的掌心，随他走进小饭堂里。
桌上，摆着两碗馄饨。
唐稣微怔。
“以后想吃什么，我都陪你一起吃，”淳于越拉着她坐下，“不要一个人偷偷去吃。”
唐稣看着他。
“吃呀，我又不是馄饨。”淳于越点点她的鼻头，把勺子递给她。
唐稣用勺子舀一个馄饨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眉头微皱，慢慢放下了勺子。
“怎么了？”淳于越抬头。
唐稣摇摇头：“味道不对。这不是老徐包的馄饨。”
淳于越也放下了勺子，说道：“以后再也没有徐记馄饨了。”
“为什么？”
“老徐死了。”
淳于越淡淡的说。
唐稣吃惊道：“死了？为什么死了？”
“自杀。”
“为什么？”
“因为他做了亏心事。”淳于越平静的注视着她，“唐唐，你是徐记的熟客，那天又只吃了馄饨，难道就一点都不怀疑他们？”
唐稣慢慢垂下头。
在她的印象里，老徐一家三口，都是很善良本分的好人，做着小买卖，过着心满意足的生活。
出事后，她从来没有去怀疑过老徐一家。
不是她想不到，而是她不忍，也不愿意去想。
这世上真正的好人，已经很少了。
她很喜欢到老徐那里去吃一碗馄饨，听他们一家三口温馨琐碎的日常。
就算拌嘴吵架，也充满了平静快乐的烟火气。
淳于越握住她微凉的手，“沈哲让人绑了老板娘和他们的女儿，老徐也是被逼无奈。”
唐稣抬头：“老板娘母女俩呢？”
淳于越沉默片刻，道：“受辱而死。老徐受不了刺激，加上对你的愧疚，就——”
唐稣猛地站起身，手微微颤抖，眸中闪过泪光。
“沈哲，沈哲！”她几乎咬碎了后槽牙。
淳于越道：“他正在府衙大牢里，你要去吗？”
“……去。”
淳于越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说服了陈崧老爷子和老夫人，让他们同意他带唐稣出去。
唐稣换了身黑色衣裙，戴了帷帽，跟着淳于越来到府衙大牢。
沈哲被单独关押在一间洁净的小牢房里。
不仅这间牢房很干净，府衙所有的牢房都很干净。
因为他们新上任的淳于大人，是个有洁癖的人。
……
唐稣站在牢房门前，看着沈哲。
沈哲被打的面目全非，浑身是伤，半死不活的躺在墙角。
狱卒把牢门打开。
唐稣走进去。
沈哲慢慢抬起头，看见一身黑衣的美丽少女，不由愣住。
“你……没有死？”他沙哑着声音，有些颤抖。
“沈哲，我说过，就算我死了，也会回来找你。”唐稣冷冷的说道，“我本以为，你只是个被宠坏的公子哥。谁知道，你竟是条狠毒冷血的毒蛇！”
沈哲费劲的坐起身子，靠着墙壁：“阿稣，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让你死。我……是真的爱你，想得到你。”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上辈子欠了你的
唐稣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更多的是悲伤和愤怒。
“你喜欢的，别人就一定给你？”她低声说，“老徐一家又有什么过错，你竟然让人侮辱她们母女二人？你还有人性吗？”
沈哲愣住：“侮辱她们母女？我，我没有让人这么做啊。”
“你还装！”
唐稣愤怒至极，挥手打他一耳光，“她们两个受辱而死，老徐也受不住刺激自杀了！三条人命，你就不怕做噩梦，遭报应？”
淳于越始终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们。
沈哲怔了许久，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阿稣，如果我说我没有做，你信吗？”
唐稣冷冷道：“事到如今，是不是你亲自吩咐的，还有区别吗？在清徐的时候，你害我，到了京城，你还是害我。沈哲，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沈哲垂下头。
唐稣蹲下身子，注视着他：“你的背后，还有人？告诉我，他是谁，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沈哲沉默片刻，道：“阿稣，你没死，我很高兴。但别的，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要杀要剐，随你，只要你能出了这口气，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你确实是该死。”
唐稣抽出匕首，一刀扎进他左腿膝盖上。
血喷涌而出。
沈哲惨叫一声，滚到地上。
唐稣冷厉道：“这是你欠老徐的。”
她拔出短刀，朝他右腿狠狠砍一刀，厉声道：“这一刀，是你欠老板娘母女的！”
沈哲惨叫着滚到血泊里，晕了过去。
淳于越看了眼狱卒。
狱卒立即提着一桶水过去，泼在沈哲头上。
沈哲呻·吟着睁开眼，立即又要面对漫无边际的疼痛。
“阿稣……”他伏在地上，低低的唤道。
“姑娘，他不肯招，得使点手段。”狱卒讨好的对唐稣说道。
唐稣没有说话。
狱卒自以为懂了，立即取来一大罐子粗盐，抓一把，撒到沈哲双腿的伤处上。
盐遇到伤口，引起剧烈疼痛。
沈哲浑身汗出如浆，躺在地上哆嗦着惨叫。
狱卒把鞭子蘸着水，朝他身上抽。
沈哲疼晕过去，又被浇醒。
如此几次往返，他竟硬是咬着牙忍着，没有松口说半个字。
狱卒觉得在大人和唐姑娘面前失了面子，有些恼羞成怒，提着烙铁上前，准备给他上酷刑。
“你想下去。”唐稣拦住狱卒。
狱卒看向淳于越。
淳于越道：“出去。”
狱卒忙垂下头，恭恭敬敬退出牢房。
唐稣走到沈哲面前，蹲下身子，轻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说，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查。”
沈哲声音虚弱：“这都是我自己做的……没有任何人指使我。”
“不，我相信我自己的直觉，而不是你的一面之词。”唐稣说道，“你不怕死，但我想，你家中父母总有怕死的。”
沈哲眼睛猛地睁大：“祸不及父母。我做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与他们无关？他们生了你，这事儿就跟他们有关。”
唐稣站直身体，冷冷道，“沈哲，我先杀了你，再去审问你的父母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