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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列夕     道断修罗txt下载     道断修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章 一纸奏折惊了秦王

    就像李修元不会去问赵猛带着一帮孩子在东郡的三天买了多兴新衣服和零食一样。

    他也同样不会关心徐福这三天往城主府跑了几趟,那些人头和秦驽有没有往皇城送去。

    皇城高高在上的秦王又将要花上多少工夫,才会在某个大臣抛出几个替死鬼之后消气一样。

    于秋风瑟瑟之中,不知道跟高渐离在马车上喝了几壶酒,聊了多少赵燕大地的奇人异事。

    这些天,他一直都是跟高渐离两人一辆马车。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过了东郡没再也没有遇到如那夜一般由禁军所假扮的土匪。

    偶有一小股拦路的劫匪,也被赵猛带着一帮如狼似虎的护卫打得哭爹喊娘,已经不需要李修元再出手了。

    长路漫漫终有尽头,终于在薛郡呆了两天,高渐离跟李修元揖手而别。

    抱着几瓮黑豆酒,租了一辆马车,缓缓往大燕而去。

    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一路送到城外长亭的李修元忍不住轻声呢喃起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长路漫漫,先生且自珍重啊……”

    便是李修元也不知道再见高渐离是哪一天,更不知道两人还有没有重逢的一日。

    送走了大燕的琴师,接下来,他要花些心思在徐福和孩子们身上了。

    ……

    就在徐福一行缓缓往东海而去的路途之时。

    快马加鞭的东郡守将却带着三辆马车驰进了皇城,在一番层层通报之后,终于得见天子容颜。

    当在身黑袍滚着金边的秦王手握奏折,看着殿下十丈之外的东郡将领之下,心里却燃烧起了熊熊怒火。

    只是这把火他却不能烧在送信的将领头上。

    而是冷冷地问道:“徐福大人可有受伤?从皇城去的护卫可有死伤,那些孩子们有没有受到伤害?”

    东郡守将跪地回道:“回大王,徐福大人一切安好,孩子们也没有受到伤害,只是护卫在一夜之战……死了两人。”

    “嗯,你下去吧,关于东郡的赏赐朕自有分寸,回去告诉大人,看好的东郡,莫要让皇城里的污水再脏了朕的河山。”

    守将再拜,口呼万岁之下低头退去。

    是日未时,秦王传公子苏进宫。

    狙杀天子的特使,在秦王看来绝不是一件偶然的事件,完全是一次有预谋的背叛。

    只是自皇城一路直到东郡城外的狙杀,就是为了杀死自己派出的徐福。

    杀死徐福事小,但是倘若自己得不到徐福求取的仙丹,便会动摇自己的万年根基。

    对于这个事实,不论是从哪个角度去分析,秦五都不可能接受,因为他是天子,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现在竟然有皇城的某人想要坏了他的计谋。

    “找死!”在公子苏进到书房之前,秦王重复地念叨着。

    “父王找我?”公子苏进了书房,看着眉头紧皱的秦王轻声问道:“发生何事,让父王如此生气?”

    “有人想要坏朕的千秋大业。”

    秦王扔出徐福的奏折,冷冷地说道:“看看,你有什么想法?”

    公子苏拿起奏折缓缓展开,越看越心惊,看着看着忍不住怒喝道:“此事往小里说,是想坏了父王的千秋大业,往重里说,这是叛国。”

    想了想又说道:“儿臣只是想不明白,谁想这么做?谁敢这么做?”

    “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秦王冷冷说道:“六国和余孽活着的不少,皇城内部想看朕笑话的也大有人在,说说,你认为谁最有可能这样做?坏了朕的好事,他们有什么好处?”

    公子苏沉默了下来,他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情,只怕不会那么简单。

    他甚至不敢往下想?

    若是按父王所说,按他的分析来自,自然是最后谁能得到最大利益的那个人嫌疑最大,想到这里,他惶恐了。

    于是,突然挺挺地跪在秦王的面前说道:“儿臣罪该万死,若按父王所说,自是儿臣的嫌疑最大。”

    秦王一愣,随便淡淡地笑道:“没错,若这事交给李斯去调查,他肯定第一个便是怀疑到你的身上。”

    “只不过,被我砍下脑袋的人也不知有多少。”

    秦王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冷冷地说道:“而以你的性子哪里做得出来欺君弑父的事情来?起来吧。”

    秦王心里清楚,整个帝国最宅心仁厚的,莫非自己的长子了。

    这也是他为何谁也不传,单单传公子苏来见自己的道理。

    公子苏一听,站起身来,站在书桌前继续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他知道父王是何用意,这些年来刺秦的事件虽然不多,但是不代表没有。

    皇城里不知道有多少权贵家族心怀图谋,有些不甘心的家伙借着徐福出海一事跳出来,也不足为奇。

    或许在他们看来,只要打破父王的求仙之路,便能让他们扶持的傀儡早日上台、

    想到这里,公子苏又吓了一跳,更加不敢说话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会只要出口,怕是说什么都是错。

    叹了一口气,秦王打破了沉默,脸上流露出冷漠的神情,静静地说道:“这事不要张扬,慢慢地查。”

    公子苏叹了口气。

    在他看来,毕竟这事在父王没有摆上桌面,跟一帮大臣们摊牌之前,便是一件不是秘密的秘密。

    当事之人虽然忐忑不安,却不知道大王有没有收到徐福的奏折。

    那二车人头和一车秦驽,却被秦王差人收进了某处,只待某一刻找到幕后的黑手,一并问罪。

    犯下如此大罪,便是诛三族也是轻的了。

    公子苏忐忑不安地说道:“回父王的话,儿臣发现大臣们彼此之间平日薄情冷漠,或许他们的心里只有父王您,又或者他们一直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秦王嗯了一声,淡淡地说道:“难不成你想让他们上下一心,团结一体不成?只要你我父子不互相猜疑便可。”

    “记住吕相的教训,朕不想杀他,将他遣发到封地去养老,可是他在封地并未韬光养晦,继续广交宾客,各国诸侯使者络绎不绝,去拜访他。”

    “他这是想要叛乱吗?一个被废的臣子都如此胆大妄为,又何况朝中大臣?你要记住,不要让大臣们走得太近了……”

    “儿臣谨记父王教诲。”公子苏加重语气回道:“难不成,朝中的大臣们还会合起伙来欺骗父王不成?”

    想到这里,公子苏有些想念去国游历的夫子了。

    在他看来倘若夫子还在书院,当能为自己解惑,他也能跟夫子请教一些不敢问父王的话题。

    他跟秦王虽然是父子,可也是君臣。

    有些话他可以放在心里,却不敢什么话都说出口来,因为夫子一再告诫他,作为秦王的长子,很可能祸出口出。

    凡言都须三思,这让他很是郁闷。

    过了一会,秦王笑了起来,淡淡地说道:“对于大臣们来说,他们并不需要抱成一团,他们只要跟朕亲近即可,切记这个道理。”

    公子苏闻言,也笑了起来,揖手回道:“儿臣有些明白了,倘若他们都抱成一团,遇上事情便会时不时让父王难受……”

    直到这会,公子苏才明白为何自己的父王不喜欢吕相,原来是他结交的大臣太多了。

    甚至连六国的贵族都不放过,这怕换成任何一个君王都不能容忍之事。

    想到这里,公子苏再次想到了那个可怜的家伙,那个初父王镇压的嫪毐。

    凭着太后的宠幸,也想跟自己的父王一争天下,现在想想实在是可笑、可悲、可叹。

    毕竟一国之君不可能是相国,更不可能是如嫪毐这样阴险的小人。

    秦王轻轻地拍了拍面前的桌面,平静地问道:“朕打算把此事情交由你办,你打算怎么处理?”

    “让儿臣去办?这合适吗?”

    公子苏沉默少许后,沉声应道:“儿臣只怕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毕竟对方花了这么多心思,肯定也想到了出事找谁来背这黑锅。”

    秦王冷冷说道:“能不能查出来朕并不是十分担心,他们既然连朕的禁军都敢动,难道还不让朕查出几个背锅的人吗?”

    “只要用心,自然能查到一些线索。”

    公子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了想说道:“毕竟连蚂蚁爬过,也会在地上留下一些痕迹,何况是动用了秦驽和禁军。”

    秦王看着自己的儿子,知道他心思细腻,远非他人能比,并没有被自己的一番话冲昏头脑,不由得大感欣慰。

    哈哈笑道:“那些秦驽每一把都是有编号的,他们瞒不了太多的东西。”

    “如此甚好。”公子苏唇角露出一抹笑容,继续说道:“只要儿臣找出这些秦驽所属,自然能找到到底是被盗?还是被某人借出去的。”

    在公子苏看来,无论是被盗还是被某人借出,这都不应成为理由。

    一来要调用禁军肯定要得到自己父王的同意,二来如此多的秦驽能借给谁?借给六国的贵族余孽吗?

    只要自己花些心思,便一定能找出这个幕后黑手。

    只是,直到时刻,他依旧想不明白,一个徐福加上不到百人的护卫,如何能跟一拨又一拨从皇城派出的禁军抗争?

    而且最后还把数百手持秦驽的禁军统统斩于山间……这合理吗?

    “徐福如何能杀了这些禁军?”

    公子苏皱起了眉头,不解地问道:“这可是数百计手握秦驽的禁军,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啊?”

    “朕自然知道这事有些蹊跷。”

    秦王静静地说道:“朕虽然给徐福的护卫并不算多,但是不妨碍他在路上遇到愿意帮助他的能人志士。”

    “我需要的是他的忠心。”秦王继续说道:“至少目前来说他并没有做错事,他在按朕的计划往东海而去,他有自己的价值。”

    公子苏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看来徐福大人真的是一个有福气的家伙,皇城里的某人把他逼急了,走投无路之下只好跟父王求助了。”

    秦王从桌上拿起徐福的奏折,在一旁煮水的小火炉上点燃。

    看着静静燃烧的火焰,冷冷笑道:“他是朕的臣子,不跟朕求救,还能找谁?”

第五十一章 一道旨意吓坏将军

    公子苏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心里暗自心惊,心想差一些又说错话了。便是徐福再厉害,那也是大秦帝国的一个臣子。

    难不成,跟自己求救不成?

    倘若真的换成那样,那自己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只好揖手苦笑着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徐福怕是熬不下去,只好跟父王喊救命了。”

    “噢!”秦王眉头皱了一下,说道:“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徐福的奏折已经化为了灰烬,眼下整个皇城只是父子两人知晓,便是东郡的来送信的将领,怕也会在明日离开皇城。

    对于秦王来说,他有的是时间,陪自己的大臣们玩一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公子苏看着变成灰烬的奏折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里暗道这事在徐福回朝之前,怕是只有两人心里清楚了。

    看来,自己是真的在父王心里洗脱嫌疑了。

    否则这调查幕后黑手之事,也不会由自己出面了。

    公子苏想了想,沉声说道:“此事儿臣想要多一个人参与,因为只有他能接触到禁军,然后去震慑朝中的大臣们。”

    秦王似乎早就意料到公子苏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哈哈一笑:“谁?”

    “蒙毅将军。”公子苏揖手说道:“儿臣相信他不会参与此事,否则也不会在父王东巡的路上拼死护驾了。”

    秦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你不要避嫌,此事就让蒙毅跟你一起去查,查明了的原因先不要张扬,带着那幕后黑手来见朕。”

    公子苏微微一怔,心想难不成父王心里已经有了怀疑之人不成?

    只不过,即便这样,他依旧不敢多问。

    既然这事落在他和蒙毅将军的头上,两人唯有拼了命,将那幕后之人找出来才行。

    至少在父王见到他之前,不能让此人死在自己两人的手里。

    想到这里,公子苏继续说道:“父王放心,只要人还在,儿臣和蒙将军便能找到他,然后秘密地把他带来见父王。”

    一脸冷酷的秦王脸上总算露出一些笑容。

    指了指火炉上呜呜着响的热茶,公子苏一见,赶紧上前替他添上。

    秦王说道:“你也倒上一杯陪朕喝一会,聊聊天,此事便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朕除了你谁也不相信。”

    公子苏闻言心里总算放松下来,拎着茶壶给自己倒了半杯。

    秦王指着面前的椅子说:“这里没有外人,坐着聊会,朕又不是老虎。”

    公子苏挨着椅子坐了半边屁股,捧着半杯滚烫的热茶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待要尝一口时却不小心烫到嘴唇。

    痛得他不得不皱了一下眉头。

    秦王一见之下,叹了一口气道:“心急喝不到这滚烫的茶,你没脑子么?跟那么家伙一样,急不可待地想要跳出来?”

    公子苏浅浅一笑道:“出门太急,煮好的茶还没喝上就进宫了。”

    “天又没塌下来,你着什么急?不会喝完了再进宫?”

    秦王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皇子,半晌之后说道:“徐福被化装成土匪的禁军伏击一事,若是让他们知道奏折已经送到了朕的手中……”

    “不知道让多少人急得跳起来,更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睡不着觉,你要学会让敌人着急,而不是你比他们更着急。”

    公子苏一时沉默起来,怔怔地捧着一杯茶说不出话。

    “就跟钓鱼一个道理。”

    秦王冷冷说道:“为什么鱼儿会上钩?因为他们怕朕扔下去的鱼饵会被同伴抢食,于是他们就算知道有危险,也会忍不住咬一口。”

    公子苏一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道:“父王说得有理,确实如此。”

    “这一回,我要让他们痛,痛到骨头里,痛得他们记世不能翻身。”

    “此事我不给你限定日子,你跟蒙将军慢慢追查,一定要把这幕后之人给朕找回出来,朕不能让皇城的大臣里的背叛之人。”

    浅浅地喝了一口茶,秦王继续说道:“告诉蒙将军,不要让整个禁军都睡不好觉,毕竟他们也是受命于某人。”

    “儿臣领命。”

    公子苏站起身来,一口喝光杯里的茶水,揖手说道:“儿臣这就去找蒙将军商议一番,趁着这消息还没有传出去。”

    挥挥手,秦王淡淡地说道:“去吧,没事的时候多跟你老师聊聊,他明白更多的事理。”

    ……

    未及酉时,公子苏的府中。

    收到消息的蒙大将军迅速赶来,因为他不知道究竟出了何事,以至于这个时辰了公子苏还在找自己。

    看着正素手煮茶的公子苏,匆匆赶来的蒙毅吸了一口气,控制住了自已的表情。

    坐在桌前笑了起来,这也是公子苏喜欢的神情。

    在他看来,自己的蒙大将军没有面对父王那般沉重,两人更像是好兄弟,可以无话不说。

    两人之间如春风一般和煦,一个是拥有非常难得一见的实力,不然根本无法坐上大将军又不被秦王猜疑。

    一个是夫子得意的弟子,性情温和,知书达理,能尊重蒙毅这样的军人。

    从某种程度上说,两人也算得上是惺惺相惜了。

    公子苏也没有着急把事情说出来,而是安静地煮好一壶茶,给两人的杯里添上。

    直到两人喝了一道茶之后,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刚刚从宫里回来,摊上了一件麻烦事情,得将军跟我一起面对。”

    “何事让公子如此着急?”

    蒙毅放下茶杯,皱着眉头问道:“难不成,大王遇到麻烦了,需要我们效力,他可以直接传我进宫啊?”

    按道理来说,秦王有事,应该直接宣大将军进宫才是。

    公子苏摇摇头,皱着眉头,静静地说道:“此事只有父王跟我,现在多了你知道。在没有查清真相之前,不能说出去。”

    毕竟大将军从某些方面来说,关系到整个皇城的安危,便是秦王,也不愿轻易动用大将军去调查此事。

    若不是公子苏的关系,这事只怕到最后也是一个谜。

    还好,眼下只有两人,侍女早就被公子苏差走,俩人倒是可以放心面对面商议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麻烦。

    蒙毅一听眉头紧皱,若是按这样说来,这恐怕不是一件小事了,否则也不用瞒着朝中的大臣们。

    说来说去,眼下算上自己,也只有三人知道。

    想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发生何事?大王有何想法?皇城会不会有危险?你想让我怎么做?”

    公子苏笑容渐敛,叹了一口气道:“父王派徐福前往东海……出门不久便遇上暗杀,前些日子更是出动了禁军和秦驽……”

    只是花了片刻的工夫,公子苏便将徐福奏折的内容说了一遍。

    用他的话来说,换成自己,怕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毕竟徐福可是代表的天子。

    蒙毅一听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明白了公子苏的意思,禁军出了事,跟他这个大将军怕是脱不了干系。

    公子苏笑了笑,说道:“你也别往心里去,父王若是对你有疑心,断不会让你跟我来调查此事了。”

    蒙毅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正是这个道理,我可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这都是些什么破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私自调动禁军?”

    想了想又说道:“若是换成别人,怕是首先便要怀疑殿下跟在下了。”

    “皇城的禁军,按说除了父王和蒙将军,无人能伸出一只手黑手……这回死了这么多人,徐福让东郡的守将送来了二车人头和秦驽……”

    公子苏的神情渐趋严肃,说道:“父王说这些人头和秦驽只是一部分,有些家伙被一把火烧了,秦驽徐福拿走了一部分武装他手下的护卫。”

    “父王也默许了徐福的做法,毕竟他们也要保命,我大秦虽然强大,但已六国余孽未死,稍不留意,便会陷入风雨飘摇之境。”

    叹了一口气,公子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气,又道:“父王的意思我们暗下追查,先不要打草惊蛇。”

    蒙毅听到这里,终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能调动禁军,还能征用秦驽,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搞不得就得人头落地,连累三族被诛,他实在想不到,究竟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和胆子?

    神情微凛之下,他自然是感激秦王对自己的信任和公子苏的举荐,这样一来自己才会有一个洗脱嫌疑的机会。

    低头看着杯里漂浮的一片茶叶,忍不住喃喃说道:“皇城里,谁有这么大的权力?左相是断然不会的……”

    公子苏点头说道:“左相自然不会,他也没那个胆子。”

    蒙毅又道:“这事若是大胆分析,倒也不难得出结论,若是末将跟公子都不是这幕后黑手,那徐福出事,谁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想到这里,便是蒙大将军自己也吓得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看着公子苏,一手放下茶杯,一手抚着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道:“莫非……这没凭没据的话,末将不敢说出口来。”

    身为公子苏全力扶植的蒙毅,虽然是公子苏的心腹,可是想到这事的严重性,便是他也吓了一跳。

    他甚至在想,看看这回谁倒霉,要用全家的性命来背这口黑锅?

    还好,他无论是对秦王还是对公子苏都没有异心,否则到头来就算此事跟自己无关,也难免替某人背锅,然后不明不白地死去。

    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此事,果然只能公子跟末将细细地、于暗中追查了,换了别人,怕是早就吓得连夜回逃了。”

    公子苏面色担忧地说道:“如今此事牵扯到了父王,你我也不能不管,不知将军对此有何安排?打算怎样追查?”

    皇城的禁军不仅仅镇守着天下脚下的一片土地,拥有天下最精良的武器,承担着保卫皇城和秦王的重任。

    没曾想到,却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任谁都想不明白。

    公子苏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此事也不要怪徐福,毕竟此事铁证如山,且不说那装了两辆马车的人头,要知道秦驽都是编号的……”

    无论是朝中哪位大臣,都是无法忽视,无法绕过公子苏面前的蒙大将军,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只能说明一个重要的事情。

    此事的真相于两人看来已经呼之欲出,两人眼下只是需要去找到更多的证据。

    然后将人和证据,交给皇宫里的秦王,由他去处理。

第五十二章 一纸禁令惊了公子

    蒙毅低头沉思了半晌,抬起头说道:“公子此事不宜着急,我先去城门处查看这几月的进出记录……”

    公子苏摇头说道:“我看未必有记录,他们既然连禁军都能调动,只怕出城的记录早就被抹除了。”

    蒙毅微微皱眉说道:“守卫城防的禁军对大王是绝对忠诚的,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说法,以调查进城人员的名义……”

    公子苏想了想说道:“这事不能由大将军亲自出面,可以让副将把这几个月进出皇城的记录调用查阅一遍。”

    蒙毅一听笑了起来:“这倒也符合规矩,毕竟往年我们也会抽查这些记录。”

    公子苏叹了一口气道:“我昨天去了书院,才知道夫子已经带着两个弟子出游,要不这事请教一下老师,或许能得出更好的结论。”

    蒙毅摇摇头道:“便是夫子在此,也不能将那幕后黑手洗白,我们要做的是找到这件事情的主使者。”

    公子苏闻言苦笑道:“大将军此事得小心一些,不能走漏了消息。”

    蒙毅笑了笑回道:“公子放心,这又不是打仗,出不了什么差错。”

    公子苏叹了一口气道:“这才安稳了多久,一场风雨又要来了。”

    “要怕,那也是那些暗中使坏之人。”

    蒙毅从地上拎起一壶酒,笑道:“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去伤脑子,我们今晚先喝几杯,哪怕是醉上一回。”

    公子苏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大将军难得来一回,便喝几杯。”

    ……

    离开了薛郡之后,徐福李修元一行人继续往海边而去。

    而秋天里的皇城却并不太平,不仅仅是因为蒙毅和公子苏的原因。

    因为负责皇城安全的禁军们突然收到大将军的命令,所有人不得离开皇城,需要离开探亲的要亲自去大将军府备案。

    所有重型兵器入仓备案待查,任何大臣、衙门不得前往借用禁军外出办事。

    除非有秦王的圣旨,违者斩。

    只是一众大臣们上朝时,并没有从秦王脸上看到任何不妥的神情,于是纷纷怀疑难不成,禁军内部出了乱子不成?

    如此一来,终于有人坐卧不安,神思不宁。

    徐福遇刺的事件悄悄在皇城的大臣圈子里流传,只是皇宫里的太监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有人给大王送了两车的人头,据说都是禁军。

    只是这个消息也戛然而止,因为那多嘴的太监后来也被大王斩了。

    一时间整个皇宫谁也不敢再提此事,只有大王自己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于朝会之上,天子不说,谁敢主动询问?

    于是,大臣们只能退朝之后,出了皇宫后才私下议论这究竟发生了何事,若真的是二马车的人头,没有二百,也得一百吧?

    如此多的禁军被杀,秦王依旧不动声色,看来,皇城要起风雨了。

    只有左相李斯知道,那日他被召至御书房,目睹秦王摔碎了一个玉碟,捧着一圈竹简,久久沉默不语。

    于是众臣都知道大王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不同的是,担惊受怕的毕竟只是少数,大多官员们都抱君子坦荡荡,自己对得起天地天子和神明。

    只有某些收了大人的好处,或者暗中调用了禁军的家伙,心怀鬼胎,于忐忑不安中等待着风雨的来临。

    在大臣们看来,既然这些家伙胆子大到敢去招惹脾气喜怒无常的秦王。

    而且还敢擅自调动皇城的禁军,看来是某人也是做好了周全的计划,或是说是已经想好了如果面对大王的怒火。

    还没等到八月十五,皇城便下起了绵绵的秋雨,更是让人感受到一股肃杀的气息。

    这一日,赵高来到了二皇子亥的府上。

    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公子亥可不思议地问道:“徐福居然没有死?!”

    公子亥气得咬牙切齿,看着赵高恨恨地嚷嚷道:“那家伙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一些吧?我们都花了多少心思在上面?”

    赵高静静地坐着,冷冷地叹了一口气,提醒道:“殿下要注意自己身份,注意在从臣面前的言辞,可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公子亥冷笑道:“这里是我的府上,估计大将军也是受了父王的旨意把所有的禁军禁锢了起来,怕是想等查出真相吧?”

    赵高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后说道:“把心放宽,大王应该不会怀疑你。”

    公子亥一时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也清楚,自己在朝中的力量薄弱,并不仅仅是因为秦王春秋鼎盛,还有一个原因是公子苏的存在。

    而自己原来这番操作,也想事成之后将脏水沷到自己哥哥的身上,让他去背黑锅。

    没想到自己的父王眼睛雪亮,竟然看破了其中的一些道道。

    直接下令给大将军,将所有的禁军禁锢在皇城之中。

    这样一来,便是他想着继续去找徐福的麻烦,也是有心无力了。

    毕竟各府各有郡的军队,并不归他也不归赵高管辖,就算……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可比眼下这件事情更加麻烦。

    想到这里,公子亥苦笑了起来,说道:“先生说得有理,我这么弱,哪有本事去调动禁军去杀人?”

    赵高低下头来,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心道你倒是可以洗脱罪名,以一个弱字便能从大王刀下活命,可自己呢?怕是没那么简单从大将军手里逃脱了。

    想到这里,他一方面为这一连串的失利感到不安和疑惑。

    他跟公子苏想的一样,徐福不过一文臣,凭什么能力扛自己派出去的禁军,而且每一次差不多都是全歼,没留活口回来。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错在哪里?

    难不成徐福身边有一个不出世的大修士替他撑腰护道?

    也唯有这个解释,才说得过去。否则,单凭那个家伙带着不足百人的护卫,哪有能力去海上替大王求取仙丹?

    “以我说……”公子亥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冷冷地说道:“如果徐福那家伙死在路上就好了,再不然死在海上也行。”

    公子亥冷冷地笑了起来,在他看来唯有这样,他才有机会扳倒自己的哥哥。

    或是,自己的父王求不来仙丹,自己可以在赵高的帮助下登上大王的宝座,这才是两人不拍而合的理由。

    正因为如此,他才敢调动禁军,去正面狙杀徐福。

    只要徐福一死,朝中大臣怕是再无一人敢前往东海之上,如此一来,他要实现的计划便有了更多的希望和把握。

    于瑟瑟的秋凡之中,大臣们纷纷猜测,究竟是哪个大臣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敢冒犯天威,去擅自调动大王所辖的禁军。

    问题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禁军被人砍了脑袋,还如数送给了大王。

    这才是所有人关心的问题。

    有人怀疑是左相,因为他有这样的权力。

    有人怀疑公子苏,只为眼下皇城除了大王,公子苏的人脉是最广的,指挥禁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有人怀疑公子亥,因为他为人疯狂,有这样的胆量,也有这样的实力。

    敢做他人不敢为之事,在众臣的眼里,这是一只咬人不吭声的小狼。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便是大将军。

    因为谁都知道,蒙大将军忠于的是秦王陛下,是天子的近军。

    “公子,你接下来什么都不要做。”

    赵高双眼微眯,眼如大湖,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更是猜不到他下一步将要做些什么。

    端起公子亥给他倒的酒,浅浅地尝了一口,然后笑了起来。

    静静地说道:“此事与你无关,且容我回去想个周全的法子,找几个合适的人……这事总得有人出来担着。”

    公子亥微微一怔,其实他倒不怕父王知道此事是自己做的,大不了就被禁足几年而已,总不成砍了自己的脑袋吧?

    只是,他却不知道赵高还有更大的图谋。

    在赵高看来,此事大白于天下,秦王最多把公子亥关上几年,那又如何?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的仕途甚至生命恐怕就要在这个秋天终止,他可不想自己去背这口黑锅。

    他得想想,仔细想想。

    如果把事情圆过去,既不伤害到公子亥,又能让自己躲过砍头的危机,这才是他要面对最大的麻烦。

    想到这里,他甚至忍不住抱怨起来。

    心道若不是你太弱,自己用得着花这么多的心思,想无数的办法,挖空了心思去为你铺平未来之路吗?

    只不过,这是他的心思。

    便是进了大牢,临死之下也不会告诉公子亥,在他看来,倘若把这家伙扯进来,只会让事情越来越麻烦。

    “那是自然,本公子啥也没做。”

    公子亥咬着牙齿,透出一股野狼的狠厉,冷冷地说着:“如果能让徐福死在海上也不错,毕竟他是父王的希望。”

    对于公子亥来说,无论是谁想让自己的父王延年益寿,都是自己的心头之敌。

    赵高忽然停顿了下来,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暗自感叹,又有无尽的期盼,或许眼前这家伙登上大位的那一天。

    才是自己煎熬出头的一刻,为此,他可以再付出一些什么。

    许久之后,赵高才缓缓摇头说道:“未来几年内,公子记住什么也不要做,什么错都不能犯,就老老实实地熬上几年吧。”

    公子亥抬头默默地看着赵高,他能看出赵高那一丝不安和担忧,却看不透赵高最终在想的是什么?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计谋。

    对于他来说,费脑子的事让赵高去做,他只要听从安排就好。

    身于皇子的他要想着,或许等徐着活着回到后城,再想办法将之狙杀,总之,谁挡住了他的路,他就得想办法干掉谁?

    赵高却有一丝隐隐的畏惧。

    他一直在想,倘若公子苏不跟李斯那老狗走得如此之近,或许自己便能亲近公子苏,而不是守着眼前这个废物。

    若是事情发展成他心里想的那样,他又何必费心费力去整出这么多的麻烦事?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作为夫子的学生,自幼受儒家思想教育的公子苏,怎么可以跟他走一样的路?

    叹了一口气,赵高无可奈何地说道:“眼下的情形便是一动不如一静,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煎熬。”

    “熬谁?”公子亥皱着眉头问道

    赵高像教训自己儿子一样教训公子亥,冷冷地回道:“熬我们面前的每一个敌人。”

第五十三章 一声惊雷赵高入狱

    公子亥点点头,终于住心头强烈的冲动,喃喃地说道:“说得也是,我们有的是时间,一个个熬死他们。”

    “你只要记住这事跟你没关系就成。”赵高冷冷地说道:“即使是大将军来找我的麻烦,你也不要站出来,更不要承认一些什么。”

    对于这一天,赵高心里早有了的谋划,只要公子亥自己能守住,谁也奈何不了两人。

    毕竟最后一切,还是要用证据来说话。

    即便秦王知道此事跟两人脱不了干系,可也需要一个定罪的理由和证据

    只在公子亥打死不认,这事最后也只能找几个家伙去背黑锅。

    否则,赵高也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去赌了。

    公子亥摇摇头,冷冷地回道:“荒唐,谁来找的麻烦?看我不把他打出去,再踩上一脚。”

    “你可不要太自信了,倘若大将军出手的话。”

    赵高自嘲地说道:“陛下需要发泄怒气,大将军必须替大王找到幕后主使之人,这是他的责任。”

    公子亥静下气来,想了想说道:“天子之怒,那就让他怒吧,难不成砍了我不成?”

    赵高静静地看着他,认真地说道:“从这一刻开始,公子便不要出门了,就留在府上,只要你在府上,便是大将军听到一些消息,也不敢冲进来拿你。”

    公子亥低着头,他知道这事会牵到许多人,有很多人要倒霉,他倒不怎么担心,反正这事他从头到尾就没出过面。

    在他看来,只要赵高没事,自己就没事。

    不知不觉中,两人倒是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即便如此,公子亥仍然坚持说道:“我知晓了,这些日子我便呆在府上睡觉,除了父王传我,哪里也不去。”

    赵高淡淡一笑,半晌之后说道:“这事,我们都不知道,让他们慢慢查吧……查到谁,能查到谁?死人能说话吗?”

    公子亥听到这里,忽然流露出一抹狂热之意,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道:“便是我那哥哥,怕也想不到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我就这样躲在府上睡觉,看他们能把我怎样?”

    赵高一时间觉得嘴唇发干,忍不住喝了一口酒,心想这也是一头随时都会发疯的小狼,看来往后得想想办法,莫要让他时时发疯才是。

    否则指不定哪天又乱咬一口,最后还得自己来替他收拾残局。

    想了想,半晌后皱眉说道:“就这样吧,我先回府了。”

    公子亥叹了一口气,说道:“您慢走,这些日子我自会小心处理,不会让我那哥哥抓住我的把柄。”

    “管住自己的腿,还得管住自己的嘴。”

    赵高站放下手里的酒杯,冷冷地说道:“天变地变你我不会变,我们大不了多花些时间,慢慢跟他们玩下去……”

    公子亥一听,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眼里看到的却是许多年之后的那一幕。

    在他看来,谁活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

    “他是他,你是你。”赵高淡淡地说着:“至少眼前,你不要跟他去比。”

    ……

    赵高让公子亥不要动,公子亥果然很听话,接下来的日子里都无比乖巧地待在自己的府里,大门不出。

    如此一来,便真的像赵高预料的那样,莫说毅大将军,便是公子苏也不好来他府上找麻烦。

    仿佛这一回皇城的风雨跟公子亥没有一丝有关系。除了一个人,皇城许多大人们也没有被这一场绵绵秋雨打湿自己的衣衫。

    中秋前夜,天空依旧阴霾,下着细细地秋雨。

    蒙大将军带着一队禁军,将中车府令赵高押进了大秦的天牢之中。

    同一日,皇城有数个禁军的首领人头滚滚落地,而他们直到大祸临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哪条秦律。

    因为,宫里来的太监只是宣读秦王的旨意,却并没有道明砍头的原因。

    一时间,朝中大臣们才纷纷惊醒,原来真有禁军犯了事,否则也不会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跟死去的禁军们比起来,身为中车府令的赵高显然要幸运得多,因为他是大王的亲信。

    在最后一刹,秦王终是没有勾选他的名字,而是将他收起了天牢之中。

    天牢之外,蒙大将军面无表情地站在铁栅栏外,静静地看着坐在里面,脸上没有一丝害怕神情的赵高。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一个负责大王出行车马管理的中车府令,凭什么号令皇城数以百计的禁军替他效命?

    他在为自己那些被秦王砍头的手下感到悲哀,但凡有点脑子,谁能任由这样一个阴险的小人指挥?

    还不远千里去追杀大王派出的特使大人。

    牢头给大将军搬来了一张椅子,让他可以四平八稳地坐着问话。

    蒙毅的脸上变了再变,冷冷地问道:“你惹出这些麻烦事,难道真的不怕大王一怒之下砍了你的人头,不怕我一剑斩了你?”

    监牢里的赵高面色微变,静静地说道:“在下不知将军大人说的是什么,我不是陪在大王身边便是在宫里当值,没想到皇城的禁军会出事。”

    听到禁军出事四字,蒙毅的眉毛瞬间竖起,胸口一时间有些隐隐作痛。

    他甚至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腰畔的长剑,若不是想着大王没有发话,他真想一剑斩了眼前这个家伙。

    看着蒙毅愤怒的神情,赵高却摇摇头说道:“大将军应该知道,像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一向做事都有规矩,知分寸,哪敢乱来?”

    身陷监牢的赵高一时沉默起来,只是眉宇间的那一抹阴冷却愈渐明显。

    蒙毅冷冷地说道:“你知道我手下的禁军首领被大王砍了脑袋吗?你告诉我谁在替你撑腰,或许你用不着去死。”

    对于面前的赵高,蒙毅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他开口。

    但是他也非常清楚,赵高是秦王脚下的一条狗,这条狗会不会咬人,他的主人会不会一刀砍了他,都只在秦王的一念之间。

    所以,眼下他虽然非常愤怒,却也什么都不能做。

    最多,他可以折磨赵高一顿,但他相信这条狗并不在意,敢做出这么大的事,应该早就算好会遇上今日这样的情形。

    就像他跟公子苏预料的那样,整个皇城里敢做这种事情的,只有那个疯子。

    沉默了半晌,赵高才回道:“我一个中车府令,怎么敢号令皇城的禁军?蒙将军你想多了,我只是皇上跟前的臣子,可没那个胆子。”

    蒙毅面色也越来越阴沉,看着赵高说道:“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如果你以为你身后的某人能保住你,你就错了,你要面对的是大王的怒火。”

    赵高平静回道:“蒙将军别说了,若是皇上要我的脑袋我心甘情愿双手奉上,做臣子的早就想好会有这么一天了。”

    跟面前的蒙毅比起来,赵高的心机可比他高得多了。

    怕是左相,也不是赵高的对手,因为他在侍候的不仅仅是大王,还是一个跟疯子差不多的公子亥。

    哪里像身为大将军的蒙毅,只要护住大王的安全,护住皇城的安全就够了。

    心计这玩意,永远不是军人的长项。

    说到这里,赵高阴阴地盯着他说道:“大将军请回吧,我是清白的,相信皇上会体谅奴才的苦衷。”

    “大王是不会来天牢的。”蒙毅冷冷地回道:“所以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赵高斩钉截铁地说道:“我那只好认命了。”

    蒙毅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缓缓回道:“禁军死了太多的人,总得有人为这事承担责任,不管是你,还是你身后的人……”

    说完拍了拍衣袖,忍住提剑砍人的冲动,转身离开了天牢。

    看着蒙毅的背影,赵高压下心里的怒火,喃喃自语道:“只要你没有证据,便不敢杀我,只要我还活着,便是你的噩梦。”

    ……

    公子苏的府上。

    蒙毅一脸阴沉地看着桌上的卷宗,喃喃自语道:“相关几个禁军首领在我们去抓捕的前夜,就服毒自尽了,说是畏罪。”

    公子苏叹了一口气,静静地说道:“看来他们早就做好了周全的计划,没有证据我们便动不了更多的人。”

    蒙毅的脸色有些难看,沉声说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给大王一个交代,查到这里,已经查不下去了……”

    两人的调查得速度很快,一边因为公子苏在大臣们心中的影响力。

    另一方面因为大将军掌管禁军,要调查人员和武器的去向并不难。

    然而两人都没想到这事竟然真的扯上了赵高,而这家伙又是秦王手下的宠臣。

    两人想来想去,最后只能让秦王做最后的决断了。

    谈话到此时,蒙毅再也顾不上什么矜持,重重地一拍椅子,吼道:“若不是怕牵连公子,我当时就想一剑杀了赵高那条狗。”

    公子苏苦笑道:“这是父王的事情,徐福也是他的臣子,最后的决断便交给父皇吧,你和我只要尽到本分就好。”

    说到这里,公子苏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

    天子的心思,谁能揣摩?

    便是自己的父王,那又如何?不是还是一个不省心的弟弟吗?

    “难不成,公子就这样回大王?”

    蒙毅望着堂外树叶尽黄的花园,心有不甘地说道:“我必须提醒公子,如果这次放过赵高,以他的心思终有一日定会反咬一口……”

    公子苏叹了一口气,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轻声说道:“总不成因为害怕他咬我一口,便不顾父王的感受杀了他吧?”

    两人沉默了良久,公子苏想着游历未归的夫子,又忍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喃喃道:“我不是天子……大将军且先回府,我去见见左相,问问他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蒙毅一愣,脱口而出:“公子要把此事告诉左相大人?”

    公子苏摇摇头,静静地回道:“不会,父王说了在他未公示之前,不让我告诉第三人,大将军你也要记住此事。”

    蒙毅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苦笑道:“你猜左相会给你什么主意?”

    公子苏也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再怎么说,他不久后也将会是我的岳父大人。”

    蒙毅闻言,当即不再出声。

第五十四章 一顿廷杖烟消云散

    如蒙毅和公子苏耽心的那样,秦王并没有斩了赵高,也没有接着再往下追究。

    或许他早就知道此事会牵扯到谁的身上。

    身为天子的他,或许要的并不是最终的结果,而是在追查幕后黑手的过程时,以铁血的手段去震慑朝中大臣,以及皇城的禁军。

    而公子苏在见了左相之后,也打消了据理力争的心思。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一切都得要看天子的心思,便是公子苏也不例外。

    于是皇宫深处的秦王在砍了一帮禁军的脑袋之后,又将赵高廷杖三十,罚了半年的俸禄之后,便匆匆结案。

    也没有告知君臣此事的缘故,倒是一顿廷杖之下,赵高皮开肉绽,差一点就没缓过气来。

    后来还是太监偷偷往他嘴里塞了一截辽参,才让他活了下来。

    便是这样,他也在府里整整躺了三月才回过气。

    倒是公子亥像一个无事之人,成天窝在自己的府上,什么风声雨声,我不出声。

    按照越高教他的那样,早早就开始了冬眠,便是秦王传了两回,也推说自己染了风寒,不敢进宫,怕传染给父王。

    秦王似乎要的也就是这样的效果,杀鸡给一帮猴子们看,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

    谁敢有异心?禁军的赵高就是先例,即便是秦王喜欢的庞臣,也照样打得你生不如死。

    那一声声的廷杖,与其说打在赵高的身上,不如说一下一下地打在一帮大臣们的心头。

    据说那日只有三人没有上朝,公子亥是其一,剩下的便是公子苏和大将军蒙毅。

    而秦王连提都没提过三人,仿佛自己两个儿子在大将军的陪同之下,去郊外狩猎了一样。

    只有左相远远地望着趴在地上的赵高和金殿上的秦王,嘴角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或许在他看来,明哲保身才是他的取舍之道。

    ……

    中秋已过,天气转凉。

    来不及制船的徐福,在东海边上跟渔村的百姓租了一艘大船,带着赵猛和李修元,以及几个护卫等不及出海了。

    孩子们在来到海边的第二天,李修元便煮了数十桶的药灵,给孩子们淬体,完成了他们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改变。

    由一个来自未来的凡人,为他们洗髓伐骨,一夜之间聚气成了小小的修士。

    李修元留下一半的护卫带着孩子们在渔村里修炼。

    同时完成所在兵器的改造。

    原来是秦时的铜剑太长,想在快速拔出几乎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这是李修元跟徐福,赵猛三人一起讨论后的结果。

    最后将长刀改为四尺,剑改为三尺五寸,所有的长刀和铜剑都重新回炉,请了一帮铁匠重新打造。

    感觉到高兴当数赵猛,这些日子不停地在李修元和徐福的耳边上唠叨:“这样的剑,才有拔剑如风的感觉。”

    徐福也深有感触,因为之前他无论练了多久,也找不到拔剑的感觉。

    直到李修元将他手里的铜剑斩去一截,让他重新尝试之下,终于找到了感觉。

    李修元看着两人认真地说道:“虽然说一寸长,一寸强,可是,如果你的剑还未来拔出,我的剑去已经刺进了你的胸口,又会怎样?”

    正说话间,船上的伙计突然惊呼了起来:“不好,我们遇上土匪了。”

    还没等李修元回过头来,只听“嗖!”的一声,一枝羽箭自海上飞来,于刹那之向着李修元身边的徐福飞来。

    不等李修元出手,赵猛挥着刀鞘将飞来的羽箭打落。

    三人抬头望去,在距离不过五十丈的地方又驰来了一艘海船,船上站着挥刀射箭的土匪,应该说是海匪。

    赵猛一见之下,跟身后的护卫们怒喝:“还愣着干嘛,放箭!”

    于是一帮护卫纷纷拿出自己的弓箭,在一遍惊呼声中,数十枝铁箭眨眼之间就破空而去,只听到对方的船上传来一阵惨叫。

    这些护卫眼下的修为可不低,很多都是聚气五层的修为了。

    更不要说就要前几天,赵猛和徐福已经筑基成功,成名副其实的修行者了。

    于是双方瞬间对射了起来,嗖嗖嗖,有无数的羽箭往海船上飞来。

    同样,连赵猛地拿出人弓箭,跟着护卫们一起往靠上来的海船上射去。

    只是,双方并没有射出几箭,就已经变成短兵相接了,因为在伙计的呼叫声中,以及一阵震动中,李修元知道大船终于靠岸了。

    没想到,他传说中的蓬莱仙岛上没有神仙,倒是盘踞着一帮海上的土匪。

    于是一帮护卫扔下弓箭,抽出刀剑跳下大船,于齐腰深的海水里往岸边冲去,不到一会双方便厮杀了起来。

    李修元没有急着下船,而是握着铁弓,默默地注视着当前的混战,但凡有护卫遇到危险他才会射出一箭。

    不管是徐福和赵猛,他都要给这些家伙更多厮杀的机会,毕竟以后的岁岁年年,像这样的危险不知道会遇到多少。

    他帮得了一回,却不能一直守着两人和一帮孩子们的身后。

    若不是想着来海岛上看上一眼,这个时间他应该租上一辆马车,悠悠中往皇城而去了。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身在大海船上,一眼望去,自己一方的护卫不过三十几人,对方的土匪却有近百人。

    只是这些土匪对赵猛和一帮护来说没有太大的压力,这些土匪大多都是没有修为的家伙,哪能跟一帮经过了血战洗礼的护卫们比?

    冲上海滩的赵猛大声喝道:“兄弟们,将这些土匪统统砍了。”

    于是护卫虽然人数比土匪们少了很多,可是架不住他们凶残,每一刀砍出必有一人被倒下。

    上百人的土匪架不住赵猛一帮人势不可挡冲击,一番苦战之下,发现根本不是对手,于是便一路吼叫着往岛上突围。

    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岛上还有一半的土匪。

    “杀光他们!”

    海滩上的厮杀终于惊动了岛上的土匪,在李修元的注视之下,两个筑基境的土匪往赵猛等人冲来。

    一个身高足足有六尺的巨汉,冲上来抡起一把巨斧对着赵猛狠狠劈来。

    赵猛没有后退,而是反手用手里的长刀劈了过去。

    一股强大的巨力传来,赵猛一下被巨汉击飞,便是下了海船冲上沙滩的徐福,眼中都是震愕。

    “嗖!”的一声响起!

    等到赵猛回过神来,一枝铁箭已经从巨汉的脖子上穿过,筑基中期的修为,不是眼前赵猛所能力敌。

    大海船上的李修元冷冷地说道:“还有一个跟你们修为差不多的家伙,自己解决吧。”

    赵猛攥紧手里的长刀,一刀将面前这个脖子中箭的巨汉断头,然后继续往土匪们追去。

    一路而来,他不知道遇上多少次土匪和杀手。

    所以,当他在海上再遇上面前这些土匪的时候,便不会再多说什么,更不会手下留情。

    “铛铛铛!”

    赵猛手里的长刀劈在冲上来土匪的剑上,强大的冲击让赵猛一时握不住手里的长刀,一下被土匪砸倒在地。

    正当筑基境的土匪握着长剑,怒吼中往赵猛一剑刺来的当下。

    而此时赵猛手里的长刀已经飞了出去,眼见他就要伤在对方的手下之时。

    “铛铛铛!”声响起!

    土匪手里的长剑没有刺中赵猛的身体,却跟冲上来徐福手里的长剑碰撞在一起,激出一串大小不一的火花。

    便在此时,赵猛捡起地上的长刀,反手一刀朝土匪的脖子砍去。

    因为他的速度太快了,根本不像是筑基二重修为的速度,这是因为他一路上都在修炼拔刀术的原因。

    这一下土匪却反应迟了,只是刹那之间,又是“咔嚓!”一声音在沙滩上响起。

    刚刚冲过来,已经筑基三重修为的土匪,在赵猛和徐福二人的配合之下,脖子一下被赵猛劈断,死于非命。

    “徐大人,你没事吧?!”

    赵猛没想到徐福如此悍勇,敢跟土匪正面硬扛,自是吓了一跳,接着自己顿时爆发出如野兽一般的杀气。

    远远地跟海船上的李修元吼叫:“李掌柜,我们要不要带着兄弟们杀进土匪的巢穴?”

    李修元摇摇头,冷冷地喝道:“打扫战场,就呆在这里吧。”

    说完如大鸟一般从大海船上飞身而下,往沙滩上飞掠而来。

    在他看来,没有搞清楚土匪的底细之前,贸然冲上去,只会让这里护卫作无谓的死伤,完全没有必要。

    赵猛一听,顿时喝住了继续往前冲上去的护卫,一帮人调过头来,一边打扫战场,一边派出护卫往土匪们的大海船爬了上去。

    “一把火烧了它!”

    远远地,李修元喊了一声:“不能让他们再开着船去打劫其他的渔民了。”

    徐福一愣,随后叹了一口气道:“想想也有道理,这些土匪们盘踞在这岛上,估计沿海的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李修元点了点头,跟远处还站在海边的伙计们招了招手:“都过来吧,我们要生火做饭了。”

    伙计们这才踩着海水走了过来,看着李修元问道:“这些家伙我们可不敢惹,往日里远远看见就掉头,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上了。”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淡淡地笑道:“别怕,夜里你们就回船上去睡,我估计半夜他们还会摸下来的。”

    “大人们不懂土匪吗?”伙计们吓坏了,毕竟为这事他们没少报官府,可是就连官府也拿这些土匪没有办法。

    因为海上的土匪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巢穴在哪里。

    李修元一边招呼护卫将死去的土匪扔进海里,一边往前走,直到来到一处矮小的树林边上才停下。

    看着徐福说:“让护卫们生火吧,今夜我们就在这里扎营。”

    回过头来看着几个伙计笑道:“等他们下山,我们便将他们一网打尽,至少这片海域暂时不会再有土匪为害一方。”

    徐福一边招呼护卫做事,一边看着李修元嘿嘿笑道:“这改造过的长剑果然好用,还是李掌柜厉害。”

    就在这些,海边土匪们弃下的大海船,呼呼地燃烧起来,不一会便有一道熊熊大火,往天空而去。

    不远处的赵猛哈哈笑道:“这下岛上的土匪们怕是要跟掌柜不死不休了。”

第五十五章 蓬莱有匪夜惊魂 上

    夜凉如水,开船的伙计已经回到船上去歇息,夜里的事情他们也帮不上忙。

    赵猛不等天黑,便带着一帮护卫在营地四周布置陷阱。

    一路从皇城过来,大家不知经历了多少回袭击,对于布置陷阱这种事,早就轻车熟路,不到一个时辰,便布下了数十个。

    只要山上的土匪敢半夜来袭,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今天白天在海上遇到的这些土匪,让赵猛一帮人消灭得差不多一大半,剩下的全都往岛上的山里跑了过去。

    更不要说,李修元一行人还斩了两个筑基境的土匪。

    在他看来,这些家伙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想着趁着夜色下山报仇将自己一行人消灭在此。

    否则,自己明天开船离开,这些家伙怕是再也无法离开此地,除非他们伐木造船。

    只是,土匪会造船吗?

    在茫茫大海之上,永远不会缺少来往的商船,也永远不会缺少靠打劫为生的海匪。

    只不过,既然被李修元遇上了,他便不会放过这些家伙。

    这一次,不仅仅是因为那些没有修为的伙计,还因为那些没有成长起来的孩子们。

    一帮护卫们在完成陷阱之后,跟着赵猛早早就睡了,说是留着精神半夜起来跟土匪们周旋。

    李修元捧着一杯热茶,看着面前的徐福说道:“一会打起来,你不要动手,守在这里就行了。”

    徐福一惊,看着他问道:“我们只带了一半的护卫,够不够?”

    望着阴沉的天空,李修元淡淡地回道:“难不成,他们比皇城的禁军还要厉害不成?连禁军都不敢再惹我们了。”

    徐福嘿嘿一笑,点头应道:“这岛上既然被土匪们占了,想来也没有神仙,也算是死了一回心。”

    李修元想了想,望着幽黑的山林说道:“漫漫长路任你闯,你已经是修士了,着什么急?”

    徐福在为自己寻找仙丹一事患得患失。

    李修元却想着一会能不能速战速决,再打完眼前这一仗,也算是他最后一次帮助这些护卫们完成血与火的洗礼了。

    徐福叹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次回渔村,你就要离开了吗?!”

    李修元一听,想着自己接下来的行程,一时间却没有主意,想来想去只能先回皇城,看看夫子和小黑回来没有。

    看着他笑道:“眼见就要下雪,你们的兵器重新铸造还得花不少日子,这个冬天便呆在这里吧。”

    徐福着他苦笑道:“我听伙计们说,这里冬天跟秋天没什么分别,我还是头一回享受这样的气候呢!”

    李修元的一颗心却在这一瞬间飞回了皇城,想着张良和小黑的事情,想着雪花纷飞的闲来酒肆。

    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我说,你等到明年春天……我给你配些药液,到时候你回到皇城如此,如此……”

    在他看来,徐福的三次出海,自己能见证一回便已经不错了,接下来总得让这家伙自己去闯荡。

    自己已经为他打造了一支不算弱的队伍,就算在路上遇到土匪,也翻不起太大的风浪了。

    徐福一惊,他没想到李修元已经替他想得这么仔细,不由得叹了又叹。

    看着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一个人回皇城,路上也得小心一些。”

    李修元呵呵笑道:“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怕什么?”

    徐福一听,顿时激起无限的豪情,拍着胸口说道:“我们是男人,自然不怕在修行的路上遇到困难。”

    李修元点点头,认真地交代道:“回到皇城,切记不要提到我……”

    “怎么,你怕大王找你麻烦?”徐福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修元摇摇头,静静地说道:“我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你若是把我卖了,我便不得不离开皇城,你以后想要找我,怕是难了。”

    李修元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徐福,所以,他要提前把这些事情跟交代好。

    徐福想想也是,若是李修元真的拍屁股走人,天下之大,两人怕是再也相见无期。

    于是,忍不住问道:“倘若回到皇城,大王问我,我要如何回话?”

    李修元一愣,随后淡淡地笑了笑:“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这还要我来教你么?便是赵猛,你也让他如此这般说好了……”

    徐福无语地看着他愣了半晌,才淡淡地笑了起来。

    ......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说的就是今夜的蓬莱岛下的山脚。

    当山上的土匪们趁着夜色偷偷摸下山时,竟然没有遇上抵抗,在他们看来,白天的这些家伙就是猪脑子。

    要知道这海上征战,最怕的就是夜晚。

    登上海岛,只是开始而已,在土匪们看来,就算自己的船被烧了,只要今夜这一战赢了,还怕没船吗?

    营地里虽然扎着帐篷,可是赵猛早就带着一帮护卫隐身于树林里面,连徐福也被李修元送去了大海船上。

    隐身于黑暗中的李修元,放出的神识锁定了不远处土匪,喃喃道:“还真是一帮不怕死的家伙啊!”

    静静地,李修元握着铁弓,搭上铁箭,站在一个巨大的礁石上面,注视着往营地里摸来的一帮土匪。

    细数一下,竟然还有百人之多,看来这里果然是土匪们的大本营。

    没有吭声,静静地看着一个接着一个土匪踩进陷阱,然后被突如其来的铁箭射中,然后黑夜里响起了土匪们凄惨地嚎叫。

    只怕是谁也想不到,在这个宁静的夜晩,白天坑了他们一回的家伙,竟然想着在沙滩上,树林外的礁石里布下了陷阱。

    只不过,土匪们却也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因为他们的船没有了,无论如何,也要将对手的大海船抢到手。

    于是,土匪们不再隐藏自己的行踪,发出一声声的吼叫,兵分两路,一拨往营地里冲去,一拨往海边的大海船上冲了过去。

    “兄弟们,冲上去,杀光这些家伙!”

    “不能放走这些家伙,他们烧了我们的船!”

    “跟他们拼了,大哥……我中箭了!”

    茫茫夜色之中,响起了土匪们凄惨的喊叫之声,在空旷的海滩中回荡,异常惊人。

    李修元将手里的铁弓瞄准了冲向大海船的土匪,因为他没想到这些家伙竟然改变了主意。

    竟然想先打海船的主意。

    营地的土匪们有赵猛和一帮护卫,以及无数的陷阱,并不需要他去操心,他只眼前的任务是消灭冲向大海船的土匪们。

    只听“嗖!”的一声轻响,铁箭划破黑夜,射穿了一身黑衣土匪,只听到一声闷哼,冲在最前面的土匪应声倒在沙滩上面。

    “嗖!嗖!”接着便是二枝铁箭飞出,又有两个黑衣人倒在海水里。

    入秋之后海水已是冰凉,中箭的土匪有人痛苦地闷哼起来。

    也有人水性不错,在中箭的刹那之间,便快速滑动,双腿拼命地蹬起来,也不管身后的兄弟,更不去理会眼前的大船。

    而是想着如何在这个死亡的夜晚活下来,如海里鱼儿一般朝远处游去。

    “扑通,扑通!”

    随着李修元手里铁箭的射出,不断有土匪中箭,有人试图往大船爬去,有人往远处游去,还有被吓坏的土匪干脆扭头。

    不再想着去杀大海船上的伙计,宛如这茫茫的海边守着一个杀神,让他们不敢往前半步。

    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在海里,浓浓的血腥散开,活着的土匪们只想赶紧逃命。

    就在这同一时刻,树林外的营地四周也响起了一声声的弓箭声。

    有土匪们射出的,还有赵猛带着护卫们射出来的。

    一时间,黑夜里到处都是嗖嗖嗖的弓箭声,以及中箭倒在沙滩上土匪们的嚎叫,直到现在,土匪也没发现赵猛一帮人躲在那里。

    不断有土匪中箭,也有土匪突围想往山上退回去,二个土匪首领冲入了海中,欲往大海船上冲去。

    或许在他们看来,只要登上大海船,就能取得这场突袭最后的胜利。

    只是隐身在礁石上的李修元却不会如他们的意,手里的弓箭一枝接着一枝射出,这一回,他瞄准了指挥身后土匪们往上冲的两个首领。

    嗖地一声响起,没等蒙面的土匪首领继续吼叫,一枝铁箭从他胸口穿出,手里的长剑怔怔地指向不到三十丈外的李修元,一头扎进了海水之中。

    冲上来的手下有过半被射杀,海面上浮起数十具尸体,另一个土匪首领看得欲哭无泪。山上的土匪本来就不多,这一下有大半没了。

    只是,他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没等黑暗中的铁箭飞到,土匪首领自己钻进了海水里,一边招呼身后的土匪们撤离,否则一个都逃不了。

    “走!我们中埋伏了!”

    “兄弟们,风紧,回山上去!”

    土匪首领悲愤地怒吼一声,不敢上岸,而是往远处游去。这一带都是他们的地盘,逃命之下,一个个速度非常快。

    在他们看来,只要远离这艘可怕的海船,再上岸便能往山上逃命。

    赵猛不等李修元过来,一个箭步冲了出来,只见好没花多上功夫便冲到了往营地里冲上来土匪们的身后。

    “找死!看剑!”

    一个身材略显魁梧的海匪手腕一翻,握着一柄长剑往赵猛冲了过来,同时招呼身后的同伴一起。

    眼看土匪手里的长剑斩出,赵猛身后的一帮护卫一个四下散开,一刹那,训练有素的皇家护卫们站在了赵猛的身后。

    眼见土匪的长剑斩来,赵猛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抬起右手,全身的真气汇于刀上,猛的往扑上来的土匪斩了过去!

    “咔嚓!”一声清脆的声起。

    只见赵猛手里的长刀与土匪斩来的长剑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让在场所有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赵猛斩出的一刀竟然将土匪首领导的长剑斩断,然后趁势斩在土匪的头上。

    一颗人头飞上了出去,一道血箭冲上了半空。

    另一个冲过来的土匪吓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半截无头尸体,惊呼道:“这不可能。”

    赵猛冷笑一声,手中真气汇聚,一道不可见的刀光融入茫茫的黑暗之中,瞬间冲到刚刚扑来的土匪身前,一刀斩出。

    “咔嚓!”一声,

    巨大的力量凝聚在他的长刀上,瞬间砍在了土匪斩过来的长剑之上。

第五十六章 蓬莱有匪夜惊魂 下

    一声巨响,一身黑衣土匪手里的长剑断成两截!已经是筑基二重的赵猛,将真气凝聚于长刀之上,又岂是眼前的土匪所能抵挡?

    黑衣人两眼一瞪,一口的鲜血喷出,胸口被赵猛一刀砍伤,心急之下,气急之下喷了一口血。

    黑衣人脸色大变,因为他完全没有看清赵猛的刀光,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怖。

    两人都是筑基境的修为,但就是眼前这家伙,竟然一刀便将自己的长剑斩断,让自己受了内伤。

    赵猛一见心里暗自高兴,大喝道:“来来!大爷陪你拼命!”

    说罢,握着刀向黑衣人冲了过去!

    一身黑衣的土匪顿时大惊,跟后面喝道:“愣着干什么,兄弟们一起上,杀了这家伙,他们就没有修士了。”

    闻言,在他身后的十几个土匪恍然大悟。

    各自从拿出自己的武器,怒吼着扑了上来,双方的距离本来就没有多远,眼前这帮家伙就在以多胜少跟赵猛厮杀在一起。

    “兄弟们上啊,杀了这些土匪!”

    没等这里土匪扑上来将赵猛围住,隐藏在黑暗中的护卫们也纷纷现出身来,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能让首领单独跟土匪们拼命。

    一时间,营地外的海滩上乱成了一团,隐藏在暗处的护卫冲出来了半,往土匪们杀上过去。

    只是眨眼之间,形势便调转过来,护卫们对土匪形成了绝杀的包围。

    赵猛眼疾手快,见黑衣人的长剑已经快要斩到自己胸口,脚步一错,从来人的身边冲了过去。

    土匪一击不中,顿时要转身欲要再斩一剑。

    只是他刚一转身,便看到一只闪着幽亮的刀光在自己面前迅速的放大。

    “咔嚓!”

    一声巨响,黑衣人被赵猛一刀劈开,鲜血从他的脖子喷涌了出来,瞬间溅在了赵猛的脸上、身上。

    其他冲上来的堪们更是惊怒交加,纷纷发出震天的吼叫,一时间刀光剑气对斩在一起。

    不知道有多少土匪倒已经是聚气之境护卫的刀剑之下,要知道这些护卫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而这些土匪哪里见过这么凶残的家伙?一帮比土匪还狠的护卫成了他们的噩梦。

    拼命之下的土匪各种杀招使用,然而并不能改变他们被虐杀的结果,一时间烟尘四起,沙尘飞扬。

    赵猛擦了一下脸上的血渍,不屑地嘲讽道:“我还以为这你们有多厉害,原来也禁不住我一刀啊?”

    他知道,这是他头一回正面跟筑基境的土匪拼命,能活下来,真的已经是奇迹了。

    护卫们眼见首领砍倒了面前这个厉害的家伙,

    沙尘散开,露出了被护卫砍倒后的土匪。

    待土匪们看清了眼前的情形后惊恐万分,大吼一声之下,纷纷扭头往山上跑去。

    一个个满脸惊骇,歇斯底里地吼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几十个家伙怎么可是以打败我们一百多个兄弟!”

    赵猛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是官兵你们是土匪。”

    说完一步从踏出,身形一闪之下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虚影。

    哪里有空去理会土匪们的抱怨,只顾提刀就砍,伴随着一声声的呯呯闷响,一个个土匪从他的身边飞了出去。

    黑夜里瞬间变得一片狼藉,血肉横飞。

    又轰飞一个土匪之后,赵猛吼道:“兄弟们,不能放过这些土匪,将他们统统留在沙滩上面啊!”“他娘的,你做梦呢!我跟你拼了!”

    土匪们哪里敢留下来,纷纷扭头往山上跑去,此时此刻,一个个恨不得多出两条腿来。

    谁有力气跟你们拼命?

    就在赵猛招呼着兄弟们往前冲去的瞬间,不远处突然有一个黑衣老人迎来而来,只是一道掌风,便将赵猛轰飞了三丈远。

    哇的一声,赵猛顿时吐了一口血。

    心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就算是筑基期也不可以把自己一巴掌拍伤。

    好在这黑衣老人离他还有数丈的距离,不然自己绝对不会只是吐血这么简单。

    “老大!”一帮土匪们看着老人,纷纷嚷嚷道:“你要是再来晚一步,兄弟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身黑衣的老人喝道:“平时让你们好好修炼,一个个不听,哪怕你们多吃些苦,何至于今天让人追着砍杀?”

    一帮侥幸活下来的土匪们纷纷停下,指着不远处的赵猛和追上来的护卫们吼道:“老大,杀了这些家伙,替兄弟们报仇!”

    老人训斥了一通不敢直视他的土匪,扭头怒视着赵猛乖人。

    冷冷说道:“我不管你们什么来历,敢到我的地盘嚣张,那么便一个都不要离开,下去陪我死去的手下吧。”

    赵猛扭头往大海船的方向望了一眼,转过身擦掉嘴角的鲜血,往地上吐去。

    回道:“我们嚣张吗?是你们先在海上动手的,我们还能怎么样?”

    “你有胆,就让我送你归天吧!”

    老人说完以化手剑,雄浑的真气在他的手掌凝聚出一个燃烧的长剑,下一刻就要往赵猛一剑斩来!

    “嗖!”

    一声细微的声音传来,从海边飞来一道黑色的闪电,于刹那之间刺破老人手里的那道未知名的火焰。

    然后继续往前,在老人的惊呼声中,一枝黑色的铁箭已经刺进了他的胸口。

    老人满脸的惊骇,只见自己的胸口有一道金色火焰燃烧开来,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无法扑灭。

    正待他欲要脱下自己的黑袍灭火之时,空中有一道黑影飞了上来。

    不待老人作出反应,一道黑影冲到他跟前狠狠地往他胸口轰出一拳。

    赵猛眼见李修元伤了老人,以奔雷之势一拳轰在了老人的胸口,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老人的胸口立刻凹陷下去一大块。

    一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老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随后就那么直挺挺地倒飞了出去,砰地一声倒在沙滩上面。

    这一瞬间的惊变,前后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已经是金丹后期的黑衣老人变成了一个燃烧的火人。

    蓬莱岛上的老人,神魂俱灭。

    一帮土匪吓得惊呼一声,哗啦啦继续往山上跑去。

    一边跑一边惊叫道:“不好了,老大被人打死了,兄弟们各自去逃命吧!”

    站在礁石上的李修元,远远地跟赵猛说道:“带上你的人,冲上山去,把他们的巢穴灭了!”

    赵猛扭头哈哈笑道:“谢谢,我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说完跟着冲上来的将近四十个护卫们吼道:“兄弟们!跟我一起攻上去,把土匪们统统消灭在这个岛上!”

    这时,所有的护卫们都冲了过来,怒吼道:“大人放心,我们兄弟合力攻上去,灭了这岛上的土匪!”

    夜风渐起,却挡不住一帮护卫的决心。

    纷纷跟着逃命的土匪身后,往山间追了过去。

    李修元跟大海船上的徐福说道:“你带着人守好船,我跟在赵猛的后面,看看这里还会不会有厉害的土匪。”

    徐福赶紧应道:“李掌柜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呢。”

    李修元踏下大礁石,握着铁弓,一步一步往山间而去。

    他倒不会跟着往山上爬,他相信只要自己站在山下,就能看见山间发生的一切。

    只要他想,便能射中那些从黑暗中突然逃出来的土匪。

    在他看来,蓬莱岛上就算没有修士,也不应该有土匪盘踞在此。这回就算不是为了徐福,便是为了附近的渔村,他也要把这些土匪给清理一番。

    在他眼里,这些土匪连皇城里的禁军都不如,根本不需要他跟在后面往山上去。

    跟赵猛和一帮护卫的紧张心情不同,眼下李修元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情绪,更不要说什么兴奋和无措。

    这一路而来,护卫们都是躲在马车后,依仗一些陷阱和自己布下的法阵,跟皇城来的禁军们拼命。

    但是从来到海岛之后一切便不同了,今天的战斗却是他们第一次直面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跟真正的强者拼命。

    之前他听赵猛说其实从禁军中挑选的护卫也有各自的手段,只是这些家伙在皇城待的时间太久,早就忘记怎么正面跟人拼命了。

    这下好了,有了海岛一役,想必会让这些护卫以后很长的时间里,都会想着如何弥补自己的水足之处。

    毕竟修行如逆水行舟,说不定下一刻就会遇上比自己更为厉害的对手。

    静静地于风中放出自己的神识,眼见赵猛攻破了根本没有人防守的山寨大门。

    而此时山上的土匪们已经中下逃窜,哪里有人组织哪怕一次有效的抵抗。

    又过了不到半年时辰,一道火光冲天而起,想必是赵猛等人一把火烧了土匪们的老窝,不想给后面来的家伙留下有用的东西。

    摇摇头,再次确认赵猛等人已经解决了所有的土匪之后,李修元这才收起了弓箭,扭头往营地的方向而去。

    一路都在倒在地上的土匪尸体,路过之下,李修元挥手便是一张神符,一时间沙滩上有一堆堆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看到沙滩上的火光,徐福也从大海船上下来,一路来到李修元的面前。

    “李掌柜,你没有去山上?”徐福一脸兴奋地说道:“赵猛带着护卫们冲上山去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没有。”李修元往火堆里扔了树枝,静静地回道:“土匪的大当家已经被我斩了,其他几个筑基境的家伙也倒在了这里。”

    徐福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我们这么做,算不算是为渔村的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笑道:“当然是好事啊,至少往后附近的渔民不用再害怕被土匪们打劫了。”

    徐福自嘲笑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打死他们也想不到掌柜的会跟着我们来海岛吧?”

    李修元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想着不久之后的那场别离。

    静静地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以后的年年岁岁,就要靠你们自己面对遇到的种种危险了。”

    徐福的心情十分复杂,看着李修元摇摇头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之前我可是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李修元倒了两杯热茶,笑道:“下回回到皇城,来找我。”

    徐福一惊,赶紧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还会有破境的机会?”

    ……

第五十七章 一场风暴毁了大船

    等到赵猛带着一帮护卫回到山下的营地时,李修元跟徐福两人早已经入了睡梦之中。

    只不过一些海上的土匪,自然乱不了李修元修行的心境。

    好不容易劝住了心里好奇的徐福,不让他趁着夜色往山间而去,说是想去山间一游,也要等着天亮之后再说。

    在他看来眼下的徐福不仅仅需要修行,更需要修心。

    而赵猛也是一样,两人都容易被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打乱心境。

    只是无论是李修元还是赵猛,都没想到徐福的好奇心太重,这一转,便在岛上整整转了三天三夜。

    直到他抱着一堆不知名的药草回到营地,请李修元帮着辨认之时,李修元才知道这家伙竟然带着一帮护卫去山上寻找灵药去了。

    李修元看着面对堆成小山一样的药草,不由得有些头大。

    看着徐福苦笑道:“看来,下次回皇城你需要买一本药草大全了。”

    徐福望着不远处的海船,静静地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事,看来下回皇城真的找一家药铺好好学学了。”

    “回去之后低调一些,实话实说吧。”李修元想了想说道:“三座仙山你只到访了一座,还有两次机会。”

    “我倒是不需要什么功劳,只要大王不怪罪于我就好。”

    叹了一口气,徐福突然间想到了皇城里的秦王,忍不住淡淡地回道。

    李修元忍不住哂然一笑,说道:“皇城也有修行者,你这些药草拿一半送给秦王,一半拿去卖掉吧。”

    徐福一愣,看着他问道:“掌柜要不要留一些在身边?”

    “我要来干嘛?我是卖酒的掌柜,又不是皇城里的杀手。”

    李修元一边替他清理,一边笑道,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将地上的药草清理出来。

    过了片刻才说道:“这一堆拿去给秦王,完成你此行的使命,这一堆让护卫们留下,以防日后不时之需,这一堆拿去卖给皇城的药铺……”

    徐福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如此说来,掌柜你此行陪我着一路而来,岂不是白跑了一回?”

    “那又如何?”李修元淡淡地回道:“我本来此行就是跟你出来逛逛,因为夫子也带着我弟弟去游历了,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

    “谢我干嘛?”

    徐福吓了一跳:“没有李掌柜,我跟赵猛和一帮兄弟,只怕早就死在土匪杀手的箭下了。”

    李修元呵呵一笑:“不说了,回去后你跟赵猛先挑几件重铸过的刀剑,赶紧练习。”

    说再多,估计徐福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于是李修元干脆不说了,眼下他要给这些家伙更多的是信心。

    趁着刚刚打了一场胜仗,让大家多一些自信,以没有自己的日子里有继续修行的动力。

    徐福指着茫茫的大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苦笑道:“李掌柜,倘若我有一天跟这晨失去在大海船的土匪一样,永远被困在某个孤岛之上,是不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李修元捡起一株药草闻一闻,笑道:“身安处便是心安处,只要活着在哪里修行还不是一样的道理。”

    徐福眼帘微垂,喃喃念道:“好一个身安处便是心安处,看来,遇上李掌柜才是我徐福此生最大的幸事。”

    李修元随意笑道:“勿须如此,这一路走来,让我见识到大秦的山山水水,我心里也很欢喜。”

    徐福指着躺在不远处的赵猛道:“便是赵猛和一帮护卫,也得心心念念,永远都记着你的好处,还有那些孩子们。”

    说到孩子们,李修元再次提醒道:“记住,倘若你要回皇城,一定要留下一半的人手看着这些孩子,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

    徐福放下手里的茶杯,干净利落地回道:“我保证!”

    ……

    中秋过后是重阳,正是登高望远的时节。

    人算不如天算,任李修元如何聪明,任是经常出海的伙计也没要料到,一行人会在回渔村的航程中遇上风暴。

    八月秋风高怒号,正是海上风暴频繁的时候。

    任是数十个护卫帮着伙计们的忙,最终也没能逃脱覆船的噩梦。

    好在众人已经远远地望见了渔村的影子,一个个抱着破碎有船板,花上半日在死亡线上的挣扎,终于爬上了海边的沙滩。

    当李修元拉着徐福顶着风浪往沙滩上一路而来的时候,当徐福趴在沙滩上呕吐个不依的时候。

    李修元却暗自庆幸,还好这一场风暴来得晚了一些。

    若是再远上十里八里,众人怕是有大半还被滔滔的海浪淹没了。

    徐福一番呕吐之后,看着李修元有气无力地嚷嚷道:“我又欠了你一条命,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

    李修元闻言莞尔一笑:“我这可不是第一回掉进大海,你们却是非常幸运了。”

    看着伙计拉着脱力的几个护卫爬上沙滩,李修元跟走过来的赵猛叹了一口气。

    皱着眉头说道:“接下来,你们除了修炼拔剑术之外,每天要花些功夫来海边练练水性,那些孩子们也一样。”

    赵猛一边弯腰呕吐,一边苦笑道:“掌柜说得有道理,看来我们都得好好练练自己的水性。”

    回过神来的徐福有气无力地喊道:“赵猛麻烦你清点一下人数,莫要落下兄弟们在海里了。”

    赵猛一惊,扭头大吼一声:“兄弟们,要是还活着赶紧给我爬上来。”

    ……

    一番风暴有惊无险,只是让渔村损失了一艘大渔船。

    不过船上的伙计倒是个个欢喜,因为赵猛端了海岛上土匪的窝,给他们分了不少的钱币。

    徐福更是答应给渔村赔一艘大海船。

    所需要的费用一并由皇朝支付,并且又定做二艘大船,用来下一回出海。

    村里的老人一听不仅赔他们一艘新的大海船,还在要这里打造新海船,自然欢喜得不行。

    如果一来,整个渔村往后十年的生活都不用发愁了。

    坐在屋檐下,望着天空瑟瑟的秋风,徐福悠悠地说道:“其实,不用再跟皇上伸手,我们带的这些钱,再上从土匪窝里缴获的……”

    李修元一听赶紧纠正道:“记住,你们的船已经在海上被风暴吹翻了,你明年春天的任务是回到皇城,跟秦王献药、申请新的费用。”

    徐福的命运李修元不能跟他点明,却并不妨碍他指点这个有些糊涂的家伙,先回一趟皇城。

    让高高在上的秦王看到长生的希望,这才是正事。

    徐福一惊,呆了半晌之后才怔怔地说道:“却正是李掌柜说的这个道理。”

    “如此一来,你倒可以跟我在皇城再聚上一回,说不定能帮你和赵猛更上一层楼,以后我也就放心了。”

    在李修元看来,来到一趟东海蓬莱,虽然没见到传说中的仙人,也算是满足了他大秦之行的一个愿望。

    如果一来,他跟徐福的缘份,也差不多要结束、去念了。

    正在两人煮茶聊得开心的时候,之前船上的伙计领着一人远远地走了过来。

    还没等李修元抬头,没等徐福开口。

    来人便远远地嚷嚷了起来:“我说兄弟你不好好待在皇城卖酒,跑来这渔村干嘛?你什么意思啊?”

    李修元有些好奇,看着他笑道:“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来了东海,谁告诉你的?”

    徐福微笑着添了一个杯子,拎起茶壶往里添水。

    淡淡地笑道:“你若不是我的朋友,我肯定以为你跟皇城里的那些土匪一样,是来找我麻烦的。”

    李修元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由得指着来人笑道:“夫子回来了?”

    来人自然是两人的共同的朋友张良了。

    张良大咧咧在桌前坐下,跟伙计道了谢,扭着看着两人说:“夫子回来了,你们一路往东,却是小黑弟弟告诉我的。”

    李修元心头一暖,心道难不成是小黑跟自己心有感应?还是老道士去见小黑了?

    对于张良能找到自己,他是既然意外,又惊喜。

    毕竟这家伙来不远数千里来找自己,肯定有原因。

    张良喝光了一杯热茶,才叹了一口气:“夫子倒没有回来,是他写了一封信给我,让我来找你……”

    李修元一愣,心道张良既然没有明说,肯定是有些话不想让徐福听到。

    想来想去,难不成,夫子这是想让自己跟张良去见某个大人物不成?

    张良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道:“是小黑让我往东走,然后顺着海边的渔村来找你,这些话都是老师写在信里的。”

    徐福一听笑了起来,看着李修元笑道:“掌柜的,看来你不能立刻回皇城去做你的掌柜啊?”

    李修元淡淡一笑:“我不是说过吗?心安处,便是身安处。”

    张良摇摇头,看着两人神秘地笑道:“你们不在的日子里,皇城可是出大事了,光是禁军的首领就被砍了好几个脑袋……”

    花了一会的工夫,张良将发生的皇城的一幕跟两人摆道了一回。

    徐福一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看着李修元苦笑道:“看来皇上也没有一查到底啊,光是几个禁军首领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李修元摇摇头,静静地说道:“此事就此打住,你永远不要再追问了,记住我的话。”

    既然秦王没有一查到底,说明并不是查不到幕后的黑手。

    而是天子不想查而已,或者秦王知道是谁,却并不想真的追究其责任。

    最后的这把刀是高高举起,又轻轻地放了下来。

    倘若徐福下次回去好死不死追着不放,怕是天子也会一怒之下……想来想去,他只好提醒这徐福,千万不要犯傻。

    徐福一激灵,仿佛想起了些什么?当即闭上的嘴巴,看着两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良不知其中缘由,看着两人哈哈笑道:“这事跟我没啥关系,我也不会去纠结,话说我好久没找到你喝酒了。”

    徐福这才悠悠地吸了一口气,笑道:“趁着都在,我们好好喝一杯。”

    看着张良不远千里而来,徐福知道李修元怕是要跟着张良离开这里。

    这个冬天,他跟带着一帮孩子,在这偏僻的小渔村里安静地修行了。

    想到这里,便是经历过一些风雨的徐福,也忍不住看着张良埋怨起来:“话说,你这一来是不是要把掌柜的带走?”

第五十八章 英雄自古出燕赵

    这一回,李修元并没有匆匆跟着张良离开。

    而是安静地呆了一些日子,教一帮孩子们如何练习拔剑,如何打坐行气,直到所有的孩子都完成了聚气之后。

    这个时候,重铸的刀剑已经完成了一半,很多孩子们都可以拿着属于自己的刀剑开始修行了。

    直到秋日将尽之时,李修元才动手替徐福配了一副掺了些许灵药的药液。

    看着他静静地说道:“来年开春,让赵猛陪你回皇城,去见秦王吧。”

    完成了跟徐福最后的约定,也让他有一个跟秦王交代的理由,李修元要打算离去了,前路漫漫,他要去陪张良看看。

    徐福知道留不住两人,最后跟着赵猛一起,四人又喝了一顿酒之后。

    于霜降之日的清晨,在徐福和赵猛宿醉未醒之际。

    跟张良坐着马车,悄然离开了这个东海边上的小渔村。

    掀开车帘一角,道路两边百草尽哀,入眼尽是肃杀之息,要不了多久,就要下雪了。

    虽然大秦的雪,还飘落不到这个东海边上的小渔村。

    李修元没想到的是,夫子竟然让张良去见大燕的太子丹,这完全出乎李修元的意料之中。

    在他看来,自己只要回到皇城,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天来临就好。

    这方世界便是秦王也只是实现了疆土的一统,却没有统一六国的人心。

    只要人心没有一统,便有人不甘心的人想在刺杀秦王!哪怕是洪水滔天,哪怕一去不归!

    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天下分割了太久,在六国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土地和君王。

    在他们看来,秦王一统了六国,便意味着他们已经亡国,便会有不畏的死士,成天想着如何刺秦,如何名垂千古。

    即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秦王,也害怕六国的修士来皇城行刺。

    “我说,这回淑子跟在夫子身边,能学不少知识吧。”

    李修元望着车外茫茫荒原,心想寒日之时,或许夫子就要带着小黑的淑子回到书院了,只不知道,自己两人此去大燕要花上多少的日子。

    张良靠在马车上笑了笑:“这可说不好,若是小黑跟淑子勤快些,多动动嘴或许能从夫子那里学到不少的知识。”

    在他看来,若是这两个家伙一心只想着玩,最后也就落下个游山玩水,吃吃喝喝的结果。

    毕竟张良是懂夫子的。

    而夫子又是一个子不问,师不说的老人。

    李修元正好相反,他只要小黑跟着夫子学习儒家的道理即可,诗书之道自有书院的先生慢慢教他。

    马车在荒原上行驶了两天,终于来到黄河边上。

    霜降已过,已是初冬时节。黄河之水还未结冰,马车上了渡船往对岸而去。

    李修元看着面前滔滔波澜,天空已经有零星的雪花飘下,张良一脸发呆的模样,伸手去接天空落下的雪花。

    他也没想到,两人这才出来多久,转眼就要下雪了?

    就算两人过了黄河,一路往北进入魏国的安邑,还得在路上花上几天的时间。

    只是他不知道,从赵国一路往前直到大燕,还要花上多久的时间?

    好在两人也不赶时间,可以一路欣赏北国风光,慢慢往前而去。

    离开了渔村的张良有些兴奋,毕竟他也没有去过大燕,那可是一个令他向往的地方。

    李修元一身粗衣黑衫,怕冷的张良已经换上了锦缎皮裘,看在一帮过河商贩的眼里,李修元妥妥的是张良的管家,或是下人。

    甚至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这样的主人也太刻薄了。

    张良淡淡地笑道:“我说你怎么说也是酒肆的掌柜,这一路而来难不成徐福没有照顾好你,让你把钱都花光了?”

    李修元静静地望着对岸的景致,没有理会张良的调侃。

    “我们兄弟一场,到了安邑我买一件皮袄给你如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张良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这事不用麻烦你了。”

    李修元淡淡地笑道:“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穿着,没必要浪费钱,我得挣钱给小黑交学费,你不知道么?!”

    张良怔怔地望着他说道:“这么单薄,不冷么?”

    李修元摇摇头:“或许有一天,你也会习惯这样的。”

    ……

    大燕蓟城,已是风雪漫天的时节。

    一座宫殿之内,正有一盆炭火在静静地燃烧着,让本是阴冷的天气有了一丝温暖之意。

    一件白袍太子丹捧着一杯热茶,看着跟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的男子说道:“对于未来,荆先生有何看法?”

    如果李修元在此,就会抚掌惊叹,坐在公子丹面前的男子正是他想像中的荆轲。

    也是高渐离的挚友,一个热血的男儿。

    荆轲挥了挥手,苦笑道:“秦王的野心当初六国皆知,可是六国团结起来没有?还不是一个个被先后击破。”

    六国已破,七国最终一统已成天下大势,这是谁也无力回天的事实。

    便是荆轲,也只能感慨一番。

    太子丹叹了一口气,幽幽有说道:“还好有荆先生和高先生陪在我的身边,让这漫漫严冬不至于那么困苦。”

    荆轲摇摇头:“秦军终会跨过易水,只怕臣下不能一直陪在殿下的左右了,以后就让高先生陪着你吧。”

    荆轲放下手里的茶杯,弯腰捡了几块木炭,小心地放在将要熄灭的火盆中间。

    只是过了片刻,木炭便能熊熊燃烧了起来。

    太子丹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时也命也,天不予我,我们光是凭着一腔热血又能为大燕做些什么?”

    大势将成,便是他身为太子,也无力回天。

    荆轲的眉头紧紧地皱着,过了半晌才松开,脸上露出了坚决的神情,仿佛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静静说道:“便由在下刺秦……倘若成功,秦国将再无伐燕之力。”

    太子丹闻言大惊,脸上甚至露出了惊慌的神情。

    摇摇头说道:“就算荆先生大义……上回博浪沙发生了一起刺杀,眼下的秦王已如惊弓之鸟,你如何接近他?”

    别说一六国的使臣,就算是秦国的大臣金殿之上离也要跟大王保持十丈的距离,还禁止佩戴兵器。

    想要进入戒备禁严的皇宫内刺秦,无异于痴人说梦。

    然而荆轲却不这样认为,而是平静地说道:“秦王想要捉拿樊将军,许了千金和万户人口的悬赏。”

    太了丹摇摇头道:“不妥,樊将军是我的客人,我说过要保护他的安全。”

    “与其这样活着,我相信樊将军会选择向秦王讨回血债……”

    荆轲沉声说道:“臣拿樊将军的人头,大燕国地图去皇城进献,秦王必定会来见臣……如此一来就有机会……”

    太子丹叹了一口气道:“樊将军信我才来投我,我怎能拿他的人头去献给秦王?荆先生再想想有无其他良策!”

    荆轲冷冷回道:“臣不畏死,想必樊将军的想法跟我一样不愿苟活于人世。”

    公子丹闻言不禁沉默起来,因为他也知道荆轲的决心。

    若没有足够的诱惑,身为天子的秦王怎么会轻易走下金殿,见一个默默无名的使臣?

    过了半晌,太子丹才分析道:“你需要找一把锋利无比的武器,否则就算让你近身你也杀不了他。”

    “就算如此,你还需要有一个厉害的帮手,否则你一个人如何拿着地图和……”

    荆轲头头应道:“如此我们现在便开始准备吧,否则夜长梦多,我们万万不能等着秦军攻打过来再后悔。”

    “那便如此决定了!”太子丹静静地说道:“樊将军怎么办?他来大燕投靠我,眼下我却要拿他的首级去献给秦王。”

    太子丹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

    荆轲一拍大腿,咬牙说道:“臣这就去拜访樊将军,相信他心里跟我想的一样,就盼着报仇一刻的到来。”

    “愿苍天保佑我们!”太子丹神情凝重地说道:“大燕的未来,就全交给先生了。”

    荆轲点了点头,心想这事得去打高渐离那家伙合计一番才是。

    毕竟这不是一件儿戏,大燕的千里河山,经不起秦军的践踏,也断不可葬送在自己的手里。

    怔怔地呆了半晌,之后才看着太子丹轻声说道:“找到义士之后,请殿下着人前来通知我。”

    公子丹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木桌,恨恨地说道:“我们这一生,总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为了理想而战,便是掉头又如何?!”

    荆轲想着樊将军之事,不由悲愤喝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太子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就让我们为这漫漫长夜,留下一颗照耀千古的星辰吧。”

    想着之前兵器一吉,荆轲说道:“为臣看来,宝剑无须请人铸造,出一个悬赏的告示最好不过。”

    “此话怎讲?”太子丹皱眉问道:“万一走漏了风声,如何是好?”

    “那倒不会。”荆轲抬轻声说道:“等到消息传到秦王的耳中,估计那时臣早就完成刺杀之举!毕竟这千山万水的,谁去告密?”

    “如此甚好!”太子丹长叹一声道:“就这样决定吧,我明日就让人发出悬赏,便就本人想要练习剑术……”

    荆轲哈哈一笑道:“任谁也想不到,殿下竟然会有刺秦的心思吧?放心,这事就落在臣的身上了。”

    太子丹清瘦的脸上流露出坚毅的神情,天下已经乱成了这样,谁说君臣两人就不能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在我之前可以没有这样的志士,那么自己便跟荆轲成为那万古传说之人!

    荆轲心里暗暗轻叹了一声,跟自己决意赴死一样,眼前的殿下何尝不是用自己的生命为赌一个光明的未来?

    他可以说服樊将军不顾性命,配合自己完成刺秦王的壮举,可是眼前的太子丹又何尝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想到这里,荆轲呵呵笑道:“话说,我已经有许久没见过高渐离了,没有他在身边,总觉得少了一些乐趣。”

    公子丹闻言一愣,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改天见到他,让他来看看我,我这耳朵可是痒了很多日子了。”

    荆轲抚掌高声喝道:“我得把他抓来跟殿下好好喝上几杯,再弹奏一曲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天籁之音。”

    太子丹也大声笑道:“英雄自古出燕赵,高先生也是一个热血之士啊!”

第五十九章 燕赵之地有土匪

    离开东海渔村的时候刚刚霜降,一路而来已经过了立冬。

    两匹拉车的马儿跑得欢,车夫心疼马儿替它俩裹着兽皮御寒,便是冽冽的北风,也冻不伤马儿。

    好在两人也不赶时间,每天基本上只在跑不到三个时辰,就会找一家客栈落脚。

    人和马儿都犯不着跟漫天的风雪拼命。

    客栈,路边的民宅,路边不远处的山洞,都是三人和马儿们过夜的地方。

    车夫早已经习惯了这样漫天的风雪,习惯了在野外过夜。

    只有张良有些不太习惯,毕竟之前的他,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

    车夫跟张良一样,也穿了一件皮袄子,只有李修元始终一件黑色粗布粗衫,皇城里最寻常不过的衣服,看得车夫直哆嗦。

    二人离开东海边的渔村已经快十天了,这一路他们过了安邑,又在下邺住了一夜,眼见今日就能赶到赵国的邯郸了。

    一路之上,李修元大半部分时间都车捧着竹简在看。

    看了诗书又看他的道德经,看得连张良都唤脑袋大,也不知道李修元看了这么多,能不能记住。

    李修元也懒得跟他解释,心里却想着若干年后,眼前这家伙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由得摇摇头,轻叹了一声。

    无聊的张良便拿出在路上买的烧鸡,又倒了一杯酒,自己一边喝一边感叹人生的无常,说没想到竟然在东海边上找到了徐福那家伙。

    而自从李修元离开了天山,对吃得便越来越没心意了,或许是因为最后的那些年,他在天山上都是吃的自己种的灵米和青菜。

    看着张良喝酒吃肉的模样,李修元却想起了跟在夫子身边的小黑。

    跟了自己之后,小黑也喜欢上了酱牛肉,尤其是在小镇上红姐经常买回来给小黑,让他吃上了瘾,怎么也吃不膩。

    眼前已是天寒地冻,不知道外出游历的夫子有没有回到书院?

    小黑练习的剑法呢?不知再花上一个冬天,这家伙能不能学会一剑斩雪?

    看见李修元捧着竹简发呆,张良忍不住问道:“你说,徐福他们能替秦王求到仙凡事吗?他要长生不老了,天下的百姓怎么办?”

    李修元没有理会他,低头看着竹简,轻轻地摇摇头。

    心道便是权倾天下的天下,在天道面前也如蝼蚁一般,又岂是一粒丹药便能问道长生的?

    倘若如此,老道士也不用这般折磨自己了。

    想了想回道:“这事我哪知道?或许只有天知道吧?”

    李修元不会把将要发生的一些故事告诉张良,因为张良有自己人生的轨迹,眼前,只是他一生中的一个缩影而已。

    “问老天?老天怎么可能保佑他?”

    坐在一旁的张良苦笑道:“问老天不如回去问问老师,或许老师能看见一些天机,也说不定啊。”

    ......

    一路风雪飘飘,眼见已经行至赵国北部疆域,用不了多久便能进入大燕。

    越往北走,寒风越是凛冽,不时有寒风夹着雪花从缝隙里吹进车内,阴霾的天空层云低沉,仿佛下一刻就要塌下来。

    “从这里到大燕的边境,还要多久?”李修元掀开帘子,看着车夫问道。

    车夫回道:“要不了二日就能到大燕,赶到蓟城还得要再花些日子。”

    张良一愣,看着李修元问道:“你这是着急了?”

    李修元望着阴霾的天空,悠悠地说道:“自苦燕赵多热血男儿,不知道这里的土匪也是不是一样的凶悍!”

    “真的会遇上土匪?”

    张良想着这一路而来都是平安无事,突如其来的危险,让他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李修元看着他笑道:“别忘了你已经是修士了,遇到打劫的土匪你不会出剑么?”

    张良一听,忍不住摸着搁在一旁的长剑,笑道:“说得也是,你们从皇城出来便一路在杀匪,也应该轮到我上了。”

    李修元轻轻地推开他手里的长剑,静静地说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炫耀的。”

    李修元心里有了主意,接下来要是真的遇到土匪,他得让上张良试着去拼命了,就跟赵猛和徐福一样。

    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变故,是张良的命运,而不是自己的命运。

    从现在开始,他要让张忍受习惯没有自己和小黑的日子,毕竟,未来在他自己的手里。

    大秦的故事已经十分精彩,只是跟大楚以后之后的那睦岁月比起来,却少了几分意思。

    或许,那样的经历才是张良想要的生活。

    还没等张良回他的话,冷冽的寒风之中,突然吹来了一道杀气。

    抬眼望去,漫天风雪中突然出现了一队骑在马上的黑衣人,身上都穿着黑色的袍子,看着这辆显示得孤单的马车,透着浓浓的杀机。

    张良掀开帘子,猛地一惊:“原来真的有土匪啊?!”

    李修元跳下马车,让车夫赶着马车往后退出一里地,等着厮杀过去再回来。

    车夫一甩马鞭,赶着马车缓缓掉头而去。

    风雪渐紧,黑衣人骑着马儿缓缓往两人逼了上来,就着一丝暮色,两人可以清晰地看见马背上黑衣人手里的武器。

    张良心里异常地震惊,这是他离开皇城后第一次跟荒原上的土匪面对面。

    只是,张良也是心里止不住的有些颤抖,倒不是害怕。因为眼前还有一个厉害的家伙替他撑腰。

    在这三不管的地带,他决定试试自己的剑法。

    渐渐地,黑衣人离二人已经不足三十丈,张良甚至已经看见黑衣人脸上贪婪的神情。

    李修元嘴角微动,像是跟张良交代接下来的任务一样,人太多,他怕是不出手不行了,张良能应付一半,便很不错了。

    夜雾弥漫土匪们的周围,三十几个黑衣人毫不掩饰身上的杀气,往风雪中的两人举起了手里的刀剑!

    在黑衣土匪的眼里,站在风雪中的两人便是弱鸡一般,可笑的是,张良手里还握着一把长剑。

    一把长剑,想要对付自己三十几人?

    土匪眼里的张良和李修元,便跟黄河上渡船伙计眼里一样,一个是管家或者下人,一个是公子少爷。

    张良突然间有一种死亡临近的感受,为此他不得不看了李修元一眼。

    只见李修元手里的长剑却放在自己的背后,显然是不想给土匪看见。

    想了想说道:“一会打起来,我们一人一半?”

    李修元看着他微笑着说道:“就依你,一人一半!”

    张良重重地点了点头,心想你可要护着我啊?

    嗖嗖嗖!三枝黑色的铁箭闪电般射向二人面前的雪地之中。

    张良吓了一跳,身子硬生生退了数步,才躲过了被一箭射在身上的危险。

    李修元伸手之下,用手里的长剑将飞来的铁箭打落在地,脸上冷冷地没有任何表情。

    一声大喝声起,张良的真实战力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寒风中响起马儿的呼啸之声,以及黑衣人的吼叫,只是眨眼之间,两匹马儿已经冲到了张良的跟前,黑衣人身子前倾,手里的长刀欲斩。

    雪雾中的张良避开对方的斩出的一刀,头一低,手里的长剑往土匪身下的马蹄斩去!

    马儿悲鸣一声往雪地里倒下,马背上的黑衣人也瞬间掉了下来!

    在黑衣人还没有从雪地爬起来的瞬间,张良却跟饿狼一样狠狠地扑了上来,手里的长剑继续斩出!

    咔嚓一声,两名黑衣人闷哼一声,被张良一剑将他们手里的长刀斩落,由于张良的速度很快,逼得他们不得不倒飞而去!

    黑衣人怒吼一声,翻身爬起来去捡雪地里的长刀,他们眼里的张良速度太快了。

    眼见对方捡起长刀呼啸而至,张良并没有慌张,而是接着斩出一剑,凶猛的势头让两人不得不再退一步。

    眼见同伴吃亏,又有四个黑衣人跳下马背,手持长刀往张良围上过来!

    张良斩出一剑激起漫天的雪雾,将眼前的两个黑衣人笼罩了起来,他要先解决眼前两人,再跟冲上来的黑衣人拼命。

    李修元默默地将铁弓取出,铁箭在手,只要张良遇到生死危机,他便会一箭射出。

    只要黑衣人敢策马冲向自己,他便会三箭连射。

    冲上来的黑衣人劈出一刀,刀风带起漫天飞雪,往张良斩去,张良没有硬拼,而是往右横移了二丈。

    呼的一声,张良从雪雾中飞跃而起,真气凝聚长剑之上,从上往下,一剑斩出!

    “咔嚓!”一声响起。

    雪雾中有一颗人头飞了出去,血雾喷飞瞬间染红了雪原,风中的血雾将冲上来的两个黑衣人喷了一脸一身。

    就在刹那之间,从空中扑来的张良跟两个黑衣人撞在一起。

    急切之下的黑衣人手腕一翻,一把黝黑的短刀往张良的胸口插了过来!

    张良发出一声大吼,于刹那之间左臂挡下了土匪的手腕,右手长剑倒转,刺向了黑衣人的眼睛。

    这是双方生死瞬间的拼命,黑衣人惊恐之下收回短刀欲退,张良的长剑却趁势刺穿了黑衣人的脖子。

    “噗!”的一声,一道血箭将张良染成了一个血人!电光石火之间,张良解决了两个黑衣人!

    浑身是血的张良看上去十分恐怖,底气却明显高涨,不再像之前那样惊慌。

    雪雾之中三声箭鸣,三颗人头于刹那之间飞了出去,再次将雪雾染红。

    就在张良擦拭脸上鲜血的刹那之时,李修元射出的三枝夺命之箭,射中隐身于风雪中斩向张良的三个黑衣人。

    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土匪们已经有五人倒在茫茫的雾雪之中。

    “杀了他们!”黑衣人没想到这个跟下人一样的中年男子,竟然于瞬间射杀了三个他们的同伴。

    他们一直以为,只有张良才是真正的威胁。

    直到三个黑衣人中箭倒下之后,才明白眼下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家伙,才是他们最大的威胁!

    张良再恐怖,也没有眼前的男子恐怖,他们要先将李修元收拾了,再去收拾张良。

    李修元轻哼一声,他没想到这些家伙已经看穿了一切,要先将自己斩杀在风雪之中。

    跟张良不同的是,手握铁弓的李修元没有去射马儿,而三箭连发,分射三个不同的黑衣人。

    嗖嗖嗖!

    铁箭飞出便是三枝,刺破茫茫的雪雾,如三道黑色的闪电一般去收割骑在马上的黑衣人,眼里却没有任何神情。

    就在张良目瞪口呆之中,于一阵箭鸣声中,拍马冲来的十二个黑衣人已经倒在了风雪之中。

第六十章 传说中的大燕都城

    没有主人的马儿,于一阵啸叫声中往茫茫荒原四下狂奔而去。

    李修元弯腰捡起地上的弓箭,一一收了起来,这些铁箭可不能浪费了,以后还能用得上。

    于漫天的风雪之中,往跟土匪拼命的张良看了过去。

    风雪之中刀剑相向之下,张良已经跟一身黑衣的土匪纠缠到了一起。

    只见土匪斩出的夺命一刀,被张良的长剑死死抵住,然后于刹那之间,左拳如闪电般轰在黑衣人的脸上!

    而已经是筑基中期修为的张良,挥出的一拳哪是黑衣人所能承受!

    黑衣人还没来得及跟同伴呼救,便倒飞而去,就在他收回长刀欲要再斩之时。

    突然间脖子一凉,一口气提不上来,然后扔下手里的长刀,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往雪地里倒下!

    在张良一番拼命之下,风雪中只剩下十个目瞪口呆的黑衣人!

    而几近疯狂的张良越来越凶悍,如荒原上的饿狼一般,双手握剑往扑上来的黑衣人冲了过去。

    刀光剑影一番厮杀之下,突然有一道刀光从张良的身后斩来,瞬间在他背后撕下一道长长的伤口,血瞬间在往外涌出。

    疯狂中的张良已经杀红了眼,根本不管不顾身后的土匪,继续往前面扑来的黑衣人冲了过去!

    “嗖!”的一声响起,沉默中的李修元,用手里的弓箭替他解决了身后的危险!

    狂奔中的张良手中长剑“当当当”跟扑上来黑衣人长刀斩在一起,双方都是拼了命的打法。

    黑衣人的刀在对砍中从张良的左臂划过,张良则是真气凝聚,手里的长剑顺势刺穿了黑衣人的脖子!

    受了两刀的长良无力地往雪地倒下。

    扭头过来看着不远处的李修元,以及从身后砍伤他的黑衣人,正在往雪地倒下!

    “嗖嗖嗖!”眼见张良受伤,李修元不得不再次出手。

    倒在雪地里的张良,咧着嘴忍住伤痛,眼见一枝接着一枝的铁箭,自他头上嗖嗖地飞过,往扑上来的黑衣人飞去。

    嘴里喃喃自语道:“还好,老师让我来找你……”

    张良重伤倒在雪地,李修元要尽快解决眼前这些家伙,他要看看这家伙的伤势如何。

    于是,手里的铁箭便如收割生命的闪电,一枝接着一枝,往风雪中的黑衣人飞去。

    风雪如故,一声声地惨叫在茫茫风雪中响起。

    一声声弦响箭离,一个接着一个黑衣人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只有受惊的马儿往更远的地方奔去。

    收起弓箭的李修元将张良从雪地中拉起,静静地摸脉探寻一番之后,便四下去打扫眼前的战场。

    收起武器和钱袋之后,扔出一张张的符纸,雪地里的黑衣人渐渐燃烧起来,要不了半个时辰,便会飞灰烟没。

    远远地,车夫看到了雪地里的火光赶着马车缓缓到了两人的跟前,看着李修元问道:“怎么会这样啊!”

    李修元淡淡地笑道:“帮忙,把这家伙搬上车去!”

    ……

    这一回张良伤得狠了一些,直到二天后才醒了过来。

    醒来的张良默默地感受着身上伤口传来的疼痛,看着一旁风云不动的李修元,扯动嘴角苦笑了起来。

    喃喃道:“我说那谁,我们这里有没有发财?你可得分我一些啊!”

    李修元一愣,看着他笑道:“你很缺钱花吗?”

    张良叹了一口气,不甘心地笑道:“我差一些就死在这里了,再怎么说,总得有些收入吧?”

    “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爱财如命的家伙!”

    李修元放下手里的竹简,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自己也倒了一杯捧在手里,浅浅地喝了一口。

    看着他说:“接下来,你得像徐福他们一样,拼了命地修炼啊,否则下一回谁来救你?”

    张良接过李修元递过来的热茶,笑道:“我现在明白,为何老师要我去东海边上找你陪我来大燕,他是怕我死在这里!”

    “可惜你没把小黑带来!”

    李修元淡淡地说道:“大燕也是江湖,记住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以后你还会面对很多次像今天这样的情形!”

    “老张,还要多少能到蓟城?”

    张良掀开车帘的一角,跟车夫大喊了一声,望着漫天的雪雾似要发泄心里的不满,

    赶车的老张扭过头来笑道:“公子别急,还有一天的路程就到蓟城!”

    李修元想着高渐离和荆轲,禁不住问道:“这就到了?”

    张良的眼神怔怔地望着车外的风雪,轻声说道:“老师让我来此见见某人!到了蓟城,我们可以好好歇息几天。”

    李修元去想着到了这里要不要去见见高渐离,能不能在街上遇到那家伙。

    想了想,看着张良说道:“我们分头行事,我在客栈里先安静地待上几日再说。”

    无论张良要去见大燕的国君,还是太子丹,李修元都决定不去跟着凑热闹,除非他在大街上见到高渐离。

    便是荆轲他都不想见,因为他始终不能改变些人的命运,上次老道士已经警告过一回了。

    若是再来一回,他不敢往下去想。

    能在蓟城的某个街角遇上高渐离,却是可以痛快地喝上一杯,或者远远地看着高渐离带着荆轲从自己的面前路过,然后消失在长街之上。

    一阵寒风吹过,张良止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看着李修元淡淡笑了起来。

    笑道:“你可是一身的锦袍皮袄,怎么能如此不禁风寒?”

    张良摇摇头,认真地说道:“春日寒风冬日雪,这是人间四时分明的象征,我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突然间,李修元想起了去年冬天,他跟小黑刚刚来到这方世界,于上街上看到那个倒在风雪中的刺客。

    生如蜉蝣,命是夏花,还没有好好地绽放,便倒在了秦军的一阵箭雨下。

    “大风起兮……大风起兮……”

    李修元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为了那个倒在禁军箭下的黑衣人,还是为了大燕的这些热血男儿。

    “好不容易来一回大燕,你不想去见识一下这里的苦难男儿么?还是你的眼里已经没有了英雄?”

    张良想着自己也花不了两天,便能完成使命,一时间倒是不急了。

    李修元摇摇头,轻声说道:“你我修行的路不相同,自然不要勉强各自的行为,你自己去吧……”

    从天山上因为耶律齐而一夜伤神,让他感怀了一丝镇魂曲的意境,如今来到悲壮的大燕,他要找个时间细细揣摩一下神曲。

    悲莫悲兮,也许只有悲莫悲兮的心境,方能感悟整首曲子的奥妙之处?

    张良摸站左臂上的伤口苦着脸说道:“想不到,刚刚离开了东海,我又欠了你一条命。”

    李修元看着他说道:“我运气比较好,徐福欠我的更多,你要不要替他一起还?”

    看着一身单薄黑衫的李修元,张良忍不住笑了起来:“若不是你教我踏上修行之道,我怕是一直以为你是卖酒的掌柜。”

    李修元微微一怔,心道从蛮荒的定安城开始,自己就是一个老实的卖酒之人了。

    更不要说天玉城上的那间天香酒坊,看来自己当初跟酒痴师傅学习酿酒,果然是一件明智的决定。

    想到这里,忍不住说道:“到了蓟城,先别急着去见人,花两天时间将你这一身的伤口治一治。”

    张良也明白自己伤得很重,若是这回没有李修元陪着估计就得挂在路上了。

    翻了一个身,张良换成趴着的姿势,喃喃说道:“回去我得跟老师说说,这大燕之行也凶险了,差点把小命就扔在了这里。”

    李修元笑道:“你已经是一个正经的修士了,怎么可以害怕跟人拼命?回去跟我好好看住小黑,不许他偷懒……还有你家的淑子。”

    “这事包在我身上。”张良笑了笑:“我去大燕打听一下,看看荆轲那家伙藏在哪里。”

    夫子交代张良带着李修元来大燕逛逛,却不让他带着他去皇城见某些人,这也是张良想不明白的地方。

    难不成李修元不远千里跟自己来一回大燕,只是为了看上一眼?

    正在发呆之时,车夫老张喊了一声:“二位,我们已经到蓟城啦。”

    李修元闻言掀开车帘的一角,望着风雪中的城墙,怔怔地说道:“这便是大蒋传说中的都城?”

    ……

    风雪人少好赶路,申时将尽之时,马车驰进了城内一座叫云间的客栈。

    李修元在车夫的搀扶下的张良,说道:“终于到了地头,你可以好好休养。”

    张良的脸色有些苍白,估计下车时又扯到了身上的伤口。

    张良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要先躺一会,再吃东西。”

    李修元挥了挥手说道:“这事我去安排,你先进去歇息。”

    完了马车去客栈的后院安顿马车,李修元招手让伙计准备了一大一小二间客房,扶着张良走了进去。

    “伙计把你们最拿手的菜炒几样送到屋里,再烧两大桶热水也送进来。”李修元看着招呼两人的伙计吩咐道。

    伙计笑着回道:“客人放心,饭菜、热水一会儿就好,你们先回屋喝杯茶暖暖身子。”

    伙计推开了一间大房,说道:“这里面有二间大屋,合适二位客人......”

    李修元挥挥手,关上大门扶着张良靠在桌边坐下,还没有烧水煮茶,先将屋里火盆中的木炭点着。

    随着炭火渐渐燃烧,屋里也暖和起来,张良的脸上也回复了一些血色。

    接着又点着了桌上的小火炉,李修元淡淡地说道:“先喝杯热茶,再吃饭。”

    “麻烦先把我这一身的伤口治好,不然我没办法见人啊?”

    张良叹了一口气,怔怔地说道:“夫子跟小黑淑子就要回书院,我们得在年前赶回去。”

    李修元起身去打水煮茶,继续说道:“先在这里好生歇息二日,这伤口也不是一夜间就能恢复,我又不是神仙。”

    张良摇了摇头,笑道:“一会喝一杯吧,看在我痛得要死的份上!如何?”

    李修元想了想,淡淡地笑了起来:“你不怕死一会就喝上两杯,我知道我没酒量,除非我能在这里遇到那个家伙……”

    张良一愣,脱口问道:“遇上谁?”

第六十一章 一曲镇魂一杯酒

    任是张良问了半天,李修元始终没有告诉他真相,在他看来,能在街上遇到便是缘分,若是让张良出面找来,那便差强了人意。

    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一路风霜,李修元也感觉有些疲累,这几天一直躺在客栈房间里闭目养神。

    于半醒半梦之间,一手枕着头,默默地听着天空呜呜的风雪肆虐。

    这是他来到蓟城的第三天。

    进城的第二天,经过药浴淬体的张良一大早就惊叫着了出门办事,还想拉着李修元的手往外冲去。

    李修元哪里愿意跟他同往,自然是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客栈里休养生息。

    张良很是兴奋,回来的第二天又史上了出去,说是还有几个重要的人物没有见到,还得再去几日。

    挥挥手,李修元嫌他吵到了自己,将他赶出了客栈,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起着自己的心事。

    “就算你见了大燕所有的英雄,又能如何?!”望着窗外的飞雪,李修元郁郁地叹了一口气。

    心里装着燕赵悲歌,李修元不知不觉中想到了还首还没有完全学会的镇魂曲。

    叹了一口气,起身静坐片刻,默默地拿出了在天山上打造的古琴。

    掏出丝巾轻拭琴弦,望着窗外的漫天风雪,心里却回到了五域的小镇杏园,那夜一曲镇魂白了头的夜里。

    那一年,花落雨从南疆归来,带来了耶律齐的噩耗,带回了三岁的耶律明珠。

    那一年杏花纷飞,李修元抚曲一夜白头。

    李修元并没有因此而停下他学琴的大业。

    仿佛中,李修元看见草原深处有一道身影向他走来。

    仿佛看见刺秦的张良一荒野里狂奔逃命,看见献宝的荆轲最后倒在了大秦皇宫的金殿之上。

    阵阵寒风起,吹动高渐离的青衫,身负利剑身向大秦,只是为了完成跟好友的承诺。

    塞北寒风起,身怀天下的太子丹最终倒在软弱怕死的燕王刀下,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大燕的灭亡。

    琴声徘徊,只见漫天风雪绕小院。

    琴弦颤动,如风一样的往事一幕幕地涌上心头,那些已经离开了的亲人朋友,何时才能重逢。

    长夜如火,那些如飞蛾扑火一样豪杰,如夏花般凋零在大秦这方世界的时间长河之中。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时征战几人回?

    西边长城的公子苏已经醉卧沙场,谁来为你们招魂?

    当年你们一时心软没有剑斩赵高,最后却终是倒在那阴险毒辣的小人手里,这就是你们的宿命吧。

    除非此时的我前往三界之外的忘川之上,身化那千人千面的孟婆,为你们煮一碗忘魂汤,将尘旧事统统抛在脑后。

    渐渐地,李修元的手指不再僵硬,黑夜拖刀百鬼夜行,渐渐化为漫天风雪,欲要将这天地间的罪恶遮掩起来。

    寒冬如铁……叮叮咚咚的琴声穿过客栈外的风雪,渐渐往四下蔓延而去。

    小院里树枝上的积雪不堪重负,被阵阵琴弦拨动,最后哗啦一声重重地摔落下来。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镇魂曲李修元在天山没有完全领悟,在大秦皇城没有完整弹奏,来到大燕国都,独坐客栈之中。

    终于有了一道摄人心魄的意境!

    院子里的树上站着几只觅食的鸟儿,被风中的琴声击中,自半空中直直地往雪雪里摔落,在雪地里发呆。

    客栈里跑堂的伙计无意中听到这镇魂之曲,端在手里的茶壶摔在地上,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的神情,怔怔地往厨房里跑去。

    厨房里的师傅被这道若有若无的琴声镇住,一时动弹不了。

    直到锅里的汤飘起煳味,才怔怔地望着手里的勺子说道:“我这是干嘛呢?我的汤啊!”

    就在李修元抚琴三转,欲要收住琴声的当下,门外传来了呯呯的拍门声。

    收住琴声的李修元站起身来,回道:“别敲了,这门又没锁。”

    以为是张良回来的李修元,打开房门却看着门外之人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来人也吓了一跳,看着李修元怔怔地呆了半晌,才喃喃道:“我路过此地,却听到不曾听过的琴声……你在抚琴?”

    来人却是李修元打死也想不到的家伙,那个一路送他到薛郡之后,独自离开的高渐离。

    两人揖手见礼之下,李修元将对方请入房内。

    挪开古琴,摆上茶炉,李修元点着了里面的木炭,又拎了雪水搁在上面烧。

    直到这时才微笑着回道:“我却是陪朋友来大燕办事,我这一路还想着如何才能见到先生。”

    高渐离闻言叹了又叹道:“我也一样,若不是今日出来访友,怕是要跟掌柜在大燕错失见面的时机了。”

    李修元恍然大悟,真诚赞道:“如此看来,我们果然有缘,能再见先生在下十分欢喜。”

    高渐离捂着额头,直接问道:“你的琴声打动了我,这是什么神曲?”

    李修元温和一笑,回道:“这曲啊,说出来怕是要让先生见笑了,这是一首我还没有完全学会弹奏,而且写不出来的曲子。”

    便是当年在小镇杏园,李修元也只是手把手教耶律明珠弹了一半。

    至于她后面学会了完整的神曲,李修元只能归结于自己的师傅,或者是老和尚了。

    毕竟自己可是一曲抚之白了头,而耶律明珠却能安然无事。

    这也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

    高渐离闻言却幽幽地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我怕是跟这神曲无缘了……还好,让我遇上掌柜,能听上一回便已经是奇迹了。”

    李修元一边倒水煮茶,一边说道:“月有阴晴圆缺,人于世间总不成事事如意吧,留一些遗憾在心里,在漫漫岁月里回味吧。”

    便是眼前这个让他抚掌长叹的家伙,便是自己一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灵酒,也不能改变他的命运。

    或许,这才是真正让李修元难过的事情。

    “遗憾?”高渐离望着他喃喃地说道:“这个道理我之前好像没有认真去想过……今日听君一言,才恍然大悟。”

    李修元奉上热茶,认真回道:“天道也有缺,这才是万物生长的道理,否则这便不是人间了,先生以为如何?”

    高渐离捧着一杯热茶,低头沉思了半晌,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说道:“月有阴晴圆缺,便是春天的花儿再美,也要离开枝头……确实如掌柜说得这般,这是一个有不少遗憾的世界。”

    李修元起身取了一碟糕点放在桌上,笑道:“试试我从东海带来的糕点,这可是海边渔村的百姓自己动手做的。”

    高渐离捡了一块放在嘴里,轻轻地咬了一口,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这个滋味,我却是没有尝过。”高渐离笑道:“我以为你直接从东海就会回皇城,没料到你竟然来在大燕,早知道我就留在那里等你了。”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静静地说道:“你要是留下来,那可太好玩了,我们先是在蓬莱岛上遇上土匪,回来时又遇上了风暴……”

    “天啦,你们竟然在海上翻船了?这活着下来,真心是太不容易了啊?”

    高渐离拍了拍胸口,不可思议地说道:“看来,我今天要给你接风洗尘,好好喝一杯才行。”

    “相识多日,先生用不着如此客气。”

    李修元想了想说道:“我那兄弟一会要回来,说不得他还能带回来酒菜,再不行,我就让客栈的伙计炒几盘,总之,待在客栈里安静。”

    无论如何,李修元不想跟在高渐离的身后,说不得下一刻他就要面对大燕里更多有人。

    而有些人,并不是他想要去面对的。

    既然已经知道了结果,又何必再让自己在别人的故事里,流下自己的眼光?

    高渐离离言一愣,有些迟疑说道:“我原本想着,带你认识我的好朋友呢?难道说掌柜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修元老实说道:“老实说,我只是陪朋友来大燕办事,顺便看看能不能遇上先生,对于其他的人来说,我并不感兴趣。”

    高渐离一听,禁不住摇头叹息道:“如此,那便待在客栈里吧,我应该想到掌柜是一个喜欢清静之人,哪能如我们一样。”

    李修元却在心里叹了又叹,心道我总不成把实话告诉你吧?

    且不说他没办法将有些事情说出口来,便是他说出来,只怕高渐离和张良也不相信。

    毕竟两人都是热血之士,心里都怀抱一个理想。

    正在两人聊得高兴之时,客栈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拎着一个食盒进来的张良微微一怔,看着高渐离问道:“想不到,掌柜的不愿陪我出门,却躲在客栈里会朋友。”

    一边关上房门,张良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继续说道:“我带了些菜回来,还是热的,要不要喝一杯?”

    李修元指着一旁的高渐离笑道:“这是大燕的高渐离先生,我跟徐福在路上遇上的朋友,正好你回来了,大家一起喝上二杯。”

    说完起身,去架子上拿了一壶黑豆酒走了过来。

    看着两人继续说道:“这春天酿的黑豆酒,放在现在也算是一壶难得的美酒了,如此风雪纷飞的天气,也算不错。”

    “有朋自远方远,不亦乐乎?”高渐离击掌高声笑道:“这样的美酒,也只能在掌柜这里才能喝到了,谢谢啊。”

    “没错。”张良取了三个碗放在桌上,拎着酒壶往里倒满。

    一边呵呵笑道:“我兄弟酿的酒,可是连皇城的大人们,也得难得喝上一回。”

    高渐离叹了一口气,不甘心地问道:“要不,掌柜的来大燕开一间酒肆,我来出钱如何?”

    李修元摇摇头,轻声说道:“我在皇城是为了弟弟能在书院跟着夫子读书,并不是想去想着多酿些酒挣钱……”

    在李修元看来,既然老道士没让他离开,那便说明自己想要见证的那些大事,都将在发生在皇城附近。

    而他和小黑来到大秦,也只是想看看大秦中兴一时的儒家思想,是如何在一帮自以为是的学者们手中玩死的。

    站在时间长河之中,李修元真的不认为哪是秦王的错。

    各自的立场不同,注定了大秦的天空时不时要飘过一阵血雨。

第六十二章 猛虎一般的汉子

    高渐离一门心思想要再听李修元再抚一曲,奈何李修元已经没了那个心思。

    最后就是张良跟高渐离喝得大醉,为此,李修元只好又让伙计开了一间房,把高渐离搬了进去。

    结果就是,喝醉酒的张良一夜打呼噜,听得李修元皱起了眉头。

    心道下回你若再喝醉,就将你扔进院子里淋一场雪。

    心里原本还想着能不能跟高渐离一起看看荆轲和太子丹的模样,看到两人醉成这样,李修元也断了这份心思。

    或许,有日在长街的一角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够了。

    至少他从书中的故事里,已经来到了大秦,来到在大燕,跟高渐离做了朋友。

    想想远在须弥山下的爹娘和先生师娘,沐沐等人,李修元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非常精彩了。

    思之再三,李修元忍不住喃喃道:“师父,能不能让沐沐过来陪陪徒儿?”

    原本一句牢骚话,没想到神海里传来了老道士的声音。

    “那两个丫头的身子哪有你跟小黑的结实?你想让她们过来筋骨寸断,还是让她们变成老太婆的模样?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叹了一口气,老道士悠悠地说道:“这一回你所经历的一切,应该对你以后的修行有用。”

    李修元想了想问道:“下一个地方,弟子要跟小黑去往何处?何时去?”

    “不知道。”

    老道士淡淡地回道:“时间到了你自然会明白,这一回的经历又不是我安排的,是你念念不忘的结果。”

    李修元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化凡才不过经历了一半,还差强人意呢。

    想着未完的经历,李修元忍不住问道:“难不成,弟子要在大秦完成化凡?”

    老道士笑了笑:“这个我也不知道,一切要看你对天地的感悟了,能在大秦化凡,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李修元倒也不愁,反正已经身在此处,还能怎么样?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徐福,那个不久之后还要再次东渡的家伙。

    于是只好苦着脸说了一句:“弟子想着给徐福那家伙一点帮助,请师父把我的空间戒给我吧,我把这锦袋给他……”

    想着徐福之后的两次出海,李修元觉得应该给他一点帮助,而且这也算不上违反这个世界的天道。

    老道士轻笑一声:“你倒是替他人考虑担心起来了,你还是想想如何早些离开大秦,前往下一站吧。”

    李修元一惊,忍不住问道:“如此一来,弟子会不会错过修罗天域的天路之行?”

    “我也不知道,一切自有天意。”

    老道打了一个哈欠,懒懒地回道:“为师要走了,没事没找我……小龙儿跟龙红尘还没醒来,这事也急不来……”

    李修元还想多问几句,奈何神海里已经没有老道士的声音。

    如之前的每一次,老道士只是匆匆一现,便失去了踪影。

    睁开眼,手里捏着一枚空间戒,里面放着自己的一干物品,包括衣服、鞋子、金币和酿的杏花酒……

    李修元嘿嘿一笑,心道下回见到徐福时,可以把这锦袋给他。

    如此一来,那家伙再次东渡,也不至于穷到所有的金银珠宝统统掉进大海里面了。

    想着小龙儿返祖竟然花了这么久,难不成在等着自己完成化凡?还是要等自己踏上登天之路?

    可是沐沐和南宫如玉呢?

    师父你也太不负责了,话没说话就拍屁股走人了,至少你也要告诉我两人有没有继续涅槃啊?

    算算时间,两人也应该接着第三转还是第四转的涅槃了啊?

    正经纠结之时,梦里的张良惊呼了一声道:“好酒,高先生再来一碗!”

    李修元气得直骂:“我说你一夜跟死猪一样,吵了我的安静,一会你赶紧给我滚出去,自己换一间房。”

    张良看着他不好意思的回道:“我怎么有一种感觉,你对我不太满意啊?”

    李修元一愣,瞪了他一眼:“今夜你别喝酒试试,我也打上一夜的呼噜让你尝尝那种滋味。”

    ……

    吃过早饭,高渐离还没从宿醉中醒来,李修元看着一轮久不曾见的冬日暖阳,跟张良两人出了客栈。

    难得来此一行,总得带些什么回去。

    李修元和张良逛了东家逛西家,张良张罗着给淑子和小黑买了罗裙和衣服,甚至还给两人买了不同的靴子。

    两人一路狂买,张良没有记性,也不知道有多少物品被李修元收进了空间戒里。

    还好眼下的张良不缺钱,那日三十人的土匪,李修元分了张良一半。

    张良看着他笑道:“一会再给老师买二件长衫,免得回去挨骂。”

    李修元倒是无所谓,老道士把空间戒给了他,眼下的他哪里还会缺钱花?

    逛到最后二人也不知道应该给夫子买些什么才好,按说酒,大燕的烧刀子还没有自己酿的高粱好喝,糕点两人已经买了不少。

    想来想去,李修元比划着夫子的身材,给他买了几件长衫,一双薄底的靴子,算是替淑子和小黑替老师买的。

    买了一堆东西,钱也没怎么花,张良笑道:“这次老师应该不会再骂我了,淑子和小黑也应该满意吧?”

    李修元指着前方的酒楼说:“快午时了,我们去这里吃饭!”

    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客栈,李修元也想试试大燕的美食。

    张良没本来想着昨天的酒还没醒来,一见酒楼顿时又来了精神:“这是你要喝的,一会我打呼噜你可别怨我。”

    “没事,一会回到客栈我给你再开一间房,你别想再吵我!”

    还没走进酒楼,李修元手里的包袱已经没剩下几个,倒是张良手里背后的包袱好几个,看起来跟逃难的人差不了多少。

    午时之时,又出了太阳,酒楼里也热闹起来。

    两人上了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眼尖的伙计送了一壶茶水过来。

    “二斤酱牛肉,一只烧鸡,再炒几碟小菜!”张良麻利地点了菜,看着李修元笑道:“试试这里的牛肉如何?”

    伙计笑道:“二位稍等今个人多,估计要稍等一会。”

    张良挥挥手道:“拿一壶酒过来,先温着!”

    伙计笑道:“客人放心,这就来了。”

    两人虽然选了一个清静的地方,李修元却对那些熙熙攘攘,挤在一起喝酒吃肉的家伙来了兴趣。

    在他看来,这样的酒楼或许能听到一些往日里听不到,或是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张良却忙着将伙计送来的酒放进一个装了热水的盆里温着,一边说道:“这样的鬼天气,酒还是温着喝舒服啊。”

    李修元却在仔细地聆听,包括酒桌上寻些脏话和行酒命令。

    张良看着他笑了起来:“这就是大燕的市井之徒,不像皇城的那些商贩们矜持。”

    试了试温的酒,往碗里倒了一些,端起来试了试,撕了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看得李修元也忍不住端起碗来浅浅地尝了一口,然后感慨道:“这温过的烧刀子,才是真的像一把刀,往胸腹间刺去啊?”

    张良嘿嘿一笑:“要的就是这个味道。”

    李修元放下碗,想着回去倒是可以试试将杏花酒也温着喝,或许能将酒里的花得起激出来,如果,便又是另一种风味了。

    想到这里,看着张良笑道:“回到皇城,倒是可以去书院温上一壶酒,跟夫子喝。”

    在雪山下面煮一壶酒,再切二斤牛肉,望着茫茫的皇城,那又是一番怎么的景致?

    张良嘿嘿笑道:“老师好像还没这样喝过,看来回去得试试去。”

    两人安静地喝了一小壶烧刀子,吃了二斤酱牛肉,吃得张良摸着肚子直嚷嚷。

    李修元正想着要不要给高渐离打包一只烧鸡的时候……

    却意外听到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如黑夜里飞来一枝铁箭,重重地刺进了他的胸口!

    “秦舞阳,你不是说今日里有要事,不能陪我们喝酒吗?”

    “那事啊?等我跟你们喝完壶酒,再去!”李修元一眼望去,只见一身高六尺的汉子,正碗着一碗酒跟身边的人说话。

    眼见这个活在故事里,生着一副威猛模样的男子,李修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嘴里轻声呢喃道:“原来你有一个看似威猛凶悍的模样,却偏偏生就女人一样的胆子!”

    想着那铁血刺秦的荆轲,李修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坐在一旁的张良,忍不住问道:“我说,你怎么看谁都感兴趣,我们得赶快吃完,也不知道客栈那家伙醒了没有。”

    李修元想了想回道:“我之前听高渐离说过,说这家伙小时就敢杀人,是一个狠角色。”

    张良看了一脸凶悍的秦舞阳,摇摇头道:“一个粗汉,没有一丝修为能做什么?”

    李修元叹道:“所以,你以后要学会有心去看世界,不要被自己的眼睛欺骗了。”

    看到了传说中的秦舞阳,更坚定了李修元的决心,什么公子大人,他都不想去一一结识了。

    天道之下皆为蝼蚁,更不要说,这些家伙连天道是什么都不知道。

    最多,他在离开之前为张良透露一丝的天机,

    张良一愣,看着他怔怔地问道:“怎么用心看?我眼睛里看到的难道不是真实的世界吗?”

    李修元摇摇头:“这个道理我可以让小黑教你,你也可以跟夫子请教。”

    正在两人讨论何为用心看世界的当下,李修元放出的神识忽然间传来一阵低声细语,吃惊之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秦舞阳,这还下着大雪呢,你就要想着离开大燕?”

    声音里有一道神秘的气息,更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这样的天气有谁愿意出远门?

    就算要远行,也是等到春暖花开之时啊?

    “嘘……我说你们的嘴是不是长得有些太长了,小心被人灭口……我一会才知道,应该是后日便要动身吧?”

    即使几个男子把声音压得很低,李修元依旧能分辨出这是那如猛虎一般的汉子,那个叫秦舞阳家伙说的话。

    “冬日冒雪远行啊……不成,我们几个兄弟得替你送行……”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李修元的耳边响起。

    秦舞阳喃喃说道:“那便远远地呆着吧,我估摸着到时候送行的人不少,你们几个可不方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第六十三章 一身素衣送君行

    只是不经意的入了酒楼,吃了一顿饭,竟然让李修元见到了传说中的大燕第一猛人。

    张良浑然一副事不关己模样,让伙计买了单,又打包了二斤掉肉,二只烧鸡。

    说是倘若高渐离还在的话,要跟他再喝几杯。

    李修元淡淡地笑了笑:“如此,你晚上就自己找个地方去睡,别吵着我的清静。”

    看见了传说中的秦舞阳,李修元心想自己也算是见证了历史的一瞬间,更不要说后日公子丹还在替荆轲送行了。

    那个时候,也是高渐离替自己兄弟送行之日。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李修元忍不住问道:“你蓟城办完没有?我想要回皇城看小黑和夫子去了。”

    张良踢了一脚地上的积雪,回道:“差不多了,我随时可以离开此地!”

    李修元点头回道:“那便后日辰时吧,早些回去,还能赶在年关前回到。”

    后天,会不会是悲壮的一刻?毕竟这一别,便是天人记隔。

    便是高渐离也想不到,他永远也见不到自己的好友荆轲了吧?

    跟眼前的秦舞阳起来,秦王才是真正的猛虎。

    张良想了想说道:“那便后日离开吧,我明天再出一趟门,顺便多买些吃食,咱们一路喝着回去。”

    一路来到客栈门口,望着门头那块招牌,李修元笑道:“你身上的伤势如何?夫子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

    张良笑道:“我那都是皮肉之伤,又死不了……倒是来了大燕……也就那样,我这次回去,暂时不想出门了。”

    想来想去,张良明白自己的修为太是太低了一些。

    他决定留在书院一边跟夫子读书,一边缠着李修元学习练剑,这才是他要的生活。

    更不要说,他现在有了淑子,早把李府的小姐忘到脑后了。

    两人还没进到客栈的后院,只见高渐离匆匆地走了出来。

    张良一把拉着他笑道:“我打包了牛肉烧鸡,来来,我们再喝几碗酒!”

    高渐离看着他摇摇头,苦笑道:“这喝酒误事,我这还有事呢,明天再来打扰你!”

    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李修元想了想,看着他说道:“我后天就要跟张良离开大燕,回转皇城了。”

    高渐离闻言怔了怔,紧跟着说道:“要不要这么着急?我还没请你吃过大燕的美食呢?这烧刀子也得喝几碗才是。”

    李修元摇摇头:“今天我跟张良已经在街上喝过烧刀子了,还行。”

    高渐离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此事明日再说,我真得走了……张良,明天我们再喝一场,看醉不死你。”

    挥挥手,高渐离如一阵风一样往客栈外走去。

    张忍看着他的背影喊道:“你来吧,我等着你。”

    李修元望着风风火火的高渐离,想着那有着老虎身形却如猫儿胆子的秦舞阳,禁不住轻轻地拍了拍张良的肩膀,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一边说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张良一惊,拍着胸口嚷嚷道:“我知道你读的书比我多,可你也不用绕着弯子来骂我吧?”

    摇摇头,李修元点着里屋里的火盆,拖了一张躺椅,靠在窗边坐下。

    抬眼望去,难得一见的冬日暖阳不知何时悄然隐去,天空又开始飘下零星的雪花。

    嘴里轻声说道:“这话自然说的不是你……这天空就跟人的心情一样,说翻脸,就翻脸,一点面子都不给。”

    ……

    正当时,却是荆轲面对樊於期的当下。

    两人一番密谈,荆轲将自己的计划跟樊於期说了一遍,没想到这家伙在喝了三碗酒之后,便一剑斩下了自己的头头。

    于家仇国恨于一身的樊於期正自暗恨苟活于人世,只到荆轲愿意刺秦,想都不想便送上了自己的人头。

    看着倒在地上的樊於期,荆轲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他万万没料一樊於期竟然如此刚烈果断,两人只是一番话几碗酒,便拔剑自尽!

    荆轲默默地倒了二碗酒,一碗敬给魂归故里的樊於期,一碗捧在手里,一边哭着一边喝了下去!

    仰天狂呼道:“天地悠悠,樊将军一路走好,待荆轲刺秦之后再来陪你!”

    望着樊於期的尸体,荆轲痛哭起来!

    匆匆埋了樊於期,荆轲带着他的人头去见太子丹。

    太子丹一见樊於期的人头,忍在住趴在地上,抱着他的人头大哭起来,一声声哀怨惊天动地。

    一时间天降大雪,仿佛这方天地都在为樊於期送行。

    太子丹将樊於期的人头用木盒盛好,待荆轲前往大秦皇城去献给秦王的一刻。

    就在这天,太子丹广求众人的武器也有了着落,赵国徐夫人将自己珍藏的匕首献给了太子丹。

    太子丹命工匠将世间最厉害的毒药浸到匕首上,只为刺秦一刻,让秦王找不到解药。

    燕国勇士秦舞阳,这个十二岁就杀人的家伙终被下人找到,带着来见一太子丹和荆轲,万事俱备,只等春风。

    ……

    窗前再读圣人书,李修元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心想回去要抓着小黑练剑了。

    本来这个时节,也是他练剑的好时机,

    只是经过秦舞阳一事,加上高渐离和荆轲一事,让他心里郁郁不已,提不起半点心思。

    或许等自己回到皇城,在四十七号的后院,还能斩雪三二朵,试试自己的剑法有没有进步。

    张良出去了半天,回来后却没有等到说好了要来再喝一回的高渐离。

    只有李修元清楚,这个时节,高渐离怕是身不由自己,要想着替自己兄弟荆轲刺秦谋划和送行一事了。

    张良看着郁郁的李修元,忍不住说道:“太子丹邀请我明日为荆轲送行,你要不要一起?”

    李修元摇摇头:“我怕麻烦,不去。”

    张良一愣,随即苦笑道:“如此一来,我只好把你独自一人,留在马车上了。”

    李修元想了想说道:“如此也好,就让我看看大燕的太子丹,跟大燕的勇士吧……”

    张良看着一脸愁容的李修元笑道:“完事我们赶紧回去,我也想老师和淑子了。”

    李修元看着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

    直到李修元和张良两人走出客栈的大门,直到两人上了马车。

    也没有等来高渐离。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拍着张良的肩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也一样,记住不要冲动。”

    多的话他不能说,只能隐晦地提醒这家伙不要再去送命了。

    从蓟城出来不远便是易水,一个地处偏僻小镇,往前是赵国。

    李修元清楚,便是这样一个偏僻的小镇,也终将归于大秦的版图。

    街道两旁是厚厚的积雪,贴心的车夫在因厢里生了一个小火炉,让李修元渐冷的心里有了一丝的热气。

    张良也不知道李修元的心思,他想着一会陪着太子丹替荆轲送行之后,两人要不要跟那家伙一路同行?

    靠在车窗边,望着一城的风雪,李修元心里想的却是那个怕死的燕王。

    因为害怕亡国,竟然杀了自己的儿子献给秦王…….想到这里,李修元顿时觉得一抹悲凉之意涌上了心头。

    想着从老道士扔给自己的那些书山,朝代变迁,却总是重复前人的过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历史啊!

    说来说去,全是人吃人的故事。

    便是三教的历史,也只是后人将前人的故事演了再演,后人将前人的故事叹了再叹。

    没有人记住前人的教训,也没有后人记住前人的经验!

    “不过如此!”李修元手一松,厚厚的车帘缓缓合上,大燕不再入我梦。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张良拍醒了半梦半醒的李修元。

    “易水到了,我要过去陪他们待上一会,完事了我们就离开!”张良看着还没睡醒的李修元笑了笑:“很快,等着我。”

    不等李修元回话,便掀开帘子下了车。

    “老张,你赶车去河对面吧,我一会儿就过来跟你俩会合。”跟车夫交代了两句,张良挥挥手离去。

    李修元想着先过了河也好,自己可以隔着一道河,将眼前的一切看清楚。

    只不过,他在心里默默想着,当年在蛮荒天域的定安城,自己想要安静地离开,奈何那些家伙都想将他留下来的一幕。

    天不绝我,我就有一条活着能离开,就像最后一刻小白带着自己振翅飞上了云端。

    而眼前的荆轲呢,这个大燕的热血男儿,带着秦舞阳去刺秦的家伙呢?

    当泰舞阳吓得跪在地上发抖,他刺秦失败的那一刻,又有谁来给他一条生路?

    世间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自然也不会有相同的两个故事。

    为了替荆轲和秦舞阳送行,太子丹让人在结冰的河面搭起了一座浮桥,能让马车通过的简易小桥。

    车夫老张赶着马车缓缓往河对岸而去。

    李修元的李修元,将神识锁定了站在河畔的一行人,听着各自的窃窃私语,手伸向了车帘的那一刹,终是忍住了冲动。

    神识锁定下的众人,让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易水岸边的每一个人脸上不同的神情。

    有的欢喜,有的惊讶,有的惋惜。

    马车压在木桥上发出吱呀的声音,就像压在李修元的心头,因为他看见了河畔有人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他看见了河畔太子丹,众人围着的太子丹,那个一身白袍,张良站在他身边的年轻人。

    连头上遮挡风雪的斗笠也罩着一色白纱,让他感到震撼的是,今日前来送行的宾客人人都身穿白袍,戴着白色的斗笠。

    这是一幅无比悲壮的场景,怕是很多年以后,李修元都无法将之挥去。

    我用这漫天的风雪,我用这一身的素衣,为君壮行。

    易水镇上的百姓有得到消息的纷纷来到河边,远远地陪在太子丹的身后,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今日的张良也是身着一件白衣的披风,白色的斗笠跟众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李修元终于看到了一身白衫的高渐离,因为他没有戴上斗笠。

    而此时太子丹和高渐离等人正跟荆轲诀别。

    荆轲今日穿了一件黑袍,跟送行之人尽皆不同,连着跟在他身后的秦舞阳也是一身黑衣。

    张良跟荆轲一揖到地,凝声说道:“张良为先生壮行,此去皇城路途遥远,还请先生多多保重!”

    荆轲还了一礼,静静说道:“荆轲身受太子大恩无以回报,总不能看着大燕沦陷,为大秦铁骑所践踏!”

    张良再拜,一时间久久无语。

    想了想对着太子丹和高渐离也行了一礼,静静地说道:“张良也要离开了,今日顺便跟太子、高先生告辞。”

    高渐离一听,禁不住皱问道:“这么快?李掌柜跟你也要离开大燕?”

第六十四章 风雪送行易水寒

    张良拱手回道:“掌柜说,有缘再会,无缘就此别过……”

    他没有说李修元已经在河的对岸等自己,这一刻张良感觉自己跟荆轲有几分相似,因为他也曾告别过夫子跟李修元。

    他也曾跟大块头在博浪沙前刺秦,虽然那回自己两人以失败告终。

    只是,这是他心里的秘密,他没有告诉夫子也没有告诉李修元,甚至连淑子他也没说。

    就像李修元曾经跟他说的那样,有些秘密,不一定要说出来。

    同样是一身白袍的高渐离,看着眼前张良和荆轲,忍不住问道:“两位何不结伴而行?这长路漫漫,不寂寞么?”

    荆轲拍了拍高渐的肩膀,沉声回道:“荆轲要保持自己的心境,不能把张良也拖进来。”

    张良想想,自己还有一个怕惹麻烦的李修元呢!

    想到这里,跟三人拱手说道:“张良一路走走停停,说不得还要往东海走上一回,只能请荆先生珍重了!”

    荆轲拱手回道:“我大燕男儿,自是独来独往惯了,我们有缘再会!”

    太子丹看着二人说道:“既然如此,二位一路珍重!我们有缘再会。”

    荆轲想了想,看着张良问道:“不知我们这一路西去,要花多久才能到皇城?”

    张良低头想了想,揖手回道:“我来时走走停停,耽误了不少日子,若是先生一直往前,想来花上十二、三日就能到。”

    “谢谢,我有些等不及了。”荆轲微笑着说道:“一路小心,现在的世道可不太平。”

    太子丹摇摇头,跟荆轲说道:“荆先生保重身体,这一路莫要招惹了路上的劫匪!”

    荆轲指着身后的秦舞阳说道:“这里有一个保镖,估计土匪听到他的声音,就要远远地溜掉了。”

    秦舞阳看着他嘿嘿一笑,却也没有说出话来。

    马车里的李修元闻言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指望这猫儿一样的家伙能替你遮挡前路的风雨?岂不知道老虎来时,他连自己都顾不了,又如何帮你杀敌?”

    就在这时,赶车的老张问道:“掌柜的,我们要不要去那小坡上?那里可以远远地看到张良公子他们。”

    李修元掀开帘子的一角,望着河畔不远处的一处小坡,回道:“就去那里吧,一会张良自己会过来的。”

    老张点了点头,赶着马上缓缓往小坡上而去。

    李修元掀开车帘的一角,穿过古树、风雪、小桥,往易水之畔的众人望了过去。

    就像他在车中也曾穿越了无数的时空,想着荆轲顶风冒雪,一路往西只为刺秦而去。

    易水河畔,风雪依旧。

    张良紧紧地握着高渐离的手,凝声说道:“欢迎先生来皇城,有缘我们再把酒言欢,大醉三天。”

    高渐离深深一揖,轻声说道:“代我向李掌柜问好,我喜欢他的酒,更喜欢他弹的曲子。”

    准备好祭祀仪式的下人过来,看着太子丹问道:“时辰已经到,公子可以祭路神了!”

    太子丹点了点头,祭过路神,这远行的荆轲和春舞阳就要离去,君臣怕是再见无期了。

    张良跟太子凡说道:“请公子主持祭祀仪式吧!这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情。”

    荆轲揖手说道:“请殿下上前,为我们开道,让荆轲为大燕拼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高渐离说道:“长路漫漫,荆兄一路保重!”

    太子丹望着众人凝声说道:“且待我们祭路神,敬天地,为先生送行!”

    于是乎,一众目睹太子丹上前点着了下人准备好的香烛,一道淡淡的檀香在风雪中弥漫开来。

    祭祀礼仪,焚纸烧香,太子丹静静地将手中的祭祀诵完,最后放在烛火上点着敬天。

    一众身着白袍的来宾齐齐向天行礼,又跟路神祈祷。

    易水村的百姓纷纷跪着向天行过大礼,跟路神跪拜,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有一个丰收之年。

    张良跟高渐离道别,想了想,将带来的一壶酒递给了他:“这是掌柜送你的。”

    高渐离收了酒,长叹道:“人生得一知己,虽死足矣!”

    荆轲跟太子丹一揖道:“臣下此去恐再见无期,请太子殿下保重身体,忘了臣吧!”

    太子丹紧紧地抱住了荆轲,痛哭道:“是我无用,连累了樊将军和先生,先生保重!”

    荆轲泪水瞬间直往下洒落,怔怔说道:“此别后,忆相逢,殿下珍重金安!”

    高渐离摇摇头,拍着两人的肩膀说道:“殿下荆兄,就算今生我们做不成兄弟,还有来世呢!”

    张良看着三人的模样,忍不住说道:“有些事总要人去做,三位不必如此。”

    靠在车内的李修元望着易水河畔的一幕,想着自己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忍不住喃喃叹了一声。

    默默地将古琴搬出搁在腿上,掏出手巾擦拭琴弦、琴身。

    一声呢喃道:“悲莫悲兮,悲莫悲兮!”

    手指轻拨琴弦,一声如三九寒冬之穿石水滴,从琴弦流出。

    这一滴穿石水滴还未落在白雪皑皑的地上,便已经化为将军手里的一把钝刀,拖在长街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还没等张良一行人回过神来,这一道铿锵的拖刀之声,瞬间化为了漫天的飞雪。

    天空呜呜咽咽,雪花将易水河畔装点得格外素雅,似要为九死不悔的荆轲在易水河畔打造一座永不消失的灵堂。

    这一刻,天地失色,万物同悲……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将军英魂归故里,笑看风云入轮回。

    高渐离一惊,他自是听出这是李修元当日在客栈里弹奏的那一首神曲。

    由此仿佛从这幽幽琴声中看到了荆轲壮烈不回的那一幕,当下忍不住从马车上将自己的筑也搬了下来。

    一时间,高渐离的耳中是李修元镇压一方天地的神曲。

    手里却不停地弹奏敲着面前的筑,荆轲跟太子丹和着节拍仰头高歌,一道悲壮的歌声空破雪雾,直冲云霄。

    听着眼前这悲壮的琴声,前来送行的宾客止不住痛哭流泪水上。

    风雪漫天,李修元古琴飞出的曲调越来越庄严,天地间传来一道呜呜的风声,回响在李修元和高渐离两人悲壮的琴声。

    一刹那,曲到妙处,天空飞舞的雪花仿佛在一刹那定住,正如易水河畔的众人一样。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片刻……

    曲到情深之处,高渐离的节拍越来越激烈,荆轲高声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高渐离和公子丹、张良等人齐声高歌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众宾客一惊,齐声跟着回应,跟着节拍一共高歌,为荆轲二人送行!

    曲罢歌毕,荆轲跟众人一揖到地。

    转身拍着秦舞阳的手臂,沉声说道:“时辰已经到,我们也该过桥了!”

    太子丹跟荆轲一揖到地,张良想了想,也跟着一起身两人行礼。

    车夫拉着马车过来,荆轲挥手踏进了车厢,秦舞阳跟着也钻了进去,再也没有回头看眼风雪中的太子丹,以及前来送行的众人。

    马车缓缓踏上木桥,踏着送行之人悲壮的歌声,往易水的彼岸而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小坡上,马车里的李修元已经收起了自己的古琴,缓缓放下马车的帘子,看着碾过易水小桥的马车,禁不住呢喃道:

    千秋二壮士,烜赫易水行。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

    大燕的漫天风雪吹不到遥远的大秦,关山万重挡住了这一抹杀机。

    张良赖在马车里煮茶,望着漫天的风雪发呆,心想冬至两人怕是赶不回皇城的书院。

    张良陪不了淑子,李修元也看不到小黑。

    只有远在蓟城的高渐离,陪着太子丹在城中煮酒赏雪。

    虽然李修元没有跟荆轲同行,但是他知道的荆轲跟他一样,都是往西边的皇城而去。

    过了易水河,李修元便失去了荆轲的踪迹。同样,离开了大燕,荆轲便再也没有再见过张良。

    而这个时候,夫子已经带着小黑的淑子回到了书院。

    站在漫天雪花之中,小黑和淑子练了一个时辰的剑,读了一个时辰书,回到屋里给夫子烧了一壶水,等着煮茶。

    一壶水还没煮沸,夫子捧着一卷竹简正准备跟两人说文解字之时。

    山上的小院来了客人。

    看着一身白袍的公子苏,夫子笑道:“这下雪天路滑着呢,你跑来做什么?!”

    公子苏将带来的食盒和糕点放在门边的桌上,跟夫子见了礼。

    微笑着说道:“弟子久不见老师,今日只是过来看看,没想到山下的先生说老师已经回来了。”

    夫子看着一旁煮水的淑子和小黑说:“过来见过你们的师兄。”

    小黑凑上来闻着公子苏转了一圈,皱着眉头说:“我好像听哥哥说过师兄哦?”

    淑子给公子丹浅浅地福了一个,笑道:“淑子见过师兄。”

    公子丹一边回礼,一边看着小黑问道:“你哥哥是谁?我认识他么?”

    小黑摇摇头:“师兄没有去过我家,自然不认识哥哥了。”

    夫子笑了笑:“小黑的哥哥是张良的朋友,如此一来你应该明白了吧,淑子以后会嫁给张良,他们算是一家人吧。”

    公子苏闻言一怔,半晌才说道:“原来是张良啊,那家伙我好久不曾见过他了。”

    想了想继续说道:“老师今日皇城出了一件怪事,我估摸着你住在山上,还没得到消息。”

    夫子放下竹简,淡淡地问道:“发生了何事?”

    淑子面的水已经烧沸,她正试着往壶里落茶,要跟老师泡一壶茶待客。

    公子苏笑道:“卢元家里出了一件大案,就是皇城里的那个神棍。”

    夫子一听乐了,跟小黑说道:“不就是春日诗会,逼着你哥哥写诗,然后让你赢了五枚金币的那个家伙么?!”

    听到这里,小黑忍不住惊呼道:“神棍死了?当初他可是逼得哥哥为张良的事上了公堂来的……”

    想到远行的哥哥和张良,小黑忍不住问道:“师兄,那家伙跟我哥哥和张良师兄有关系吗?”

    公子苏摇摇头说道:“据说卢府昨天夜被杀手光临,护院,十几个修士都死了,府上的下人吓得纷纷逃离……”

    夫子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还好张良不在皇城,否则卢元这家伙又得把这事扯到他的身上。”

    公子苏一听,忍不住问道:“张良去了何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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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断修罗介绍:
少年李夜,生下即渡劫,誓要走一条与众不同的修行之路。随先生上天山修行,披一肩风雨,斩一山飞雪......下山回城遇退婚风波,狠心女人欲要斩草除根......行一路烟雨,踏一江春水......少年国师笑傲南疆,灭敌于南云城前......遇外敌内匪,踏修罗刀山......身陷黑洞,降临修罗域,天途道断,且看我如何踏天而行,搅动两界风云。道断修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断修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断修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