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卢元被袭,夫子之道
淑子看了夫子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为两人添上热茶。
夫子淡淡地回道:“我让他替我出门办事,怕是冬至之前回不来了。”
小黑在一旁忍不住多了一嘴,问道:“老师,哥哥何时能回?”
“怕也得冬至过后吧。”夫子看着小黑和淑子问道:“你们练剑,练得怎么样了?不会回来等着挨骂吧?”
小黑吓了一跳:“小黑没有偷懒,老师可以问淑子姐姐,每天我们都要练上一个时辰。”
夫子这才满意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看着公子苏说:“继续。”
公子苏笑道:“卢元受惊之后躲进了皇宫,估计以后都不敢轻易出来了。”
夫子想着秦王炼丹一时,禁不住叹了一口气:“那家伙替是父皇做事,这回受了惊,找个理由留在宫里怕是大王也会准了他。”
说完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捧着手里的热茶喝了一口。
“他倒是知道躲进了皇宫里面。”
公子苏想了想继续说道:“老师您是不问世事,皇城里的百姓可是奔走相告,都说那神棍是罪有应得。”
夫子哈哈一笑:“我倒是想知道世事变幻,怎奈我身边多了这两个家伙,我得看好了他们。”
只是公子苏接下来说的事情,却令夫子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原因是王前些日子在宫里办了一场宴会。
宴会上,仆射周青臣,对大王取消前朝分封制,实行郡县制大为称赞,说若无大王的英明决策,大秦肯定会重蹈周朝的覆辙。
仆射周青臣自然说中出在秦王的心里话,若不统一六国的度量衡,他这个天子也做得不会安稳。
只是,好死不死的,博士淳于越却跳了出来。
指责周青臣这是谄媚大王,并且借题发挥,评论秦王大力施行的郡县制。
淳于越提出,秦朝应该效法之前的夏、商、周三代,继续实行分封制。
淳于越这一番反对不要紧,跟着朝中大臣们开始了分封制和郡县制的争论,几乎所有的大臣都被卷入其中。
只是这些家伙却不知道天子对自己政策所下的决心,这场争论的出现,却让秦王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如淳于越这样的饱读诗书之士,为何不能不理解自己的想法?
这些人明知道郡县制的好处,却仍是坚决反对?
秦王如此把自己的儿子公子苏招进了皇宫,父子两人一番细谈之下,终于得出了最后的结果。
朝中大臣们,大多都是读的前朝时代的书籍,自然要鼓吹分封制。
而读了这些史书,这些家伙便会坚定认为,分封制就是真理。
书读得越多,这种想法就越坚定!
这不是一场天子跟大臣们的争吵,而是一场思想上的战争。
父子两人找到答案,秦王自然最后的症结在哪里。
在秦王看来,光靠一番辩论根本无法改变这改变饱学之士的信仰。就算能做到,也不是秦王想要的结果。
说到这里,公子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父皇下一步,怕是要对那些史书动手了,这如何是好?”
公子苏的一番话,听得连夫子的眉头也越来越紧。
秦王可以用武力一统六国,却不能完全征服六国的人心,更何况六国因为历史的原因,学习信奉的都是前朝的旧习。
而这些旧习,也恰恰是前朝亡国的原因。
于私来说,他想尽可能地保留前朝的典藏,只是于公来说,秦王却面临天下一统之后最大的难题。
这个时候,夫子突然想到跟张良去了大燕的李修元,倘若此时李修元在此,当能跟他讨论一番。
皱眉沉思了良久,夫子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说道:“《诗》、《书》一等典籍,以及医药、占卜、农学之类,还有诸子百家的书册,无关分封制的典藏,建议大王都保留下来吧。”
公子苏一听,忍不住摇摇头:“我怕是说服不了父王。”
夫子苦笑道:“你可以建议大王将这些书册统统收缴,然后藏于皇家书院,或者官学的书馆内,不准在民间流传。”
“如此一来,世间再无关于前朝分封制的旧书,过上十年、二十年,这天下间也就渐渐淡忘了此事。”
说到这里,夫子再说纠正道:“就如大王之意,将那些关于分封旧习的书简毁去,留下精华藏于官府之内吧。”
思之再三,夫子终是找到一种平衡之策。
公子苏一听击掌真呼好,如此一来既满足了秦王对大臣们的约束,也能将前朝有用的典藏保留下来。
两人一番交流,听得淑子和小黑云里雾里。
怕是要等张良和李修元回来再细细去追问、请教了。
公子苏带着满腹心事上山,没想到却从夫子这里得到了答案,让他直呼天下唯有夫子能读懂他的心事。
……
话说一路从大燕归来的两人。
这些日子张良也不想在路上过多地停留,因为他心里牵挂着淑子和两个老师。
李修元一是因为心累,两来是想着小黑这些日子有没有偷懒。
马车迎风冒雪,终于在城门将在关闭之时驰进了皇城。
张良望着一脸倦容的李修元问道:“你是跟我回书院?还是回四十七号?”
李修元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又随手放下,心里有一丝莫名的低落。
淡淡地说了句:“先送我回家,小黑让他明日再回来,等我歇息几日,再去拜访夫子。”
张良一怔,喃喃问道:“你这是生气了,还是这些天在马车上受了风寒?”
“记住你和淑子小黑才是夫子的学生,我是一个卖酒的掌柜,有自己的事要做,赶紧的送我回去。”
李修元突然间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就算回到闲来的后院,泡在热水里,什么都不去想。
张良见他面色有异,也不再多话,跟车夫老张说先去四十七号送李修元回家。
马车一路奔驰,未及半个时辰便停靠在四十七的门外。
张良帮忙将大包小包搬下马车,李修元随手给车夫打赏一袋铜钱,伸向去打开闲来酒肆的大门。
张良急着回书院接淑子回家,跳上马车往书院方向而去。
李修元关上店门,一路来到后院钻进了厨房,他只想烧一桶热水,洗去这一路的风尘。
那有那一抹挥不去的悲凉之意。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荆轲跟秦舞阳身在何处,有没有跟他一样进了皇城。
但他知道要不了多久,或者开春之时,皇城便会发生惊天的大案。
这些事情看似跟他无关,虽然他一再躲避,可是命运之神最终还是将这些人和事一一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这一次,他遵守了跟老道士的约定,没有跟着张良一起去见大燕的太子丹,也没有跟荆轲隔河一拜。
至于那因酒所痴的高渐离,却是命运之神将他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跟张忍受在酒楼里邂逅秦舞阳,便算是了结了他对大燕最后兴亡的挂念。
还好老道士不算太离谱,最后把自己的空间戒拿了出来,让他对徐福总算有一个交代。
或许,离开之时,可以给张良一个锦袋。
一边叹息,一边生火煮水,一边煮了一锅白粥。
他打算接下来这些日子,除了给小黑买些牛肉,自己都要吃素。
清心才能安静,安静下来才能想更多的事情。
至于小黑有夫子在,何时回来,都不是需要他去操心,当下的李修元只想跟那夜的张良一样,大醉一夜,打一个晚上的呼噜。
天山上,他不知道沐沐和南宫如玉是何时离开的,所以他不会因此郁郁难过,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在山洞里渡自己的天人五衰之劫。
有师父老道士在,两女不需要他过多地操心。
当他泡在热水桶里,想着那日的大燕之行,想着易水边千人跪伏,只为一去不归的荆轲送行的一幕。
便是心若磐石的李修元,也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又叹。
......
这一夜,李修元睡得很沉,一觉醒来不知道自己究竟贪睡了几个时辰。
想着许久不曾开门卖酒,李修元打开了店门。
一边烧水,准备煮一道寒梅灵茶清心,一边取了一卷竹简捧在手里。
看来一会见到张良,得让他多买些关于六艺的书籍,回头自己重新抄录一遍,也不用天天去捧竹简,费时又占地方。
还没等水沸茶香,店外传来了马车碾在雪地里的声音。
还没等李修元出声招呼,门外已经传来了小黑的叫声:“哥哥回来,也不去书院接小黑回家!”
看着小黑冻得通红的小脸,李修元皱了一下眉头:“我说小黑,你的兽皮的袄子呢?是不是被你扔了?”
看着小黑的模样,李修元着实有些心疼。
心道我只是出门一趟,夫子也不至于不管淑子跟小黑两人的身体吧,毕竟他也不清楚眼下的小黑,是不是跟他一样的体质?
没料到小黑嚷嚷道:“小黑快要冻死了,哥哥快煮灵茶救命......”
李修元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也只有小黑才会在如此寒冷的下雪天穿得如此单薄,一路从书院往回赶来。
水沸便有一道淡淡的寒梅香气在酒肆里飘荡,小黑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喝着灵茶。
只到将一杯寒梅灵茶喝完,一张脸才渐渐有了血色。
小黑嘿嘿笑道:“老师说这是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不光是小黑,连淑子姐姐也要这样修行。”
李修元点点头,心道夫子果然在用心教两人,也难得他一遍苦心了。
想了想说道:“知道这个道理就行了,去屋里把你的皮袄子给我翻出来!”
小黑放下手里的杯里,一头往后院跑去,不一会抱着自己的皮袄跑了出来。
李修元一把抓起,拉着仔细帮服穿上,从柜台后面取出一个大包袱,搁在小黑的面前。
小黑一见,嘿嘿笑道:“这里面都是哥哥买给小黑的东西吗?”
李修元笑道:“这里面的只是吃的东西,我还给你买了新衣服和鞋子,都放在你屋里。”
小黑从包袱里拿了一盒糕点找开,正想抓起一块往嘴里送去。
突然间想起来说道:“老师说让哥哥明日去见他,说有要紧的事情找哥哥。”
李修元闻言一怔,喃喃自语道:“难不成,皇城又有大事发生?”
第六十六章 踏雪寻梅,将要焚书
没有如愿在家里安静地呆上几天,因为夫子的一句话。
回到皇城的第三天,李修元吃过早饭,便坐着马车跟小黑一起来到了书院。
小黑有课,下了马车便撒欢往里跑,瞬间不见了人影。
李修元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问他这些日子练剑的事情,还有淑子有没有认真地练习。
一路往前,书院的大湖已经冻住,湖心亭和花园也笼罩在白茫茫的雪雾之中。
远远望去,竟然有两个女学生站在湖畔聊天,李修元心想难不成湖中的小岛上有几株寒梅不成?
否则这天寒地冻的,谁有心思守在湖边赏景?
顺着她们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湖畔并肩站着一对一青年男女,男子一身白袍欺霜赛雪,正是张良。
少女温婉清柔,却是久不曾见的淑子。
二人一路踏着石桥上的积雪,往湖心的小岛走去,不时低头轻语,一阵寒风拂动淑子的裙摆,却拂不动两人踏雪寻梅的决心。
李修元放出的神识告诉他,湖畔的两个少女很是羡慕眼前这对神仙情侣,窃窃私语道张良师兄从哪里骗来一个如花少女。
李修元绕过大湖,往夫子所在的雪山而去。
这些日子他的心情很难平静下来,刚刚安抚好徐福和一帮孩子,没想到又被高渐离的事情重重地劈了一刀。
徐福等人终于踏上了修行路,只要经过一番拼搏就能到达属于他们的新世界。
与之相比,自己也喜欢的高渐离却没有那么幸运。
李修元相信那并不是高渐离的资质不行,而是命运之神不想让他如徐福一样。
否则,他也会成为自己的知音了。
世间并不完美,哪怕李修元拿出灵酒给高渐离喝下,而书院的风景很美,眼前的张良和淑子都是被命运宠幸的家伙。
踩着厚厚的积雪一路往上,李修元试图在山间去寻找哪怕一株梅花。
这里的山路仿佛跟书院是两个世界,平日里罕有人至。
遍寻寒梅无果,一路往上的李修元喃喃说道:“终南何有,有条有梅……为何我的眼里只有风雪,没有寒梅?”
便在此时,风雪中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寒梅也须有人养,这山高路陡你想累死我不成?要不你来种上几株如何?”
李修元恍然一惊,然后淡淡地笑道:“书院学生没有一千也是数百,哪里轮得到我这个闲人来些撒野。”
山上传来夫子的笑声:“我煮了一盆肉,就等着你的酒了。”
李修元闻言一笑,心道我可不是上山来找酒喝的,看着手里拎着的一瓮酒,忍不住摇摇头。
淡淡回道:“山有蕨薇,隰有杞桋,我是来听夫子讲道理的。”
一路拾级而上,当李修元站在半山远眺之时,整个书院,连着远处的皇城都笼罩在茫茫的雪雾之中。
风中传来淡淡的冷香,果然,在夫子的小院里有两棵梅树,有花儿在雪中悄悄地绽放。
一丝丝幽幽的冷香,直往心底而去。
李修元使劲地吸了一口含着幽香的冷气,推开小院的竹门,往里走去。
让他感觉诧异的是,夫子的客堂分明有客来访。
定睛一看,却是一身白袍,上回在山间遇到的青年公子苏,只是少了一个李府的小姐。
李修元进屋将酒搁在桌上,跟夫子揖手见礼道:“未知小黑和淑子,陪夫子游历这些日子,都学了些什么?”
别人的事情,他可以不在意,小黑太皮他得管管。
夫子指着一旁的公子苏介绍道:“这位是张良的师兄公子苏,也算是小黑和淑子的师兄了。”
“小黑和淑子茶道学的还行,他们两人煮的茶,比张良煮得有灵气。”
“剑道好像入门了吧,两人每日都要苦练一个时辰,倘若再给他们一年的工夫,怕是张良也不如他俩了。”
“至于琴道嘛,小黑却是比淑子差了一些,五音刚刚找全,弹出来不至于像刚来的时候那般难听。”
夫子看着他笑道:“我看淑子在琴道上,怕是要超过张良那家伙了。”
李修元总算找得到一些安慰,淡淡笑道:“夫子费心了,如此一来,倒是张良那家伙落下自己的学业了。”
公子苏替李修元倒了一杯热茶,微笑说道:“听夫子说了好几回,今日总算见到掌柜了。”
李修元笑道:“在下只是一个粗人,酿酒卖钱供弟弟来书院读书而已。”
夫子一愣,随后哈哈笑道:“可是你酿出来的酒却要人命啊!”
公子苏想了想,看着李修元问道:“不知掌柜今日见到张良没有?”
“他啊?他在山下的湖中,陪着淑子赏雪呢!”想着踏雪寻梅的神仙伴侣,李修元忍不住暗自叹了一声。
或许,离开了相府的小李,张良才能找到属于自己一生的真爱。
而眼前这个可怜的家伙呢?
想到这里,李修元一边替张良感到高兴,还好去年冬天左相嫌弃这家伙没前途,相府的小姐也弃他而去。
一边又替眼前的公子苏感到不平,明明可以打造出一个太平盛世的大秦,却最终毁于一个奸臣的手中。
公子苏闻言一愣,随后笑道:“张良这家伙倒是懂得享受。”
李修元低头捧着一杯热茶,却没有心思去回他这番话。
公子苏微微一怔,随后跟夫子接着说道:“老师,那天您教我如何应对……终于要变成现实了。”
夫子换茶重新煮水,淡淡地问道:“说来听听。”
公子苏看着两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父王要对民间的藏书动手了。”
博士齐人淳于越再次上书,反对秦王推行的郡县制,要求根据古制,分封子弟。
丞相李斯坚决反对,主张禁止百姓以古非今,以私学诽谤朝政。
秦王思考再三,决定采纳李斯的建议,下令焚烧《秦记》以外的列国史记。
对不属于博士馆的私藏《诗》、《书》等书籍限期交出烧毁。
若朝野有人胆敢谈论《诗》、《书》者以大不敬处死,所有《诗》《书》六艺等书只能藏于朝廷,禁止私学,想学法令的人要以官吏为师。
圣旨将在三天后向天下推行,凡敢私藏妄议者皆斩!
夫子却没有一丝的惊讶,淡淡地说道:“一切唯心所造,万事皆有因果,一切因缘和合早已经注定,你又何必忧心?”
公子苏摇摇头,看着夫子说道:“弟子昨日跟父皇据理力争,最后却是不欢而散,看来我也劝不了他。”
夫子摇摇头,沉声说道:“李斯出面,说得也是秦王想说的那些话,之前已经有了决定,你便不该再去拂逆他了!”
李修元心里一愣,心道还好自己要买的书已经收了起来。
三日后开始焚书,那么眼前这个可怜的家伙呢,怕是也会跟着大将军去长城了吧?
那个成天跟张良过不去的卢元,想必明年春天将要亡命天涯去了。
便是李修元和小黑来到了大秦,这里的一切都在按照命运定好的轨迹往前推动,谁也改变不了,谁也无力改变。
这些让自己感到迷茫的事件,将在不久之后上演。
命运之神让自己跟小黑来到大秦见证这伟大的一刻,有心无力的自己,也只能默默地注视着大秦帝国将要进行的变革。
对于眼下的对与错,夫子没有能力去分辨,李修元同样没有。
想到这里,夫子微微一笑,不再说些什么。
公子苏痛苦地看着夫子,无力说道:“这些家伙是把父王逼上了绝路,否则他也不会想着一把火烧了前人所著的精华。”
夫子看着他摇摇头,静静地回道:“焚书也只是不让民间再收藏相关的书籍,但是官府里依旧会收藏……”
公子苏赶紧回道:“此事学生自然明白,只是一想之下有些难过而已。”
在夫子看来,莫说李修元已经买了不少的六艺典藏,便是连张良怕也是早早就买了不少关于诗、书等典藏。
只在这些典藏能流传下去,那么被秦王焚掉的史书自然能够薪火相传,代代不绝了。
“你看那黄河滔滔,那年不发洪水毁堤伤人?可是,我们依旧要花费力气去治理……若是那些诗书也能如这洪水一般……”
夫子继续说道:“让更多的诗书藏于天地之间吧,切不可以为你一个走到绝路,有几个人知道,路的尽头才是大海有开始?”
公子扶苏似乎听懂了夫子的意思,轻轻地喃喃起来。
说道:“路的尽头才是大海的开始?老师大海在何处,离大秦很远吗?”
夫子指着李修元说道:“自皇城往东走到路的尽头……这家伙刚刚从东海回来,你可以问问他有关大海的道理。”
公子苏一听,忍不住看着李修元拱手说道:“原来掌柜的刚从海边回来,看来我得跟你好好请教一番才是。”
李修元微笑着回道:“我就在锦观坊过去的四十七号,公子有空可以过来喝茶。”
还没等公子苏回话,李修元接着问道:“公子喜欢李府的小姐吗?”
公子苏一听怔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难不成,掌柜的也知道我跟李相的一些事情?”
李修元摇摇头,回道:“我不喜欢跟当官的打交道,你若喜欢他,便趁早将她娶回家吧,嗯,不要理会焚书,你也可以成亲。”
夫子听了李修元一番话,心里却是大吃一惊。
眉头紧皱,然后又松开,因为他从李修元的脸上中看到了一丝担忧神情。
想了想,看着公子苏笑道:“李掌柜可是为了你好,喜欢她就娶回家吧,你总得有个人照顾你的生活才是。”
公子苏想了想,点头回道:“如此也好,弟子这就去跟李相商量一下,争取年前就把这事给办了。”
李修元淡淡地说道:“既然你是小黑的师兄,你那喜酒我就替你包了吧。”
公子苏一听之下大喜,抚掌笑道:“如此,又给老师和李掌柜添麻烦了。”
说完也不矫情,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衫,揖手行礼之后出了客堂,往山下而去。
直到公子苏往山下而去,夫子才问道:“有事要发生么?”
李修元摇摇头,静静地说道:“这家伙一门心思反对秦王的新政,怕是在皇城里待不了多久了。”
夫子一听默然,半晌后说道:“难不成秦王要将长子赶出皇城?还是你掌柜猜测的结果?”
李修元摇摇头,冷冷地说道:“他们父子是打蛇不死,总会伤在蛇的嘴下,有些事情我不能说,夫子也不能问。”
“原来如此。”
夫子苦笑一声,心道自己这个有希望治理国家,做一个开明君王的弟子,终是逃不过命运之手的安排。
“不能改变吗?”夫子忍不住问道。
“不可以改变!”李修元认真地回道。
第六十七章 秦王焚书,我叫项羽
最后,李修元也没有跟夫子透露一丝天机,夫子也没有再接着追问。
两人似乎心照不宣,没有将那一层纸捅破。
夫子读书万卷,自然明白君王之道,虽然他很喜欢自己这个弟子,但是,他更明白要顺应天地之道。
李修元感慨地说道:“我跟小黑遇到张良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天气,他被相府的小姐嫌弃了……”
夫子一愣,抚须轻叹:“谁能预料世事变化无常?我又不是神仙。”
李修元摇摇头,笑道:“夫子有圣人悲天悯人之心,明顺天应道之理,应该去雪山之巅看天地,而不是在半山之间看皇城。”
夫子一听,如被雷击,捧着一杯茶,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他看来,雪山之巅是生命的禁区,除了修为高绝之士,谁敢轻言攀登?
而李修元的一番话里却是分明让他感受到了不同的意境,或许,自己在山腰生活久了,真的眼里只能看见不远处的皇城。
李修元伸手将壶里的茶渣倒掉,又有温水洗了一遍,最后轻轻地落入两片寒梅灵茶。
随着一道幽幽的冷香弥漫开来,李修元轻声说道:“于半山之间看夫子看到了皇城里的百姓,皇宫里的秦王和公子苏。”
一边往他的杯里添上寒梅灵茶,继续说道:“等你攀上雪山之巅,或许能看到整个大秦的天下。”
夫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嗅着淡淡的冷香没有说话,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浅浅地尝了一口杯中的灵茶。
李修元呢喃道:“倘若有一日,夫子跳出这方世界的束缚,去到另一个星空之下呢?”
无须李修元多言,朝闻道的夫子捧着手里的灵茶,一口一口喝光,直到李修元给他再次添上一杯。
任是夫子学识渊博,却也没未能跳出这一方世界去看天地。
李修元一壶寒梅灵茶,一番看似无心之语,却深深地触动了他向道之心,念天地之悠悠,想大道之久远。
看着渐渐陷入顿悟中的夫子,李修元知道今日怕是又得白跑一趟。
于是弯腰之间往火盆里添了几块木炭,挥挥衣袖,掩上客堂的大门,学着公子苏的模样,往山下而去。
朝闻道,原来能见证他人闻道,也是一件欢喜的事情。
站在梅树之下,李修元的一颗心却飞向了天外。
那一年的冬天,他在玄武大陆的梅山之上,拎着一个竹篮,独自踏雪寻梅,只是为了制作那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寒梅灵茶。
圣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
“呯呯呯!”闲来酒肆的店门响起,让在后院躲着屋檐下赏雪的李修元很是不喜。
心道这还没有日子呢?催命的小鬼便要上门了?
披着衣服打开了店门,却是皇城衙门的公孙清明带着一帮手下,在脸阴沉地站在店外。
风雪中还有披着蓑衣顶着斗笠骑着高头大马的禁军。
李修元静静地问道:“大人这一大早是来查酒牌的吗?我可是一等良民。”
公孙清明摇摇头,抬脚往店里走去,跟身后的衙役说道:“进去仔细搜查,凡是有禁书统统收走!”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拖了一张椅子递给他,淡淡地问道:“大人这是想要搜些什么?草民难不成藏了犯人不成?”
公孙清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摇摇头道:“给我倒一碗酒来,我正烦着呢,大王要搜禁书,已经出了公告,你没见着?”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转身进柜台里给他倒了一碗酒。
看着公孙清明喝了一半后才说道:“我这些日子待在店里,连大门都没出,哪里看过什么公告?”
公孙清明仰头喝完了一碗酒,这才接着说道:“别让我在你屋里搜出禁书,否则我罚得你哭爹喊娘,白卖三月的酒。”
李修元一听乐了,敲着柜台笑道:“大人要不查不到,是不是得给我奖励五百文大钱啊?”
“我呸!你想得美!”
公孙清明一听更是笑了起来:“你一个做生意的掌柜不奉公守法,还想来打我一个清官的主意,你忍心吗?”
李修元懒得理他,心道自己这里除了酒,你们只怕连一根竹简都搜不到。
而门外的禁军显然有足够的耐心,因为从今日起,整个皇城都在挨家挨家搜查,大王不许他们放过一家。
那么所有的禁军,就算把皇城翻个底朝天,也会将大王要的禁书统统找出来。
还没等李修元给公孙清明倒第二碗酒,冲进后院的衙役摇摇头走了出来。
摊开双手说道:“大人这里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李修元淡淡笑道:“大人,都说我这里是卖酒的地方,没有闲心去看什么禁书。”
公孙清明一愣,他明显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在他看来,任谁家里搁几本诗、书正常不过,最多也就收缴收事。
没想到这小小的酒肆真的干净得连一根竹简都没留下。
抬头看着天色不对啊,自己刚来敲门,这家伙也没地方转移这些算不上罪名的书简。
想到这里,只好面露狠厉地说道:“没有就好,以后记住也不许私藏,否则再被抓住可就是大罪了。”
说完跟一帮衙役们说道:“都看什么?我们去张良的府上看看。”
一群衙役们连着禁军,哄得一声往风雪中而去,连看都没看李修元一眼。
李修元跟跨上战马的公孙清明笑道:“大人应该去看看卢元那家伙,没准他府上藏着不少的禁书呢。”
公孙清明回头大吼一声:“来来,跟着本官一起去找他。”
李修元被怼得无话可说,只得悻悻往店里走去。
……
或是今日开店的时辰早,又或者是许久没有开店的原因。
今天的生意比往常好了许多,还没到午时,李修元便已经卖了十几瓮酒,在他看来这算是闲来酒肆开张以为生意最好的一天了。
让李修元感到不解的是,这一场轰轰烈烈的焚书,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根本没有带来什么影响。
人们的脸上没有露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甚至在某些人看来,大王早应该治治那些光吃饭不干活的读书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正在发呆,在店里守着一壶雪水发呆的李修元,等来了消失数日的张良。
看着发呆的李修元,张良忍不住问道:“你店里没有禁书吧?禁军会挨家挨户地搜查......你可别让他们找麻烦。”
李修元苦笑道:“一大早就来敲门了,我估摸着那会小黑刚走不久。”
张良点了点头。苦笑道:“书院也去了许多禁军,以后《诗》、《书》等前朝的知识都不让教了。”
李修元点头说道:“书院毕竟是官学,换成私塾怕是所有的典藏都得被收缴了!”
张良想了想,回道:“书院再怎么说有老师在,秦王也不会去为难老师,最多以后前朝的诗文,只能在家里偷偷地翻阅了。”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道:“这一场风波只是开始,你可不要卷进去了。”
“那是不可能的。”张良笑道:“老师说最近路上不太平,让小黑和淑子都在山上练剑学琴,暂时不回家了。”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道:“公孙清明查完我这酒肆,就去你家了,话说你不会在家里藏着禁书吧?”
想到这里,李修元吓了一跳,要是这家伙被查出来,说不得公孙清明那家伙又会趁机敲诈张良一笔银两。
谁知张良哈哈笑道:“老师早就提醒我了,我怎么可以私藏禁书?”
两人守着一壶刚刚煮好的热茶,心里却想着开春之后将要面临的那件大事。
不约而同地脱口说道:“也不知道荆轲那家伙,这会躲去了何处?”
……
风雪依旧,年关未到。
李修元没有等到刺秦的荆轲和秦舞阳,却等来了将要被秦王流放的公子苏。
这日午后,一身白衣胜雪的公子苏带着一个身穿黑袍的少年,第一次来到了四十七号的闲来酒肆。
黑袍少年站在店外轻声念诵李修元雕刻在门框上的对联。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掌柜真是一个妙人!”公子苏进到店里,跟李修元揖手笑道。
站在他身后的少年却不解地问道:“公子,这月明多被云妨是何意思?”
公子苏一愣,看着李修元笑了起来。
李修元摇摇头,看着两人回道:“不好说!”
公子苏拉着虎头虎脑的少年坐下,看着李修元笑道:“当时在书院太匆匆,今日特意来找掌柜的喝一碗酒!”
李修元莞尔一笑,看着公子苏问道:“喝茶还是喝酒?”
公子扶苏将拎在手里的糕点搁在桌上,笑道:“难得见掌柜一回,自然是客随主便!”
李修元想了想,去柜台里面抱了一瓮酒,又取了两个碗搁在桌上,缓缓往里倒入黑豆酒。
“这城里正在禁书,公子怎么有空来我这酒肆?”
放下酒瓮,李修元轻声说道:“试试这去年春天酿的酒,看看味道如何?”
公子苏端起碗放在唇前嗅了一下,然后浅浅地尝了一口,跟少年笑道:“这才是真正的美酒。”
少年喝了一口后喝道:“好酒!”
公子苏才看着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道:“今日开始,城里已经开始焚烧前朝的禁书了,接下来怕是要花费一些日子了!”
少年一口喝光了半碗酒,然后跟李修元笑道:“这酒够劲!”
李修元望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少年,不由得笑了起来:“喜欢啊,喜欢你就多喝几杯,我虽然穷但是是酒却不缺。”
公子苏想着那日在书院里跟夫子聊的话题,忍不住说道:“五天后就是我跟青儿的大婚,请李掌柜一定前往……”
李修元摇摇头:“我不喜欢应酬,你要的酒我已经备好,明日你让府上的管家过来找我便可!”
无论是秦王还是李斯,李修元都不想去招惹。
公子苏闻言一怔,喃喃说道:“如此良辰美景,少了李掌柜可真是一件憾事。”
少年看着公子扶苏笑道:“公子莫怕,有我在呢,谁敢在酒桌上欺负你,看我不放翻了他!”
李修元看着眼前这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想了半晌才说道:“好一个少年不知愁滋味,一会我送你两瓮酒,回去慢慢喝!”
想了想,李修元看着公子苏说道:“话说张良倒是可以替我参加你的亲事,只是你别让他喝醉了……”
公子苏一愣,随后哈哈笑道:“那不可能。”
这一日,三人吃光了李修元原本买给小黑的酱牛肉,喝光了一瓮酒。
临别之际,李修元又搬了几瓮酒放在路边的马车上。
看着公子苏说道:“有麻烦就去找夫子,我们还会有再见的时候。”
公子苏揖手道别,转身往风雪中的马车里钻了进去。
一身黑袍的少年,在马车将要起步的那一刹,掀开车帘跟路边的李修元喊了一嗓子。
“忘了告诉你,我叫项羽。”
第六十八章 湖边抚琴,金殿杀人 上
天子一声令下,大秦焚书的烈火熊熊烈烈往六国燃烧而去。
对不属于博士馆和公学,以及官府所私藏《诗》、《书》被搜出后集中烧毁,有敢谈论《诗》、《书》的先生、学子一律处死。
以古非今的皆被秦王灭之,天下一时间禁止私学,想要学习法令的学子须到官学来学生新的法令。
不出李修元所料,话说虎毒不食子,秦王却比老虎更狠了几分。
因为在焚书之事上公子苏跟秦王争吵过几回,天子恼怒之下,终于犯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个错误。
让蒙毅、蒙恬两位将军带领大军前往边关修筑长城来抵御匈奴的入侵。
让自己的长子公子苏协助两位将军北逐匈奴,西起临洮,东至辽东修筑长城万余里,以防匈奴南进。
而这个消息还没有在皇城传开,李修元便从夫子的嘴里得知。
这也是公子苏受了王命之后,前往书院跟夫子告别之时所说。
焚书之后,李修元去山上看了夫子两回。
酒带去了不少,城里最好的酱牛肉也切了十几斤,直到淑子和小黑都吃腻了,李修元才没有再买。
两人静坐客堂,李修元黯然说道:“此一别,公子苏怕是再难回到皇城了。”
夫子闻言一时默然,毕竟公子苏是他最为得意的弟子,眼前弟子将要离开皇城,他心里十分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过了半晌才说道:“他有两位将军陪伴,想来也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李修元望着堂外渐起的春风,喃喃自语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万里长城怕是不止万道孤魂啊……”
夫子叹了一口气,双眼看着杯里的一片灵茶发呆。
“那又如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到这里,天子又不是圣人,便是他想做圣人,只是他手下的大臣们也会打消他的圣人之心啊。”
“若掌柜有怜悯之心,倒是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去一趟边关,就跟你陪着徐福去了一趟东海那般。”
说到这里,夫子抬起头来,看着李修元笑道:“如何?”
李修元一听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夫子您是圣人吗?我只是一个凡人,力量不足以改变这个世界。”
夫子再叹:“若是按顺天应道来说,你倒是可以试着改变某人……”
李修元幽幽地说道:“老天会生气的。”
夫子干脆跟他打起了哑谜:“天有道,君有道,这雪山之上也有道,难道说掌柜的脚下就没有道了?”
李修元闻言惊叹:“夫子应为当世的圣人,善哉。”
……
立春后的第七日,闲来后院枝头的杏花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芽头之时。
皇城里早春的桃花已经在悄悄绽放,满城都是浓浓的花香,一阵春风拂面带来的也是淡淡醉人的花香。
夫子看了皇历,说是日宜出行。
辰时不到,李修元、张良、小黑三人坐在马车来到了皇城的西门。
淑子去了书院陪夫子,今日三人却是特意赶来为将要远行的公子苏,两位蒙大将军送行。
张良得知公子苏要去边关,跟李修元抚掌长叹:“大秦完了。”
李修元跟公子苏揖手见礼,小黑却买了十斤酱牛肉送给将要远行的大师兄,他也喜欢儒雅的公子苏。
大军出行,城里百姓尽皆避易!
公子扶苏走下马车,看着张良和李修元笑道:“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还能把酒言欢!”
张良更是口出狂言,抱着公子苏在他耳边说道:“师兄,若是你做皇帝,张良便不反秦了!”
公子苏闻言大惊,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我说你这是想死么?此话我就当没听你说过,回头也不要在他人面前乱讲。”
张良呵呵笑道:“此事你知我事天知,怕什么?”
公子苏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我此去边关,也不知道何年才能归来,麻烦你有空去府上帮我照看一下青儿。”
张良点了点头,又附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通,这回公子苏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想了想,却没有说话。
张良拉着李修元的手说道:“我这兄弟喜欢游山玩水,到时候我请他带着……来边关看你,放心……”
公子苏闻点揖手再拜,沉声说道:“如此,就拜托两位了。”
李修元默默地递上二瓮酒,轻声说道:“这酒是我去年春天酿的,此去且放宽心,家里我替你看着……”
公子苏接过酒瓮,递给身后随从。
跟李修元揖手道谢,说道:“且期盼他日重逢,我们再把酒言欢!”
李修元一揖到地,嗅着风中的花香,眼底却有一滴眼泪忍不住想要往下滴落。
暗叹一声,我却要在旁人的故事里,流下自己的眼泪,真没出息。
张良跟公子苏拥抱告别,两人约定了重逢之日再相聚。
三声炮响,却是吉时已到,大军将要出发!
李修元跟公子苏挥手笑道:“这春花正好,公子且一路赏花,往边关去吧。”
站在一旁的小黑忍不住问道:“公子,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男孩呢?”
已经上了马车的公子苏掀开帘子,笑道:“那家伙已经回楚地去了,三位保重,我们有缘再会。”
话没说话,马车已经缓缓启程,黑压压的秦军出了西城门,迎着春风往边关而去。
望着渐渐远去的公子扶苏,李修元轻声呢喃:“风萧萧兮易水寒,谁能知道这最后的结局如何呢?”
三人上了马车,张良轻声嚷嚷道:“若是师兄回不来,我就掀了这张桌子。”
春色正好,淑子和小黑继续在书院里完成自己的学业,两人除了读书,还要去山上跟夫子一起修行。
李修元却让张良买了足够酿酒的材料,真着春光正美,他要将新酿的酒堆满整个闲来后院。
张良知道要酿酒,让淑子小黑请假,过来一起帮忙,说是要小黑的淑子两人也会学酿酒。
李修元看着他笑道:“话说你求人不如求己,自己学会最好。”
张良却摇摇头,笑道:“我有淑子和小黑就够了。”
小黑看了一眼哥哥没有说话,就算是他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跟哥哥突然间离开大秦。
淑子倒是勤快,招呼小黑跟她一起从头到尾将酿酒的工艺学了一遍。
说是回到府里,也得去酿上几缸酒试试。
直到小院里已经堆满了酿好的酒缸,张良才心满意足,看着李修元笑道:“这里的酒,至少有五缸是我的。”
李修元笑道:“只要你喜欢,这一院子的酒都是你的。”
最后李修元让张良人搬了二缸送去给夫子,就是让夫子放在山上陈酿,等过些年再喝。
酒已酿完,李修元要等的人却始终没有一点音讯。
眼见皇城里的桃花谢了,杏花红了,也没有荆轲和秦舞阳的消息。
直到清明的前一天,张良才独自来找李修元,看着他说道:“我还以为那两人失踪了,没想到终于还是来了皇城……”
李修元脱口问道:“荆轲来了,他们两人能进宫?何时进宫?”
等了整整一个春天,眼见最后一刻就要到来,连张良也不由得紧张不已。
张良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沉声说道:“我从宫里打听到消息,明日辰时秦王于皇宫金殿面见荆轲。”
“这激动人心的一刻,就要来了么?”
李修元伸手接住一片街边梨树下飘来的花瓣,轻嗅之下说道:“可是谁能知道,这最后的一刻,会是怎样?”
“我们现在还能去见他一面,倘若明日进了皇宫,怕是再难相见了!”
张良咽了一口茶水,悠悠说道:“相信我,刺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修元看着他摇摇头,轻声说道:“我们都不要去打扰他此时此刻的决心,不管成功与否,他毕竟去试过了。”
张良一愣,没想到李修元会如此回他。
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人都说不到黄河心不死,我却说便是头撞南墙也不回头啊。”
“那又如何?”
李修远静静地说道:“你看那夏天扑火的飞蛾,不一样九死不悔吗?”
张良有了自己的经历,认为荆轲此行很难成功,忧心忡忡地问道:“要是那家伙万一失手了呢?”
靠着桌前坐下,李修元点着了桌上的红泥小火炉。
看着渐渐燃起的火花,喃喃自语道:“那日走过易水桥,他便知道前面是一条茫茫的不归路,就算有一线生机,是向着死里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家伙竟然抱着跟我一样的心思啊?”
这一刻的张良,忽然想起了不知去那何处的大块头,喃喃说道:“皇城不是博浪沙,他一旦进去,怕是出不来了。”
李修元一边清理壶里的残茶,一边问道:“这条不归路你曾亲自走过,现在轮到荆轲了,你无法阻止他的决死之心。”
张良闻言一愣,一时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许久,才憋了一句道:“有些事情,总得死过一回,才会甘心。”
......
清明时节雨纷纷,斜斜的牛毛细雨让人很是不喜。
枝头的梨花沾上了细雨,就像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哭得稀里哗啦,仿佛不这样,今天天便不是清明。
早起的李修元烧了一桶水沐浴更衣,换了一件白色的长衫。这一天,小黑没有去书院,也换了一件白色的袍子。
早起的荆轲让客栈的伙计烧水,沐浴更衣,穿了一件比黑夜还要黑的黑袍,秦舞阳跟他一样,也换了一件干净的黑衣。
李修元煮了一锅白粥,跟小黑两人各吃了一碗,又煮了一道茶清心。
客栈里的荆轲跟秦舞阳各吃了两碗牛肉面,两人喝了一碗酒壮胆。
喝完茶李修元关上闲来酒肆的大门,举着两把油纸雨伞,跟小黑两人往皇城的水银湖而去。
喝完壮行酒的荆轲带着秦武阳,收拾好自己的物品、乘上马车,往皇宫而去。
打湿了整个皇城的纷纷细雨,却飘不进李修元和小黑两人的雨伞之中,也打湿不了两人如雪的衣衫。
一道淡淡的佛光,将两人笼罩起来,任这漫天风雨也不能侵其身。
皇城中的春风细雨,没能打湿荆轲如夜的黑衣,因为车帘太厚,便是一城春雨也吹不进如铁桶一样的马车里面。
清明时节雨纷纷,皇城路人欲断魂。
第六十九章 湖边抚琴,金殿杀人 下
李修元和小黑来到水银湖畔的时候,眼前只有弥漫的雨雾和茫茫的湖水,看不到一个行人。
雄关漫道真如铁,荆轲、秦舞阳坐着马车一路行来,到了皇宫门前。
看守的禁军早就收到宫里的皇命,将两人全身上下仔细搜查一番之下,便有禁军带着两人往皇宫深处而去。
李修元跟小黑在湖畔的老树坐下,老树其冠如伞新长的树叶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厚,将漫天的春雨挡下。
佛光不散,将两人笼罩起来,便偶有路过的行人,也看不清两人的面容。
冷如湖水的荆轲带着忐忑不安的秦舞阳,跟着禁军于金殿之外候命。
上朝的大臣们早就在金殿上与大王共议。
湖边静坐李修元轻叹一声,将古琴取出,掏出一方手巾,仔细地擦拭琴弦、琴身。
小黑的神魂这一刻也离开了大湖,往皇宫中金殿而去。
皱着眉头说道:“哥哥,金殿外有两人黑衣男子,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李修元手扶古琴,沉声说道:“今天你看见的一切,回去不要告诉老师和淑子,连张良也不要说。”
小黑点了点头:“哥哥放心,要小黑出手帮他们的忙吗?”
李修元摇摇头:“不可以,你看看就好。”小黑点头不语,他知道今天哥哥是带他来看热闹了。
而且看完不能告诉张良和老师。
漫天春雨,同样飞不进皇宫的金殿之内,一道声音从金殿里响起,却是早朝后的秦王命荆轲进殿献宝。
于是禁军太监一声喝叫,将两人招进殿内。
荆轲整理衣冠,捧着装了樊於期人头的盒子,秦舞阳捧着装有地图的匣子,依次入殿。
到了金殿之下,便是隔着十丈,也能感受到秦王的威武,秦舞阳顿时瑟瑟发抖。
小黑叹了一口气道:“哥哥,那老虎模样的男人怎么跟猫儿一样胆小?”
李修元叹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水银湖畔,老树底下的李修元轻抚琴弦,他要弹奏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镇魂曲为英雄送行。
金殿之下,荆轲屏退秦舞阳,捧着装有樊於期人头的盒子,献给秦王。
秦王命荆轲打开盒子,只是看了一眼便喝道:“不错,这是贼子的人头,待朕看完地图重重有赏。”
荆轲转身取过秦舞阳所拿的地图,上前一步捧着让秦王缓缓展开。
秦王怒目秦舞阳:“你心里有鬼吗?为何瑟瑟发抖?”
秦舞阳闻言大惊失色,当即跪下磕头不已。
荆轲长叹一声道:“大王息怒,这家伙只是一个粗人,何时见过天子威严?”
“好一个汉子,这才是人间的英雄!”小黑轻喝一声。
李修元没有说话,手指拨动琴弦,一曲镇魂之音如刀似剑,刺破水银湖上的茫茫雨雾,往天空、向着皇宫的方向蔓延过去。
于漫天雨雾之中,李修元指间的每一个音符,都如利剑出鞘!
每一个音符,都似百死不悔的英雄,便是身死也要斩妖除魔!
这一瞬间,李修元指间不再是人间的音符,而是大燕壮士刺秦的决心,以及一颗无怨无悔的向死之心!
每一个音符,都如一个个庄严的佛经飞向天空,往皇宫中的金殿飞去,似要镇住秦舞阳那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护住低眉献图的荆轲。
于刹那之间,李修元恍惚间看到了血染金殿的荆轲在发出一声怒吼!守在一旁的小黑胸口有一道怒火升起。
感受到小黑将要暴走的心境,李修元只好指间一转,将琴声化为了眼前的纷纷斜雨,点点幽怨弥漫开来。
沉声喝道:“小黑,那不是你的战场。”
小黑一惊,顿时收住要将要暴走的心思,嚷嚷道:“哥哥,秦王在看图了。”
一曲来自人间,却不是人间的镇魂曲,刺破重重春雨,穿过高墙大殿,飘进了秦王早朝的金殿。
手捧地图的荆轲闻声一怔,易水河畔的神曲今日再次在皇城回响,忍不住念叨:“昨日相送,今又清明,谢谢。”
一典镇魂天音却镇不住当下的秦王,奉天承运的天子哪里会害怕鬼神。
心急之下的秦王,皱着眉头继续缓缓展荆轲手中的地图……
图穷匕见之下,荆轲左手一把抓住秦王的衣袖,右手拿着匕首欲刺。
秦王大吃一惊,一番挣扎之下扯断了衣袖。欲要拔剑,奈何剑长六尺,心急之下的秦王无法抽出长剑。
一时间荆轲追逐秦王,秦王只好绕着金殿柱子跑,秦舞阳已经瘫倒在地。
事发突然,众臣皆惊却也不敢踏上金殿,因为这是天子定下的规矩,任谁也不敢违抗。
左右大臣情急之下,不得不大喊道:“大王,快把剑背在背上……”
秦王绕着柱子跑了三圈,终于拔出了手里的长剑,于是乎挺剑刺向荆轲,剑出如电斩断荆轲的左腿。
荆轲重伤倒地,眼见指望不了秦舞阳,只好挥手之间将扔出匕首,如闪电一样飞向秦王。
情急之下匕首没有伤到秦王,却刺进了大殿的柱子里面。
秦王暴怒之下剑指瘫在地上的秦舞阳,又将荆轲刺得浑身是伤,尤不解恨。
狂怒吼道:“朕受命于天,岂是尔等小人所能伤?”
倒在血泊中的荆轲指着秦王怒骂:“荆轲以命诅咒,秦二世而亡!”
秦王暴怒,仗剑再斩,荆轲瞬间血流五步,变成了一个血人。
水银湖畔,老树之下。
李修元指间的幽怨之声,于瞬间转调变成一丝若有若无,隐于风雨之中的招魂之音。
小黑一掌拍在老树之上,嚷嚷道:“哥哥,那家伙快要死了。”
叮咚一声,一道镇压天地的神曲在天空回响,天空顿时阴云弥漫,黑云压城。
水银湖畔的青草、花儿于刹那之间渐渐枯萎,便是两人头顶的新生的树叶也如纷纷飘落,老树瞬间变成了枯枝。
一首镇魂曲让皇城百姓闻之色变,不知道有多少人沉沉睡去。
连湖里的鱼儿,湖上的鸟儿也纷纷远遁,怕下一瞬间被神曲镇魂。
一曲镇魂惊天地,让皇城水银湖瞬间失去了生气。
李修元怔怔地望着虚空,喃喃说道:“大姐,若见一无头黑衣之士过桥,麻烦你给他指一条阳关大道,莫要再坠恶道……”
金殿之上,回过神来秦王召唤侍卫近前,一阵乱剑斩向荆轲、秦舞阳。
黄泉村里,正是亥时,一身白裙的孟婆正往忘川而去,望着虚空喃喃道:“我说弟弟,你何时来看姐姐?”
抚琴三转,李修元喃喃回道:“我也不知道啊?这事得问我师父了。”
孟婆闻言说道:“下回来多住些日子,要不再替我在桥上守上百年……”
飘飘忽忽,一缕神音不绝于天地之间,带着失了性命的主仆两人,离开大秦皇城,一路往忘川黄泉而去。受到极度惊吓的秦王命令紧闭城门,捉拿刺客的同党!
水银湖畔,天空细雨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住。
路过行人只见枯树下的两人白衣胜雪,春风拂过,水银湖于刹那之间又回到了漫漫冬日,四下再无一丝的生气。
收起古琴,李修元望着皇宫的方向,轻声呢喃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悠悠琴声穿透风雨,飘进了雪山上静坐客堂夫子、张良的耳中。
张良一惊,看着夫子说道:“老师,我那兄弟这一曲怎么如此悲壮?我差一些连魂都被他招走了。”
夫子眉头紧皱,静静地说道:“荆轲刺秦失手,主仆二人已经命丧当场,往黄泉去了。”
张良一惊,看着夫子怔怔地说道:“这便完了,难不成我那兄弟早就知道了?!”
夫子望着山下皇宫说道:“他的道与你我师徒不同,你以不要去问他。”
张良皱眉问道:“这是为何?”
夫子静静地说道:“荆轲两人为了大燕刺秦,李修元在水银湖畔用一首神曲为他们镇魂送行。”
夫子的话没说完,水银湖畔的李修元一口血喷出,染红了如雪的衣衫。
夺目的红,如枝头不肯离去的梨花。
……
荆轲刺秦失手,秦王大怒,命大将王翦攻打燕国。
燕太子丹带兵抵抗,无奈双方军力根本无法可比,最终让秦军踏过了易水。
秦军攻下燕国都蓟,燕王喜与太子丹逃往辽东郡。秦王又派大将李信率军追击,誓要将太子丹拿住,不见人头决不罢休。
燕王为求自保竟然缢死太子丹,将太子丹的人头献给秦王以求洗命。
即便如此,也只是暂逃一死。
然而秦王哪会如他之所愿,大军最终还是挥师北上攻打辽东,俘燕王,燕国亡。
荆轲死,太子丹亡。
大燕终于成了历史中的传说,而太子丹易水相送荆轲一事,也成了大秦之后千古传说的佳话。
春去夏至,李修元这些日子很少出门,每天也只是半日卖酒,半日读书。
在他看来,秦王焚书之后,下一个,该轮到对卢元这些神棍们动手了。
小黑继续跟着淑子在书院求学,只是眼下的书院很多课本都改成了大秦专属的典藏,如《秦记》等等。
酒卖了几缸,李修元时不时也会再动手酿上一回。
让他想不到的是,卢元还没出事,却等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这日午后,李修元正靠在躺椅上养神,未时正是客少的时辰,淡淡的热风吹进酒肆,让人提不起精神。
便是耳边传来马车辚辚在店外响起,他也懒得睁开眼睛。
直到耳边传来:“还未到炎炎夏日,掌柜却开始贪睡了啊?”睁开双眼,却是从东海回来的徐福是也。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笑道:“你这是惦记上我了吧?我这除了酒,也只剩下酒了。”
想想不对,李修元又问道:“赵猛那家伙呢?还有他护着你,你怎么敢独自回来皇城?”
眼下公子苏已经去了边关,皇城怕是再无人能压得住赵高和公子亥了。
倘若那两个疯狂要咬人,谁能拦得住?
徐福挨着桌前坐下,静静地笑道:“他们难得回来一趟,不是去逛街,就是回家跟亲人团聚了。”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道:“这里是狼窝,你不怕死啊?”
第七十章 天下坑儒,夫子论圣
徐福摇摇头,笑道:“我在皇城才是最安全的,有天子在此,谁敢惹事生非?”
李修元闻言默然,因为他想起了不久前荆轲刺秦的事件。
在这个风波没有过去之前,怕是赵高等人,也不敢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再惹出事端,除非他真的不想活了。
煮了一壶茶,李修元看着他淡淡地笑道:“这一回,你打算在皇城待上多久的时间,海边的那些小家伙还好吧?”
徐福将带来的包袱搁在柜台上,笑道:“他们自然是好的,请了先生给他们讲课,一天还得花上两个时辰修行、练剑……”
“这些鱼干,却是渔村的百姓送给掌柜的,皇城路远,可是难得一见这样的好东西,晚上可以煮来尝尝。”
说到这里,徐福笑道:“今天晚上我就不走了,陪掌柜的喝一杯。”
李修元点了点头,笑道:“你已经见过秦王了?话说在你回来之前,皇城才刚刚发生了一件大事。”
“我已经见过大王,他服用了掌柜配制的灵药很是精神,要不,我哪有心思坐在这里跟你把酒言欢?”
徐福想了想说道:“这一回,赵将军将会跟会跟我分开行动,掌柜可否则给他一些更多的机缘?”
李修元一愣,皱着眉头问道:“你两人为何要分开行动?”
徐福苦笑道:“我想先回老家看看,再去东海边跟赵猛和孩子们会合,估计大海船在明年才能完工,大王上次给的银两也不够了。”
李修元闻言笑了起来:“大王不缺钱,你也不赶时间……我说,你这鱼要怎么煮?”
对于徐福的未来,李修元不想再去多嘴,因为他心里的荆轲还没走远。
况且还有一个不死心的高渐离,怎么看来,自己都在别人的故事里郁闷。
还好,眼前这个家伙已经行走在修行的路上,不需要他再去郁闷了。
徐福嘿嘿笑道:“这得我给你示范一回,我带了菜了,晚上我来弄。”
李修元一听乐了,拍拍手道:“那我也享受一回大人的手艺了。”
说完,将自己的锦袋取了出来,轻轻地推到徐福的面前。
徐一愣,伸手拿起锦袋问道:“这不是女子用的玩意吗?掌柜为何送给我?”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道:“这可是你一生要用的宝贝,或许能在危险之时救你一命的东西,千万不能搞丢了。”
说完,声音渐低,告诉徐福锦袋的使用方法。
直到徐福试着将柜台上包着鱼干的包袱收了进去,又瞬间取了出来之后,然后半天合不上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李修元继续说道:“将你身上贵重的物品,以及秦王将要赐给你的宝贝放在里面,如此一来你出门在外也不会招贼人惦记了。”
眼前的徐福就大吃一惊之下,赶紧将藏在怔里的钱袋放了进去,接着又反复拿出来数次之下,才嘿嘿笑了起来。
叹了一口气道:“原来,掌柜你真的是神仙啊,徐福竟然无以回报。”
李修元摇摇头,认真地说道:“秦王已经焚书,我想你之前已经带的有《诗》、《书》等典藏去了东海。”
徐福吓了一跳,轻声说道:“放心,东海路远皇命难及……只是这里面能放下那许多的竹简吗?”
“不能。”李修元静静地回道:“你可以跟秦王求一些丝绢,回头让那些孩子们将竹简上的内容,抄到丝绢之上……”
徐福闻言恍然大悟,抚掌赞道:“如此一来,倒没有那么多的累赘了。”
李修元替两人添上凉茶,认真地说道:“记住,善待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教好那些孩子,他们可是要陪你一生一世的亲人。”
徐福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李修元想到赵猛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道:“一会我配一副灵药,你回头给越猛服下,他变强,你也会有一个得力的干将。”
徐福一听大喜,哈哈笑道:“我真是跟做梦一样,想不到此生不仅踏上了修行之道,还能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这一夜,李修元和小黑终于尝到徐福亲手用鱼干煮的一道美食。
小黑望着锅里用五花肉,豆腐,生姜,辣椒加上来自东海的咸鱼煮的一道菜,吃得满身是汗。
嚷嚷道:“改天哥哥去看老师时,也买上这些菜,小黑要请夫子也吃一顿。”
李修元笑道:“还有你张良哥哥和师姐。”
徐福淡淡地笑道:“我说,张良那家伙既然有了未婚妻,何时成亲?让我也喝上一杯喜酒再离开皇城。”
李修元摇摇头:“淑子还小,要跟小黑一起在书院求学,这事要再等几年,你怕是喝不上这杯酒了。”
在夫子和张良那个神秘的师傅在,两人的亲事倒用不着李修元替他操心。
徐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不再纠结此事。
因为要帮徐福破境,李修元只让他喝了三杯酒,连小黑只喝了两杯便回屋歇息。
夜深人静之时,自东海归来的徐福,原来只是凡人一个的家伙,终于在李修元的帮助之下,突破到了金丹之境。
从此长生有望,继续完成秦王交给他的求仙之路。
……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送走了公子苏,送走了徐福,李修元在启了隐居的模式。
他甚至连书院的雪山也没有去打扰,而是安安静静地守在四十七号的闲来酒肆。
就像他让徐福做的那样,将大秦的禁书抄在自己空白的书卷里,书卷用完了用丝绢,他把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酒肆的掌柜。
抄半天的书,卖半天的酒。
清晨起来,于风中练半个时辰的剑。一剑挽花,一剑夺目,想着完成这一次漫长的旅途之后,能一剑斩去花数朵。
天山上,他给沐沐和南宫如玉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也是他一生的修行。
倘若有一天能一剑斩花十数朵,花瓣片片化为三瓣……那真的是他的梦啊,现在的他也只能堪堪斩花两朵,花儿化为四瓣而已。
这是他跟沐沐和南宫如主的秘密,连小黑和淑子也没有教。
淑子自不必说,因为两人不是一个世界的因果,或许等小黑一剑斩雪十数片的时候,也是小黑重头修行这一剑法的时候。
更不要说,他还没将拔剑术教给张良、淑子、小黑三人。
当他再次将漫漫寒冬看尽,院子里杏花绽放的时候,皇城风云再起。
安静多时的皇城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这次事件是李修元预料中的大事件,甚至超过了荆轲刺秦,一时间天下震动,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神棍的人头滚滚落地。
话说待在皇宫里的神棍卢元、侯生等人,在发生焚书元事件之后,不分昼夜替秦王炼所谓的仙丹。
卢元在自己府上那一夜的惊变之后,便是待在皇城也寝食不得安宁,生怕一个差错便被秦王砍头。
更不说接着发生了荆轲刺秦、焚书二件大事,他们一帮神棍钱花了不少,开炉炼丹却没有一丝的进展,眼见就要露馅。
再加上不知死活侯生等人的私下妄议秦王的为人、求仙等事
在得知禁军将此事禀告秦王之后,吓得连夜带着二个心腹,卷了秦王用于炼丹修仙的金银珠宝消失在皇城之中。
秦王知道后龙颜大怒,故而迁怒于天下方士、神棍。
下令天下搜查审讯此类人士,前后共抓获四百六十人,并且将这四百多人尽数活埋。
于是,刚刚焚书不久的大秦,终于上演了被后人误传千年的坑儒。
一切,都只是因为卢元等人闹出的神棍炼丹不成,惹怒天子让天下流血。
得到消息的李修元,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心道若不是自己亲身跟那神棍打过交道,怕也要被史书里的记载误导了。
大秦的焚书、坑儒,以及刺秦他都一一见证,接下来他要去看看那传说中的地方了。
这日的李修元没有打算开店,而是挂上东家有事,明日再来的牌子,在路边上了一辆马车往书院而去。
久不见贤,他要去跟夫子煮一壶茶,喝上两杯灵酒,笑看这世间的风云变化。
在这个风雨飘摇时代,还好自己和小黑守住了冲动,才没有被踢出这方世界。
天下方士,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然被卢元和候生两人所累,以至于一夜之间丢失了性命。
拾级而上,一路正是山花烂漫之时。
进了夫子的小院,却只见小黑坐在屋檐学琴,却不见淑子。
小黑看着李修元问道:“哥哥今天怎么出门了,有没有给老师带好吃的?”
李修元往客堂里走去,一边说道:“买了你喜欢吃的酱牛肉,你师姐淑子呢,如何不见?”
小黑摇摇头:“张良师兄和淑子姐姐今天没来书院。”
说话间往里走去,却看见夫子的对面坐着公子苏的夫人李菁菁。
李修元摇摇头,心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这相府的小姐竟然跑到书院来找夫子了。
相府的小姐不认识李修元,只是浅浅地微笑了一下。
李修元跟夫子见礼,将带来的酱牛肉取出放在桌上,想了想静静地叹了一声。
苦笑道:“都是神棍惹的祸。”
夫子一愣,看着他回道:“你既然知道他是神棍,难道猜不到会有今日的结局吗?”
李修元一时有些失措,皱着眉头问道:“只是因为几个神棍惹了天子,就可以让天下的方士为他们陪葬?”
夫子给他倒了杯热茶,淡淡地说道:“匹夫一怒,不足以血流五步,但是天子一怒,却可以令天下缟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看来君王终究是君王,成不了圣人”
看着面前的夫子,李修元也没有避开相府小姐的意思。
毕竟自己说的是实话,再加上这家伙既然嫁给了公子苏,想必也不会再去亲近赵高这样的小人了。
“我虽然不是圣人,却能明白一些道理。”李修元轻声说道。
夫子看了他一眼,回道:“因为我们都不是圣人,所以才会因为天子一怒而迷惑。”
一直沉默不语的相府小姐突然间抬起头来。
看着夫子问道:“老师,你是圣人么?圣人是什么?”
夫子刹那之间被相府小姐问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想了想,看着李修元问道:“统一六国的秦王,在你看来算得上是圣人么?”
李修元想了想,摇摇头:“不算!”
夫子点了点头,跟着问道:“那么,在你漫漫修行路上,可曾遇到过圣人?”
注:史书徐福第二次出海跟第一次隔了十年,本文只是围绕主角戏说,请不要纠结具体的时间线,谢谢。
第七十一章 与子论圣,要去长城
李修元闻言一怔,思绪闪电般回到了当年拜师先生的那一日,那个时候他以为先生便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后来在去方寸山上的路上遇到了师兄明惠,因为无心之师李修元入三生石,经历三生三世之后,他的心里师兄就是世间的圣人。
从那以后,他虽然遇到的良师甚多,却再没有了之前如先生和明惠那般,能让他有面圣的感觉。
直到在打狗镇上遇到了师父老道士,告诉他便是圣人,也要顺天应道,不是自己的拳头大,便可以随意妄为。
直到他遇上梅山的女圣,那个即使是自己伤了她的弟子,也没有对自己恶言相向的女子。
或许,那才是他心目中的圣人。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好像不离和尚的师傅老和尚,既然佛门的慈悲,也有圣人的睿智。
那个给了自己星辰修炼法门的老师和玉尊呢?
或许老师孟神通早就是圣人了,只是隐于山林之中,连圣人都看不出来他是圣人。
过去的一切如云烟一般在他眼前一一浮现,然而他却无法将自己的经历跟面前这个相府小姐,跟夫子说出来。
“实在惭愧,晚辈接触之人太少,若非要找出圣人,夫子应该算半个圣人吧。”
挥去眼前的云烟,李修元看着面前的两人静静地回道。
夫子看着李修元如雪山之巅一般干净,且透明的眼神,不由得叹道:“天地犹且不仁,更何况我,要想成圣怕是没那么容易。”
相府小姐听得越来越糊涂,忍不住打断了两人的说话。
轻声问道:“老师会不会有一天变成圣人?”
夫子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圣人之所以为圣,只是其心纯乎天理,而无人欲之杂。”
李修元想了想说道:“人到纯乎天理方是圣,金到足色方是精。这,便是圣人么?”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老师终有一日能成为圣人。”
相府小姐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小心地问道:“老师,公子去往边疆经年,却始终没有消息,菁菁想去看看他。”
夫子看着她摇摇头,认真地说道:“你一个弱女子,如何去往边关,这路途遥远尚且不说,倘若路上遇上土匪如何是好?”
相府小姐一愣,忍不住怔怔地说道:“只是,我这夜夜惊心,却如何是好?”
李修元闻言心里却是咯噔了一声,他突然间想起那日跟张良送别公子苏的一幕,或许,此一别便是两人的永别。
而思来想去,好像有些事情跟大秦的天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系……
譬如徐福之三出东海,倘若有那么一天……
客堂外小黑指间突然间就乱了调,叮咚之声让他心里有了一丝的烦闷,因为,正如他说的,便是一统六国的秦王也不是圣人。
想到这里,李修元笑道:“我在皇城待着有些腻了,正想去边关走走,看看公子苏督造的万里长城。”
正好此时小黑收了手,一头钻进来听到了哥哥的这番话。
当下嚷嚷道:“哥哥又要扔下小黑么?”
“那么你告诉我,你剑练得如何,琴道有没有淑子姐姐弹得好?诗书有没有张良哥哥读得多,还是你不想做夫子的学生了。”
这一回,李修元没有拒绝小黑。
无论小黑跟着自己前往边关,还是留在皇城跟夫子一起,对于李修元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要把这个决定权交给小黑自己,并且以后都不会强制替小黑拿主意了。
他是小黑的哥哥,小黑也是他的兄弟。
如此一来,小黑顿时傻眼了,因为一向都是哥哥替他拿主意,他什么时候费过神了?
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小黑想了想:“这事,小黑得问问淑子姐姐。”
李修元却不以为然,看着他淡淡地回道:“你可以去问淑子姐姐,但是这一回,我既不会带上你师兄张良,也不会带上淑子。”
没等夫子和小黑拿定主意,相府小姐倒是忍不住起身跟李修元盈盈一福:“请先生带上青儿,一起前往边关去见公子。”
李修元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看了夫子一眼。
夫子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当即呵呵一笑:“如此,小姐得先问问左相同不同意你前往边关了。”
在夫子看来,虽然李修元谁都不带,却不代表他连公子苏的夫人也拒绝。
毕竟,他也猜到了一些结局。
公子苏也是自己最喜欢的弟子,倘若天有不测风云,他希望眼前这个卖酒的掌柜,能替自己的弟子轻轻抹去。
相府小姐一听,心思聪明的她也不再纠结此事。
而是起身跟夫子告辞,轻声说道:“青儿这就回府,去问问爹爹的意思。”说完又跟李修元福了福:“青儿等着先生的消息。”
李修元看了夫子一眼,随后淡淡地笑道:“我若前往边关,便让张良和淑子去府上接你,勿须惊慌。”
相府小姐闻言一喜,跟两人再拜。
然后摸着小黑的脑袋笑了笑:“小黑啊,你的琴还得好好跟夫子学学。”
小黑脸一黑,不说话了,直到将相府的小姐送到门外,直到回到客堂看着哥哥和夫子两人看了半晌。
小黑才指着桌上的酱牛肉,忍不住说道:“哥哥,我肚子饿了......”
李修元摇摇头,忍不住说道:“先去洗手,夫子要不要喝一杯?”
夫子回道:“难得你上山来看我,自然要喝上一杯。”
喝到未时将尽,三人将李修元带来的牛肉吃光,夫子张罗将茶桌搬到了门外的屋檐底下。
“这里一眼望去,就可以看到大秦的皇宫!”
夫子看着拎着桶去接雪水的小黑,静静地说道:“小黑跟淑子一想,将茶道、琴道学得有模有样,剑道想来也花不了几年的工夫,你有何想法。”
李修元往山下不远处的皇宫望去。
过去的几番风雨,一幕幕地从他眼前闪过。
忍不住笑道:“还好,一切都没有改变,有些事情还来得及去改变!”说完伸手点燃了桌上的小火炉,将小黑打来的雪水在上面。
夫子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真的想改变某些事情,你想带着相府的小姐去边关?”
“既然有些事情已经注定,我虽然不能去修改结局,但是我想试着去修改某些人最后的命运。”
李修元往壶里落入灵茶,淡淡地说道。
夫子扶须微笑,指着皇宫问道:“若是这样,倒也未尝不可,毕竟他也是我的学生。”
这一刻的夫子心中思绪万千,既然李修元把话说成了这样,更多的道理,他也不想去捅破那最后一层若隐若现的真相。
至少,他已经从张良和淑子的身上看到了一些细小变化。
而这些变化,若是没有李修元的功劳,夫子自然不会相信。
想到这里,夫子忍不住静静地问道:“依你看来,张良未来的路在哪里?!”
李修元远眺大秦皇宫,沉思了半晌,才静静地回道:“倘若夫子欲要隐世离开皇城,我
会劝告张良离开此地,前往下邳。”
夫子闻言怔了怔,静静地问道:“天子脚下的皇城不好吗?”
李修元拉着小黑挨着自己坐下,掏出手巾替他擦去嘴角的油渍,轻声埋怨了几句。
然后看着夫子笑道:“天子连自己的长子都保不住,此地,有什么好待的?”
夫子闻言顿时大惊失色,皱眉问道:“何以见得?”
李修元素手煮茶,替三人各倒了一杯热茶,捧在手里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想了想回道:“徐福一路所遇之事,都跟我在一起,后来东郡派人送了两百人头给秦王,可那把刀却没有落在某人的头上。”
夫子闻言点头回道:“养虎为患啊,这难道就是命运?”
李修元浅浅地喝了一口茶,笑道:“天子也只是凡人一个,他又不是圣人。”
小黑正捧着茶喝了一口,听到这里忍不住笑道:“小黑知道谁是圣人。”
……
从书院回来的第三天,张良带着淑子,小黑在书院放学后一路来到了四十七号闲来酒肆。
这个时候,李修元还没想好晚上要吃什么。
正独自一人,捧着一卷书,守着一壶茶守着小店望春风。
“哥哥我们回来啊。”远远的,小黑还没下马车,就嚷嚷了起来:“淑子姐姐也来了,哥哥要煮五花肉。”
李修元收起手里的书卷,看着走进店里的张良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想着带着淑子来我这了?”
张良叹了一口气,不甘心地说道:“我听老师说,你要带着相府的小姐去见公子苏?我也想去看看那家伙。”
李修元摇摇头,看着换了一衣黄裙的淑子笑道:“淑子是不是也想出去玩玩,不想跟着老师学习了?”
淑子摇摇头没有说话,眼睛去盯着张良,生怕这家伙不管不顾就扔下自己。
李修元一边换上新茶,一边煮水。
然后看着张良说:“相信我,夫子在皇城也待不了多久,你们三人趁着他还在书院,多跟他学一些圣人之道。”
张良闻言一惊,皱着眉头问道:“夫子要离开书院?离开皇城?他要去哪里?”
李修元看着淑子和小黑两人,平静应道:“跟你当初离开韩国来到皇城一样,夫子为什么不能离开书院?”
“夫子在书院待得够久了,苦心教诲了不少的学生,然而又有谁能堪当大任?”
说到这里,李修元静静地问道:“是你吗?还是淑子和小黑?”
张良朗声一笑说道:“那肯定是我啊,如果连你对我都没有信心,那以后的天下还有谁能扛得住风风雨雨?”
淑子听到这里,想到初遇张良的那番情形,不由得面色微黯,因为她再也不想经历那样恐怖的一幕了,她也要变强。
旋即那张秀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坚定,说道:“既然老师要离开,那么淑子和小黑接下来哪也不去,就留在书院陪老师。”
小黑眼见淑子已经替自己拿了主意,自然也不好拒绝她的一番心意,更不要说他一直惦记着老和尚要自己多读书的那番话了。
于是拉着李修元的手说道:“哥哥,小黑跟淑子姐姐就留在书院陪老师了。”
张良沉默片刻后,看着李修元淡地说道:“如此一来,你岂不是变成孤身上路,连个喝酒聊天的人都没有了啊。”
李修元摸着小黑的脑袋笑了笑:“你问问小黑,我在遇到他之前,是不是一个人独自闯荡?”
小黑嘿嘿笑道:“那个时候,哥哥可是一个人从海上回来的哦……”
张良叹了一口气,不甘心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我得去跟相府的小姐说说此事。”
李修元想了想,然后轻声回道:“也许……就在这个春天吧?”
第七十二章 长亭送别,偶遇孟姜
去年清明,今又清明。
又一次,李修元将小黑留在了书院,留在了夫子身边。
不同的是,这一回是小黑自己的选择,因为他要跟淑子一起,陪夫子在书院最后一段日子。
李修元让夫子看到了圣人的希望,夫人教给了李修元更多关于圣人的道理。
两人亦师亦友,讨论了无数个日子,既让夫子老怀感慨,也让李修元心怀感恩。
他和小黑来到大秦,原本只想亲身见证焚书、坑儒以及刺秦等大事件,没想到机缘巧合却让他经历了更多的人和事。
他甚至告诉张良,等到夫子离开,便考虑带着家人离开皇城,前往下邳。
他并没有将真相告诉张良,但是他相信以这家伙的智慧当能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而相府的小姐在跟左相一番细说之后,终于同意她前往边关去见公子苏。
身为左相的李斯并不认识李修元,但是他相信张良不会坑了自己的女儿。
于是,在这个斜雨纷飞的清明时节,李修元关上了四十七号的大门,手挥之间,便是法阵起,除了小黑这里谁也进入不了。
相府派了两辆马车,一辆马车是小姐跟两个侍女,一辆马车留给李修元。
李斯原本要派出护卫保护自己的女儿,却在张良一番劝说之下放心地将自己的女儿交给的酒肆的掌柜。
既然是夫子的朋友,也是张良的兄弟,左相自然放心。
春风拂面,正是梨花开放时。
皇城西边的长亭外,李修元叫停了跟在马车后的张良,相府小姐也探出头来,脸上忐忑不安地跟张良挥手道别。
毕竟,她可没有忘记当年风雪之夜,李府拒绝的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甚至在想,倘若那时再坚持一下,自己的父母会不会软下心来,同意她跟张良之事。
如果一来,张良怕也不再遇到后来的淑子了。
只是,命运永远没有如果,错过便已经永远地错过了,眼下她的爱人已经去了遥远的边关,而自由之身的张良却留在了皇城。
张良打马上前,看着李修元笑道:“我今天可是代表老师、淑子、小黑来送你。”
李修元挥挥手道:“记住不要冲动,明年春天我若还没回来,就娶淑子为妻吧,就算她嫁给你,也可以做夫子的学生。”
张良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说,你这是替我担心吗?”
李修元摇摇头:“我只是不想你死在皇城,记住我的话,如果夫子离开我没回来,你就带着小黑去下邳,我会去哪里找你。”
“我那院子呢?不要了?”张良有些迷茫了。
“你可以把它低价转卖了,我的酒肆你不要动,你也动不了。”
李修元认真地说道:“你也可以问问你那个神秘的师傅,看看他主张你去哪里,总之,夫子若是决定离开,你便不要留在皇城了。”
张良一见李修元把话说得如此坚决,只好点头应道:“放心,我那不靠谱的师傅失踪了好些日子,算算也该回来了。”
挥挥手,两人于长亭边分开。
一个打马回了皇城,一个坐在马车上,跟在相府小姐的马车后面,悠悠往西边的边关而去。
直到此时,看了大秦的地图之后。
李修元才明白在先生书山里看到的那首诗:“劝君更饮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原来,这里也是先生曾经生活过的世界。
只是时间如梭,不知道先生当年在这方世界,又处于时间长河中的哪一刻的眨眼之间。
从清明离开皇城,一路行走在官道之上,李修行一没有赶时间,马车也快不起来。
这是相府小姐头一回离开皇城出远门,虽然一路有两个侍女相陪,却历尽坎坷,吃了不少的苦头。
还好一行人有相府的官文,一路上吃住倒是不愁。
但凡遇到没有驿站的地方,李修元宁可少赶路也要选在有村落,或是小镇的地方过夜。
因为带着几个相府的女眷,他可不认为三女能吃经受住荒野中的风霜。
越往西行,路人的商贩行人已很越少,整个世界显得如此清静,有些荒凉。
长路漫漫孤独是唯一的陪伴,而李修元早已经习惯了孤独,倒是赶车的二个车夫喜欢上了李修元。
因为他们发现,这个沉默不爱说话的男子,身边总有喝不完的酒。
大秦的诗书是李修元寂寞旅途的陪伴,而酒却是两个车夫的最爱。
正好,这次因为老道士的原因,让李修元可以带着更多的酒出远门。
最后,边相府的小姐和侍女也喜欢上了李修元酿的黑豆酒,于是最天傍晚,三女都要跟李修喝上哪怕二杯。
说是一路都是漫漫黄沙,没有酒怕是熬不到边关。
一直走了一个多月,转眼已经是仲夏时节,一行人来到了一座西部古城,明月城。
过了幽州是明月,再往前走,不远便是边关。
憋了许久的相府小姐嚷嚷着带着两个侍女去路边的商铺去挑选喜欢的衣裙和零食。
李修元则下了马车,站在路边的树下,静静地打量着路过的行人。
到了西陲之地,李修元发现这里的民风也跟皇城不同,孩子们在路边到处乱跑,妇人们远远地跟在后面找自家的孩子。
有挑着水果的小贩沿街叫卖,跟过李修元的时候问了一嘴,李修元淡淡一笑,当下买了半筐梨,乐得小贩合不上嘴。
站在路边,李修元静静地看着世间百态,他知道自己只是过客。
看看,就已经很满足了。
“闪开,找死!”
突然,一声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眼前的平静。
长街上,有一匹马儿在大街上狂奔,马背上有一嚣张的青年正在怒吼,在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几匹快马,显然这个男子的下人。
一时间路人惊慌失措,长街上鸡飞狗跳。
李修元放眼望去,只见街道的中间,有一个青衣女子正低头行路,显然已经来不及躲开这狂奔的一人一马。
而长街上的人群早已散开,显然在行人的眼中,这马上的青年就是一混世魔王。
有人惊呼,有人担忧。
眼见下一瞬间,狂奔中的马儿就将一身青色衣衫的女子踩踏于长街之上,甚至有不少的人已经尖叫了起来。
而低头赶路的女子面有愁容,显然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哪里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
“呯!”的一声恐怖的巨响,接着便是马儿发出一声悲鸣,激起漫天的尘土。
马儿于悲鸣中倒在长街的一旁,青衫女子吓得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李修元静静地站在长街之上,轻轻地弹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冷冷地看着从马上掉下来的男子。
却是最关键的刹那之间,李修元一拳轰出,将狂奔的马儿轰倒在地。
马上的青年男子当即摔了下来,从地上爬起之时,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渍。
“哪来的野人,找死啊!”
青年男子从地上爬起来后,一脸狰狞,一边怒骂,一边拔出腰间的长剑朝李修元斩了过来。
“去吧!”李修元轻叹一声,不知是为了倒在地上的马儿,还是为了惊慌失措中的青衣女子。
只听“咣当!”一声响起,青年男子手里斩出的长剑不知道飞向了何处。
而只到这里,一帮远远围观的路人,也没有看清楚李修元究竟有没有拿出自己的武器。
只见十丈外路边的树上,插着青年男子斩出的长剑。
青年男子愣住了,路边的行人也愣住了,一阵马蹄声响起,有人惊呼道:“公子,老爷让你赶紧回家去。”
于是,一帮下人连倒在地上的马儿也不管了,拉着自家的小主人匆匆离去。
便是有麻烦,也得让老爷处理,可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管得了的,因为李修元给他们的感觉太冷静了。
冷静得有些可怕,让他们不得不拉着青年男子,迅速离去。
青衫女子嘴角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于是只好跟李修元福了福。
李修元眼见青衫女子干枯的嘴唇,当下也不说话,走到路边从马车里拿出水壶,递给眼前显然受到惊吓的女子。
轻声说道:“别急,先喝口水,再说话。”
青衫女子接过水壶咕嘟咕嘟喝了一半,方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只是脸上那一抹淡淡的疲惫却掩饰不住。
见此之下,李修元忍不住问道:“姑娘来自何处,难道不是本地人吗?”
人与人的缘分,有的时候是天意,有的时候却是一念之间的人为之因。
“谢谢大哥!”青衫女子轻声回道:“民女孟姜,只是路过,却不是本地之人。”
轰隆一声,天空突然间响了一道惊雷,随即阴云密布,一场大雨将临。
李修元如被雷劈,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直到青衫女子将欲离去,才沉声说道:“天将暴雨,进去躲一躲,我请你吃些东西吧。”
“大哥,男女有别啊……”女子眸子闪过一抹疲意,轻声回道。
“无妨,姑娘别怕,我这还有几个女眷一起。”李修元指着不远处的相府小姐和两个侍女笑道。
从事发的那一刹那,相府小姐便呆呆地站在地街边,因为她在李修元的身上,看到了张良那一抹倔强的影子。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相府小姐跟青衫女子招手道:“过来吧,我请你。”
她也明白这暴雨之下,便是马儿怕也不想赶路,不由留在此处歇息片刻,待到雨停之后再继续往前。
青衫女子眼见真的有女眷,这才跟李修元福了一福,提脚往街边的相府小姐而去。
因为这一刻的她,实在是又困又乏,走不动路了。
直到一行五人在路边的饭馆坐下,直到相府小姐点了一桌的饭菜,直到李修元为四女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热茶。
青衫女子脸上才不争气地的眼泪流下,喃喃道:“谢谢,我已经五天没有吃饭了。”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便是相府小姐也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青衫女子的手,小声说道:“别怕,你可以跟着我一起。”
李修元却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又叹,任他见过无数的风雨,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将往长城寻夫的奇女子。
相府小姐眼见青衫女子不说话,忍不住继续问道:“姐姐贵姓,你将要去向何地?”
青衫女子幽幽地回道:“民女孟姜,要去长城。”
第七十三章 一梦忘川,月影离去
相府小姐的脸上闪过惊讶之色,并非因为她自己的身份,她惊讶的是,这一幕显得太过于巧合。
就像这个叫孟姜的女子故意在这里等着她的出现一样。
李修元摇摇头,看着两人淡淡地说道:“相逢是缘,那便一起吧,正好我们旅途寂寞,多个人说话也不错。”
相府小姐想想却也没有意见,一个将要往长城的女子,莫不是跟自己一样,去寻找自己的夫君。
女人自是同病相怜,想到这里便轻声回道:“姐姐便跟我们一道吧,我也要去长城。”
孟姜一边掏出手巾轻轻地擦拭脸上的泪痕,一边轻声说道:“多谢两位贵人。”
李修元笑道:“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吃饱了再说。”
一顿饭吃完,天空中的大雨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相府小姐不由得皱着眉头说道:“这天气,怪事。”
李修元想了想笑道:“人不留客天留,那便在这些歇息半日吧,让车夫和马儿也歇歇,用不着急着赶路。”
直到一行人来到客栈门外,李修元才拿出一个钱袋,递给相府小姐的一个侍女。
淡淡地说道:“麻烦带这位姑娘去你们逛过的地方……”
眼前孟姜一身衣裳染满了风霜,李修元终是不忍,擅自替她拿了主意:“我们先去歇息,两位逛完之后,再回客栈洗漱一番。”
相府小姐想了想说道:“也好,有什么话我们晚上再聊。”
说完带着其中一个侍女抬脚往客栈里走去,车夫早就赶着马车从后门进了客栈,只剩下门前的李修元三人。
孟姜脸上的神情变了再变,终是跟李修元福了福道:“如此,孟姜这里谢谢大哥,还没请教大哥的姓氏。”
“我叫李修元,你们先去吧。”
李修元跟等在门口的车夫说道:“辛苦一下,晚上我请你喝酒。”
“掌柜放心,我们去去就来。”车夫一听有酒,自然不再去想这天上是不是还在下雨。
看到两女上了马车,李修元才跟侍女说道:“别心疼钱,多买一些,你也买上几件,估计去到哪里也没地方逛的。”
边关地苦,哪是享受之地?
李修元不方便提醒相府的小姐,却不妨碍他提醒小姐的侍女。
侍女一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嬉嬉笑道:“多谢掌柜了,我那便替小姐和姐姐多置办一些衣裳。”
摇摇头,李修元抬脚往客栈里走去。
自己向上的衣服从小到大,有母亲缝制的,有天玉城冯如玉替自己准备的,还有忘川桥上孟婆……还有沐沐和南宫如玉……
想想,怕是很多年都不会缺少衣服了。
进到客栈,李修元打了几桶水,将自己一身风尘也彻底清洗了一番。
换了一件干净的长衫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悠悠的蓝天,一颗心却飞到了那年那月的忘川桥上。
忘川之上正是杏花纷飞的时节。
神游天地的李修元推开小院的竹篱,嗅着满园的花香,缓步往里走去。
客堂里的摆设依旧,桌的火炉没有点燃,显然是主人上山采药还未归来。
李修元伸手点着了桌上的火炉,又去屋后打了泉水搁在火炉上面。
望着院子里的杏花,心里却想着也不知道青鸾和孟婆两人,有没有学会做杏花糕?
看来下次回到杏花谷里,一定要在母亲的身边待上一个春天,仔细将杏花糕的诀窍学过来。
否则只要嗅到这淡淡的花香,就忍不住嘴馋。
望着空空如也的紫砂,取了一盒在天山上的灵茶往里落入,想着不知道这第一道茶香之时,主人会不会嗅着香气回来。
正在四下寂静无声之时,小院的竹篱被人轻轻地推开,随后院子里响起了一声惊呼声。
还没等李修元开口,一阵香风刮进了客堂。
却是俏生生一身白裙,永远看不出来年纪的孟婆坐在了李修元的面前。
望着已是中年模样的男子,忍不住大吃惊,禁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李修元饱经风霜的脸庞。
喃喃问道:“只是经年不见,弟弟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李修元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在五域渡化凡之天人五衰之劫之时,被一道星光打断,将我带去了大秦帝国……”
“如此一来,你岂不是没有渡完那道可怕的劫难?”
便是孟婆也忍不住捂住胸口,幽幽说道:“说说,你渡劫之样是什么模样,我帮你参考一下。”
孟婆的心里,自己这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弟弟,永远都是少年模样,怎么会变成了一个中年大叔?
李修元给他倒上灵茶,笑着说道:“试试我在五域天山种的灵茶,刚刚好。”
想了想又道:“话说我渡劫之前啊,那时候已经白发苍苍,连牙齿都快要掉光了,眼前这副模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直到这时,孟婆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胸口说道:“这才太吓人了,你还没入圣,何来天人五衰之劫?”
李修元沉默片刻,静静地说道:“我师父告诉我这是天人五小衰,这回被突然打断,不知道下一回是继续还是要渡完整的五衰之劫了。”
便是老道士也没把这事说清楚,因为他也没有遇到过李修元这样的情况。
漫漫的时间长河之中,从来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熬不过天人五衰之劫,身死道消;要么就是挺过五衰之劫,最后如梅山的女圣一样,成了天地间的圣人。
而李修元的化凡之劫堪堪渡到一半,这算什么?
无论是老道士,还是李修元都不知道下一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劫难,更不要说面前的孟婆了。
捧着灵茶的孟婆愣了愣,一时间震惊得无法言语。
吹了一口气,浅浅地喝了一口灵茶,孟婆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弟弟无心种下的茶,竟然也超过我之前喝过的所有灵茶,这才是奇迹。”
李修元心道自己在种这些灵茶的时候,可是放了万里冥河深处的神水啊?
这天上地下,说是独一无二也不过分。
莫说是眼前的孟婆,便是老和尚路自己的师父老道士,也不知道其中的秘密,连小黑也不知道。
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一个说不出口的秘密。
想到这里,李修元忍不住笑了笑:“大姐我那月影妹妹呢?还有青鸾那家伙去了何处?怎么不见她两人的影子?”
孟婆放下手里的茶杯,叹了一口气道:“青鸾去村里买菜了,你妹妹已经离开了两年,估计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了吧?”
“月影走了也好,她吃了这么多苦,总算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叹了一口气,李修元看着她说道:“不知道我妹妹是入了轮回还是觉醒了前世的记忆,亦或是去了未来的某一个时刻?”
虽然李修元决定不再为了自己的朋友去打扰秦广王的清静,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便是你也知道,我只管煮汤不管轮回的。”孟婆渐消化掉对李修元渡劫之事的震惊,哪有心思去想月影的事情,在她看来,倘若月影要去轮回,自然是跨不过忘川桥了。
更不要说还跟着自己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的时光。
想到这里,看着李修元回道:“你要不去问一下姓蒋的那家伙?反正你知道路怎么走。”李修元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有缘自会相见,我不会去纠结此事了。”
孟婆笑了笑,宽慰道:“不过我想就算知道月影妹妹的去处,估计眼下的你也去不了,说说,你这回怎么想来见我了。”
李修元苦笑着摇头说道:“这回却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想知道一个女子的丈夫,是不是已经过了忘川桥?”
“谁?你何日关心起别人的丈夫了,难不成你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了?天啦……”
孟婆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脑袋,惊叫道:“你脑子是不是坏了?”
李修元淡淡一笑,将孟姜欲往长城寻找自已丈夫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看着孟婆婆认真的地问道:“你见过范喜良了?”
孟婆嘴一撇,恨不得扇他一记耳光。
“他又不是我弟弟,我哪记得?”
孟婆皱眉看着杯里的一片灵茶,轻声说道:“你又不是没有忘川桥上呆过,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记性不好。”
“嗯”李修元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忘川桥上站了百年,若是问他在上面看了几个过桥的众生,他怕是除了青鸾,统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煮了百年的忘魂汤,他也喝了百年的汤,想忘的忘不掉,那些时间长河中的点点滴滴,却又一丝都想不起来了。
看来,只有秦广王才能帮助自己。
可是,一想到孟姜最后的结局,他终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难不成,自己还身入九幽找到范喜良,告诉他孟姜要去长城找他不成?
过去的已经过去,就算是去了长城,他也只能改变孟姜的相府小姐的命运,对已经死去的范喜良,他怕是有心无力了。
因为大秦的那一方天道,不会允许他做出这样的改变。
想到这里,李修元只好苦笑道:“算了,我也有些想姐姐了,就当是过来看看你跟青鸾吧。”
孟婆这才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记住,你已经在五域去念,天下间没有几个人值得你如此费心费力,浪费修行的年月了。”
李修元闻言笑了起来,静静地问道:“若是大姐有事,我该不该替你着急上火去找秦广王的麻烦?”
“我呸!你这是回来咒我啊?”孟婆喝了一口灵茶,哈哈笑了起来。
“我只是在述说一个事实,我们总会遇上一些力不从心的事情。”
李修元的话语十分平静,并没有辩解的意思,像是阐述未来某一刻将要发生的一些事情。
“算了,说说别的事情吧。”孟婆问道:“这回,你打算在这里待上几天?我还出去走走,要不……”
李修元摇摇头,静静地说道:“或许我下一刻就要离开,也许能待上几天也说不定,我在那个地方只有歇息一会,就要离开……”
相府的小姐和孟姜都等着自己,李修元哪能在此过多地停留?
孟婆闻言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如此说来,明天一早你就要离去啊……记住,下回再来,得替我在桥上守上五十年。”
“姐姐你在跟谁说话?”正这时,院子里响起了青鸾李无心的声音。
第七十四章 三千世界非世界
一阵大呼小叫之中,一身墨裙的青鸾冲了进来。
看着坐在桌前煮茶的李修元皱眉问道:“你是谁?妖怪还是人?还是我弟弟?”
孟婆闻言忍不住噗嗤一笑道:“这是我弟弟,不是你弟弟。”
李修元给她倒了一杯灵茶,微笑道:“我久不曾来,不知道你要做一道什么样的菜?来,请喝茶。”
青鸾闻言大吃一惊,伸手拼命地揉了揉李修元的脸,惊叫道:“不对啊,你这回又没戴面具,怎么一下子这么苍老了?”
没有办法,孟婆只好将李修元刚刚说过的话再次跟青鸾说了一遍。
听完后青鸾皱着眉头说:“还好,月影妹妹已经离开了,否则让她看见不知道会不会心痛死哦。”
李修元笑了笑:“你买了什么菜?”
青菜嘴一撇,小声回道:“谁知道你来,我只买了豆腐和一点五花肉,你去园子里摘些青菜吧。”
李修元看着孟婆笑了:“我来想偷一回懒,看来是不成了。”
孟婆指着青鸾笑了笑:“难不成,你还能将她买的菜做出花来?”
直到李修元花了半个时辰,煮了一锅徐福给他从东海带回来的咸鱼干,加上五花肉和豆腐的肉汤时,两女才惊叫了起来。
还没有吃到嘴里,两女便嚷嚷个不停。
青鸾拿了一壶酒过来,左手端着一碟青菜,孟婆给三人倒上灵酒,接着问道:“这是什么,有鱼?”
李修元给两人夹上三样不同的菜后,回道:“这是东海的咸鱼干,一个朋友送我的。”
青鸾先吃了一口豆腐,接着便发出一声惊叫:“姐姐,看来下回我要去一趟海边了。”
孟婆看着她笑道:“你跟他一起去东海啊,那里鱼多。”
李修元没有说话,只是想着一会是不是得搬几瓮这里的杏花酒,毕竟过去了这么些年,这酒的滋味比他在天山上酿的还要好上几分。
三人喝了一壶酒,吃了一锅肉,青鸾去洗碗,李修元烧水煮茶。
孟婆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一会,陪我去桥上吹吹风?”
李修元一边煮水,一边笑道:“好啊,看看能不能遇上孟姜的丈夫……”
“你说过不提他了。”孟婆皱起了眉头,认真地说道:“世人境遇悲凉之人何止千千万,你忙得过来吗?你师父是如何教你的?”
李修元闻言,突然想起了老道士说的那番话,跟自己到了大秦之后的种种经历。
情绪瞬间低沉了许多,喃喃说道:“我承认自己没有自制力,老是记不住师父说的那番话,只是,有些时候却是身不由己。”
“可以理解。”
孟婆笑着说道:“世间之事看看就好,没有必要让所有的人都走进你的生活。”
“好吧,我回去试试。”
李修元叹息了一声,摊开双手说道:“有些事情我因为之前看过他们的故事,再遇到本人的时候,难免心里会有一些变化。”
“你又不是那里的皇帝,便是皇帝也管不了天下人的疾苦。”
孟婆继续说道:“你不看皇帝,你可以看看你师父啊?他有没有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活在别人的故事里?”
李修元想着老道士那不靠谱的模样,沉默回道:“他跟我第一个老师一样,都是放羊,哪里会仔细地管我的修行?”
孟婆并不知道老道士的那些事情,但是她听懂了李修元的这番话的意思。
于是笑着说道:“你想想,他连你这个宝贝弟子都是放羊,又怎么可能活在别人的故事里?”
李修元摇头回道:“我还认识一个老和尚,他说学佛应怀慈悲之心。”孟婆叹了一口气道:“我懒得和你斗嘴,我喝没有学过佛法,但也知道那是菩萨慈悲天下众生,便是菩萨也不会活在某一个众生的故事里。”
李修元闻言不语,抬头望着院子里绽放的杏花,喃喃说道:“心怀天下众生?难道天下众生不是由一个一个的众生组成的吗?”
孟婆笑了,看着李修元温柔地笑道:“这个道理你应该去问老和尚,难道你会因为他没有慈悲你所慈悲的某人,便怀疑他不是一个慈悲的老和尚吗?”
孟婆顺着他的目光往院子里望去,静静地说道:“你喜欢杏花,难道因为你没有去轻嗅某一朵花儿,她们便会怀疑你对她们的喜欢吗?”
孟婆的一番话,是李修元从来没有去仔细想过的道理。
因为他自己都没去想过,更不要说他会就这个道理去跟老和尚和老道士请教了。
两人只是三二两语,便让捧着一杯灵茶的李修元陷入了顿悟之中。
就像他每天都行走了大道之上,却一直没有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孟婆的一番话,让他想起了佛堂里的诸佛、诸菩萨,难道因为菩萨没有回应某个来见他的善男善女的请求,菩萨便不再慈悲六道了吗?
上了天山之后,李修元的心思其实多半都在南疆战场,还有一些在富春江上的小镇。
对于自己的修行和对天地之道的感悟,还不如师兄明惠了。
直到来了大秦,见多了世间的生死无常。
直到来了忘川,跟孟婆再次讨论起慈悲的道理。
他才发现,自己对天地大道的感悟远远不够,难怪自己的化凡会半途而废……
一道淡淡地佛光在李修元身上涌现。
正如老和尚说的,无相金身对于李修元来说,只有悟了才会破去,否则任他修行了千年,也勘不破其中的道理。
孟婆看着李修元的模样心里惊叹不已,心想只怕也只有自己这个神奇的弟弟,才会因为自己一番无心之语而顿悟。
只是她不知道,眼下的李修元,不知有多少年没有如此顿悟过了。
顿悟后的李修元,无相金身也将会在某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次迎来新的破境。
只怕是老道士也想不到,自己的宝贝徒弟还没完成化凡天人五衰之劫,倒是先迎来了无相金身的破境。
青鸾回来看着李修元笑道:“你这回打算呆上多久,我跟姐姐想要出门逛逛。”
李修元摇摇头:“我随时都会离开,你可别指望我。”
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道:“你不会一直待在这里不走了吧?要不你跟姐姐换一换,你一个人在桥上呆上百年试试?”
“她哪能跟你比?”孟婆微笑应道:“她平日里一个人都呆不住,不是跟我上山摘药,就是跑去村里找人聊天。”
在孟婆看来,别说百年时光,便是一个月的时间,青鸾怕是都坚持不下去。
毕竟每天要上山采药,还得去桥上煮汤,也只有李修元这样修行了佛法之人,才能在忘川桥上熬得住百年的寂寞。
李修元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微笑道:“你离不开大姐也不成啊,你总得去诸天闯荡一番,再找一个合适的伴侣吧?”
“我的心已经死了。”青鸾认真地说道:“当年我走下忘川桥那一刻就死了,更不要说姐姐陪我去了一趟九幽之下。”
李修元一听,忍不住恼火说道:“昨天的你在涅槃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是全新的你,你的肉身你的修为你的全部,都是新生的。”
只是一句话,让李修元想起了修罗天域桃源的东方玉儿。
在老道士助她凤凰涅槃的那一刻,昨天的东方玉儿就已经彻底去死在秦千山的魔爪之下了。
更不说那时的东方玉儿生机全无,便是自己的灵药也救不了她的性命。
唯有燃烧凤凰涅槃之火,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孟婆叹了一口气,拉着青鸾的手说:“李修元说得对,曾经的你已经死在时间的长河之中的,现在你的是诸天万界的天之骄女。”
青鸾呵呵一笑:“等弟弟你找了老婆,再来说姐姐吧。”
李修元淡淡一笑,望着客堂外的杏花回道:“我啊,你怕是要等上很多、很多年了。”
青鸾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从她认识李修元开始,这家伙好像从来没在自己两人面对讨论过自己的事情,这也是她最不解的事情。
直到今日李修元告诉她还要再等……她在心里暗想,再等,你就老了。
“为什么?”
直到快到亥时,李修元陪着孟婆来到忘川桥的时候,她才忍不住问道:“难道你没有喜欢的人不成?”
“为什么?这个问题你要问他了。”
李修元手指天空,淡淡地苦笑道:“且不说我凤凰涅槃才不过五转,我的化凡只堪堪完成了一半,我还有天路要走。”
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我的身上背负着师父和老和尚的因果,还要跟须弥山上的某人来了结拖了上千成的因果恩怨……”
在李修元看来,或许只有等他了结了无花师徒的因果之后,自己的诸天之行才刚刚开始。
现在,他的路要么是师父替他安排的,要么是命运之神替他安排的。
而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要走自己的路。
就像当年离开了天山去西玄域的方寸山一样,他要完成自己的修行,而不是完成老道理交给他的任务。
孟婆望着天空中的明月,皱着眉头说道:“不超脱这一方天地,谁又能逃得过命运的安排?”
李修元想想不对,看着孟婆问道:“大姐不是说我跟青鸾已经跳出三界了吗?为何我们还要受命运的操控?”
孟婆弯下腰来,往炉灶里添了柴火,试了试汤的温度。
然后拉着李修元挨着她坐下,这才认真地说道:“或许你的师傅认为你的修为还没有站在他期盼的那个高度。”
“然后呢?”李修元闻言禁不住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突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
而他想要从孟婆的嘴里得到最准确的答案。
孟婆望着天空的月亮轻声呢喃道:“因为,你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包括你所在的修天天域,以及将要去往的须弥山,都只是几个不同的小世界而已。”
李修元如被雷击,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去了许久,才轻声问道:“原来文明不同,真的决定的我们的眼界和修为的高低,那我之前去过的玄武大陆呢?现在所在的大秦呢?”
孟婆叹了一口气道:“玄武大陆算得上是三千世界中的一隅,或者可以说是四大神洲中的一块大陆而已……”
李修元一听大为震撼,忍不住说道:“佛说三千大千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下回见到师傅,我要跟他好好请教关于世界的问题了。”
孟婆叹了一口气,又道:“而且你眼里的圣人,其实只是小世界的一种说法而已,等你渡完小世界的天人五衰之劫,一切的修行才刚刚开始。”
“青鸾呢?”李修元脱口问道:“她的修为跟我相比呢?”
孟婆摇摇头:“她是她,你是你,你们的路不同,更多的道理你应该问自己的师父去。”
李修元望着九天之上的明月,说道:“我说师父啊,你也不讲道理。”
……
第七十五章 清晨堵门,一剑斩敌
孟婆给他打了一碗汤,温柔地说道:“弟弟你已经不错了,至少你已经从小世界里觉醒过来,有些人终其一生也未能觉醒。”
李修元却捧着一碗汤,想了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合着自己吃了这么多的苦头,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只是从小世界里跳出来而已。
难怪那不靠谱的师父对自己的修行一直都是放羊了,难怪师父说自己只有化凡之后,才是修行的开始。
想到这里,李修元喝了一口汤,禁不住苦笑道:“大姐,如此说来我之前那些苦头岂不是白吃了?”
孟婆轻笑一声道:“倘若你不是吃了那么多的苦,又如何能从你方小世界里跳出来?”
李修元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毕竟先生和师娘还有爹娘还在修行的路上呢,更不要说沐沐跟自己妹妹等人了。
想明白这个道理,心情也好了一些。
喝光碗里的汤,打了一勺水洗干净搁在一旁,望着天空的月亮笑道:“时辰将至,这些等着过桥的家伙,怕是等不及了吧。”
“急什么,还有一会的工夫,话说等你从大秦离开,可得抽空来陪我待上一些日子,让我跟青鸾出去转转。”
孟婆笑道:“青鸾那家伙成天都想着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没问题,等我安静下来的时候……”
还没等李修元把话说完,一道星光落在忘川桥上,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这一缕星光的李元,瞬间化为点点星光。
还来不及跟孟婆告别,便消失了忘川桥上。
孟婆见怪不怪,只是撇着嘴嚷嚷道:“不是说好了,明天早上才离开的么?”
眼见李修元已经离开,叹了一口气,挥手打开了河边的法阵,一声轻呼道:“要过桥的家伙,可以过来喝汤了。”
……
于客栈里醒来,李修元以为这只是南柯一梦。
直到他鼻子里传来淡淡的花香,桌上分明摆着一篮杏花的时候,才禁不住苦笑了起来。
喃喃自语道:“来想看看那范喜良去了哪里,没曾想到自己却是来自小世界的蚂蚁。”
原来想着要跟孟姜好好聊聊的,结果回到客栈竟然睡了整整一夜。
正想着洗漱一番去吃早饭时,客栈门外突然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走出客栈门外,却是昨天当街撒野的青年男子,带了一帮下人找到了客栈门外,正嚷嚷着要冲进来找李修元的麻烦。
叹了一口气,原来是你们这些小鬼来找麻烦,否则自己还能在忘川桥上多呆一会。
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气火。
看着冲在最前面的青年男子,李修元冷声说道:“怎么,你们当街撒野差一点伤人,我还没下重手,更没废了你手脚,你要找我的麻烦?”
“哈哈哈!”
来人大笑起来,厉声说道:“打了人就想跑,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害我在城里没有脸面,你让我以后如何在这里混?我数到三你自废一臂,否则我的手下可没轻重,说不定会要了你的命。”
青年男子还没说话,一帮捏着刀剑的家伙便哄笑了起来:“公子,让他快点,我们还要回去吃早饭呢!”
“就凭你们,也想伤人?”
李修元冷地望着一帮修为不一,最高不过金丹境的修士,心想也算是这方世界最难得的存在了吧?
望着站在人群最后一脸阴冷的中年男人,李修元淡淡地说道:“我的心情不好,要我没发火之前,带着你的人有多远滚多远。”“说得好,我们心情也不好!”
就在这时,有两个中年男子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手持长剑,一身白衫,身高六尺,别有一番慑人气度。
另外一人个子矮小一些,浓眉大眼,手里握着一把长刀,让人看着心悸。
两人一左一右将李修元围住,仿佛是害怕他下一刻会跑掉一般。
白衫男子冷冷地喝道:“赶紧的,你是断手还是断腿,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兄弟两人来帮你?”
“你说呢?”
李修元的脸上没有半点怒意,在他看来还好相府的小姐还未曾出来,想必孟姜还在跟着三女一起正在吃早饭。
如果一来,倒也不用目睹眼前这略显血腥的一幕了。
轻轻地拍了拍衣袖,说道:“你们谁想断我手和腿?我有言在先,只要你们敢动手,就休怪我无情。”
自始至终,李修元的脸上都异常平静,浑似乎不像在警告面前的一帮手握刀剑,凶神恶煞的家伙,就好像这可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找死!”
矮小的男人重重一哼,在他眼里李修元就是一只蝼蚁,他一只手就可以镇压,一个没有修为的男人能有什么威胁?
用手里的长刀指着李修元喝道:“跟这家伙讲什么道理,先砍一只胳膊再说话。”
“看刀!”
大喝一声之下,身子高高跃起,手中的长刀闪着一道冷光,幻化出一道影子,于刹那之间往李修元砍了下来。
直到此时,李修元依旧没有拿出长剑。
他静静地看着如猛虎一样的男子,眼里盯着自半空往自己砍来的长刀,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咔嚓!”一声响起!
就在矮小男人手里的长刀快要劈到自己胸口的一瞬间,李修元一拳出闪电般轰出,重重生地轰在了对方的胸口。
你要砍我的胸口一口,我他轰你胸口一拳。
还没等手持长剑的白衫男人回过神来,只听“砰!”的一声,手握长刀的男人已经倒飞而出,胸口的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
一道恐怖的力量让男人握不住手里的长刀,身子也被李修元轰得像石块一样,硬生生地倒飞而出。
“大哥救命,我的骨头断了!”
矮小男人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将身后的数人一起砸倒在起,顿时响起一阵的惨叫之声。
“找死,敢伤我兄弟今定要取你狗命!”
一身白衫的男子双腿在地上一蹬,如猛虎般往李修元扑来,手里的长剑斩出一道电光,大吼道:“兄弟们带二虎退远一些。”
一身白衫的中年男人气势很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杀气,看着李修元的眼里,这家伙应该杀过不少江湖人士。
在矮小的男子飞出去的瞬间,李修元便将已经长剑拿出,搁在自己的背后。
身高六尺的中年男人手里的长剑长并没有玩什么花样,而是用最直接的一剑斩向离他不到二丈的李修元。
前面是围上来的一帮手持刀剑的男子,身后便是客栈的大门,更不要说眼前这刀就要斩在自己身上的长剑。
李修元想了想自己除了硬抗一剑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
本来不想伤人的李修元,眼见对方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只好反手将身后的长剑置于身前。
只听“锃!”的一声响起。
还没等中年男人斩出的长剑刺进自己的胸口,李修元如电光一般拔出了手里的剑。
就在众人还没看清楚的眨眼之间,李修元拔出的长剑如砍菜切瓜一样,后发先至斩向扑上来的中年男人!
自陪着徐福东海之行,李修元不知道将拔剑术练了多少个日子。
又是“咔嚓!”一响起,中年男人发出一声痛呼,接着便是一只握着长剑的手臂从李修元的面前飞了出去。
带着一束血箭,往身上的十来个男子飞去!
吓得身后一帮人哇哇大叫道:“少爷不好了,这家伙要杀人了!”
被这帮家伙这么一叫,李修元顿时觉得非常可笑,是你们找上门来打砍我的整个手臂,我就不能反过来斩你们一只手臂了?
失去一只手臂的男人并没有倒下,而是快速往后退出了二丈,然后捡起地上的断臂,也不跟自己的主子说话,便如一阵旋风一样狂奔离去。
他在看来,自己这回是遇到可怕的对手了,若是再不闪人,怕是性命都要留在这里。
眼见李修元连伤两人,一身青衫的青年男子狠狠地大叫一声:“老刘,上去砍了他,不要留手。”
这回他是真的怒了,自己想要来找麻烦,没想到反被李修元伤了两人。
“公子放心,有我在呢!”
一直站在众人身不吭声一身黑衣的中年修士,阴沉着一张剑,手里握着一把长达五尺的长剑,缓缓往李修元而来。
李修元看着这个就要看到元婴境的中年修士,嘴角动了一下。
静静地说道:“修行到你这样的境界不容易,何苦替他人卖命,你走吧,我可以当你没有来过这里。”
完了指着一脸怒火的青年男子说道:“你昨日差一些便在大街上伤了人,我只是救人而已,你若现在离去,我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刚刚从忘川回来,李修元的心思还在沉浸在自己的梦里,想着孟婆跟他说的那些道理。
眼下的他,并没有什么杀心。
青年男子尖叫道:“除非你或者我死,否则你休想离开此地!”
轰的一声,一身黑衫的男子上前三步,长剑一挺,看着李修元说道:“既然公子说了,你今日怕是走不成了。”
说完手里的长剑出鞘,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一道剑气直往李修元的胸口斩来。
这一道剑气比之前的两个家伙不知厉害了多少倍,若是李修元给他劈在胸口,只怕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毕竟家伙已经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而眼下的李修元并无一丝的真气。
“当!”的一声响起,接着便是一道微不可闻的咔嚓之声响起!
被两人一番话激起了胸口的怒火,李修元知道眼前已经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于是他要快刀斩乱麻!
手里的长剑还没有归鞘,便在中年修士长剑临身的刹那之间。
一剑斩雪!
中年男人握在手里的长剑瞬间被李修元斩成了两截,然后他感到自己的脖子一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好扔下手里的长剑,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看着一身黑衣,一副死不瞑目的中年士,李修元冷冷说道:“我说过,你一旦选择出手,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杀人了啊!”
一帮手持刀剑的家伙眼见最厉害的中年修士倒在李修元的跟前,轰的一声四下散开,各自逃命。
几个仆人眼见形势不妙,死死地拉着青年男子掉头往远处狂奔而去。
望着天空的一轮朝阳,李修元扔下一张符纸往地上的尸体飘落。
轰的一声一道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第七十六章 梦中问道,楼台烟雨
不到巳时,当吃过早饭的四女来到客栈门前时,地上已经没有一丝火焰,一阵风过,将地上的残渣吹向了远方。
梳洗过后,换了一身衣裳的孟姜整个人变得清爽了许多,看着站在路边的李修元嘴角动了动。
李修元挥挥手道:“别急,我们路上再说。”
相府小姐也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一回行来有李修元在,确实让她省心不少。
看来,张良的朋友果然靠谱,到了长城得跟自家的男人好好说说。
四人分别上了两辆马车,车夫甩动鞭子,车声辚辚缓缓离开了客栈,往远处而去。
靠在马车上的李修元干脆补起觉来。
客栈外的一幕根本入不了他的梦,例是皇城的禁军也不知道死在自己的箭下有多少,更不要说一个拦路杀人的修士了。
昨夜忘川太费神,孟婆的一番话让彻底颠覆他的认知。
如果按孟婆说的那样,岂不是先生跟自己爹娘等人还在小世界里挣扎?
而自己显然已经冲出了那方小世界,还有必要去走那所谓的登天之路吗?
登哪里的天?
现在的他并不为自己的爹娘和妹妹以及先生、师娘,沐沐、南宫如玉等人担心,因为他们毕竟已经在那方世界的须弥山下了。
他在替修罗天域和蛮荒天域的那些朋友们担心。
如果有一天,当他们九死一生打穿登天之路,踏上天玉城之后,才发现那里只是一个小世界,后面还有更多的世界在等着他她们……
他们引以自豪的修为,在中千世界面前,还只是蝼蚁一般。
他她们会不会崩溃?
故人入我梦,人在马车上晃悠,一颗心却不知道飞向了何处?
青山上,梨树下,花正香。
老道士正在树下煮茶,面前一道清风,却是李修元飘然而至,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师父。
老道士淡淡一笑:“我欠你钱了?你不是钱多嘛?”
李修元在撇了撇嘴,挨着老道士坐下,嚷嚷道:“师父你这是不负责任啊,把弟子扔来扔去,却从来不告诉我关于世界的真相。”
老道士指着桌上烧沸的水笑道:“先煮茶给师父,话说你从哪里听到关于世界的传说?谁告诉你的?”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一边煮茶,一边回道:“弟子去了一趟忘川,无意中跟我那姐姐聊起这事……”
“换成别人,估计都不想活了吧?”
李修元拎着壶给老道士倒上灵茶,自己也倒了一杯。
说道:“弟子差一点就崩溃了,更不要说我那些修罗天域和蛮荒的朋友们了。”
老道士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他们可以不去登天之道,继续留在原来的世界啊,等着慢慢地老去。”
李修元知道说不过自己的师父,自然懒得分辨,而是继续问道:“师父,何谓世界?”
“何谓世界?”老道士瞬间被李修元问住了,直到茶喝了半杯,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说道:“一小世界以一千为集,而形成一个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集成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集成大千世界。”
“此大千世界因由小、中、大三种千世界所集成,故称三千大千世界。而这只是佛门的一种说法,三千世界之外还有无穷的宇宙……”
听到这里,李修元禁不住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跳出了那一方水井,谁知道天外还有无数重天。
老道士看着他的模样笑了:“我之前不知道你,是因为你的修为还没有达到那个高度,说多了只会乱了你修行的道心。”
李修元闻言苦笑道:“弟子的心已经乱了,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我以为的圣人,并不是真正的圣人……”
若按三千世界来说,李修元之前的几个世界只是小千世界而已,其修行范畴的高度,自然不能跟中千世界,大千世界相比。
难怪当年的孟婆要告诉他,只有他直入的化凡之后,才是修行的开始。
口气跟当年的老道士一模一样。
老道士哈哈一笑:“那你要不要继续修行,话说你这天人五小衰也只是完成了一半,你要不要接着渡劫?”
“弟子何时才能接着渡劫?”
想起自己的天人五衰之小劫,李修元终于来了兴趣,看着老道士认真地问道。
老道士指着头上的梨花笑了笑:“我知道这梨花何时谢,梨何时能吃,却不知道你何时渡劫,因为你修行的轨迹早就超脱了我的预知。”
且不说眼下的李修元身俱佛门无相金身,又是凤凰之体,单单他的星辰这体,身体化为了星空之脉,便已经超出了老道士的预料。
毕竟耶律明珠只是感应了一颗星星,还算不上修炼出真正的星脉,便已经在五域剑斩渡劫之境的大修士了。
对于自己这个宝贝弟子,老道士根本不知道他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一切,都要等他了结须弥山下的因果之后,他跟老和尚才能清楚。
李修元一听傻眼了,忍不住问道:“弟子在这一方世界要呆上多久啊?我还要回去陪母亲,妹妹生了孩子我这个舅舅得回去看看才是。”
老道士一听乐了,微笑着说道:“你此行可不是我安排的,是你自己安排的。”
“我自己?弟子哪有这本事?”李修元愣住了。
老道士摇摇头:“你心里念念不忘儒释道,这不,你眼下不正在经历儒家的历史长河中的巨变吗?”
这下轮到李修元傻眼了,他以为一个大秦已经够他折腾的了。
没想到后面竟然还要接着去经历时间长河中的佛门与道家的变故,如此一来,他的五人五衰之劫,又要等到何时了?
老道士想了想说道:“你明明知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却成天念叨什么三教皆不可灭,想着要去看上一眼,这回,你满意了?”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回玩大了。
抬头望着树上的梨花,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难不成,弟子要跟小黑再去一趟那里不成?”
老道士淡淡笑道:“不好吗?你书读了不少,真正的万里路,又走完了几段?”
李修元搞明白了自己的去处,也不再纠结了。
看着老道士嘿嘿笑道:“弟子债多不愁,路慢慢走,债慢慢还。”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你要知足,能在时间的黑洞里穿行,也只有你跟小黑这样的身体,换成沐沐和南宫如玉,便是涅槃之体也不行。”
“她们两人天天吵着要来大秦看你,我跟她们说倘若不怕变成老太婆就来试试……”
李修元闻言怔了怔,脱口说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吗?”
“废话,你和小黑在神龙大陆误打误撞之下去了万里冥河,洗去了千万年的年轮,所以在时间的长河里穿行才不会因为年轮逝去而灰飞烟灭。”
老道士叹道:“她们两人怕是还没到大秦,便已经倒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了。”
听到这里,李修元顿时不说话了。
万里冥河,小黑睡成了一只小猪,哪里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改变?
也只有自己发现神龙之体和修为全无的时候,才从师父嘴里得知那一次万里冥河之上,自己空间发生了一些什么样的变化。
想到这里,李修元喃喃自语道:“怕是在那冥河之上,弟子便已经在超脱了原来的小世界了吧?”
“没错,你之后回到五域只是为了去念、断念而已,否则你日夜念念不忘,如何继续往前修行?”
老道士继续说道:“五域世界,因为你和华生已经发生了变化,再加上有明惠和尚跟欧阳东篱夫妇,终有将天道补全的一天。”
“若是补全,将全怎样?”
想着留在那一方世界的亲人和朋友,李修元忍不住问道:“会不会变得跟天玉城一样?或者比修罗天域好上一些?”
老道士淡淡一笑,一口喝光了杯里的灵茶,说道:“那要看三人最后会不会立地成圣了,便是天玉城,眼下也没有圣人。”
“那我就放心了。”
在李修元心里,只要曾经的五域能变得跟修罗天域一样,阿贵小红李小龙等人就有了更多的希望,更不要说唐朝胡哥和小菊了。
只要留在那里的亲人们能享受到天玉城一样的天地灵气,又何必苦苦去飞升?
更何况,飞升之后很有可能变成某个宗门的奴隶。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都说说吧。”老道士伸手添上灵茶,师徒两人难得一见,他得满足这家伙一些心愿。
李修元想了想,问道:“来自洪荒世界的大块头呢?还有那个老龟,小黑马和小鱼儿他们,都去了哪里?”
“他们不在此地修行,等你离开了须弥山,自然会见到他们,别心急。”
老道士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倒是小黑,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他的世界跟你究竟还是有一些分别。”
“小黑不就是三足金乌嘛?难不成他还要回上古洪荒不成?”
李修元自然舍不得小黑,再怎么说小黑跟他的感情不比小龙儿差上几分。
老道士摇摇头:“他现在只是跟你学一些做人的道理,他自己的修行,最后怕是还得离开你才行,除非你不想他进化到金乌。”
“到时再说吧,他跟我待一天算一天,我要教他更多做人的道理。”
在李修元看来,小黑以前跟着龙清风和小白,成天在神龙谷里野惯了,现在是时候带在身边,慢慢地磨砺他的性情。
“既然如此,那便让他再多跟你待些日子吧,记住没事别找我。”
挥挥手,老道士消失在李修元的梦里。
睁开眼睛,马车已经停止一个客栈的门外,车夫正在唤自己下车。
忍不住轻轻邯叹了一口气,只有鼻尖传来淡淡的梨花香气,证明他曾经跟师父论道,在梨树下静坐了几个时辰。
总算把三千世界了解了一个大概,老道士的一番话让他对五域也放下心来。
或许只有这一刹那,他才算得上真正地去念,因为五域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不需要他再回去打拼。
站在客栈门口的孟姜看着李修元浅浅地笑了笑。
李修元挥挥手道:“晚上我煮一壶茶,想听听你的故事。”
第七十七章 孟姜往事,路有匪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有花香。
任是相府的小姐和孟姜二女如何想象,也想不出来在夏日炎炎之时,还能嗅到淡淡的杏花香气。
当李修元煮了一壶用杏花花瓣掺了天山灵茶,给相府的小姐和孟姜二人的时候。
两女捧着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灵茶,看着漂浮在茶杯里的花瓣时。
孟姜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因为淡淡的花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乡。
离家的时候杏花还未开放,现在却已经是炎炎的盛夏。
相府小姐则是轻轻地惊呼了起来:“天啦,掌柜的你究竟用了什么法门,竟然能春天的花儿保留到现在?”
李修元看着两人淡淡地笑道:“这只是一些小手段而已,我喜欢杏花……其实我很想知道孟姜你的故事。”
孟姜安静地喝完了一杯泛着淡淡花香的灵茶,接过相府小姐递过来的手巾,轻轻地擦拭眼角的泪痕。
叹了一口气道:“若不是遇上两位,孟姜怕是再也见不到夫君了……”
李修元心里咯噔一声,半晌说不出话来。
相府小姐也闻言一惊,禁不住伸手拉着孟姜叹道:“原来,我们竟是一样,此行也是去见我的夫君。”
李修元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心道你们相人的际遇可不尽相同。
一个是兔子,一个是老鹰。
或许等你知道了相府的小姐竟然是长城最大的王,怕是恨不得握着刀子去捅他一刀了。
两人相同的命运,却是两种不同的因果。
然后最后的结果,却又何其惊人的相似?
只不过,即便如此,他的脸上依旧没有露出更多的神情,此时此地的李修元,只好静静地聆听。
哪怕之后,他再花费一些工夫,为眼前这两个可怜的女人做些什么。
“别急,慢慢说。”想到这里,李修元伸手给孟姜倒了一杯灵茶:“长夜漫漫,今天说不完,明天再继续。”
相府小姐点了点头,轻声安慰道:“姐姐别急,我们就想知道你的故事。”
孟姜看着两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话说,我的故事好长啊。”
话说,孟姜的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爹娘一直把她当成掌上明珠。
而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秦军开始到处抓夫去边关修筑长城。
一个书生为了躲避此事,吓得从家里跑了出来。
一路之下慌不择路,没料到到处都在抓人。无奈之下,便翻过了身边的一堵土墙,却没想到,这里正巧是孟家的花园。
而这会孟姜跟着侍女坐在树下赏花,眼见自己的花园多了一个陌生人,两发刚想喊人,书生却赶快走了过来。
上前躬身施礼道:“小姐请不要喊人,我是路过逃难,请救我一回。”
两人一番询问,得知书生名叫范喜良,为了逃避被抓去长城而跳进了孟府的花园,于是侍女便去前院请老爷。
孟老爷得知范喜良的家住何处之后,又见他挺老实,知书达礼,就答应把他暂时藏在家中。
日子天天过去,老两口见范喜良一表人才,就合计想要招他为婿。
跟自己的女儿商量之下,孟姜也是喜欢范喜良。范喜良自然也乐意上门,于是,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兵荒马乱之下,老两口也不敢拖久了,于是一番商量,择了个吉日良辰。
又请来了亲戚朋友,摆上几桌酒席,有情之人一番折腾下来,终于拜堂成亲,范喜良成了孟府的上门女婿。
只不过,到处征丁的秦军也没放过孟府。
小两口成亲还不到三天,突然闯来了一才衙役,不容老人和孟小姐分说,硬生生拉走了刚刚上门的范喜良。
要知道两人不过成亲三天啊,孟姜终日以泪洗面,眼巴巴地盼了一年,人没等到,连一封家信也没有等来。
孟姜思量再三,决定要亲自去长城寻丈。
爹娘也知道自己的女儿的性子刚烈,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女儿的请求。
孟姜辞别了爹娘,一路往北而去。穿山越岭之下,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
有一天,她问一位路过的白发老人:“老人家,这里到长城还有多远?”
老人回道:“此去一路往前是幽州,幽州的北面才是长城。”
孟姜心道:“长城就算在天边,我也要找到我的丈夫!”
这一路他睡过破庙,也将就在旮旯过夜。半夜惊醒之下,却是风吹破庙的门窗直响。
坚强的孟姜叹了一口气,匆匆吃了几口干粮,又背起包裹上路了。
一天,她觉得浑身发冷,刚想在路边歇会,咕咚一下子就昏倒了。
等她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老大娘的家里,老人为她煮,熬了姜汤,治好了她。
孟姜千恩万谢,想要挣扎着起来继续赶路。
大娘拉着她说疼道:“你这身子没好,不能走远路啊!再看看你的双脚,都成了血疙瘩了,这如何上得了路?”
直到她用光自己的盘缠,在路上饿了三天,快要不行的当下,终于遇到了李修元和相府的小姐。
甚至在相府小姐看来,倘若不是李修元出手,孟姜怕是已经倒在那受惊的马儿之下了。
说到这里,孟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李修元说:“大哥,我就算去长城看看我的夫君,是不是还活着……”
相府的小姐听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公子苏虽然不是被强行抓来修筑长城,虽然不用像民工那般日日夜夜地煎熬,可是她一样心里难受。
因为整整一年过去,她也没有公子苏的消息。
而直到当下,他依旧不敢告诉孟姜,自己的夫君便是在长城监军的公子苏,她怕孟姜会憎恨自己。
李修元沉默了良久之下,默默地给两女添上灵茶。
想了想,看着孟姜问道:“倘若此行你找不到范喜良怎么办?”
孟姜一愣,怔怔地捧着一杯灵茶顿时泪如雨下,喃喃自语道:“夫君便是我的天,天都没有了,我还活着干吗?”
相府小姐闻言一怔,任她如何聪明,也没想到孟姜竟然如此刚烈。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傻傻地说不出话来。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我们还是到了长城再作打算吧。”
眼前看起来孟姜是一个苦命的女人,若要真的计较起来,相府的小姐又何尝不是如此?
说两人是同病相怜,也不为过。
相府小姐点了点头,拉着孟姜的手说道:“姐姐我们先去歇息吧,一切都等到了长城再作打算。”
孟姜看着李修元想了想问道:“大哥,你去长城又是为何?”
李修元一愣,想着去了长城的两个蒙大将军和公子苏,以及要不了多少年之后的变故,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喃喃自语道:“我只是在皇城闲得无聊,想去长城找某人喝上几杯酒。”
……虽然早就知道了孟姜的故事,当孟姜活生生地坐在他面前,将此故事再说一遍,还是让他震撼不已。
秦王要抗击北方的匈奴没错,但是秦军在民间大肆抓捕青壮年前往长城,却又惹得天怒人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君王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一切似乎都有道理,一切若认真追究起来却毫无道理可讲。
就像他在五域天山面对南疆战场上的公羊春秋一样,在公羊春秋看来,天地之大,谁的拳头大就是道理。
在他看来,若不是正好自己身在五域。
若不是自己的拳头正好比公羊春秋大了一些,怕是华生跟纳兰雨,以及花落雨、花天下一干人等,就要成为那家伙的剑下亡魂。
来到大秦依旧如是,谁的拳头大,便是谁的天下。
看来便是换了一个世界,丛林的法则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甚至在想,假若千里迢迢赶到长城,却发现自己的爱人已经死去,不知道孟姜会不会要去找公子苏拼命?
眼下的李修元倒是想尽早结束大秦的磨难,前往那传说中的烟雨楼台了。
清晨无风也无雨。
早起的李修元甚至在客栈的院子里练了半个时辰的剑,直到四个女人洗漱一番,喊他吃饭之后,才收起了手里的竹剑。
为了减轻马儿的负担,李修元多租了一辆马车。
三辆马车上坐着二个侍女,相府的小姐和孟姜,最后才是押后的李修元。
如此一来,马儿行走不再费力,马车行车起来也快了许多。
孟姜眼见遇上贵人,又将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心情开朗了一些,便是远远地坐在马车上,李修元也能时不时听到前面两女的笑声,
心里至少在到过长城之前的这些日子,可以让孟姜暂时享受一番快乐的日子。
想来想去,也只能如此了。
“吁……掌柜的,前面的麻烦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正自思量之时,传来了车夫紧张的声音。
“停车吧,我去看看。”李修元心里一惊,瞬间掠出马车,往前面飞奔而去。
前面两辆马车也停了下来,等着李修元来处理眼前遇到的情况。
“你们待在车里,不要出来。”闻到风中的血腥之味,李修元对两个马车上的女子发出了警告。
还没等他拿出长剑,便只觉得双眼狠狠一缩,只见前方不过三十丈横尸道路两旁,鲜血染红了离离的青草。
倒在地上有十几人……老人,妇女,孩子无一例外,更不要说还有七八个死不瞑目的中年汉子。
从皇城一路行来,李修元心若止水,很少动气。目睹前面一幕,心中怒火轰的一声燃烧起来,连手里的长剑也在轻轻地发抖。
默默地检查每一个倒在地上的死者,发现已是生机全无,李修元顿时心如寒冰冷,双眼愈渐冰冷。
倒在地上的老子、妇女连着中年汉子,身上的钱物被洗劫一空,不用多看,李修元便知道这是土匪的行径。
只有土匪才会杀人劫财,最后连尸体也不处理。
自从他陪徐福东海之行,杀匪无数之后,这一路过来土匪的踪迹几乎销声匿迹,连他都差点以为,在到达长城之前,再也不会跟土匪们相遇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在这荒郊野外,竟然在他眼前出现了如此泯灭人性的一幕。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李修元开始查找土匪们留下的痕迹。
第七十八章 挥剑斩匪,有阴谋
放眼望去,地上还有新鲜的马粪,显然这些土匪们没有离开多久,李修元心道这是不是人算不如天算?
花了一会的工夫,将死去的人拖到一处斜坡边上。
挥手间便是两张符纸,瞬间有熊熊的火焰燃烧起来。
魂归天地,尸体却不能暴尸荒野,唯有尘归尘,土归土之下,李修元的心里才会稍安几分。
一路回到马车之处,李修元跟相府的小姐说道:“前面不太平,你们远远地跟着我,不要着急。”
相府小姐自然在听从李修元的安排,于是李修元所乘的马车在前面开路,后面一百丈远远地跟着两辆载着女眷的马车。
车夫不知道李修元心里的怒火,以为是为了安全,也没有开口询问。
此时的李修元却将自己强大的神识释放了出去,去寻找那还没有走远的土匪们。
只要没有跑远,他便有办法找到他们。
皇城不负有心人,马车驰行不到半个时辰,李修元便在一离道路不远的一处小溪边,看到了正在生火准备做饭的一行人。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些土匪人并没有多少,加起来不过十五人,其中竟然还有一个女人。
女人也为匪?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
远远地,李修元便闻到了一阵肉香,看到拴在不远处小树林边的马儿不止十五匹,想来是土匪们打劫之前那些枉死的百姓。
突然出现一辆马车,让小溪边的土匪们顿时兴奋起来。
或许在他们眼里,眼多又多了一头肥羊,可以够他们好好吃上一顿了。
便是有警觉的土匪,当面前一辆孤零零的马车之时,都不会在意。
而更远的地方,两个车夫眼见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当即也收住了手里的缰绳,喝住了奔跑中的马儿。
“大哥,来了一只肥羊,我去看看!”
一身青丝罗裙的女匪从小溪边抬起头来,往着靠在路边停下的李修元招了招手。
“三妹,小心一些。”坐在火堆边烤肉的一个中年男人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有些不对劲。
听了中年男人的话,围在火堆边的两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想了想,又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刀剑,远远地跟在女匪的身后,往停在路边的李修元走了过来。
车夫眼见土匪冲了过来,看着李修元紧张地问道:“掌柜的,要不要我们撤吧?这估计就是那些土匪。”
“别怕,我找的就是土匪。”
李修元静静地将长剑置于身后,跟车夫说道:“你待在这里看热闹就行,一会给你们三人分钱。”
车夫打了一个哆嗦,吓得扔下马鞭,远远地往后面的同伴跑了过去,就算要分钱,那也等你杀了土匪再说吧。
远远走过来的女匪看着路边的李修元笑了:“我说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李修元望着她冷冷地说道:“我一路寻来,只是为了找杀人越货的土匪,是不是你们杀了前面那些老人、孩子?”
一阵山风吹过,轻拂李修元如夜的长衫,看在女匪的眼里,李修元的眼光却比冬日的寒冰还要冷上几分。
看着李修元风轻云淡的样子,女匪不知为何感到一丝杀气,不自觉间往后退了一步。
“请问,前面的老人和孩子是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何连孩子都不肯放过?”
李修元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一丝的火气,可是听得女匪却惊叫了起来。扭头叫喊道:“大哥快来,这家伙是替前面那些家伙报仇来了……”
女匪感觉不对,正要扭头飞奔离去。
只见一道剑光在太阳下闪过,只觉得喉咙一凉,然后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修元只是使出拔剑术,便将女匪一剑断喉。
确定了土匪们的身份,他只想将之全歼于此,他不是官府,不会接受土匪的投降。
来到大秦之后,李修元虽然没有修为,可是出剑的速度却不知道快了多少,女匪被他一剑封喉,软软地往地上倒下。
跟上来的两个匪终于怒了,同伴被杀瞬间将他们的怒火点燃。
一边吼叫道:“大哥,三妹被这家伙杀了!”一边举着手里的刀剑,往李修元劈斩而来。
直到这时,李修元依旧没有动,他的手很稳,剑上连一滴血都没有沾上。
这只是一把大秦最平凡不过的剑,在东海渔村修改了一番之后的长剑。
比土匪手里的长剑、长刀都要短上二尺。
便是区区三尺长剑,却能让他拔剑如电,斩敌如砍菜切瓜。
不要说赵猛和一帮护卫,连跟着徐福的那些孩子们也在开始练收拔剑术,超出了李修元的想象。
在他看来,即使自己有一天离开,也会在大秦这方天地留下一些什么。
至少徐福等人的拔剑术,以及酿酒的技艺他已经教会了徐福和张良两人。
手里握着长刀的土匪大踏步冲了上来,就像是一头野牛一般要将李修元顶飞、然后斩杀于荒野之中。
在他的右侧,是另一个同样握着五尺长剑扑上来的土匪,嗷嗷吼道:“王八蛋,你杀了我三妹,我要撕碎你!”
风云不惊的李修元腰一沉,在土匪长刀砍来的眨眼之间往右侧闪了过去……
而扑上来的土匪斩出了绝盒命一刀,在他看来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偏差!
然而他全力的一刀却落空了!
砍空之下并没有伤到眼前这个黑衣男人,这个杀了他同伴、脸上没有一丝神情的男人。
怎么可能会这样?
土匪相信自己手中的刀,他明明看得很清楚,出刀的时机恰到好处,怎么可能砍不中?
只是,李修元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就在避过一刀斩来的土匪之后,往右闪出的他手里的长剑已经如闪电般斩出。
“当当当!”
两把长剑在空中相遇,在斩出一道火花之下,长剑一直往前,一剑斩断了在握着长剑土匪的手臂。
一道血箭喷出之下,握剑的土匪还没来得及痛呼哀嚎一声……
李修元已经长剑倒转,斩向身后握着长刀正自发呆的土匪!
噗嗤一声,还没等握刀的土匪持刀抵挡,李修元的一剑已经刺进了他的胸口。
土匪衣衫瞬间染红,还未来得及哭嚎出来,李修元的长剑已经电光般唰唰斩出一剑,听只咔嚓的声音响了两次。
两个人头已经飞了出去,前后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有三个土匪倒在了李修元的剑下。
小溪边,炎堆前的土匪们眼前被一连串的变化吓得呆在了原地。
原以为是一只待宰的肥羊竟然杀了自己三个同伴,连坐在炎堆前的土匪老大都后悔让女匪上前了。
因为直到此时,他依旧没有从李修元的脸上看到一丝的恐惧神情。
这,太不对劲了。火堆前的土匪老大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狠狠地说道:“你是谁?究竟是谁派你来找我们麻烦的!”
李修元摇摇头,冷冷地说道:“我是替那些死在你们刀下的老人、孩子、妇女来收你们的命,你说呢!”
“多管闲事,找死啊,兄弟们一起杀了这家伙!”土匪老大喊道。
“杀了他,替三妹她们报仇!”
“你不是会杀人吗?我一会要一刀一刀地割你的肉,割你三天三夜不让你断气!”其中一个土匪嘶吼道。
李修元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甚至没有想着去冲锋,跟土匪们来一场荒野上的搏命之杀,就如一棵树一样站在那里。
剩下的十二个土匪围了上来,在他们看来,自己只有一人一刀,就能把李修元砍成一堆肉泥。
这个时候,扑上来的十二个土匪在李修元的眼里变成了十二片落叶,十二片飞花。
十二朵漫漫寒冬里的落雪。
他在等这里落叶、飞花、落雪飘落在自己肩头的那一刹那出剑!
于是,土匪们看到了他们这一生中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就在他们如饿狼一般扑向李修元的瞬间,这个一身黑衫纹丝不动的男人,在他的眼前突然有一片淡淡的光芒闪耀。
等他们看清楚这些光芒的时候,天地万物时间已经在刹那间停止下来。
手握刀剑的土匪们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血,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一道钻心的痛刺向他们的心间,令他们如将死的野狼发出无数道撕心裂肺的哀嚎。
怒火中烧的李修元没有丝毫的犹豫,剑出便是斩雪,无数道剑气如闪电一般斩在十二个土匪的脖子上,以及胸口。
前后不过眨眼之间,土匪们哀嚎戛然而止,一阵风过,十一个土匪如风中野草一般,纷纷往地上倒了下去。
十一个土匪一一倒下,土匪老大却想要逃命,就在他转过身去的刹那之间,一道剑气贯穿了他的胸膛,倒地而亡。
一张张符纸落下,一道道火焰静静地燃烧起来。
李修元从土匪身上搜出了不少东西,除了金银,迷药之外还有一封信,一封尚未打开的书信。
轻轻地撕碎火漆,李修元一边看一边皱起了眉头,等待看过信的内容后,不由得轻笑道:“找死的东西。”
他没想到,某人竟然会跟皇城的赵高一样,请了土匪来追杀自己一行人。
而因为自己一行人在小镇多待了一些时辰,最后导致土匪们跑在了自己的前面,杀了十几个无辜的老人、孩子。
只怕这始作俑者,也想不到这封信最终落到了自己的手中。
望着天空中飘过的几朵白云,李修元苦笑道:“眼下正好缺钱,欢迎来找我的麻烦。”
火焰在轻轻地燃烧,李修元走到树林边上,将拴着的马儿统统解开,只留下两匹牵在手里。
望着数十匹解开缰绳的马儿,李修元轻声说道:“从此以后,你们便自由了,去寻找你们新的生活吧。”
就在马儿们撒欢往四下跑走之时,远远的,两辆马车缓缓驰近。
李修元看着从车窗边露出一个脑袋的相府小姐笑了笑:“我把那些土匪统统都解决了,晚上给你们大伙分钱。”
车夫望着荒野上依旧燃烧中的火焰喃喃问道:“都……都死了?”
孟姜也探个半个头来,皱着眉头问道:“真的有土匪啊?”
第七十九章 尾随而来,黑夜有敌
众人不会因为一帮土匪的到来而放慢往长城的脚步,马车继续往前而去。
李修元干脆骑在马上赶了一段路,山风拂面,让他更加清醒了一些。
此去长城,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顺利,至少身后的人不想让他如愿到达。
既然如此,他也不介意像跟徐福前往东海那样,一路上挖坑埋人了。
相府小姐经此一事,倒是对李修元的信心更多了几分,毕竟这一路过来就没怎么操过心,全都是李修元在打理。
孟姜的眼里,李修元就跟一个大哥一样,那日将她从马蹄下救出之后,她便认定了跟着李修元前往长城。
三个车夫都是高兴,晚上不仅有酒喝,还有钱分,这样的好事可不多。
出门在外除了工钱还有外快,作为车夫可是难得。
而李修元的心思却在身后某些家伙的身上,既然要挖坑埋人,这进到小镇和村庄怕都不合适了。
如此一来,只能在野外找一处山洞过夜了。
风高月黑夜,杀人放火天,自己正好等着后面的追兵。
明月城的马家老爷,也就是纵马差一点踩在孟姜头上的那个青年男子,名叫马小宝。
马家在明月城算得上是经商的四个大族,马老爷在得知自家最得意的两个护院竟然一死一伤,自然十分生气。
而马小宝因为一怒之下,竟然收买了城里土匪的暗桩,要在前往长城的路上取李修元等人的性命。
并写信给土匪的老大,就算打不过也要拖住李修元一行人,等着他们带上明月城的官兵前来。
在马小宝和马老爷看来,在明月城里杀了人,哪能轻易就此揭过?
城主府收的马老爷的钱,又听说犯了命案,当即派出了两百人护卫跟着马家的下人,一路尾随而来。
这收了马家的好处,抓住杀人的凶手还能跟上级领赏,这样的好事便是城主府也少见。
蓝天白云,挡不住城主府派出两百护卫的脚步。
就在李修元一行人离开不到两个时辰,一队人马出现在小溪之处,看着没有烧干净的土匪尸体,一行护卫纷纷吼了起来。
一帮护卫仔细地搜索之后,摇摇头道:“这里至少死了十几人……”
马家的护卫上前跟城主府护卫的首领说道:“那家伙又杀人了!”
“追上去,他有女眷,跑不了多远。”城主府的护卫首领看着地上的马车印痕和马蹄印,沉声说道。
于是两百人马在小溪边打水吃了干粮,又喂了马儿,只是歇息了片刻便接着往前继续追去。
话说早已经离开的李修元,一行人申时将尽,酉时未至便停了下来。
招呼三辆马车下了官道,沿着小河边往着山间而去,最后找到一处山林后的山洞将四个女人安顿了下来。
相府小姐不明就里,下了马车问李修元为何在荒郊野外过夜。
李修元淡淡地笑道:“今夜怕有土匪勾结明月城的官府来找麻烦,我们在野外方便挖坑埋人。”
相府的小姐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道:“我出发之前曾写信给夫君,这里离长城不远,他应该会在这两天来接我……”
李修元摇摇头:“我们不能连累旁人,夜里你们放心睡,一切有我。”
四个车夫吓得问道:“掌柜的,你一个人能跟官府的人斗吗?”
李修元扔了一个钱袋给其中一个车夫,笑道:“这些钱你们三人拿去分了,如果今夜有事,明天我们接着分。”
车夫收了钱心里一喜,跟其他两人递了一个眼神,喊道:“兄弟们去抱些干柴回来,我们要煮饭吃了。”
车夫自然不怕官兵,他们只是被李修元雇来的,无论是谁都不能找他们的麻烦。
更何况,三人见识了李修元的手段,既然掌柜的敢在这里扎营,说明他有绝对地把握挖坑埋人。
三人夜里只要躲起来,明天等着分钱就行。
车夫去林子里抱柴生火,四个女人去小河边打水洗漱。
既然李修元有了决定,无论是相府的小姐还是孟姜都只好留下来,她们也不想往前连累无辜的村民。
一个侍女一边打水,一边小声问道:“小姐,夜里不会有危险吧?”
相府小姐笑道:“我们只管睡觉,打打杀杀是男人的事情。”
孟姜在一旁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这几天睡得好,还是多吃了些肉,我怎么感觉自己的力气比往日里大了一些?”
相府小姐一愣,因为她也有这个感觉,被孟姜一说才想起来。
喃喃说道:“难不成,这些日子我们吃多些羊肉的原因?”
两女却不知道,当李修元煮了一壶天山灵茶,掺了来自忘川的杏花,和万里冥河深处的神水,早就已经改变了她们的体质。
眼下便是徐福和赵猛也不及两女,更不要说身在长城的公子苏了。
这也是因为李修元为范喜良的遭遇感到不平,又为孟姜未来担心,以及相府小姐未来感到忧心之下,所做的决定。
四个女人在河边轻声嘀咕,李修远却围着营地转悠了起来。
眼下只的他一个人,也没有更多的弓箭布下陷阱,他只好在此布下二道法阵。
两道法阵不仅将小树林笼罩了起来,更是在山洞外筑起两道长城,任是数百上千土匪禁军,也破不了两道防线。
本来想着教训了马家少爷一番,离开明月城就是了。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勾结土匪和官府,一路尾随而来,一副不死不休的态度,简直跟当年皇城某人要置徐福于死地而安生。
天还未黑,已经有烟火升起。
李修元拿了一壶酒,让众人拍开往碗里倒。
孟姜尝了一口笑道:“这酒我从来没喝过,这味道能让人记一辈子哦。”
相府小姐之前已经喝过,看着她笑道:“等到了长城,你可以跟掌柜的学酿酒,我家夫君也喜欢喝。”
李修元跟另一旁坐着的三个车夫说道:“你们吃完饭,把马车搁在山洞外,把马车牵到河边去,你们往前走远些。”
他能顾得了洞里的四女,却照顾不了眼见三个车夫,只好让三人远远地躲开。
毕竟刀剑无眼,伤了人和马儿都不是好事。
替李修元赶车的男子笑道:“掌柜要不要帮忙?你一个人能行吗?”
李修元淡淡一笑:“你要不怕死就留下来看热闹。”
相府小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我这一生中也会在野外过夜,要是给父亲知道……唉。”
孟姜却毫不在意,在她看来,能一处山洞过夜对她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至少不用担心夜里有狼。
更不要说他连破庙里也呆过,眼前还有三女作伴。
洞外还有李修元这样的高手护着,她就想一会吃饱就抱头大睡,这一路养足了精神,好去长城见自己的夫君。
未及戌时,李修元已经将几个车夫赶走,让四女进了山洞去聊天也好,歇息也罢。
自己煮了一壶灵茶,将之前从禁军手里缴获的弓箭拿了出来,一字在面前排开。
要对付明月城的护卫,两道法阵便是他们的天堑,而自己手里的铁箭,便是催魂之物。
正如他预料的一样,长夜未至,官道上已经响起一阵如暴雨般的马蹄声。
远远地望着小树林边上的火光,官道上的大队人马瞬间停了下来。
李修元放出的神识,只见官道上的大队人马按兵不动,却有一个黑衣人下了马,握着长剑,一步一步往自己走来。
往火堆里添了树枝,李修元叹了一口气。
站起来,握着长剑往前走去,厉声喝道:“此地禁入,滚回去吧!”
来人一身黑衣,没有披着盔甲,一看就不是城主府的护卫。
蒙着脸看不清神情,李修元却是来到大秦之后,头一回遇上分神境的修士,这让他吃了一惊。
心道看来张良那个神秘的老人绝不是仅有的大修士,看来这方天地也有修为高深之士。
只是,已经分神之境的大修士,为何会替别人卖命?
李修元不知道的是,这方世界的修行资源相当匮乏,倘若自己没有强大的财力的修士,通常都是找一个大户人家做供奉。
一边保护主人家中的安全,一边替自己挣回修炼需要的资源。
说白了,这就是一种交易。
茫茫的夜色之中,李修元与黑衣人对峙三丈之外,在黑衣人看来,眼前的一场厮杀不会有太多的悬念。
元婴之上的境界,如一道天堑不是难死了多少修士,更不要说眼前这个没有一丝真气的中年男人了。
在黑衣人眼里,李修元已经是个死人了。
李修元将背后的长剑缓缓移至身前,看着黑衣人说:“修行到你这样的境界不容易,何苦替人卖命?”
在他看来,修行到金丹之境便已经十分难得,更不要说眼前的黑衣人已经超越了元婴境的气息。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静静地回道:“杀了你,我可以安静地修行十年。”
李修元哈哈一笑道:“如此看来,我的确值钱,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剑。”
多说无益,他要拿下面前黑衣人,因为官道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城主府的护卫。
“我也是这么想的,看剑!”
黑衣人手中的长剑携带千斤之力,以势不可挡之力往李修元斩来。
当的一声,两剑在空中相遇,发出一道清脆的碰撞声音。
李修元借势往后退了二步,旋即右手斩出一道剑气划破夜空,于无声之中往黑衣人迎面斩去。
“不知死活的家伙!”
黑衣人一声冷哼,手里长剑发出一声呼啸,随手一剑将李修元斩来的剑气挡下,接着往上冲出两步,挥剑再斩。
李修元不为所动,他也想试试仅凭手里的长剑,能不能扛下分神境的攻击,毕竟他的肉身被禁,修为全无。
在黑衣人冲上来之下,手中的长剑挥手斩出,荡起地上的无数的青草落叶,黑暗之中,一道又一道的剑气在两人面前激荡!
黑衣人一声冷喝,体内真气催动,长剑斩出带着天地灵气将李修元激荡的落叶青草化为一道旋风,反过来斩出!
“去死啊!”
黑衣人身随旋风欺身而上,根本无视李修元手里的长剑,在他看来二招没有拿下这个中年男人,便已经是他奇耻大辱了。
“锃!”的一声响起,黑衣人中斩出一道闪电,直指李修元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