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黑夜有敌,请君入瓮
“呼!”的一声响起,李修元眉头一皱,身子退后,避开了黑衣人致命的一剑。
比起之前遇到的修士,眼前黑衣人更狠,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
剑出就要斩下李修元的首级。
就在一退之间,李修元也看清了黑衣人出剑的招式,并抓住了眼见的机会,手里的长剑闪电般斩出。
这一刹那,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咫尺三尺,只是李修元出剑无敌的范围。
一剑斩雪!
不,这一剑比斩雪还要快上几分,因为加持了李修元的拔剑术!
一剑斩雪,三尺之内,一步之遥。
强如分神境的黑衣人也无法避开李修元的一剑斩雪,于一阵惊呼声中收回了手里的长剑,挡在自己胸前。
“不可能,你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挡下我的剑招!”黑衣人尖叫起来。
噗嗤一声响起!
黑衣人挡下了李修元的一剑斩雪,虽然护住了胸口,被这闪电一剑刺伤了手臂。
一剑伤敌,李修元哪还管得了黑衣人的尖叫,手里长剑用力挺进,誓要将黑衣人手臂斩落。
“去死啊!”
吃痛之下的黑衣衣吓得魂飞胆颤,大吼一声,左臂用力地甩开李修元斩出的长剑,右手之剑狠狠斩出。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眼前这个一脸平静的男人凭什么能跟他一战?
直到手臂差点被斩,才不得不打起了全部的精神。
李修元也不躲避,手里的长剑在被黑衣人甩开的当下,接着用力刺向对敌的胸口。
于是,当下的一刹那变成了黑衣人斩出一剑往李修元的胸口!
而李修元刺出的绝命一剑同样指向黑衣人的胸口,官道上无数的护卫眼中,夜幕里的两人这一刻便是在拼命。
赌对方不敢跟自己拼命!
“疯了!老子还不想死!”
黑衣人气急之下,如闪电般往后退去,他没有李修元这般疯狂,他怎么会跟一个没有真气波动的男人拼命?
所以,他退了。
只不过,即使他退了,也不想让李修元好过。
在退走的刹那,黑衣人将长剑交到受伤的左手,右手自怔里掏出一把幽黑泛着绿光的匕首,迅如闪电一般甩出!
这是一把淬了毒药的匕首,李修元嗅到了一道淡淡的药味,自幼就修炼了药经的李修元,哪里闻不出来?
冷哼一声之下,李修元刺出的长剑瞬间回收,只见一道光芒在黑衣人的面前闪亮。
当的一声!
李修元手里的长剑将淬了毒的匕首打落,跟着冲上前去,左手一拳重重地轰在黑衣人的胸口!
伏虎罗汉拳!
便是久不曾用,但是每一招拳法早已融入到他的血肉记忆之中,只需要一个念头,便能伏虎降魔!
一切只是眨眼之间的改变,还没等黑衣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呯!”的一声倒飞出去,若不是他分神之体,怕这会早已经胸口尽碎。
便是这样,他也伤得不轻!
“怎会这样?”
黑衣人一时心惊胆战,转身跟官道上的一帮目瞪口呆的护卫们吼道:“陈统领,你们还不出手吗?”
“兄弟们就是那家伙,一起上,杀了他!”
哗啦啦,官道上的护卫们纷纷跳下马背,往荒原中的两人冲来。
原本以为只要黑衣人出手,便能将李修元手到擒来,没想到黑衣人差一些就死在对方的手里。
于是护卫们忍不住了,抓住杀人的李修元是他们此行的目的,自然不能落后了。
“咔嚓!”一声响起!
却是黑衣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手里的长剑被再次冲上来的李修元一剑斩成了两截,这还不止!
因为李修元并不想让他逃走,斩断对手的长剑之下,手里的长剑跟着斩向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眼见无法逃走,只好用手里的断剑跟李修元再次轰在一起。
噗嗤一声,李修元瞬间倒飞离去,而黑衣人呆立当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道血箭喷了出来。
“不可能,我怎么被你……”
黑衣人如风中残荷,脚步不断后退,身体在轻轻地颤抖,胸前鲜血流淌,渐渐染红了身下的青草和枯叶。
李修元退后数十步后,眼见黑衣人重重往地上摔倒,当即飞身往火堆处飞掠而去。
明月城主府的护卫已经冲下了官道,往自己扑了过来。
他不想凭一己之力跟这数百人拼命,他要用手里的弓箭和地上的两道法阵退敌!
他不知道山洞里的四个女人有没有睡着,也不知道河边的四个车夫会不会害怕,他只知道,眼前的敌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就跟当年那些想要杀徐福的家伙一样,不同的是,今天夜里没有了赵猛,只有他独自一人。
但是他已经布下了二道法阵,捡起火堆边上的弓箭,李修元并没有慌张。
而是冷冷地注视着自官道上冲上来的数十个护卫,心道再多一点啊,最好全都来吧!
冲上来的护卫眼见李修元扭头就跑,纷纷将手里的弓箭射出,吼叫着扑了上来。
李修元冷冷一笑,手里的弓箭瞄准了冲在最前面的护卫,嗖嗖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是护卫的铁箭已经飞到了他的面前。
只不过,这些飞来的铁箭却没能穿过他布下的两道防线。
只见一道淡淡的光芒闪耀,将数十枝射来的铁箭挡下。
嗖嗖嗖!三声箭响,李修元手里的弓箭不断响起,三枝铁箭往茫茫的夜幕里飞去。
冲在最前面的三个护卫如风中之烛应声倒下,连一声喊叫都来不及,便一头栽倒在荒原的草地里。
“兄弟们,对方有暗箭,一起冲上去啊!”
眼见自己的同伴突然倒下,冲上来的护卫招呼后面更多的同伴,就算用人海战术他们也要将李修元射杀在这片荒原之上。
就在统领喊出进攻那一瞬间,训练有素的护卫们迅速做出了反应。
两百护卫有一半人冲下官道,在拿自己的武器那一瞬间纷纷往树林外的李修元冲去。
他们知道火堆边的中年男子是他们今夜的目标,而且城主大人在等着自己带着这家伙的人头回去。
“列阵,分成三队进攻!”
“立盾!保护好你们的同伴”护卫统领的吼声在夜里急促响起。
只听一阵铿锵之声响起,瞬间每个小队都是十几张盾牌竖了起来,以防止被李修元的冷箭所伤。
黑夜里嗖嗖,瞬间又有三枝铁箭飞来,隐于黑暗之中,却不是射向冲上来的三队护卫,而是向官道上的护卫们飞去。
“敌袭,注意敌袭!”还没等荒原里的三队护卫发起冲锋,官道上的护卫已经纷纷惊叫了起来。
一时间中箭的护卫惨叫声惊天响起,在黑夜里显得异常凄厉。
更多的护卫则是纷纷在官道上卧倒,另一部分怕死的护卫则是跳下官道往荒原里的同伴们跑去。
在他们看来,与其守在官道上挨莫名其妙的冷箭,不如跟同伴一起冲锋陷阵更安全一些。
嗖嗖嗖,夜幕中李修元手里的铁箭并没有停下,便是趴在官道上的护卫也难以躲过索命的铁箭。
一时间有更多的护卫惊叫声在官道上响起,护卫们听着的箭矢破空声,更多的人不需要统领的命令,便往荒原上冲来。
而这只是李修元要将狼群赶进埋伏圈的计谋。
官道上全部是护卫们愤怒的呼喊声,还有沉重的立盾声,留在官道上的数十个护卫利用铁盾和同伴倒下的尸体,筑起了一道防御。
当当当!
李修元漫不经心射出的铁箭,跟官道上立起的铁盾发出铿锵的撞击声,却跟催命的战鼓一样恐怖。
时不时有箭铁顺着铁盾缝隙射中护卫,引发一声惨叫,而那些不幸中箭的马儿有的倒地悲鸣,有的纷纷挣脱缰绳往四下的荒原里狂奔而去。
一时间,铁箭刺夜夜空声,铁盾中箭声,护卫们的惨叫声,倒地马儿的悲鸣声。
各种声音混在一起,让安静的官道瞬间变成了一片地狱。
而荒原上的护卫却在沉默中往前推进,因为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铁箭射来,他们甚至怀疑火堆前的男子是不是已经被他们吓疯了。
眼见超过百人的护卫已经攻了上来,竟然不去抵抗,看来是等死了。
一根铁箭从李修元的身边飞过,往潺潺流淌的河边飞去,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神情的变化。
安静立于火堆边上,目光穿透过茫茫黑夜,注视着冲过来的如饿狼一样的护卫们。
“无知者无畏。”
李修元喃喃说道,默默地注视着冲上来的护卫们,看着一阵箭雨嗖嗖嗖往自己迎面飞来,最后纷纷掉在了自己跟前的三尺之地。
身前三尺,便是我的世界,你们的天堑。
荒原中更多的护卫已经涌了上来,这些穿着秦军盔甲的家伙并没有蒙面,因为他们是官。
这时,留在官道上的护卫们已经剩下不到四分之一。
怕死的护卫们像狼群结成一群往前扑来,在铁盾的保护下,挥动着手里的刀剑往李修行元扑了过来。
越是临近,他们越是愤怒。
便是这样一个平凡不过的男人,竟然让他们无数同伴倒在冷箭之下,于是,在统领的指挥下,护卫们嗷嗷叫着,拔出刀剑往火堆边的李修元斩来。
黑夜里顿时响起一阵刀剑的碰撞声,那是护卫们的刀剑在彼此碰撞发出的声音。
他们已经等不及了,他们要将这个火堆边的男人斩成碎肉才能解恨。
直到护卫们的愤怒的脸庞被火堆熊熊的火光照亮。
直到护卫统领看到炎堆边的李修元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李修元依旧没有动。
直到所有的护卫冲进了他布下的两道法阵之中,直到两道法阵布下的包围圈将这一百多护卫包围了起来。
李修元才冷冷地说道:“我最恨的便是官匪勾结。”
冲在前面的护卫统领是一个跟李修元差不多的中年男人,一身盔甲之下遮不住那一道怒火,下一刻便是熊熊燃烧开来。
一声怒吼道:“你死了,我们就能得到安宁!”
李修元手里的弓箭指向有离他不过五尺的统领说道:“你死了!”
话没说完,护卫们已经怒吼着冲到离火堆不到三尺之地,下一刻,长刀长剑就要斩在李修元的身前!
“嗡!嗡!嗡!”无数道光芒从护卫们的脚下喷涌而出。
在茫茫的黑夜之中,如梦似幻,在护卫们眼前闪耀出万道金光。
第八十一章 金光斩敌,意外来人
万道金光瞬间变幻出无数的金剑,交叉斩出!
一阵闷哼、狂吼声中不时有护卫倒下,金剑于刹那之间刺入护卫们的胸腹,剑气割开无数咽喉。
无数的残肢纷纷跌落,如箭的鲜血从护卫们的身上喷涌而出,茫茫夜色中顿时血腥如暴雨一般往四下倾泻而去。
两道法阵在瞬间激活之下,便开始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然而冲上来的护卫们却发现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就在李修元面前三尺金光升起化为金剑斩出的当下。
掉头狂奔的护卫们又被身后一道法阵幻化的金剑斩落,一时间,有数不清的护卫倒在了两道法阵的绝杀之下。
在惊天翻转之下,强悍的护卫们于瞬间失去了战意。
冲在最前面的护卫统领,在失去一只手臂之下,看着李修元如厉鬼一样狂吼:“你这是谋杀大秦的将士,你逃不过秦军的追杀!”
李修元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的悲喜之意。
只是冷冷地说道:“你不是第一个死在我手里的秦军,我连皇城的禁军也杀了不知多少!”
话未说完,他已经不想再解释什么,手里的弓箭发出一声嗡鸣,一枝铁箭如闪电般飞出!
超近的距离挡不住超强的铁箭,明月城主府的护卫统领于眨眼之间,如风中败絮倒飞出十丈开外,重重地倒在黑夜之中。
金光依旧,厮杀没有停下,李修元却将神识锁定了官道上剩下的数十个护卫。
因为他发现这些家伙已经有人扭头离开,欲要牵着战马逃离此地。
于无声处,李修元不再理会眼前哭喊惨叫的护卫,而是将手里的弓箭瞄准了官道上的护卫。
手里的铁箭一枝接着一枝射出,浑然不顾身前不远处的惨烈厮杀。
一匹战马带着重伤之下的城主府护卫,呼啸着在官道上狂奔而去,渐渐远离了李修元的神识的锁定。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李修元喃喃说道:“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再派出人来!”
神符之火符形成的火势极其可怕,身在法阵中的一百多护卫在番厮杀之下,眼见已经十不存一。
敌人没有完全消灭,法阵便不全主动停止,除非李修元挥手中断。
就在他寻思要不要放官道上乱成一团,欲要去荒原上寻找失散马儿的护卫之时。
从官道相关的方向,突然间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远处忽然隐隐传来如雷蹄声,也如同踩在李修元的心头。
心道难不成你们还要来个前后夹击不成?
看着眼前的阵阵狼烟,李修远将手里的弓箭瞄准了黑夜里突然冒出的这一队骑兵,倘若这些家伙胆敢来犯。
他不介意在这茫茫黑夜里再杀一回。
明月城主府的统领已经死在荒原之上,李修元面前金光已经渐渐消失,面前已经再也没有能发起冲锋的护卫。
眼前的一幕给官道上还活着护卫,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夜色里突然出现的这一队骑兵出现在官道之上,如同给慌乱之中的护卫们带来黑暗中的光明。
倘若没有眼前突如其来的秦军,这些护卫怕是将要承受不住压力,一一崩溃。
自黑夜之中冲过来的一队秦军,被官道上、不处外荒原上的血腥一幕所震惊。
带队的将领敏锐的目光注意到了荒原之上,熊熊燃烧火堆旁的李修元,却也没有看到之前厮杀下的一幕。
身为英勇善战秦军将领,自然不会错过眼前立功的机会。
骑在战马上的秦军将领大吼一声道:“你们是哪里的军人,为何会在此发生大战?敌人是谁?”
便是秦军将领也吓了一跳,生怕匈奴的敌人绕到长城的后方,对这里的城池来一番血洗,那样他们都难逃被秦王追责。
“将军救命,我们是明月城的护卫,统领大人已被那贼人所杀!”
“大人救命啊,要替我们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那家伙是魔鬼,已经杀了我们一百多兄弟了!”
官道上的护卫们眼见来了同伴,一时间纷纷吼叫起来,指着荒原上的李修元吼叫起来。
马上的秦军将领抽出腰畔的长剑,指着官前不远处的荒原,指着火堆边的如黑夜一样的李修元,冷冷地喝道。
“冲上前去,杀了他!”
官道上的骑兵们听到命令之下纷纷跳下战马,手中紧握着武器,从官道上一路冲下,往小树林外的李修元冲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秦军骑兵以正义的名义,将要开始对黑夜里的李修元发起新的厮杀。
面对面前最精锐的秦军骑兵,李修元没有一丝慌乱的情绪,他手里的弓箭已经瞄准了骑着战马,往自己问来的秦军将领。
哪怕是最强大的禁军,也曾经倒在自己的箭下,更何况眼前的秦军还不是禁军。
在李修元的法阵之前,这些家伙就跟之前的护卫们一样不堪一击。
就在秦军将领带着一帮手下冲到离李修元不到五尺之地,就要冲上来的秦军发出嗷滞嗷的吼叫声中。
就在李修元挥手之间欲要起阵杀敌的刹那之间……
于茫茫黑夜之中突然间响起了一道冷冷的喝声:“住手,你们是哪国的军士,敢在大秦杀人!”
一道星光落下,将缓缓走出山洞的相府小姐照耀得如同九天之上的仙女一般。
还没等李修元发出一声惊呼,秦军将领已经率先发出了一声惊叫:“小姐,你怎么会在此地?”
如仙女一般迈步而来,站在李修元身边的相府小姐顺着声音往前望去。
不禁轻皱眉头,冷冷喝道:“李虎,你为何跟土匪们混在一起?”
李修元眼见相府小姐认识眼前的秦军将领,顿时收起将要激活的法阵,默默地注视着两人的交谈。
倘若有不对劲的地方,他大不了再挥剑斩敌。
而眼前的秦军将领一见真是自家的小姐,赶紧单腿跪在地上请安。
沉声说道:“末将受了公子之命,前来迎接小姐,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明月城的护卫,未知发生了何事?”
李修元一听之下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些突然出现的家伙竟然是公子苏的手下,看着相府小姐苦笑一声,默默地收起了手里的弓箭,地上的长剑。
回到火堆前坐下,将地上的水壶放了上去。
相府小姐眼见李修元收起了弓箭,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看着李虎说:“你要把我气死,明月城的护卫跟土匪勾结,想要我的命!你要不要?”
李虎吓了一跳,惊叫道:“谁敢要小姐的命,李虎一刀劈了他!”
相府小姐没有理他,而是在李修元的边上坐了下来。
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静静地说道:“此事等见了蒙大将军,见了夫君,我自会找他们讨要一个公道。”
李虎再次吓了一跳,扭着吼道:“别让那些家伙跑了,统统拿下,带去给太子殿下审讯,一个都别给他们跑了。”
公子苏惦记着自己的夫人,收到书信后连夜让李虎带着二百将士前来相迎,没想到差一点被明月城的护卫所害。
官道上的秦军一听,纷纷刀剑出鞘,指向了身边还在惨叫中的明月城护卫。
而明月城的护卫明显没想到反转来得如此之快,前一刻还是一家人的秦军,反过来就是自己的敌人。
而明月城剩下的几十几个护卫显然不是来自长城秦军之敌,不到片刻之间,便成了阶下之囚。
眼见官道上的麻烦解决之后,李虎喝退了身后的秦军,让大家退到官道之上,他要在此守护自家的小姐。
原来李虎原是相府之人,因为公子苏要去长城,相府小姐不放心自己的夫君安危,这才让李虎陪着一起来了长城。
李修元默默地替两人煮了一倒茶,替两人标里添上后,自己便起身离去。
他要打扫战场,毕竟之前跟几个女人和三个车夫说好了,要给众人分钱的。
李虎眼见李修元去打扫战场也不吭声,而是低头小声跟自家小姐请示起来。
相府小姐捧着一杯热茶,看着一脸紧张的李虎,缓缓将在明月城发生的一幕,又将路上被土匪杀死的老人、妇女、孩子一事。
以及李修元给她看的那封官匪勾结书信的内容,一一跟李虎细说了一遍。
听得李虎怒火焚烧,拎着刀就要去砍官道上明月城的护卫。
相府小姐喝住了他,冷冷地说道:“这是李掌柜,也是殿下的好友,是他一路护送我而来,明月城的事让蒙将军他们去处理吧。”
自小受李斯言传身教,国之一事她知道自然有大将军和太子殿下处理,并不需要李府的人动手。
更何况,这事牵扯到明月城,最后只怕蒙大将军也要向皇城的秦王上报。
李虎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问道:“小姐为何一人,老爷为何不派出一队护卫相送?”
这才是他不可思议的事情,相府又不是没有护卫,哪会让小姐一人独自出门?
相府的小姐摇摇头道:“此事你不要管了,我带了两个侍女,一会天亮之后再出发吧,还有三个车夫也躲到河边去了……”
李虎想想也是,有眼前这个家伙保护自家的小姐,既然已经到了长城的地盘,也不用再害怕被明月城的家伙伤害了。
明天就能赶到大营,一切都有太子和大将军拿主意。
他只要带着小姐安全回到,其他的事情他也不想去理会。
星光下的李修元花了一个时辰,打扫完战场之后,便坐在树林边上打坐。
李虎他不熟,有了相府的家人,明天他可以在马车上睡个安稳觉了。
相府小姐跟李虎说了一会话,便独自回山洞去歇息,离天亮还早,她要再接着再睡一觉。
李虎带了两个手下静静地坐在火堆边上,他要替自家的小姐守夜,虽然眼下众人已经安全。
靠着松林,李修元心里却在盘算,眼见明日就要行至长城的营地,跟秦军有着丧夫之恨的姜孟,又将何从何去?
就像他之前跟明月城的马家公子一样,这是一种无法调和的恨。
千万里寻夫,得到的却是噩耗,便是李修元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面对?
挥手斩匪只是一念之间,不需要他去伤脑筋,而孟姜一事,却令他陷入了无限的纠结之中。
难不成,让孟姜冲太子苏凄惨地吼一声:“你还我夫来?”
第八十二章 用心看世界,不同的世界
虽然三个车夫一夜没怎么睡好,但是当他们第二天看到李虎等一大队秦军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连着孟姜也是一样,打内心里,她就不喜欢秦军。
因为衙门抓走了他的夫君范喜良,便是她知道眼前的秦军是来接相府小姐的,心里依旧不喜。
李修元给车夫和三女分了钱,吃过早饭之后,就在相府招呼孟姜准备踏上马车的时候叫住了她。
看着两女静静地说道:“今日就能赶到长城,孟姜你便跟我一辆马车吧。”
孟姜心里一暖,差一些便又有两行泪水落下。
回身跟相府小姐盈盈一拜,轻声说道:“孟姜多谢小姐一路照顾,这最后一程路,就让我陪陪李大哥吧。”
虽然聪明的孟姜没有把话说破,但是相府小姐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她只好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淡淡地笑道:“掌柜是我家夫君的好友,姐姐便陪他说说话吧。”
车夫也不说话,套上马车赶着马儿上了官道。
直到所有的秦军上马离去,李修元才让车夫远远地跟在后面,因为他在昨天夜里做了一个决定。
决定不带着孟姜去见公子苏,长城附近应该有村庄,他决定先将孟姜安顿下来,再去见公子苏。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对相府小姐和孟姜带来更多的伤害。
毕竟许多年以后,李修元希望两女可以互相守望。
孟姜看着李修元沉默不语的模样,过了半晌才轻声问道:“掌柜我们这是……”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道:“她是官你是民,眼下终究说不到一起,这事回头我跟你慢慢说,今天夜里我先给你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寻找你夫君的事交给我去办,一切听我的安排,莫要心急。”
在李修元看来,只要见到公子苏,查一下花名册自然能找到范喜良的下落,不管是死是活,公子苏都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否则,他大不了带着孟姜转身离去,从此长城上的公子苏和相府的小姐再也入不了自己的梦里。
这不是交易,而是他认为必须要有的一种态度。
倘若公子苏和蒙大将军连这样的态度都没有,他也没人必要悲天悯人,去做无谓的尝试了。
天子的太子是人,平凡人家的范喜良也是人。
李修元管不了千千万万长城上的民夫,在他心里,至少要替孟姜要一个说法,这是他的执着。
虽然被老道士骂了无数回,可是这就是他李修元的人性。
人性天生使然,他也不想刻意去纠正。
早在五域天下之下他就说过,倘若自己连人性都可以扔下,那又何必学佛修仙,干脆入魔算了。
孟姜心里止不住一阵哀伤,她也知道凭自己一个弱小女子,怕是真的见不到夫君一面。
还好,她在生死之际遇到了大哥一样的李修元。
想了想,孟姜轻声说道:“就听李大哥的安排,孟姜等着……”
这回,却轮到李修元发呆了。
眼前这个刚烈的女子将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倘若她得知自己的丈夫已经死在长城之上。
他甚至不敢想象那凄惨的一幕。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千里万里寻夫而来的孟姜,最后连一根范喜良的完整尸骨,怕也难寻。
李修元眼里,范喜良便是孟姜的天,天都没了,还要这地干嘛?还怕君王做甚?民不畏死,何以畏君?
想了半晌,李修元忍不住拿出一壶黑豆酒,又取了一碟肉干,拿了两个碗往里倒了半碗酒。
看着孟姜苦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刮风还是下雨。”
想了想,又倒了一碗酒,伸手递给赶车的车夫:“老王,来喝一碗酒,到了地头我给你打赏车钱。”
车夫一愣,随即接过碗,哈哈笑道:“掌柜你可真是一个妙人,想骂就骂,想喝酒就喝酒,这才是畅快的日子。”
孟姜的酒量比李修元好,看着只是一口酒下去就红了脸的李修元笑道:“真想不到,大哥明明酿酒,却没有酒量。”
李修元跟车夫挥挥手道:“人生在世不称意,不喝酒还能做什么?”
车夫一愣,脱口说道:“掌柜你还可以仗剑杀土匪啊,我走南闯北,可从来没见过杀了官府的护卫,还能像你这般自在的。”
“那是他们该死。”
李修元悠悠地说道:“他们不来招惹我便罢了,否则来多少我杀多少。”
说罢又喝了一口酒,看着孟姜笑道:“我酿酒却是为了过日子,为了供弟弟上学,到了长城脚下,找个时间我教你酿酒。”
孟姜闻言一愣,这却是她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李修元喝了一碗酒,便靠在车窗边沉沉睡去,昨夜他就没睡过,这会喝了酒,正好补回来。
孟姜却不着急,捧着一瓮酒跟车夫两人喝了起来。
一边喝着酒,一边想着若有机会,倒是真的可以跟李修元学学如何酿出这一瓮让人迷醉的美酒。
行至申时将尽之时,车队来到了一处叫太子村的村落。
李虎过来看着李修元说:“李掌柜,小姐跟我们还要再往前几十里去见殿下,你是在此歇息还是随我们一道?”
李修元摇摇头道:“麻烦你告诉公子苏,我明天过去见他,今夜我就在此处落脚了。”
李虎点了点头,拱手道:“如此,在下就带着小姐先行离去了。”
挥挥手,李修元回道:“保护好你们小姐,我们回头再聊。”
太子营只是一个偏僻的村落,自然不会有客栈,李修元让车夫转了一圈,找了一户只有两个老人的人家借宿。
让车夫将两匹带来的马儿牵进老人的院子,又给打赏了车夫不少的钱,让他自去找一户人家过夜,明日再离开。
老人家中难得有客,自是不会拒绝李修元借宿的请求。
直到老婆婆带着孟姜去收拾屋子,直到孟姜陪着婆婆去煮饭,李修元才拿出茶具烧水煮茶,跟老人聊起天来。
在他看来,老人的如果孤单,应该是儿子被抓去修筑长城,才导致家中无人。
不料老人摇摇头道:“我的两个儿子都是被匈奴所害,若不是来了大军,我们怕是没有一天安生的日子。”
两人一边烧水煮茶,老人一边将边关的情形跟李修元说了一嘴。
最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叹道:“修长城死的人不少,可是如果不修长城,怕是像我们这样的老家伙,还有妇女、孩子都会为匈奴所害啊。”
老人年近六十,只有老伴相依为命,却无儿女照顾,这让李修元再次看到了人世间残酷的一面。
前一回如此接近百姓的疾苦,还是上一回在康川城西,无心和茉莉两人所在的那个学堂,那个污水横流的贫民窟。
那个无心重新开始新生的地方,那也是李修元头一次真正静下心来,为了无心和茉莉去亲近最底层的平民。想着为那一方吃不饱饭,没有书读的孩子们做一点有意义事情的地方。
那是无心和茉莉梦开始的地方,也是李修元心灵蜕变的地方。
想到这里,李修元忍不住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取了一株灵药,随手切了几片扔在滚烫的水壶里慢慢煮着。
改变不了大秦,改变不了长城,但是他可以改变眼前两个老人的体质,至少在他们有生的年年月月,少受一点风雨的摧残。
这一夜,两个老人喝了一壶灵茶之后真唤热得不行,说是要去打井水来凉快才行。
孟姜喝了之后也直唤热得不行,李修元轻声说道:“心静自然凉,莫要辜负了这一壶灵药。”
这一夜,两个老人喝了一壶灵药煮的茶,喝了一碗酒,早早就去歇息。
留下李修元和孟姜两人,李修元将桌子搬到了院子里的枣树下,继续烧水煮茶。
看着孟姜紧张的模样,李修元微笑问道:“你有心思,还是你想知道一些事情?”
低着头,孟姜认真思考了很长时间后,轻声说道:“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从见到大哥之后力气就变大了许多,为何老人喝了那壶茶会发热?”
李修元一听笑了起来,静静地说道:“这是一个秘密,也可以说是一扇你从未打开过的门,你确定想要进去看看吗?”
孟姜咬着嘴唇,似乎考虑了良久,才回道:“那么……您能告诉我为何你可以独自一人,对付那些土匪和杀手吗?”
“那是我选择踏进了那扇不为你眼下所知的大门。”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只是于你而言,不太容易接触到而已。”
“我想知道这个秘密。”孟姜轻声回道:“我还想走进这扇门,请大哥成全孟姜。”
经过范喜良被衙门抓走,自己一路行来孤苦无助的种咱磨难,好不容易遇到李修元这样神奇之士。
在孟姜看来,哪怕自己吃再多苦头,只要能走进这道门,她都愿意试试。
“好吧。”李修元略一沉吟后说道:“等着你长城事了,我便告诉你如何走进那道门。”
孟姜闻言一喜,捏着衣角不可置信地问道:“我可以吗?”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往两人杯里注入灵茶。
想了想说道:“在你走进那道门之前,我想教你如何用心去看这方世界。”
孟姜闻言怔了怔,喃喃自语道:“我有一双眼睛,为何还要用心去看世界,难道我眼睛里看到的不是真相?”
“在那之前,你需要了解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不要相信你的眼睛。”
李修元喝了一口灵茶,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就像你过去的经历,就像你所经历的苦难,就像你失去的爱人。”
李修元一番话,让孟姜傻眼了,摇摇头轻声嚷嚷道:“难不成说,我的夫君是假的?我在路上吃的苦也是假的?”
叹了一口气,李修元想了半天,才默默地拿出一枚铜币,一枚银币,一枚金币,以及自己面前的茶杯。
将四样东西一一排在孟姜的面前,李修元清了清嗓子。
沉声说道:“今夜,让我告诉你一些道理。”
“这枚铜币是你跟范喜良的世界,也是眼前这两个老人的世界;这枚银币是相府小姐的世界。”
停了片刻继续说道:“这枚金币是大秦天子的世界,而这茶杯是我的世界……”
第八十三章 踏破关山千万重,要找人
花了半个时辰耐心地讲解,终于让孟姜这样心思细腻的女子理解一些她之前想不明白的道理。
李修元为两人添上灵茶,认真地说道:“倘若你非要死死地认住这个理,那么你永远站不到这个高度。”
说完他将桌上的铜币拿开,指着银币说:“同样的道理,你以为相府小姐的地位已经很高了,可是她若不改变自己的想法……”
取走银币的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这便是天子跟她的分别,即便是身为天子,在你们眼里的天,也只是天道之下的蝼蚁。”
最后,李修元把金币也收了起来,说道:“一道门,便是一重天,注定了天子只是天子,他永远也走不到这里。”
李元指着最后的茶杯笑了笑:“而这个茶杯,才是那道门槛里的开始,而你要不要尝试用心去看这个世界?”
这是李修元自修行以来,解释用心看世界最艰难,也最为清晰的一次。
他用最底层的百姓到最高层的君王,让没有修为的孟姜理解为何站在不同的高度,才能理解不同的道理。
也只有理解了不同的道理,才能明白什么叫用心去看世界。
他不知道明天还是后天,孟姜就要面临失去新婚丈夫后的痛苦,所以他要先尝试让她对踏进修行之门先感兴趣。
孟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静静地说道:“所以,大哥眼里没有天子吗?”
李修元以手指着天空中爬起的一轮明月,静静地说道:“我的眼里只有天道,天子与我何干?”
孟姜一听,忍不住喃喃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哥你这话可不要乱说啊!”
“他的王土却不是我的乐土,我于大秦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李修元挥挥手道:“你先去歇息吧,记住以后但凡遇上过不去的事,先想想我今天说的四个不同的世界,试着用你的心去看遇到的麻烦。”
孟姜点了点头,起身回道:“孟姜也想变成大哥这样的人。”
李修元淡淡一笑道:“那你得先跨过那道门槛。”
这一夜,是李修元试图改变孟姜未来之路的一夜,也是孟姜从一个平凡的女子,明白了更多的道理,看到修行之路的一夜。
因为李修元跟她说的道理她的爹娘不懂,私塾里的先生不会教,便是相府的小姐也不明白的道理。
她就像黑夜里行人,突然间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一束光明,而她试图往那光明之处而去。
一束星光落下,静静地照耀在独坐树下的李修元头上。
屋里传来老人的呓语,不知道是梦见了天上的神仙,还是梦见自己惨死匈奴刀下的儿子。
没过多久,孟姜的屋里也传来几句模糊不清的梦话,不知道是说给树下的大哥,还是说给枉死在长城上的夫君。
这一夜。
……
清晨微雨,还没等孟姜起床,李修元便洗漱出了门。
因为他放出的神识已经看见远远骑着战马的李虎,于是他出门跟两人老人交代自己今日的出门。
让老人转告孟姜,让她等着自己。
当他迎着晨风走到村外,李虎已经牵着一匹战马如闪电一般驰来,看着立于村口的李修元不由得愣了一下。
心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你又如何刚才站在这里。
废话没有多说,李修元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看着李虎说道:“带路吧,我想公子苏已经等不及了。”
李虎有些惘然,却也不笨,当即打马转身,往军营的方向奔驰而去。
未及巳时,两人一路飞奔来到离长城不远的军营之外。
远远望去,李修元仿佛回到了当年在大楚的黑盐城外的那个战场,或许只有那样的战场,才能配得上眼前这座军营。
远远地,听到战马的嘶吼,营帐里的相府小姐缓缓站起身乘,清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望着一旁正准备烧水煮茶的公子苏,平静说道:“夫君,李虎带着你的朋友来了。”
听到马蹄声起,军营里很多将士停下手里的动作,扭着默默注视着跟在李虎身后,跳下战马的李修元。
他们想知道,这一大早的,李副将又去那里接了一身黑衫的中年男人回来。
因为他昨天夜里,太子妃才刚刚抵达军营。
一身白衫的公子苏神情微变,扭着往营帐外望去,静静地说道:“这家伙,为何昨夜不跟夫人一起前来?”
相府小姐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因为我们在路上捡了一个麻烦,而李掌柜显然想替那个姐姐跟夫君你讨一个公道。”
“什么麻烦,李掌柜跟我讨什么公道?他一个神仙一样的人物……”
相府小姐的一番话让公子苏惊奇不已,喃喃道:“这一路上,不都是他替夫人解决遇到的麻烦吗?”
相府小姐上前,接过公子苏手里的水壶,小心往里勺满水,拎着放在火炉上。
静静看着他,温柔地说道:“正因为他一路替我解决了麻烦,所以眼下这个麻烦还是由他来告诉夫君吧,毕竟这也不是你的错。”
公子苏眉间微颤,望着帐外说道:“我所不明白,连夫子都要跟他请教一些问题,还有什么样的麻烦需要我来解决?”
相府小姐一时沉默下来,心道你把人家的夫君抓来修筑长城,虽然此事公子苏管不了。
可世人皆知自己的夫君才是长城最大的王,那么所有的过错自然也要找你讨还了。
如此之下,便是她也无可奈何。
想着在老师山间相遇的那一幕,公子苏忽然笑了起来,看着相府小姐说道:“夫人你恐怕不会相信,李掌柜其实跟张良才是兄弟。”
在他看来,这个一直让他捉摸不透的酒肆掌柜,最多也只会当自己是一个朋友而已。
若不是因为张良,这家伙哪会大老远地,不辞辛苦护卫自己的夫人前来长城?
换一个人,打死他也不相信啊?
相府小姐也想到那一年的冬夜,于相府门外拒绝张良的那一刻。
沉默片刻后,忍不住幽幽地说道:“没有人知道李掌柜来自哪里,他跟张良的关系确实亲如兄弟,张良连那铺子都送给他了。”
公子苏眼光微动,看着缓步进帐的李修元,平静地说道:“千山万水,关山重重,掌柜何以想来长城吹风?”
话音落处,火炉上的水壶已经发出呜呜的声音,告诉主人可以煮茶待客了。
相府小姐看着缓缓而来的李修元,忍不住问道:“李掌柜,为何不将孟姐姐带来军营?她现在何处?”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得像是在说姐妹间的闲事,又仿佛是在告诉李修元,这事最好你先提出来,我才好帮你说话。
李修元一愣,看着她笑了笑:“她这会估计刚刚起来吧,她还是在太子村里待上几天吧,等我先跟殿下说说话。”
李修元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是这事也不能太急。
跟公子互相苏揖手见礼后,李修元才叹了一口气道:“我若不来,你的麻烦怕是多得数不清了。”
公子苏以为李修元说的是夫人相府小姐在路上遇到的麻烦,所以再次揖手相谢。
相府小姐以为李修元说的是孟姜寻夫的麻烦,因此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看着夫妻两人不同的神情,李修元心里轻叹一声,心道:“你们眼里的麻烦,要我眼里根本就算不上麻烦。”
在他看来,只有公子苏自己的麻烦,才是真的麻烦。
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也用不着他眼来跟两人细说。
心念之下,也不等主人煮茶待客,而是自己取了茶叶往壶里落入,一边煮茶一边说道:“我还没早饭呢?”
公子苏一听乐了,跟相府小姐笑道:“麻烦夫人让人把饭菜送上来,我跟掌柜的好好喝几杯。”
相府小姐点了点头,起身往帐外走去。
李修元一愣,看着他问道:“殿下今日不用去长城督军么?这会喝酒,合适吗?”
公子苏一拍大腿哈哈笑道:“我打从离开皇城就惦记着你的酒了,眼下又无战事,你说合适不合适?”
李修元摇摇头,将地上的酒瓮抱起来递给他,又取了一小壶摆在桌上。
淡淡地笑道:“今日少喝几杯,这一大瓮都是你的了。”
李修元想了想,看着他静静地说道:“或许,你帮我一个忙,我能在长城多待一些日子。”
想了想,李修元决定还是先做坏人,否则这后面的话便没办法继续往下说了。
毕竟他要看看公子苏跟两位蒙大将军的态度。
公子苏没想到李修元真的有事相求,一边找碗倒酒,一边挥手回道:“掌柜的事就是我的是,你是张良的兄弟,也是我公子苏的兄弟。”
“你先别着急打包票。”
李修元往三个杯子里缓缓倒入茶水,想着初遇孟姜那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幽幽地说道:“我要跟你打听一个人,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若是死了,又死在何处?”
便是已经知道了大约的答案,但是李修元依旧想从公子苏的嘴里听到自己要的真相。
哪怕这是一个噩耗。
公子苏闻言怔了怔,脱口问道:“你要找谁?我的人还是别的人?”
在公子苏看来,自己手底下只的两种人,一种是大秦守边的将士,一种是修筑长城的民夫。
而在他看来,怎么也没办法将李修元跟长城上的民夫联系起来。
因为相府小姐昨夜来到军营,也没跟他提及过此事。
“我要找的人说实话我也不认识,但是我知道他的名叫范喜良,是我在路上捡到一个妹子的丈夫……”
正在此时,相府的小姐从帐外进来,后面跟着两个端着饭菜的侍女。
看着一脸迷惑的公子苏和眉头轻皱的李修元,忍不住幽幽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们一边喝酒一边细说吧。”
既然李修元已经跟自己的夫君点明了来意,聪明的相府小姐也不想再隐藏什么。
在她看来,长城的民夫何止万人,想到找到孟姜的夫君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公子苏也知道于数万民夫中找人无异在大海中捞针,看着李修元忍不住苦笑道:“你知道长城有多少民夫吗?”
李修元放下手里的茶杯,冷冷地说道:“我自然知道……但是,你可以先从死亡名册里找!”
……
第八十四章 故人已经逝,希望之窗
跟李修元预料的一样,孟姜的丈夫范喜良跟无数个来到长城上的民夫一样,消失在这道大秦天子誓要修筑的长城脚下。
于孟姜而言,黑暗很快将要涌来,无情地将她吞没在此。
活人一下子怕是找不出来,找个死人倒是容易了许多,不到一会的工夫公子苏便让朱虎将死亡花名册拿了过来。
李修元看着花名册上的名字,怔怔地呆了半晌,才看着朱虎问道:“麻烦帮我打听一下,这可怜的家伙到底死在哪里?”
李虎接过名册看了看,皱着眉头回道:“怕是要等到明日才能有消息了。”
“没问题,回头我让殿下给你一瓮酒,辛苦了。”李修元也知道这是一件麻烦事,只能象李虎这样的人,才能帮得上忙。
送走李虎,公子苏多喝了几杯酒,眼睛也有些花了。
望着李修元怔怔地说道:“你也知道这长城,他不是我想要的。”
李修元拍了拍他的肩膀,静静地说道:“作为天子来说,修建这一道长城,为的也是关内百姓能有一个安定的生活。”
公子苏一愣,看着他不可思议地说道:“你认为我父王没有错?”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道:“站在关内进姓的角度,站在君王的角度,他没有错;但是执行命令的人却不体恤民情,四处抓人,却又违背了天道。”
一将功成反骨枯,莫说秦王,便是李修元自己也是一怒之下三千人头作花肥的举动。
那一刻的他不知是不是入了魔?
想到这里,李修元只好继续安慰道:“有些话现在说为时尚早,我先解决这个小麻烦,再替你解决这个麻烦。”
公子苏听完愣住了,红着一张脸喃喃问道:“我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麻烦?”
在他看来,自己被父王罚来边关,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
李修元看着夫妻两人摇摇头,认真地说道:“你不要以为修了这道长城便万事大吉,我所在的村落,他们曾深受匈奴之苦……”
直到这时,相府小姐才明白过来,李修元所说的麻烦,却不是她心里所想的麻烦。
看着眼前这个波澜不兴的男子,心想或许只有匈奴才算得上麻烦吧?
自己一行在路人遇到的那些事,跟匈奴大军比起来,真的什么都算不上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着公子苏问道:“夫君,你们来了边关一年,有没有跟匈奴大军对上过?”
公子苏点了点头,冷冷地回道:“大战打过几场,小的摩擦就没断过。”
李修元静静地望着杯中的茶水,若有所思地说道:“莫要把你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修筑长城上,该练兵了。”
在他看来,如果边关的这里秦军都跟皇城的禁军一样,那么便有这道长城,也不是匈奴大军的对手。
他甚至已经看到不久之后的那场大战,看着面前这个不知亡国为何物的太子大人,心里禁不住叹了又叹。
相府小姐不想打扰两人,自去帐外带着两个侍女去山间散步。
李修元换了一道茶,跟公子苏说起了正事。
李修元没有试着说服公子苏放下成为皇帝那不切实际的想法,虽然在秦军众将以及两个蒙大将军的眼里,太子殿下理所应当要成为秦王的接班人。
那些事情,在李修元眼里现在还是不可说的事情。
现在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他很清楚,于是,他直到他说到相府小姐的去留问题,而且还是一针见血。“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现在拿出主意。”
李修元想了想,认真地说道:“相府小姐最好不要再回皇城去了,如果你想以后的年年岁岁都
能看到她的话。”
左相李斯以及皇城里人李修元不能改变,他也不想改变。
张良和淑子有自己人生的轨迹,不需要他去替两人过多的操心,他已经帮助两人踏上了修行之路。
在他看来,这便够了。
只是眼前这两个看似金玉良缘的家伙,却无能左右自己的悲惨的人生,李修元却想着如何在不改变这方世界规则之下。
帮助两人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未来。
公子苏闻言一惊,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看着眼前看不出一丝神情的李修元问道:“难不成,皇城又发生了变故不成?”
李修元摇摇头,静静地说道:“我只是未雨绸缪,你可以不听我的意见。”
公子苏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无力地问道:“请说来听听。”
“两个办法,由你选择,也可以让相府小姐去选择。”
李修元说道:“其一,让相府小姐跟我那妹子去东海之滨,徐福在那里。其二,在太子村你修一处宅子给她住,正好有两个侍女可以照顾她。”
这两个选择,在李修元看来都是不错的选择。
便是相府小姐留在长城附近的太子村,最后的归宿也只能去东海找徐福,这是李修元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既然不能改变公子苏的命运,他只能来一个欺天瞒地,用李代桃僵的法门,让这苦命的夫妻能远离此方战火纷飞的世界。
公子苏想了良久,才喃喃自语道:“难不成先生能洞察未来不成?否则你怎么会想着让夫人留在此地,又或是远去东海?”
李修元摇摇头:“不能说,若去东海我可以修书一封给徐福,若留在此地,要在太子村盖一处宅子,对你应该不是难事。”
“无论你做出何种选择,我暂时都不会离开此地,我还想看着你驰骋沙场,跟匈奴来一场生死决战……”
孟姜之前的事李修元无能为力,因为范喜良已经死了。
但他相信只要孟姜能熬过眼前这道难关,自然能跟相府的小姐一起互相守望,直到离开大秦帝国。
公子苏从夫子的嘴里得知了一些李修元的隐秘,虽然不是很详细他是他坚信李修元不会害他。
否则根本没有必要带着自己的夫人来到长城。
既然李修元明说了不会告诉他更多的事情,他也只能选择相信未来将会发生某些他不能预计的事情。
而他,确实很爱自己的夫人。
思量再三,公子苏终于做出了决定,看着李修元回道:“东海太远,便在太子村里先建一处宅子吧。”
于公子苏来说,至少眼前这一方天地归他管,他可以时时照顾自己的夫人,而他也想时时能看到自己的爱人。
李修元点了点头,伸出手来说说道:“你得给我一个信物,接下来我要带着那苦命的妹妹祭奠她死去的夫君。”
长城上秦军无数,可不是人人都像李虎这样买他的账,李修元也不想在劳营里惹出一些事端来。
公子苏点了点头,起身去书架上翻了翻,最后拿着一块铁牌递给李修元。
笑道:“我让李虎陪着先生便成,不用这么麻烦吧?”
李修元接过铁牌回道:“不一样,接下来我可能会陪你待上一年半载,没有一个身份可不成,总不能时时让李虎跟着我。”
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记住以后的年年月月,你跟相府的小姐都不要分开。”
“为什么?”公子苏再次皱起了眉头。
李修元拂了拂自己的衣袖,轻笑道:“因为两情若想长久时,必当朝朝暮暮……好好珍惜你的金玉良缘。”
“那么先生呢?”公子扶苏再次问道:“为何我只见到先生的弟弟,却从未听说先生的爱人?”
“她们啊……”
李修元想起跟着老道士离开的两女,也不知道她们这会是回到了凤凰谷,还是回到了杏花谷里。
唏嘘之下,喃喃道:“我是少年不知道愁滋味,等我想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我已经离她们越来越远了……”
“有多远?”这是公子苏头一回听李修元说起自己的爱人,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有多远?”李修元苦笑一声道:“远到以我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回到她们的身边,远到我也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的哪一月,才能回去。”
任是他穿越了诸天万界,却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爹娘爱人的身边。
这是李修元的悲哀。
……
回到太子村里,太阳还挂在山峰将要落下。
李修元一番寻找,终是找到了一处杂货店,买了一些香烛纸钱,因为他今天夜里,还不想告诉孟姜最后的真相。
一切,等李虎来找自己之后,带着她去到长城之上,再说。
便是惊天地泣鬼神,那也得由着她哭上一场。
当站在路边那个女子告诉他自己便是传说中的孟姜之时,李修元对她便再也狠不下心来。
在村里菜市又买了一柴米油盐肉食青菜,李修元拎着一大筐往村头的老人家走去。
回到院子里,老人正在枣树下趁凉,看着走进来的李修元笑道:“我昨夜喝了先生煮的茶,好像一夜年轻了十几岁,边力气也大了许多。”
老婆婆搬了一个凳子给李修元,指着树上的青枣说:“你们要是不急着离开,就等着这枣红了,吃过再说。”
李修元接过凳子,将大筐搁在树下,笑道:“正好,我怕是到明年春天,都不会离开这里了。”
坐在一旁的孟姜闻言禁不住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问道:“大哥要在此地呆上很久吗?你不回皇城了?”
李修元拎起桌上的大壶,倒了一碗凉茶喝下。
一边抹着嘴角的茶沫,一边回道:“我在长城有些事情好去做,正好帮你踏进那道传说中的门槛。”
命运之神无情地关上了孟姜生命中的生存之门,李修元为了让她挺过最艰难的一刻,不惜提前许诺,帮她打开另一扇希望之窗。
这一回,就算要跟这一方天道发生冲突,他也会据理力争。
在他看来,改变孟姜以后人生之路,怎么也不会影响到大秦的兴亡,不会破坏这方世界的平衡。
老婆婆伸手去翻筐里的事物,忍不住惊叫道:“先生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老人也忍不住抱怨道:“你们能住在这里,陪我们说说话,我们就很满意了,还买东西干吗?”
李修元淡淡笑道:“这以后的日子还长,花钱的事情就交给我这妹子吧,不差这些钱。”
孟姜自然明白李修元的意思,看着两个老人笑道:“就按我大哥说的意思吧,我们还得在此打扰多时呢。”
说完忍不住看着李修元小心问道:“大哥,有我夫君的消息吗?”
第八十五章 沧海桑田入黄泉
一念生,李修元穿过千山万水来到了长城脚下的太子营,等了二天等到了李虎。
一念灭,当李虎带着两人来到长城之上,指着前方不远处已经竣工的烽火台时。
却是孟姜的沧海桑田于这一刹那崩灭之时。
“范喜良呢?我夫君呢?”孟姜看着李修元和李虎怔怔地问道。
两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不愿吭声,李虎叹了一口气,跟李修元拱手道:“先生请在此,我还有事要做?”
说完头也不回,往山下一路而去。
孟姜女见此情景,嗡的一声,头皮发麻,拉着李修元追问道:“大哥,我丈夫范喜良呢?”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你夫君已经死去多时,埋在这长城之中了!”
李修元话音未落,孟姜手抚烽火台失声痛哭起来。
孟姜软软地靠在烽火台边失声痛哭,一声声哀怨悲鸣,让李修元想起了少年时的天山。
那一夜,上山来寻先生,久等不见人影的李红袖也是夜夜悲鸣,如山间杜鹃啼血。
看着眼前的孟姜,李修元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
只好取出早已经买好的香烛纸钱,堆在烽火台上,晃动手里的火折子,点着了一张纸钱。
孟姜一下之下,哭得更凶了。
她终于明白大哥要教她踏进那道传说中的门槛,也明白大哥为何要她用心去看这方世界。
只是他依旧忍不住伤心欲绝,一边烧香焚纸,一边拼命地啼哭不已。
一时间哭得日月无光,天昏地暗,哭得秋风悲号,哭得九天失色。
就在李修元欲要出言相劝之时,只听天空“轰隆!”响了一道雷,重重地劈在两人跟前的三尺之地。
一时间,便是长城烽火台也被劈出了一个大坑。
于累累白骨之中,露出了一方闪着幽光的通道,便是两眼已经流出血泪的孟姜也止住了哭声。
怔怔地望着坑里的累累白骨发呆,看着眼前这幽黑的通道不知如何是好。
李修元望着面前突如其来的通道叹了一口气。
忍不住苦笑道:“本来,我已经打消了这个主意,既然天意如此,我便带你往九幽之下走上一回吧。”
孟姜拉着他的衣袖,哭喊道:“大哥,带我去见夫君一面,往后年年岁岁我都听你的。”
李修元看着她凝声说道:“你知道此去何处?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吗?”
孟姜双眼已经流出血泪,拼命忍住哭声道:“便是黄泉之下,我也要走上一回。”
“好吧!”李修元无可奈何地说道:“记住跟着我,不许说话,更不许乱跑。”
孟姜点了点头,拼命地拉着李修元的胳膊说:“就听哥哥的。”
夫君已逝,眼下的孟姜只能依靠眼前的李修元了。
更不要说,她还要跟着一起去九幽之下去寻找死去的范喜良,这一刻的她,早就忘记了自己只是凡人一个。
一门心思只想见上夫君一面,哪怕是最后一面。
李修元点了点头,一手拉着她的手,沉声说道:“此去黄泉不归路,便让我们兄妹闯上一回。”
说完拉着孟姜踏进了眼前这道幽幽发光的黑色通道之中。
只见两人刚刚踏进通道之中,见见山间一道旋风吹来,卷起山间无数石块,瞬间将烽火台上的大坑填上。
一阵风过,地上的香烛纸钱飞向了长城脚下,烽火台瞬间恢复如初。
就像两人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大哥,我们这是在哪?”拉着李修元的手,孟姜忍不住问道。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两人在黑暗中穿行。
伤心欲绝的孟姜,抬起手来,想要去触摸面前浓浓的黑暗。
李修元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是接着往前走。
孟姜的耳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像有无数的低声细语在跟她说悄悄话,劝她往黑暗里去,将自己融入黑暗之中。
这些声音弥漫而来,不断地渗进孟姜的脑海,仿佛的一只手,欲要将她拉进黑暗之中。一时间,孟姜目光迷离,瞬间就要放开李修元的手。
渐渐地,在她眼里黑暗不再是黑暗,而是另一个明亮的世界。
如水中倒影,她瞬间看到了已经离开自己的夫君范喜良,水里的范喜良伸出一只手,低声叫唤:“娘子……娘子……”
突然间范喜良的面容变得模糊起来,她想要看得仔细一点,便要松开李修元的手。
“夫君!”孟姜松开拉着李修元的手,往黑暗里走去。
“妹妹,你要做什么?”
李修元大吃一惊,瞬间拉住了孟姜的手,于瞬间将她惊醒。孟姜连忙缩回手,怔怔地说道:“大哥,我看见了夫君。”
李修元大怒之下,挥手便是一张符纸往前飞去,只听轰的一声,一道熊熊燃烧的火焰出现在两人眼前。
跟着便是一阵尖叫声响起,然后悄然而逝。
李修元伸手拉住了她,凝声说道:“黑暗中的鬼魂,为的便是迷惑人心,不要上当!”
“迷惑人心的鬼魂?”
孟姜拍着自己的胸口,轻声说道:“没想到这东西竟然扮成我夫君的模样!”
“跟着我,前面的东西不要看,更不要去触碰。”李修元一边往前,一边说道。
孟姜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这世上,只怕大哥能带着我来这样的地方了。”
九幽之下的黄泉是何等恐怖?
便是当年的先生只怕也没有去忘川之上,更不要说眼前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了。
除了李修元,只怕谁也不敢说自己能够进入九幽之下还能活着回来。
李修元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范喜良已经进入了轮回之中,我最多也只能帮你看看他的未来了……”
孟姜心头闻言狂震,自己竟然真的来到了传说中九幽之下。
传说中的黄泉,到底是什么模样?
李修元静静地说道:“就算你能看见范喜良,他也不认识你,过了忘川上的桥才能入黄泉轮回,他在喝下那碗汤的时候,便已经前世尽忘了!”
孟姜一时气结,喃喃说道:“大哥,他怎么可以忘了我?”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回道:“这是天道,难不成你想着他能记着你三生三世不成?这世间就没有这样的事情。”
轰隆一声响起,两人面前又有一道门缓缓打开。
李修元拉着孟姜走了进去,两人入眼处是一片灰蒙蒙的混沌。
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李修元上一次来九幽之下看到的情形,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两人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孟姜却伸手了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一队无头阴兵,穿行在混沌中的阴兵看在眼里很是骇人。
阴兵借道?还是鬼怪将要附体?
孟姜试着避开,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躲避,这队阴兵离他却越来越近。
“大哥,我又出现幻觉了吗?”
孟姜忍不住问了一句,再回头望去,却发现身后那道门已消失在混沌之中,整个世界只剩下她跟李修元,还有眼前这队突然出现的阴兵。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因为眼前的一幕他也是头一回遇见。
只好沉声说道:“不是幻觉,你什么都不用理会,有我在!”
踏踏踏!
阴兵转身往两人冲来,只听一阵铿锵声中,却是这些家伙举着手里的兵器,转眼间就在扑到两人的跟前。
眼见当前诡异之象,孟姜吓得闭上了眼睛。
“魑魅魍魉也敢挡我去路!”
李修元于刹那之间取出了铭刻了两道符文的紫竹剑,挥手间斩出一道凛冽的剑气,拉着孟姜往后退出十步。
只听一阵咔嚓的声响起,冲上来的阴兵手里的刀剑跟李修元斩出的剑气对上,发出一阵难听的声音。
还好,这紫竹剑是他亲手做的,否则只怕在这浓浓的阴气之中瞬间毁掉。
面对突如其来的阴兵,李修元也不敢大意,挥剑斩去,却发现竟然伤不了这些家伙。
想来是这里的阴气太重,单凭一道剑气应付确实麻烦。
眼前阴兵的数量越来越多,吓得孟姜忍不住惊叫了起来,两人周围甚至可以感受到一股至阴至冷的气息。
阴兵竹剑难伤,看来只有佛门之力加上自己符火才能压制。
“破魔兵众,而击法鼓。又见菩萨,寂然宴默。”
李修元凝聚佛无相金身之力,将佛经一字一句诵出,瞬间在两人身边有一道金光闪耀,将两人紧紧地笼罩起来。
手里紫竹之剑激活铭刻的符文,竹剑凝出一道神火,一剑斩出便挥洒出一道金色的火焰,往扑上来的阴兵斩去!
一时间混沌空间有无数的佛经在两人身边旋转,李修元斩出的神符之火化为一道斩雪之斩飞出!
咔嚓!咔嚓!数十名阴兵被这道凝聚了神符之火的剑气斩中,然后发出一阵铿锵之声。随之残肢纷飞。
倒在地上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阴兵无畏符文所化神火,却畏惧李修元身边的佛门金光,越来越多的阴兵不敢往两人扑来,却围在两人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济地狱苦,令入佛道。又见具戒,威仪无缺。”
李修元一手拉着孟姜,一手斩出凝聚了神符之火的紫竹之后,一边高声育读佛经。
只见金光大盛,剑气愈烈,地上阴兵残肢断尸遍地都是,越积越多,放眼望去尸骨成山。
此时的孟姜不仅闭上了眼睛,甚至放开拉着李修元的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一声声凄厉的嘶吼在她耳边回响,她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崩溃了。
这些不知疼痛的阴兵,虽然一个个先后倒下,却根本没有退去的意思,于是在李修元面前堆积的白骨越来越高。
不到一会在两人的周围便堆成了一座如小山一般的累累白骨!
他不知道自己要找的那家伙什么时候会出现,如果两人一直待在这里,只怕会被这些家伙活活耗死。
这个时候,他有点想念自己的轮回剑,若是神剑在手,这里的阴兵又如何能挡住他的去路?
没等李修元多想,无数的阴兵再次扑上来,他禁不住长叹一声吼道:“我说你要是再不出现,信不信我放一把火烧光你这九重深渊?”
斩杀阴兵杀到吐,给李修元一种非常不好的感受。
只是情急之下,他却忘了自己其实还有半截能召唤秦广王的沉香。
第八十六章 黄泉路远,明月惊变
一声幽叹伴着一阵清风,在混沌的空间里响起!
李修元眼前如山的白骨随着清风吹过,化为了一阵飞灰消失不见。
一阵光影转换之下,李修元终于松了一口气,两人终于置身于一处大殿之中,虽然不甚明亮,却有无数的火光昭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李修元看着殿上之人忍不住皱眉说道:“我说,你要不要给我来这么一出,这算是下马威么?”
直到听到李修元说话的声音,孟姜才禁不住睁开双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发呆。
谁知殿上之人轻笑一声道:“你一不焚香,二不拿出美酒,鬼才知道闯进来的人是你?”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这门不是你为我打开的吗?我如约而来,你又来这一出?”
孟姜拉着他的手不敢放,浑身在轻轻地发抖,想了想问道:“大哥,我夫君呢?”
李修元沉声说道:“别急。”
殿上之人自然是李修元久不曾见的秦广王,两人从上回一别,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见过。
不料今日却是因为孟姜寻夫一事,得以再次重逢。
李修元看着故人摇摇头,认真地说道:“我上回去了一回忘川,本来不想因此事来打扰你,只是今日却是你请我来的。”
说完跟孟姜轻声说道:“这家伙是我一个故友……应该可以帮得到你。”
孟姜一听,顿时胆子大了几分,跟殿上的秦广王盈盈福了福,说道:“民女孟姜见过大人,请大人大慈大悲,让我见夫君一面。”
秦方王看着李修元摇摇头:“今日之事跟我无关,怕是天意所为……那谁,你夫君姓甚名谁?为何要来我这里找他?”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她夫君在大秦长城之上而殒,名叫范喜良,今日我带着这妹子去长城上祭奠……”
花了一会的工夫,李修元将孟姜跟范喜良的过往交代了一番。
之后静静地看着秦广王,两手一摊道:“既然上天为她打开了通往九幽之下的大门,不妨让她看看那可怜的家伙现在何处吧?”
秦广王一连听着李修元的述说,一边翻阅自己面前的卷宗。
直到李修元说完这番话之后,才摇摇头道:“此事恐怕要主两位失望了。”
孟姜闻言禁不住惊呼一声,软软地往地上坐下。
面露悲容,幽幽地问道:“请大人让我再见夫君一面,就算他已经把我忘了……”
“怎么说?”
李修元看着殿上的秦广王皱起了眉头:“难不成他已经入了轮回不成?”
而此时的孟姜更加纠结,这一路而来她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罪,吃了多少苦,甚至差点死在路上。
如今好不容易来到九幽之下,她却不到自己要找的夫君范喜良。
这种痛苦让她发疯,如同胸口别人捅了一刀,下一刻她也要死在这里。
秦广王看着两人不同的神情,摇摇头道:“正如你说的那样,那家伙已经入了轮回,我又能怎样?难不成把他拘来见你?”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这一入轮回,眼前的孟姜却是再难相见了。
跌坐在地上的孟姜却是不甘心地看着殿上的秦广王说:“请大人让我看他一眼,只看一眼他现在的模样,我便不枉来些一遭。”
李修元跟秦广王拱了拱手,苦笑道:“那便看上一眼吧?”
莫说孟姜,便是李修元也想知道轮回后的范喜良是男还是女?究竟入了哪一道轮回?秦广王皱着眉头沉思了半晌。
才看着李修元说道:“按道理,你样是不合规矩的,但是既然老天为你们打开了那一道通往此处的大门,我便破例一回。”
说完挥手之前,有一道烟尘在孟姜眼前升起。
跌坐在地的孟姜顿时眼前一亮,如同自己也进入了轮回之中一般,一时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来来来!”
殿上的秦广王走了下来,拉着李修元往不远处的桌前走去,待两人落座后又取了两个杯子放在面前。
轻轻地敲着桌子笑道:“来一杯穿肠毒药。”
李修元轻笑了声道:“你这是惦记上我了啊?我若是不是来呢?”
话虽如此,他还有抱了一瓮酒放在桌上,淡淡地说道:“这是我在大秦皇城所酿,更多的酒被我师父禁锢住了……”
秦广王哈哈一笑,抱着酒瓮往杯里倒入。
一边问道:“你好好地跑去大秦干嘛,这都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你怎么能回到过去?那可是一个连我都回不去的地方……”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道:“我这回却是阴差阳错,连我师父也没办法,说这是命运的安排,要让我看看过去曾经发生的一切……”
秦广王点了点头,指着入定中的孟姜说道:“既然是过去,那么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你就不该带她来到此处。”
“她啊?她跟大秦没多大干系了。”
李修元苦笑道:“她只是一个苦命之人,我虽然无力改变已经轮回的范喜良,但是改变一下她的命运,却不会影响大秦的天道。”
秦广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道:“听我一句,往后像这样的事你别掺和,你又不是神仙。”
想想不对,又跟着纠正道:“便有一日你做了神仙,也不能改变天地之间的规则,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明白的。”
李修元想了想,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回道:“我以后尽量不再给你添麻烦了。”
莫说眼前,便是以后离开了大秦他也不知道这命运之神会安排他跟小黑去到哪一方世界,去那时间长河的某一处。
倘若再遇上一个张良和孟姜呢?
一时间,捧着半杯黑豆酒,李修元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
明月城中,刚已宽衣入睡的城主大人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城主府中除了师爷没有人敢在这个时辰惊扰到大人的安歇,城主孙长宁知道师爷的性格,若无要紧的事情断然不会在这个时辰惊扰他。
开了门,孙长宁看着一脸惊慌的师爷问道:“可事惊慌?”
师爷惊呼道:“大人不好,出事了。”师爷站在门外,急声说道。
孙长宁摇摇头,凝声问道:“着什么急,有事慢慢说。”
身为城主的孙长宁这一生不知道经历多少大事,气度自然非师爷可比,看着着急上火的师父静静地说道。
师爷却是急得不行,拉着他的手说道:“马家事发,被长城的太子殿下知道了……”
师爷一边说,孙长宁脸上的神情愈渐紧张,最后额头上止不住在大滴的汗珠往下直流。
“此事还有谁知道?”孙长宁明白此事的严重性,便是打死他也想不到那些女眷竟然是太子殿下的夫人和侍女。
这可是要灭三族的大罪,绝不是几句话就能解释搪塞过去的。
师爷摇摇头,小声说道:“带信回来的护卫我已经让他连夜离开了明月城,那些被带到长城的将士只怕是凶多少了。”
孙长宁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悲鸣,怒吼道:“这马家害了我,我要斩了他全家老小。”
师爷先是一惊,然后摇了摇头,眼下可是争夺秒逃命的大事,哪有工夫去找马家的麻烦。
拉着孙长宁的手,师爷继续说道:“大人,为今之计我们只能逃离此地,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这些年两人没少贪钱,便是此时离开,也足够他们安安静静地过完下半生了。
师爷甚至已经有了决定,倘若孙长宁不走,他便连夜离开明月城。
别人走不了,他是孙长宁的师爷,想要打开城门,却不是一件难事。
“是得赶紧离开,我们往哪走?”
孙长宁眼里闪过一抹狠厉之意,眼下肯定是顾不上找马家算账了,说不定太子殿下的大军,天亮之后便会踏进明月城来。
两人一番合计之下,燕国肯定不能去,匈奴更不可能,因为他们没有匈奴的眼线。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往东而去。
只要去了海边,买船出海,随便找一处岛屿,从此以后便是远在皇城的秦王,怕也是鞭长莫及。
既然有了决定,两人一合计决定只带走几个必要的亲信护卫和家人。
趁着茫茫的夜色,孙长宁带着装满了这些年来搜刮的财宝,连夜逃离了明白城。
往东而去。
无独有偶,马家在城主府里的眼线,这个时候也敲开了马家的大门。
已经准备歇息的马老爷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看着面前的管家和儿子问道:“出了什么大事,如此惊慌?”
马小宝低着头不敢说话,管家将发生在城主府的事情细细述说了一遍。
惊得马老爷毛发都竖了起来,厉声问道:“能肯定城主大人全家都离开了明白城?”
管家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回道:“这事能乱说嘛,老爷赶紧拿个主意,这事连城主大人都不敢担着……”
马老爷听到这里,脸上神色渐渐沉凝下来。
他自然明白,只有太子殿下的大军来到明月城,只怕自己全家一个都逃不过被砍头的下场。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挥手扇自己儿子一耳光。
心道若不是你去招惹这些麻烦,我们何至于变得如此?
他甚至在想,倘若还有一点办法,城主大人肯定会先拿了自己的全家老小,跟太子殿下请罪。
现在连城主都带着家人连夜逃离了明月城,他又能如何?
“立刻收拾家中值钱的东西。”马老爷当机立断,跟管事吩咐道。
管家点了点头道:“城主大人出了东门,我们要往哪里去?”
马老爷想了想,看着两人叹了一口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一家老小还能去哪?”
马小宝看着自己的老爹拍了拍脑袋,想了想说道:“往北,我们绕道去匈奴吧,前些年我们跟他们做生意,不是认识了一些家伙吗?”
管家一拍大腿道:“只能去那里了,毕竟便是秦军也拿匈奴没有办法。”
马老爷看着两人发出一声悲叹:“没想到我们在明月城打拼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被你这不孝之子连累。”
管家摇摇头,凝声说道:“老爷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地再说。”
马老爷叹了一口气道:“连夜收拾,天亮之后我们也往东门出,再绕道往北。”
……
第八十七章 九幽归来,大漠孤烟直
直到城主大人全家一夜消失,马家父子带着全家弃了祖宅远远逃走两日之后。
李虎带着五百秦军终于开进了明月城中。
便是李虎也没料到城主大人竟然会带着一家老人弃官潜逃,马家父子带着一家老人往东而去。
本来想砍下一些人头拿回去给小姐出气的李虎也没了办法。
当下只好查抄了马家的祖业和在明月城里的生意,又带着一帮人占了城主府,派出人马回转长城跟公子苏请示。
直到李虎抄了马家的生意,明月城的百姓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好有李虎聪明,把这事禀告了自己的主人。
于是公子苏和相府小姐一番商议之下,当即让李虎暂代城主人职,将马家产业变卖充为军饷。
写了奏折着驿站连夜传往皇城,等着秦王派出新的城主接管明月城。
至于潜逃的孙长宁和马家等人,自然是上了大秦发往天下的海捕公文。
正如孙长宁所说,怕是除了逃往东海,天下无容身之地,便跟马家往匈奴而去一个道理。
在相府小姐看来,自己一方也没料到这些家伙竟然连官职和祖业都不要了。
倘若她回到长城那日,便派李虎前往明月城,当可拿住城主和马家父子。
公子苏知道相府小姐为此事耿耿于怀,看着她笑道:“夫人莫急,等明日再到李先生我们再议。”
相府小姐叹了一口气:“李掌柜才不会去理会此事,我倒是想跟他学学酿酒,如此以后夫君也不愁酒喝了。”
公子苏笑道:“这是小事,等见到他再说此事。”
九幽之下。
秦广王一挥衣袖,看着孟姜喝道:“既已见过,便该回来了。”
“唉!”的一声,孟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听到有人喊她,这才从迷糊中醒了过来。
看到眼前的李修元,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跌落。
银牙咬碎之下,看着李修元哭诉道:“大哥,孟姜的夫君回不来了。”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道:“你来到这里之前,不就清楚此事了吗?”
提到范喜良,便是李修元也无可奈何,毕竟当初他可是连自己师侄无心和茉莉两人也没有办法,六道轮回,谁能改变?
秦广王挥了挥衣袖,冷冷地说道:“此处不是你们久留之地,既然心愿已了,便早早离去吧!”
想了想,又看着李修元说道:“记住,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李修元淡淡一笑道:“债多不愁,等我哪天去忘川之上守桥,再请你上来多喝几杯。”
秦方王一愣,脱口问道:“你去那地方上瘾了啊?”
李修元双手一摊,苦笑道:“我欠了大姐许多人情,我若不去,她便无法去周游天下,你说呢?”
秦广王哈哈一笑道:“那确实。”
孟姜面露决绝之意,跟秦广王反盈盈一拜道:“多谢大人恩典,孟姜来世再报。”
秦广王挥手之间,大殿里便出现在道幽光闪亮的通道,看着孟姜笑道:“你不用欠我人情,让他欠着。”
李修元跟他揖手道别,拉着孟姜的手踏进了通道之中。
望着两人消失在通道之中,大殿上的秦广王喃喃自语道:“你竟然去了大秦?这命运之神真有意思。”
……
回到太子村,孟姜把自己关了屋里整整关了三天。
三天不吃不喝,任老婆婆去拍门,她也不吭声,只是时不时传来一阵低泣之声。
李修元没有理会她的任性,因为他已经给孟姜跟眼前两个老人喝了用药灵煮的茶。
眼下的孟姜随时可以聚气,吃些苦头在李修元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他去了一趟军营,当从公子苏嘴里得知明月城的惊变之后,忍不住苦笑道:“那马家若是去投了匈奴,倒是一件麻烦事了。”
李修元却不以为然,看着他淡淡地回道:“马家不叛,匈奴就不来攻打大秦边疆的城池了吗?”
公子苏一凛,心道正如李修元所说,即便明月城的马家叛大秦,匈奴大军依旧不会停下对边关的侵犯。
想着自己夫人所求之事,公子苏忍不住问道:“先生何时酿酒,要不了几日太子营的宅子就能修好了……”
以他之意,自然是想李修元带着孟姜搬到自己所建的宅子里,陪着相府的小姐。
而自家的春人显然是想跟李修元学那酿酒的本事。
李修元想了想说道:“我想去长城外看看,酿酒一事等到初冬或是明年春天吧。”
“新的宅院修好便让夫人搬进去吧,久在军营终是不便……孟姜若是想去便由得她,我却是喜欢跟那两个老人住在一起。”
无论如何,李修元都要回避这瓜田李下之嫌。
再说,他习惯了在老人院子里的清静,哪想跟相府小姐时时相对?
公子苏一听李修元要去长城之处,忍不住皱眉说道:“过了长城,不远处便是匈奴,先生难不成想深入虎穴?”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趁着大战未起,四处走走,否则到时如何帮你跟匈奴大军周旋?”
便是李修元也明白,单凭自己一人之力无法改变长城的战况。
更何况,他也不是去跟匈奴大军拼命。
就算两军大战,依旧是大秦跟匈奴的事情,他最多帮公子苏出些主意,却并不能改变最后的结果。
结局早已经注定,除非他不想继续呆在这方世界了。
公子苏笑了笑:“麻烦先生把酿酒需要的东西列个单子,我先备好,等你有空了再动手,我家夫人也想学学。”
李修元哈哈一笑道:“正好,孟姜也想学。”
从长城祭奠回来的第九天,于秋风渐起之时的,李修元给孟姜煮了一桶灵药。
一番撕心之痛的折磨之下,坚强的孟姜终是如愿以偿聚气成功,从此踏上了修行之道。
坐下枣树下,看着换了衣裳走出来的孟姜,李修元说道:“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摇摇头,孟姜轻声回道:“没事。”
咬了咬嘴唇,忍着泪花说:“大哥,是不是这样一来,孟姜便能比那些土匪还要厉害了?”
李修元哈哈一笑,摇摇头道:“你怎么想着云跟土匪比较?你只要肯吃苦,便是李虎和公子苏也不如你!”
“好吧。”孟姜终于忍不住流出泪来。
喃喃自语道:“便是没有夫君相伴,孟姜也要自强自立,决不能让人轻看了。”
李修元一声轻叹,心中很不是滋味。
递给她一个小小的锦袋,沉声说道:“以后将你身上的钱袋,值钱的物件都放在这里面,我还给了你一把剑……”
孟姜捏手锦袋试了半天,发现这是一个宝贝之后,身上的疼痛感感觉轻松了许多。
李修元看着她皱眉说道:“这东西不应该出现在大秦……公子苏没有,相府小姐也没有,你不要在她的面前拿出来。”
“我知道了。”
孟姜没有反驳,她知道李修元便如大哥一样对她好,甚至比相府小姐还要好上几分,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李修元继续说道:“我明天开始教你如何行气、练剑,等你学会之后,我要一个人往长城外走上一回。”
“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便跟相府小姐待在一起吧……记住,长城的事错不在公子苏,也不在相府小姐,道理我已经跟你讲过。”
孟姜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哭了几天,虽然还没有从丧夫之痛的阴影里走出来,却终于有了一丝对生的期盼。
正如李修元预料的那样,唯有一种遥不可及的期盼,才能化去孟姜眼前的悲痛。
只是,即便如此,让她搬去跟相府小姐一起住,她却打从心里抵抗。
她可以试着慢慢地忘记一些事情,却没办法转眼间去接受某些人。
“我住在这里就好了,大哥放心。”
孟姜叹了一口气道:“大哥要是离开,我正好可以照顾两个老人,等你回来再教我酿酒。”
李修元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太子村继续呆了一些日子。
直到孟姜开始拿起长剑练剑,能自己打坐行气之后。
等到相府小姐和公子苏搬到了太子村新建的宅子里,两人喝了几回酒之后,才悄悄地离开。
翻过阴山上的长城,一路往北而去。
看了公子苏给他的地图,知道再往前便是出关后的第一座大城池便是月支。
一个人独自行走于天地之间,入眼处时不时可以看到断裂的战车和埋在风沙里的旌旗,数百里的大漠埋葬了无数大秦将士的尸骨。
秋风瑟瑟,这是李修元自离开神龙大陆后,头一回在大漠中过夜。
有一种阴冷让人生畏,还好他身怀佛门无相金身,根本不惧风沙中的孤魂野鬼。
他没有想到,秦军竟然会越来阴山,跟匈奴大军在荒漠之上决战。
如此看来,秦王怕是不得不花费人力物力来修筑这道长城。
独在荒原上,想到一处山洞都没有。
李修元只好捡了些枯树,找了一处略微僻静之处生了一堆火,长夜漫漫就算不煮水,也要驱赶突如其来的野兽。
突然间,他有些想小黑了。
若问大漠之处谁能陪伴他,不是张良也不是公子苏,当数小黑了。
有小黑在,他可以不用隐藏自己的心里话,两人什么话都说说说。
默默地喝了一口酒,想着此去月支,又能遇到一些什么样的
默默地仰望头顶的星空,想着这些年自己的经历,嘴里忍不住轻声哼哼起来。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传说中的大唐啊,要不了多久,自己怕是要带着小黑去看看……那传说中倾国倾城的美人,那个在自己嘴里念叨了无数回的五花马,千斤酒……
你不用散尽身上的万贯家财,我有最好的美酒……
“啾!啾!”
一夜梦回不知去往何处的李修元突然惊醒,睁开双眼只见天边已经挂着半轮红日。
无数长啸声在天空响起,李修元瞬间爬起,锃的一声将长剑出鞘,仰头往天空望去。
只见前一刻还是清明晴朗的空中,突然间飞来一群黑压压的怪鸟,一声声嘶吼声中,不时有几片羽毛往下掉下。
这是李修元从来没见过怪鸟,羽翼展开有将近两丈,让他刹那之间有一种错觉。
仿佛回到了洪荒世界。
第八十八章 大漠孤烟直,一语破天机
李修元也算见识过不少妖兽了,但是像眼前这么多的怪鸟他还是头一回遇上。
难不成这里曾经是尸横遍野,这才会让这里怪鸟惦记上这个地方?
把自己当成了美食不成?
二话不说,李修元挥手便斩出一道剑气,化为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只见剑气斩破虚空,往黑压压的怪鸟直斩而去,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中,有鲜血飞洒而下,直往李修元的滴落而来。
只是他没想到,这些家伙根本不怕他。
便是身上受伤,也如闪电一般直掠而下,往他直扑而来。
李修元吓了一跳,心道你们这是真的不怕死啊?来啊,我想看看你们究竟有多么厉害。
一时间啾啾声在天空之中再度响起。
李修元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抬头望去有四只盘旋在自己头上的怪鸟俯冲下来,这情形合着是要把自己撕碎啊?
倘若自己一身修为没有被老道士禁锢,对付这些怪鸟他只需要斩出一剑,或者是一道凤凰涅槃之火,便能将这些家伙焚烧一空。
即便心里埋怨老道士不靠谱,心里的长剑却不敢停下,这些可都是吃人的鸟人啊。
就在怪鸟自天空扑来,往自己冲来的瞬间,李修元化身长剑,一跃而去斩出一剑斩雪,只听空中咔嚓之声响了起来。
也是他手里的长剑刺透一头怪鸟的身体,怪鸟发出一声悲鸣带着他重重往地上坠落,一道鲜血挥洒了长空。
还没等一人一鸟落地,另一只怪鸟嘶吼中往他扑来,尖利的爪子瞬间将他手臂拉破。
便是无相金身也在刹那之间,被扑来的怪鸟抓出无数条血痕。
“滚出去!”
李修元吃痛之下,挥手斩出一招久不曾用的神龙剑法之凤舞九天。
在跌落的瞬间双脚重重地蹬在地上,化为一只九天之上的凤凰,一路冲向天空,于刹那间长剑旋转斩出。
剑出如电,斩向扑来的怪鸟,剑气如虹冲天而去,将接着扑来的两只怪鸟斩断一只翅膀。
啾啾啾!一声声惊天的恐惧叫声中,怪鸟两只翅膀生生被李修元斩断,大片的鲜血洒下,之前抓伤他的怪鸟则是已经身首异处。
就像老道士之前说的那样,便是李修元修为被他禁锢,于这方世界依旧是无敌的存在。
失去头颅,断了翅膀的怪鸟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然后接二连三往地上掉落。
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怪鸟眼见自己同伴伤于人类的剑下,纷纷扑腾着翅膀自天空中往下俯冲,往李修元扑了过来。
就在这时,身在半空的李修元左手捏了几张符纸,瞬间化为符箭往迎面扑来的怪鸟飞去!
轰轰轰!
几道金色的火焰在长空中熊熊燃烧起来,这还不止,自半空跌落之时李修元已经收起长剑,拿出了弓箭!
一枝枝的符箭化为黑色的闪电往长空中射去!
迎面扑来的怪鸟不是在半空中燃烧便是在瞬间爆炸!轰隆隆的爆炸波及了更多的怪鸟。
一时间天空鲜血淋淋,十数只怪鸟中招往地上掉落,更多的怪鸟发出一阵惊叫,纷纷扇动翅膀,不顾一切地往远处逃离。
李修元手里的弓箭却没有停下,而是一枝接着要枝,往天空中的怪鸟们飞去。
只要这些家伙不离开,他手里的弓箭便不会停止。
“不怕死的继续啊!”
李修元冷声一哼,拿出长剑,将之前断了翅膀的两只怪鸟一剑断头,翼展两丈的怪鸟发出一声悲鸣直接倒在他的面前!
见此惨状,空中的怪鸟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恐惧,纷纷疯狂逃离。
一边发出恐怖的吼叫,一边往天边飞去,生怕逃得慢,就要落得被一箭穿心的下场。
李修元发出一声怒吼,吓得盘旋在天空的几只怪鸟拍腾着翅膀快速逃离。
一缕阳光落下,大漠瞬间恢复了清明的天空。
握着长剑,李修元劈天一只大鸟的头颅,摸出一颗细小的内丹,心想回到皇城倒是可以给小黑补补身体。
生了一堆火,摸着肚子叹了一口气,心想你们这是不想让我赶路啊?
他没有去想这些怪鸟来自何处,他要先烤一只巨大的翅膀来填饱肚子,再一路继续往月支而去。
可惜小黑不在,可惜公子苏不在。
要不这么多怪鸟,在李修元看来可是大补之物啊,就算是孟姜吃了怕也能突破到聚气中期吧?
更不要说没有修为的公子苏等人了。
想了想,李修元收起一只怪鸟,打算到前面找一处湖泊清理一番之后,再烤成肉干。
怎么说,也得让孟姜尝尝,让公子苏和相府小姐踏上修行之路。
烧烤花了半个多时辰,喝了半碗酒,吃了几斤烤肉,李修元感觉腹间传来的热气,心道接下来二天不吃不喝,怕也不会挨饿了。
天空的日头渐高,收拾地上的东西他要准备动身接着赶路了。
就在他收拾完行李,准备动身的一刹那,周围漫漫黄沙瞬间发生了巨变。
一阵天崩地裂的摇晃之下,一道巨大裂缝突然在他脚下张开,如同九幽之下的黑龙张大大嘴,于眨眼之间将李修元吞了进去。
轰隆隆,天空响了一道惊雷。
地下黄沙漫漫,巨大裂缝在雷声响起的瞬间咔嚓一声关闭,一阵秋风吹过,将地上的火堆吹灭,眨眼间抹去眼前的痕迹。
一切,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李修元终于感觉到双脚踩在坚实的地面,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心道这里难不成还有一个地下深渊不成?
拿出火折子点着了火把,一眼望去前方有路。
只不过,这里跟他之前经历的深渊不同,这里气息并不阴冷,而是比较平和,只是没有什么灵气。
即便这样,他依旧十分震惊,他不知道前面会遇到什么样的妖兽。
难不成,大秦帝国还有不出世的蛟龙不成?
跟之前经历不同的是,在他前方并没有出现什么穹顶镶满的萤石,在火把的激活下为他照亮前路。
而是在不远处有一道很柔和的亮光。
这道亮光让他想起了当初在方寸山上那座山洞里的夜明珠,那个小黑前身渡劫失败的地方。
这里,传来的也是夜明珠的光芒。
在他的前方,有一道幽幽的古琴弹响,以及一道悠悠的叹息声响起。
看到这里,李修元忍不住问道:“前面有人吗?”
既然有琴声那便不会是妖兽,说不定有人被困于此,或是这里有一个不想出世的修行之士。
叮咚的琴声闻言停下,一道声音传来:“不知哪位来访,还请走上前来。”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李修元闻言一惊,禁不住快步上前,看着坐在石台前的老人一时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老人眼见突然没有声音,忍不住抬头望向握着火把的李修元,傻傻地呆了良久,才挤出一句话:“你怎么来了这里?”
“请问这里是何地?”李修元叹了一口气,上前揖手行礼,随手将火把插在一旁的石壁上,顺便坐在老人的面前。
“这里啊?”老人收起面前的古琴,静静回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好久不见,给我来在碗酒吧。”
面前的老人一脸微笑,却是李修元打死也想不明白的人。
那个从张良府中消失之后,便没有消息的神秘老人。
李修元眼见老人收起了桌上的古琴,便拿出酒壶倒入桌上的碗里,皱着眉头问道:“前辈为何在此,我又为何来到此处?”
老人问有理会他,而是抱着碗嘟嘟地喝了半碗,跟着悠悠地吐了一口气,看着李修元苦笑道:“因为我怕死啊。”
“你怕什么死?难不成大秦还有比前辈更厉害的修士不成?”
想了想不对劲,至少在李修元看来,怕是书院的夫子也不是眼前老人的敌手,更何问他上次请老人喝了灵茶。
老人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换成旁人我打死也不敢说,你不一样……我跟张良有缘,给他兵法透露了一些天机……”
李修元一愣,不可思议地说道:“只是一卷兵法而已,这也算是泄露末机?”
倘若这样,自己岂不是早该被雷劈无数回,然后一脚踢出大秦世界了?
一时间,李修针孔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过了半晌旋才释然,毕竟两人不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时代的人。
想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老人苦笑道:“便是兵法应该算不上,但是我上回却给他指引的逃命的方向……”
又喝了半碗酒,老人张良暗杀秦王之事说了一遍。
直到这时,老人才苦笑道:“我算了算你应该非此方世界之人,所以这些话我才敢跟你讲,便是书院的夫子,也不成。”
直到李修元来到老人的面前,他才终于确定眼前之人绝非大秦这方世界的修士,否则何以能找到藏身于黄沙之下的自己?
李修元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原来张良秦刺还能活着回来,是因为前辈的指引啊,那确实是泄露了天机。”
李修元认真地说道:“我一直以为,那是他自己的本事。”
“唉!”
老人叹了一口气,随便问道:“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一些,便是你跟他是兄弟,这刺秦的事情也不能说出来啊?!”
老人有些后悔了,他当时可再三拎着张良的耳朵,告诫他刺秦一死打死不能说出,便是他死去的爹娘也不成。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告诉了酒肆的掌柜。
李修元也叹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静静地说道:“这些事,我并不需要他告诉我,我只是没想到他能活下来,是因为前辈。”
“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了一些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老人摇了摇头,抱起酒壶往碗里继续倒入,一边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自愿困在这个地方吗?”
“不知道,还望前辈告知。”
李修元笑了笑:“这里暗无天日,前辈带来的食物怕是早就吃光了吧?”
老人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因为在这里,我可以躲过天空时不时降下的劫雷……我盼着再破一境之后,再从此地离开。”
李修元再次迷惑住了。
看着老人喃喃说道:“天下间高山灵川何其多也,你随便找一处隐蔽的山洞,这劫雷地劈不到你的头上啊?”
第八十九章 一语破天机,劫后再论道
老人摇摇头,淡淡地笑道:“你又是如何知道张良刺秦之事,此事皇城除了我,再无第二人清除此事。”
在老人看来,便是当初张良去找的两个帮手,刺秦一事加起也不会超过五人。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呆在皇城足不出户的掌柜,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
想着当日在里第一次跟李修元喝酒,两人在桌上写下的那字句,除非……
老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李修元皱了皱眉头道:“我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同样不能告诉前辈,因为我还知道更多说不出口的秘密,还请见谅。”
老人一愣,他终于相信了自己的一些猜测,于是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
不用李修元多说,他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想了想问道:“掌柜不好好待在皇城,跑来这大漠黄沙之地又是为何?张良那小子呢,难不成他也跟来了?”
“他跟我弟弟在书院跟着夫子修行。”
说了半晌,李修元只觉得口干舌燥,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
又道:“我是来找城看看公子苏,顺便将他的夫人也带了过来……眼下打算去长城外的月支城看看。”
老人闻言再次皱起了眉头,嘴角轻动。
喃喃自语道:“你把太子妃也带来了长城,难不成皇城将有乱象不成?还是说,你知道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不可说!”
李修元凝声说道:“公子苏是夫子的弟子,也是张良的兄弟,有些事情若是能帮上他的忙,我自是不会拒绝。”
“还是说说前辈的事吧,你为何要躲在这漫漫黄沙之下?”
老人闻言禁不住苦笑道:“我从皇城一路而来,是想去西域天山修行,希望在那里可以找到离开这方天地的法门。”
“西域天山?”
李修元吓了一跳,自己在五域出生的地方有一延绵万里的天山。
在洪荒世界也是一个神秘的天山,想不到来到大秦世界,这里还有一座天山。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
沉默了半晌,李修元才叹了一口气道:“前辈躲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不如随我离开,我助你再破一境如何?”
在他看来,既然老人的最终目的地是西域天山,说不得自己有一天可以带小黑前去看看。
破境渡劫,他不对随便帮助张良和公子苏,但是对眼前的老人却用不上顾忌。
毕竟史书也没有关于老人详细的记载。
端着碗正往嘴里送的老人吃了一惊,看着他问道:“你知道我要渡的是什么雷劫吗?我自己都没把握熬得过去?”
“那又如何?最多不过三九劫雷,难不成还能把前辈劈死在这黄沙之中不成?”
一口喝光了碗里的酒,李修元说道:“前辈带我离开此地,我帮你破境渡劫,你若连眼前这劫雷都怕,以后如何去面对飞升劫雷?”
老人也一口喝光了碗里的酒,认真地问道:“掌柜可以帮我度过眼前的天劫?”
“我保证,让你破境渡劫,如果你已经站在了破境边缘了的话。”
李修元站起身边,活动了一下筋骨,笑道:“难不成,这下面还有什么宝贝值得前辈留恋不成?”
“有里有个屁的宝贝。”老人挥手之间,将镶在穹顶的两颗夜明珠挖出来,扔给李修元一个。
笑了笑:“我找了数月,只有这两粒夜明珠算得上宝贝了。”
若不是害怕突如其来的劫雷,老人早就离开了此处,哪里会困守黄沙之下。
两你说走便走,老人带着握着火把的李修元来到跌落之处,只见他转动石壁上的机关之下,两人的脚下顿时动了起来。
“轰隆隆!”
突然间,两人脚下的大地震动起来,两人缓缓往上升起。
没过多久的功夫,一道阳光落下,落在李修元的脸上灿烂之极,又是一个天气晴朗之日。
“走吧!”
老人卷起一道清风,冲天而起,两人眨眼之间离开了张开的裂缝之中。
还没等两人走远,巨大的裂疑迅速合拢。
老人抬头望着天空的阳光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天空的太阳了。
若是没有正好遇上李修元掉下来,他怕是要再等上数月,等着下雪的才试着离开此地,往天山而去。
还好,在最无助的时候让他等到了神人一样的酒肆掌柜。
他相信李修元的话,相信自己终会有一天能超脱这方世界。
阳光有些刺眼,老人适应了好一会才睁开了眼睛,左右看了看,看见不远处的李修元正在生火,不禁展颜一笑。
只是当他看到李修元从漫漫黄沙中拖出一只翼展两丈的怪鸟之时,却又吓了一踏,这样的怪兽,便是眼前的老人也是有心无力。
李修元没有解释什么,在他看来既然要帮助老人破境渡劫,自然是先填饱肚子了。
还好,自己斩杀的怪鸟还在,用来给老人补充体力、破境,只怕是再好不过的了。
若说这个世间,还有谁能帮老人扛过头顶的劫雷,怕是除了李修元再也找不到旁的人了。
李修元看着老人笑了笑,说道:“早间突然来了数不清的怪鸟袭击,不得已杀了一些,正想着一个人吃不完可惜了。”
“没想到会遇上前辈,如此正好,一会我估计你吃了肉再喝两杯,差不多那雷也要来找你了。”
李修元没想到在长城以外,还能遇上张良的师傅,心想这可真是一件趣事,只怕打死打张良他也想不到吧?
老人点头说道:“这么多的鸟儿,要是拿去月支城,怕是能卖不少钱了。”
李修元一边烤肉,一边摇摇头道:“那可不一定,这玩意只能修行之人有用,换了普通人也就吃了填饱肚子,值不了许多钱。”
他自然不相信月支城的修士,比大秦帝国的还要多。
“不管了,我先吃饱喝足再说。”
老人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说道:“就算死在天劫之下,也要做个饱死鬼,喝个够。”
“那不可能,有我在呢。”
李修元给他倒了一碗酒,又撕了一块烤得焦黄流油的翅膀递给老人,说道:“我刚吃没多久,估计这一二天都没什么食欲了。”
老人也不客气,估计是饿得久了,拿着翅膀就啃,一边哼哼了几句,具体说什么李修元也没听清楚。
趁着老人喝酒吃肉,他取了三张符纸捏在手里,想着一会最后怕是要用上这东西。
毕竟他也不知道老人的肉身如何?
不管哪个世界的修士,若没有一个强大的肉身,只怕最后真的会倒在天劫之下。
怕这怪鸟的力量不足以让老人突然那道门槛,李修元又给他倒了半碗灵酒。
“这是什么酒?”老人嗅着淡淡的花香,好奇地问道。
李修元拍拍手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腰身回道:“这可是用大补之物酿的药酒,赶紧吃肉喝酒,我估计要不了一会的工夫……”“听上去不错!”老人端起碗喝了一口之下,感受着一道烈火往胸腹间燃烧而去,当下一仰头,喝光了碗里的灵酒。
又抓着怪鸟的肉吃个不停,仿佛正如李修元说的那样,下一刻,天空中的就要落下第一道劫雷。
李修元看着他的模样点了点头,静静地说道:“看来你已经感受到这强大的药力了,好好享受吧,一会你要吃苦了。”
“不怕,不是有你在这里嘛!”老人哈哈笑道。
李修元没有回话,因为他已经看到自天边滚滚而来的劫云。
……
一阵阵劫雷声动天地,吓坏了大漠上的野狼,也吓坏了长城脚下的秦军
翻山越岭的李修元,其实离公子苏等人并没有多远。
所人两人头顶的滚滚劫雷终是传到了太子村公子苏新建的宅院里面。
相府小姐望着公子苏轻声说道:“夫君为何这雷声响个不停,眼见这夏日已经过,已经初秋时节。”
公子苏叹了一口气道:“若按老师所说,这样的雷声响个不停,不是凡人惹了天怒,便是有人间修士或者成了精的妖怪在渡劫。”
“听这声音怕是在长城之外,李掌柜刚刚离去不久,会不会是他啊?”
相府小姐皱眉说道:“若是李掌柜渡劫,倒也说得过去。”
公子苏淡淡地笑了笑:“等他回来之时,夫人再问问不就知道了?”
正在此时,孟姜正在院子里摘着树上已经泛红的大枣。
被阵阵雷声惊坏的她,忍不住看着坐下屋檐下的两个老人问道:“婆婆,这雷声也太邪门了吧?”
老婆婆点头回道:“我活了这么久,这还是头一回在立秋后听到这滚滚的雷声响个不停。”
一旁的老人摇摇头:“这一滴雨都没下,用说书人的话来讲,怕是深山里的妖怪成精,老天不容,所以降下这数不清的劫雷了。”
孟姜将满满一筐大枣拎过来放在屋檐下,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大哥怎么就想去长城外面看看,连这枣也没吃着。”
老婆婆眯着眼睛笑道:“不怕,一会你就放在屋檐下晒上几天,等他回来了再吃。”
孟姜点了点心,心里却想着李修元跟她说的那些话。
想着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像今日这般,要被天下降下的劫雷劈在身上,自己又能不能熬得过去?
长城外的荒漠之上。
一阵遮天蔽日的劫雷之下,将渡劫的老人已经劈得没有人形,浑身上下都在淌血。
尤其是最后一道劫雷数雷齐下,若不李修元给他的三张神符,以老人的肉身怕是早就成了淹没有滚滚黄沙之中了。
一道金光落下,虽不是李修元想象中的七彩神光,也足以让老人将老之躯恢复了勃勃生机。
远远地看去只不过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而已。
看着换上一件青衫,一头白发变成乌黑的老人,李修元忍不住笑道:“前辈这模样要是给张良看见,只怕他找死都不敢跟你相认。”
老人虽暂时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可是他伸手往脸上摸去却再无一道皱纹。
指间的白发也瞬间变黑,更不要说感受到无穷的生机在筋骨间流转。
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抬着望着渐渐消失的金光说道:“这一天我盼了一辈子,可真的实现后,又跟做了一场梦似的。”
李修元亦有所感,若有所思地说道:“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大梦,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想明白自然就看得淡了。”
第九十章 我要去天山,夜探天机
大漠孤烟直,渡劫之后两人一路往北而去。
天将夜时,来到隐于荒漠中的黄沙镇里,李修元将带着身上的两只巨大的怪鸟卖掉之后,买了两匹马之下,只剩下不到两百铜钱。
两人找到一家客栈住下,各自要了一间客房仔细地洗漱了一番。
待伙计端着一盆羊肉进来,已是戌时,老人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苦笑道:“这怪鸟要是放在大秦皇城,怕不得要卖出一二百金币了,这倒好,只换了两匹马儿。”
李修元淡淡笑了笑,表示对此不屑一顾。说道:“能换两匹马儿便不错了,毕竟他们也只是将那怪鸟当成好的些的肉食,卖给路过的客商。”
老人想了想说道:“再往前,我怕是要跟你分开了,要不你跟我去天山看看?”
“天山有多远?”
倒了一杯伙计端来的酒,李修元问道:“离月支城远吗?我的目标是月支王城。”
老人喝了一口气,想了想回道:“很远,应该不下千里吧?我也没去过那地方。”
“那还是算了。”李修元正色回道:“眼下我想看看月支城里大军的情况,毕竟公子苏他们修筑这道长城,为的就是防备他们。”
老人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这你这是在替大秦天下忧心?”
“非也!”李修元打了一碗羊肉汤喝了一口,然后回道:“因为公子苏在那里,因为长城脚下还有无数的百姓。”
皇城里的天子对李修元来说,跟长城脚下的百姓并没有什么分别。
倘若公子苏打不过匈奴大军,也会跟他借住在太子村里老人的两个儿子一样,成为匈奴大军的刀下亡魂。
这才是铁血一样的事实,任谁也不能改变。
李修元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这道长城,或许张良他们将来也用得上……”
老人听到这里如同头上又响了一道劫雷,瞬间被劈得头晕眼花,不得不端起面前的酒猛罢了喝了几口。
直到脸上泛起一道红光,才忍不住小声问道:“大秦会亡吗?”
虽然他看到了一些天机,但是面前的李修元比他还有神秘,于是,不甘心地问了起来。
李修元看着他静静地回道:“当然会亡。”
老人身子猛然一颤,虽然他已经窥探了一些天机,但是没想当李修元竟然给他一个无比明确的结果。
老人自问从修行以来,推演之术天下第一,但是到了李修元面前,却变成了儿戏一样。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来没有看清过李修元的修为,李修元却只手之间替他挡下了三九雷劫,还让他一朝破境。
眼下的老人,才算是看到一线飞升的希望。
想到这里,老人忍不住问道:“几世而死亡?”老人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李修元想着跟徐福前往东海,遇到化为土匪的禁军,忍不住冷冷回道:“这纸糊的灯笼能撑多久?两世而已!”
轰隆一声,天空中终于落下一道惊雷,重重地劈在小镇的上空,像是警告妄言天道之人。
老人吓得浑身一抖,因为李修元的回答终于证实他心里的推演。
如果说来,自己那宝贝徒儿怕是真的要干出一番大事,否则眼前这神秘的酒肆掌柜也会帮上踏上修行之道了。
毕竟,自己想了良久也不敢帮张良聚气,为的就是怕扰乱这方天道的平衡。
没曾想到,眼前这家伙只是挥手之间,先是让张良聚气修行,接着又让自己一朝突破到心心念念的那道门槛。
这,这真的是一场大梦啊。
想到这里,老人忍不住出声制止道:“先生天机不可泄露,往后断断不可如此说话啊。”
“我不怕他。”
李修元淡淡地笑了笑:“我跟弟弟只是来此世间游览一回,不会出手改变这里天道的平衡,若不是前辈窥探了天机,我也不会告诉说出此话。”
若不是眼前老头破境看到了飞升的希望,若不是老人将在往天山而去。
李修元断不会将自己的一些隐秘说与他听,眼下倒是给老人吃了一粒定心丸,让他提前明白自己的推演没错。
天道便是如此,李修元这也算不是泄露天机。
老人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苦笑道:“难怪你要将太子妃带来长城了,原来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
“太子是夫子的得意门生,心地善良,他值得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前辈既然修行到这样的境界,自然知道他可以去过另外一种生活。”
说到公子苏,李修元却没将话说明。
因为不到最后一刻,他断不会将自己替公子苏和孟姜等人以后的去处,告诉任何人。
连小黑他都不会说,因为没有小黑不关心这些。
老人喝了两杯酒,起伏不定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想着自己未来,想着张良的未来都已经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忍不住击掌叹道:“便是天子又如何?”
酒罢,李修元点上火炉烧水煮茶,因为他不知道眼前的老人何时会跟他分开。
老人也一样,有些话想要告诉李修元,再借他的嘴告诉长城上的公子丹。
直到一壶天山灵茶冒着淡淡的花香在屋里弥漫开来,老人捧在手里浅浅地喝了几口,才伸手轻轻地敲了敲桌子。
提醒李修元,接下来,他要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想了想轻声说道:“我离开皇城还有一件事,因为我推算到不久之后,帝星恐有灾象,而我又不是天子的臣子……”
“帝星有灾,怎么了?”
突然之间,李修元想到了那件传说中的大事,当下忍不住喃喃说道:“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是这事吗?”
老人闻言也吓了一跳,连身上汗毛都惊得竖了起来。
看着李修元怔怔地说道:“荧惑守心的天象,只是我的推演,世间绝无第三人知晓,便是张良也不知道……”
老人先是一惊,然后又摇了摇头,荧惑守心只是他无意中推演出来的天象,眼下李修元却能准确说出来,那只能说明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了。
李修元看着老人的模样,禁不住哑然失笑。
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事情比前辈多得去了,你也不要问我为什么,从某种意义上说,前辈能推演出来,才算是真的厉害……”
“而至于我嘛,我早就跟你说了,我只是后知后觉,原因却不能跟你说,这里还请你原谅我。”
李修元淡淡一笑道:“对于谁做天子,我并不关心。”
老人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心宿为帝星,荧惑主灾祸,两者相遇,便预示着灾难的降临……正如你所说,这天下,嗐,不说也罢。”
李修元却不以为然,伸手给老人添上灵茶,回道:“我原以来看完焚书,又经历了坑儒之变,便要带着小黑离去。”
“没想到我还能见证更多的大事,不枉来此一遭啊。”
李修元也没想到,面前的老人竟然将那传说中的荧惑守心的天象也提前推演了出来。
想着将要经历的一些事情,他不由得充满了无限的期盼。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修元没有再接着往下问了,因为接下来的一切他都知道得差不多。
而头上的天道怕是不会容忍两人一直这样讨论下去。
想着老人将去天山,李修元看着他认真地提醒道:“前辈此去天山修行,往后的日子里要注意修炼肉身的法门。”
老人叹了一口气:“这个道理我懂,之前我以前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那道门槛,以至于心灰意冷,只想将衣钵传给张良算了。”
李修元摇摇头,继续说道:“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轻言放弃,便是往后亦是如此。”
说到这里,李修元掏出几张符纸递给老人。
在老人惊讶的神情中,静静地说道:“倘若有朝一日你要在天山上渡飞升之劫,若是没把握,便如今日这般,最后一刻用掉这些符纸。”
对于李修元来说,他跟小黑只是过客,连那天离开都不知道。能为老人做到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
老人小心收起符纸,看着他的眼神变了再变。
过了许久之后才问道:“我那徒儿张良呢?他以后的人生之路会不会有变化?”
李修元摇摇头:“他的人生我管不了,应该就是前辈你看到的那样,眼下他已经是金丹的修为,如果他不去在这个时候找死的话。”
有夫子在皇城看着张良,再加上自己跟张良交代的那些话,他相信张良不会乱来。
再不济,还有小黑看着他呢。
老人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我们师徒的缘分也是一场露水机缘,往后的年年岁岁都要靠他自己打拼了。”
“正是如此。”
李修元起身准备离去,看着老人笑道:“恭喜前辈得闻大道,飞升可期,晚辈怕是看不到哪一天了。”
说完挥挥手,边走边说:“明天,又是一个新的一天。”
老人喃喃回道:“没错,昨日已死,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
……
大漠孤烟直,太直的孤烟却吹不进长城脚下不远处的太子村。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白露之日,相府的小姐终是从长城脚下一军营搬到太子村的新宅里,正如李修元跟公子苏说的那样,这里安静且又方便。
刚好这一日李虎也从明月城回来,因为皇城传来旨意,着州府安排新的城主前往明月城,如此一来,他倒是急不可待要回到自家小姐的身边。
毕竟这也是左相的意思。
孟姜虽然没有搬去跟相府小姐一起住,倒是拎了一些大枣去看望这个曾经照顾过她的妹妹。
若不是李修元之前一再开导她,让她明白了一些关于不同世界的道理,只怕打死她不想跟相府的小姐说上半句话了。
无论怎么说,自己的夫君死在长城上,说跟太子殿下没有一点关系,眼下的她说服不了自己。
相府小姐倒是知书明理,从李虎的嘴里得知孟姜的夫君死在长城之后,倒是安慰起来眼前这个命苦的姐姐。
两人想着接下来未知的岁月,不知不觉中惺惺相惜,互相安慰起来。
而这个时候,李修元已经跟老人行走在漫漫的荒漠之上。
客栈的伙计告诉两人,便是从黄沙镇到月支城,也有数百里的路程。
第九十一章 荒漠有匪,马家余孽
而漫漫大漠跟中原不同,中原每隔数十里不到百里便会有小镇、村落。
这里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荒漠。
眼前的一切让李修元想起了当年在修罗天域,跟着霸王陈送秦妙雨和亲时,行走在荒原上的情形。
便是换了一个星空,也有何其相似的情形。
找不到可以借宿的村落,两人只好牵着马儿继续往前,想着在月亮升起之时,找一处背风的地方过夜。
两人都是头一回来到此地,都没有什么经验,只是凭着直觉一路前行。
茫茫夜色之中,离二人不远处,有一片矮小胡杨林。
有零星的几个帐篷搭在此处,像是路过客商行人在此过夜。
营地里的火堆渐渐熄灭,想来这些人已经入了睡梦之中。
淡淡有星光下,胡杨林中有三个黑影在悄悄地移动,仔细看去却是三名穿着黑衣人。
以三人的模样却不像是大漠上的土匪,因为土匪不会只派出三人行动。
这三个黑衣人却是当初马家老爷连夜逃离明月城时带走的一帮门客。
这些家伙知道自己因为老爷的得罪在大秦的太子殿下,以后都无法在明月城混下去,于是只好跟着来了匈奴。
怎奈荒漠生活清苦,哪里能像明月城那样滋润?
于是这些家伙便忍不住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趁着夜色茫茫打劫荒原上路过的行人和客商。
今天好不容等到一队客商路过,便成了他们眼里的肥羊,一时激动得难以自己。
因为他们当初有明月城里享受惯了,已经让他们养成的某些习惯。
而眼下的马老爷明显不能再满足他们的某些习惯,于是他们便是注意力瞄准了荒原上的行人。
三人的动作很小心,显然不是第一次实施暗杀的行径。
不一到一刻钟的光景,一道淡淡的血腥在风中飘荡,往荒原上而去。
老人和李修元几乎同时嗅到了这道血腥的气息。
老人看着李修元说道:“我感受到了一道血腥的气息,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
李修元抬头望着隐于黑云中的月亮,皱眉说道:“去看看,就在前面。”
老人显得有些疑惑不解,问道:“这样的夜里怎么会有血腥?”
李修元放出的神识已经锁定了三个黑衣人,摊开手说道:“前面有土匪,或许是杀手,我们要快一些过去……”
话没说完,他将手里的缰绳递给老人,自己化为一道清风往胡杨林里卷了过去。
就在三黑衣人解决完一个帐篷,一头钻出来的瞬间。
恍然间看到离他们不远处一个还未熄灭的火堆前,静静地站着母子两人,看着从帐篷里钻出来的黑衣人,母子俩瞬间从火堆前站了起来。
生死之间,火堆前的妇人一把推开自己的孩子喊了一声快跑,然后举起手里的驽箭往三个黑衣人射出!
这是母性的天然本能,她要在最危险的时候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嗖的一声,锋利的弩箭射瞬间射到三个黑衣人的身前。
其中一个黑衣人冷哼一声,挥手用手里的长剑将妇人射来的弩箭打落在地,毕竟妇人只是普通的猎人,哪能跟三个修士相比?
黑衣人打落弩箭,一声怒吼往妇人冲了过去。
另外一个黑衣人如一道旋风卷过,往奔跑中的小男孩而去,只是片刻之间,便拖着男孩回来了火堆前面。
“找死!”黑衣人低吼一声,上前一掌打飞妇人手里的弓弩,将她拍飞出去。
妇人瞬间被击倒在地,虽说伤不致死,但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咬了黑衣人一口,却被黑衣人反手一耳光打得晕了过去。
心里悲痛之下,不由发出一声濒死的痛苦悲鸣。
锃的一声,被小男孩咬了一口的黑衣人长剑出鞘,欲往小男孩头上斩落。
就在长剑斩下的一瞬间,火堆前卷起了一阵旋风,将地上的小男孩卷离了火堆之前,离开了三个黑衣人的视线。
三个黑衣人转过头来,因为他们只听见了马儿的蹄声,却根本听不到有其他人的呼吸之声,根本没有料到这个营地里还有其他的修士。
因为李修元不想给三人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这三个家伙便听不见。
后面赶来的老人眼见李修元没有动手,便卷起一道旋风救下了黑衣人剑下的孩子。
在他的眼里,眼前三个黑衣人压根算不了什么。
他跟李修元想的一样,想搞清楚这三人究竟是路过的杀手,还是荒漠上的土匪?
不等黑衣人开口,老人将男孩放在地上,又将手里的缰绳交到他的手上。
笑了笑说:“帮我把马儿拴好,可以吗?”
回过神来的小男孩一见来了救星,当下拼命地点了点头,拼着两匹马儿往不远处的胡杨树走了过去。
老人望着倒在火堆边上的女人,微微皱眉说道:“这是哪来的杀手?”
三个黑衣人没有吭声,因为他们不仅看见了老人,还看见了不远处隐身于黑暗中的李修元。
虽然他们从李修元身上感受不到真气的波动,但是他们能感受到李修元一身的冷酷之意。
甚至比眼前出手的老人还有冷。
就在老人考虑要不要出手的时候,其中一个黑衣人开口说道:“你们不是匈奴人,为何要帮助这些家伙?”
李修元一愣,他从这家伙的嘴里听出来一些意思,那便是他们三人打劫的是匈奴人,跟自己两人没有关系。
老人一愣,冷冷地回道:“我们虽然不是匈奴人,却不会任由你们横行荒漠,随意杀人。”
老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为首的黑衣人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们杀的是匈奴的人,跟你们无关。”
另一个蒙面黑衣人冷冷说道:“你们既然是中原人,便不该理会这些匈奴人的死活。”
最后一个黑衣人冷漠说道:“我们是在替天行道,你们不知道吗?”
三个黑衣人说话的声音很快,仿佛眼前的老人和李修元身为中原之士,便不应该插手他们在荒漠上斩杀匈奴之人。
三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在呵斥眼前的两人,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隐身于暗处的李修元甚至懒得往前踏出一步,在他看来,这三个家伙交给老人出手就够了。
毕竟对于破境之后的老人来说,面前的三人就跟三个小丑一样。
老人冷冷地说道:“我的眼里只有女人和孩子,没有匈奴之人。”
然后看着三个黑衣人说道:“我还要赶路,你们自己抹脖子死了吧,不要为难我这个老人,好不好?”
他说话的语气很认真,所以听上去很好笑。
而三个黑衣人这些日子不知道在荒漠上杀了多少路过的客商,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快活的日子。
而眼前的老人竟然让他处抹自己的脖子自杀,这在三人眼里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他们看不懂老人的修为,就像他们看不清楚李修元的样。
以为眼前的两人比他们还要疯狂,竟然以凡人之躯挡下金丹境的修士。
这,绝不可能。
看着面前风云不惊的老人,三人只觉得好笑,感觉自打修行以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于是他们非常愤怒。
他们想一刀砍下老人的脑袋,然后再去对付黑暗中沉默的李修元。
老人看不到三人燃烧的眼神,但是他感受到了三人身上真气的波动,以及三人手里刀剑在发出轻轻地颤动。
老人想了想,面无表情地说道:“再不动手,我可要出手了。”
“老东西,找死啊!”
其中一个黑衣人毫无情绪说道:“送上你们的头颅,我便放过这母子!”
话音未落,三个黑衣人飞身冲向老人,要老人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斩出了手里的刀剑,同时将一张黑色事物,当头往老人罩落。
黑暗中的李修元一愣,脱口说道:“渔网也能杀人?这是哪里的门道?”
只有久在江湖中行走的老人才知道,黑衣人的手里绝不是普通的渔网。
而是布满了棘刺和铁钉,如若自己强行去用手挡,只怕是落得个浑身血肉模糊的下场。
看着眼前这幕画面,老人风云不惊的眼里终于闪现出了一道怒意。
只是还没等他拿出自己的长剑,黑暗中的李修元已经出手了。
一道黑色的闪电掠过,将三个黑衣人扔出来的渔网瞬间射上了半空。
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显然是棘刺和铁钉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还没等渔网从空中掉落,便轰地在半空中爆炸开来!
嗤嗤嗤!
无数的棘刺和铁钉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往四下飞射,如果在黑夜里射出了数以百计细小的弩箭,往三个黑人衣而去。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因为三个黑衣人的渔网徒有虚名。
而是黑暗中的李修元平生最恨杀手土匪使出暗器伤人!
眼见防无防备的老人将要伤在三个杀手的渔网之下,弓箭在手的李修元愤怒之下,当即射出了平时不轻易用的符箭!
一箭破去渔网只是开始。
李修元比三个黑衣杀手更绝,他一旦开始动手,渔网上的棘刺和铁钉便成了三个黑衣人催命夺魂的利箭!
不见生死决不罢休。
而老人眼见李修元既然已经出手,愤怒之下的他自然不会手软,手里斩出的长剑带着一道凛冽的剑气,往三个黑衣人斩去!
只见两个冲上来的黑衣人斩出的刀光先是被爆炸声打断,接着又被老人斩出的剑气斩出一阵铿锵之声。
眨眼之间断成了一地的碎片,这还不止,因为剑气还在往前斩去!
愤怒的老人只是斩出一剑,最简单不过的一剑,便将两个扑上来的黑衣人胸口斩出了两个血洞。
也只到此时此刻,两个死不瞑目的黑衣人老喃喃自语道:“原来……你是大修士……”
然后不甘心地往地上扑倒,在李修元和不远处小男子的注视中死在老人的面前。
“见鬼了啊!”剩下的一个黑衣人亡命往黑暗中倒飞而去,魂飞魄散的他,只想化为一道清风逃离此地。
啪地一声脆响,这名黑衣衣胸骨尽碎。
黑暗中的李修元如鬼魅一般飞身而至,一拳轰在他的胸口,将他轰飞之后扑倒在老人的面前。
李修元缓缓上前问道:“说吧,你们是哪来的杀手!?我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你开口。”
“我们是明月城的马家……你要是敢杀我,月支城的单于大王会替我们报……”
黑衣人嘴里的“仇”字还没说出口,身体便瞬间燃烧了起来。
李修元冷冷地说道:“就算单于在此,也救不了你们!”
第九十二章 天高地厚,有缘再会
一夜黄沙漫卷,李修元在老人救醒男孩的母亲后便离开了这片胡杨林。
妇人醒来后也不多说,三二下便将自己的帐篷的物品收了起来,然后赶着马车跟着两人一起离开。
四人往前行了十里地才停下,找了一个背风的乱石堆后搭起了帐篷。
显然男孩的母子之前没见过死人,看着死在营地的商贩妇人和男孩都吓坏了,一直紧紧地跟在李修元的身后,生怕跟丢了。
妇人虽然当时被马家修士打晕了,但是男孩一路上跟她不停止地嘀咕。
终于让她相信眼前的两人就是母子两人的救命恩人。
母子俩刚刚死里逃生,哪里肯放手,自然要跟紧紧地跟着救命恩人了。
好在李修元并不在意路上多出母子俩人,他估计明天老人就得跟他在半路分开。
毕竟两人要去的地方不同。
老人对李修元出手杀匪就跟没看见似的,一个举手之间能帮助自己破境的家伙,若是连几个土匪杀手都解决不了,那才让他感到吃惊。
一夜无语,四人都没有再搭帐篷,而是靠在乱石堆后将就过了一夜。
早晨醒来,李修元看着抱着男孩的妇人脸色依旧苍白的吓人,看着他惘然无助的模样,瞬间明白了一些什么。
叹了一口气安慰说道:“昨夜的事情跟你们没有关系,出门在外难免会遇上土匪和杀手。”
妇人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我们好不容易遇到几个人可以一起回家,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正说话间,男孩睁开了眼睛,也不敢跟李修元说话,只是抱着母亲的手静静地看着他。
李修元想了想,取了两块饼递给两人。
然后说道:“试试这是我在黄沙镇上买的饼,遇上土匪我杀手就是这样,他们不退,我们只好出手了的。”
妇人接过饼,递给男孩一块。
看着李修元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知道大人要前往何处,能不能带我们母子一起回月支城去?”
咬了一口饼,男孩胆子大了一些,这才去马车上翻出水壶喝了一口。
然后看着李修元笑道:“要不要?”
李修元摇摇头,笑道:“你喝吧,我自己有水……正好我要前往月支城,如此就麻烦两位给我带路了。”
男孩轻声喃喃道:“你们不是匈奴的人。”
李修元招手让男孩走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认真说道:“不管是中原人还是匈奴人,都有土匪,也有好人。”
女人闻言笑了笑,轻声说道:“昨天晚上的事情,多谢你们救了我们母子一命。”
从梦里醒来的老人看着妇人笑了笑,问道:“大嫂,我要去天山,从何处走会近上一些?”
妇人一愣,看着李修元问道:“你们……”
李修元挥挥手道:“我跟前辈要去的地方不同,他要去天山。”
妇人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着前面说:“前面十里有一个岔道,前辈只要一直往北而去,路人跟人打听一下。”
天山即使是身为匈奴人来说,也是一个遥远的地方,甚至比长城还要远。
一般人家哪会往那苦寒之地而去?
老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看着妇人笑道:“谢谢。”完了又跟李修元说:“看来老头跟先生的缘分就是前面十里地了。”
李修元淡淡地笑了笑:“相逢是缘,分开也是缘,前辈又何必太过执着?”
老人叹了一口气,望着天空悠悠地说道:“希望,我们还会有再见的一日。”
匆匆填饱的肚子,四人接着往前赶路。
男子跟母亲坐在马车上,李修元和老人骑着马儿远远地跟着,两人十里之外就要分开,倒也不急着赶路。
男孩靠在母亲的身上,时不时回头看着身后的两人,小声问道:“母亲,他们都是中原人,为什么要帮我们杀那些土匪?”
妇人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说道:“可能中原也有好人,就像我们匈奴也有坏人一样。”
小男孩困惑地挠了挠头,一时间搞不明白什么好人坏人之分。
或许在他幼小的心里,对自己好,救了母亲一命的两人就是好人。
想着就要回到月支城,小男孩忍不住问道:“母亲,以后我们还会出来吗?”
妇人叹了一口气,摸着自己儿子的脑袋回道:“打死,我也不再带着你往外闯荡了,我们就在城里待着。”
男孩扭头看着骑在马上的老人,想了想说道:“母亲不是我,我们身上的钱不多了吗?”
妇人微微皱起了眉头,想着昨天夜里李修元塞在自己手里的二个钱袋,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心道也不知道这个中原人要去月支城做什么,竟然把土匪的钱袋都给了自己。
这世间,她就没见过不爱钱的男人。
想到这里,禁不住小声说道:“别怕,我们还有一些钱,到时候娘做个小生意挣钱养你。”
男孩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只要不跑到荒野之中,我们就不会再遇到土匪了。”
马上的老人看着李修元笑道:“没想到,你倒是个不怕麻烦的人。”
李修元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多平生最恨杀手和土匪,我若不管,这母子昨天夜里便熬不过去。”
老人望着前方马车上的母子两人,一时间怔怔望地说不出话来。
心道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人,哪有一个酒肆的掌柜不爱钱,把土匪的钱袋拿去送人?
三个钱袋李修元只给了老人一个,剩下的两个全都给了男孩的母亲。
在他看来,若不是为了生活,母子两人何必冒险来到荒漠之中?
虽然他自以为也是一个热血的修士,此时听李修元这番话说得风轻云淡,毫不着力,一时间难免有些动容。
沉默思考了很长时间,老人笑了笑:“多情也好,无情也罢,只要问心无愧便是了,你一个人去月支城,可得小心一些。”
李修元一听笑了起来,挥了挥手里的鞭子说道:“我又不是去跟匈奴的单于拼命,他们凭什么来找我的麻烦?”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那便是自己也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老人看着他大义凛然的模样,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垭口说道:“我们就要分开了。”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问道:“前辈,你还会不会再回皇城?会不会再见张良?有没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他?”
老人望着不远处的垭口,感慨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既然离开了,就不要再去打扰他的修行了吧。”
李修元想着张良的模样,忍不住回道:“如此也好,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来到垭口处,李修元跳下马来,望着面前的岔路,忍不住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他跟老人相交不多,但是两人却也能交心相谈,眼前此一别可能便是永别,自是心里暗暗感慨不已。
想了想,掏出一个锦袋递给老人。
静静地说道:“我身上除了几瓮酒别无长物,这里有两瓮酒送给前辈,愿你一路顺风,早日闻道破虚。”
完了轻声传言,将锦袋的使用方法跟老人说了一遍。
最后揖手道别:“山高路远,一路走好。”
老人一哆嗦,小心地收起锦袋,跟他揖手回道:“天高地厚,我们有缘再会。”
手里马鞭轻轻挥动,骑着马儿瞬间往天山的方向而去,远远地传来了一句不知名的歌谣,听得李修元直想骂人。
山梁梁高,
山沟沟宽。
望不见尕妹子,
心里酸。
……
望着老人远去的背影,李修元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回头看着发呆的男孩笑道:“你可不能跟那家伙学啊,他是老不正经,你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男孩扭着看着自己的母亲,笑了笑:“母亲,顶天立地的汉子是什么?”
妇人闻言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看着李修元问道:“先生,我们是接着往前吗?”
李修元跳上马儿,静静地回道:“一路往前,我要去月支城看看,要是路过村镇我们就停下歇息,不赶时间。”
妇人点了点头,继续扬起鞭子赶车,然后在男孩耳边说了几句。
听得男孩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他就是李修元口中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风沙漫漫让李修元很不喜,骑在马上的他最终还是翻出一条黑色的丝巾,将自己的嘴巴鼻子围住,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匈奴的汉子。
……
皇城里的书院,夫子所在的雪山已经层林尽染。
在春天突破到金丹境后的张良,打从李修元离开后,便成天跟在夫子的身边学习六艺,甚至时不进跟淑子练一会琴疲乏。
这些日子夫子教了他一些道理,使得站在山间看皇城的张良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期盼。
从遇到神秘的老人那天起,到李修元帮助他淬体踏上修行之道后,更是觉得胸腹间有一道澎湃的力量,想要背后生出一对翅膀腾空而去。
只不过,李修元当初不知是故意为难他,还是张良天资不如小黑。
在张良破境到金丹之后,一身修为便如同被这一方世界禁锢,再难有一步寸进。
这让他很是难受,这些日子在跟夫子讨教之下,终于明白自己在药物的帮助之下破境太快。
往后怕是十数年都很难再有寸进。
而夫子跟李修元和神秘老人一样,更多的天机也不知道告诉自己这个得意的弟子,因为那是张良的路。
既然李修元选择让他放羊,夫子也认可以李修元的方法。
这方世界需要一个平衡点,张良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打乱这个平衡。
站在山间望皇城,眼下的他比起当初刺秦的张良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倍,可以说是天上人间的差别。
便是这样他也没有骄傲,微皱的双眉间,露出一抹淡淡的自嘲,轻声叹息道:“又不是你一个人是妖孽。”
漫漫修远的修行路,一旦踏上便不能回头,一旦踏进这道门槛,他才明白李修元说逆水行舟的那些道理。
他虽然已经踏进这道门槛,不知再破一境,还要花上多长时间。
因为他还很年轻,因为他遇到了神秘的老人做了自己的师傅,遇到了夫子做自己的老师,又遇到了李修元做自己的大哥。
所以,他有足够的资本值得骄傲,虽然这种骄傲让他如锦衣夜行,除了淑子他甚至不敢在小黑面前过多地流露出自己的骄傲。
因为他有一种隐隐的感觉,或许比他小上许多的小黑,甚至自己未来的夫人淑子,眼下丝毫不弱于已经金丹之境的他。
看着山间的金黄,他有些蠢蠢欲动……
第九十三章 小黑的剑,张良的气
山间有些落叶林已经开始掉叶子,一阵风过,发出沙沙的声音,风中有几片枯叶往他飞来。
张良忍不住用手里的木剑去斩风中的落叶。
只见一道剑光在风中闪过,最后只是搅得落叶发出一阵难听的声音,于风中乱舞一通后纷纷跌落。
收剑的张良看着光秃秃的木剑,感慨道:“这剑法,如何斩雪?”
“这样的剑法,自然斩不成雪了!”
就在这时,山道下忽然响起一道清稚的声音,声音没有惊艳只有一丝淡淡的戏谑。
张良闻言之下,忍不住往山间望去。
却是一身换了一身青衫的小黑正快速自山间往上而来,看着一脸愁容的张良呵呵笑道:“哥哥要是在这里,肯定骂你笨死了!”
张良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因为他心里有一个疑问,从他认识小黑开始,这家伙身上便没有一丝的真气波动。
心想小黑若是个普通人,怎么会是李修元的弟弟?怎么会跟淑子一连练剑弹琴,陪着夫子在山间煮茶?
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忍不住问道:“小黑你是不是早就突然了金丹之上的境界?”
小黑一路往上跑来就没歇过,小脸被山风吹得通红,听到这话吓了一跳,显得更红了一些。
听到张良的问话用力摇摇头,说道:“怎么可能呢?小黑只是力气大一点而已!”
李修元反复告诫过他,不许乱说话,便是夫子和张良也不可以。
没想到今日差一些便被眼前这家伙套了话去,要是给哥哥知道非得骂死自己。
张良想了想不对,忍不住皱眉说道:“要不?我们试试剑法,我都练了这么久了……”
小黑哪里肯上他的当,摇头说道:“哥哥说了,小黑只能跟淑子姐姐练剑,眼下不能跟张良哥哥比试。”
张良哪里肯信,手里的木剑倒转指向从山间走来的小黑。
静静地问道:“你淑子姐姐呢?为何不在夫子这里?”
小黑眼见张良跟自己发起了挑战,心里的火苗腾的一下燃烧了起来,心想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
这一刻,他早将李修元的交代扔到了脑袋后面。
乌溜溜的黑眼珠里满是笑意,看着张良笑道:“淑子姐姐在学堂里上课啊,我来给老师送茶叶……你想跟我打架?”
面对已经是金丹境的张良,小黑笑嘻嘻的脸上没有一丝害怕的神情,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想要试试被禁锢后的自己,能不能暴虐师兄一回。
或者张良当他是一个好欺负的对手,岂不知道小黑才是那个真正可怕的人。
张良自嘲一笑,心道自己打从刺秦回来之后,便没有跟人动过手了。
眼下自己怎么说也是金丹境的修士,不可能连小黑都比不上吧?
万一自己未来的夫人淑子都比自己厉害,这以后还让他如何做人?岂不是成日要被自己的老婆欺负了?
于是看着小黑说道:“过几招试试,我保证不打痛你,我以夫子的名义保证不会打伤你,老夫就在屋里。”
说完这番话,张良心虚地往木屋的方向看了一眼,生怕被老师听见,然后暴揍他一通。
“如此,让你吃些苦头也好。”
坐下木屋里的夫子放下手里的竹简,伸手点着了桌上的火炉,小黑从山下带了茶叶,他可以烧水煮茶了。
断了两天的茶,憋得让他非常难受。
眼见不知死活的张良竟然要挑战小黑,一时忍不住想看看这一身修为看不透的兄弟两人,到底隐藏了一些什么样的秘密?
他跟张良一样,绝不相信李修元连张良和淑子都踏入了修行之道,会放任自己的弟弟一事无成?
所以,坐在木屋里的夫子也装聋作哑,静静地看起了两个弟子的热闹。
小黑咯咯地笑了起来,把小手伸到背后。
看着站在路口的张良说:“小黑怕痛,张良哥哥你要是欺负我,小心哥哥回来揍你哦。”
张良一愣,看着他摇摇头:“我不是以大欺小,你别害怕,我只是跟你过几招试试我的剑法而已!”
“唰!”的一声响起。
没等张良出手,小黑在身后的小手不知何时取出以自己的竹剑,出乎意料的是,没等身为师兄的张良出手,小黑已经抢攻了过来!
小黑用的不是木剑,李修元用千年铁木削的木剑他已经送给的淑子。
这是哥哥在天山上的紫竹削的几把剑,当时天山上的一帮孩子人手一把,包括他这个做师叔的也没少拿。
剑出!
他一脚踩在山道上的石板上,借着一道反弹的力量身化一道闪电往路口的张良斩出一剑。
这一刻,他将站在路山的张良当成了天山上的杏花,秋天的落叶,以及夫子这座雪山冬日里的一片纷纷飘落的雪花!
他每一脚踩山道的石板上,都会将上面的落叶激荡得飞出。
这一刻的小黑不再是当年那只骄傲的小神龙,也不是冥河深处那只喝了一肚子神水的金乌,他只是书院夫子的学生。
山道上的落叶,被小黑卷起的一道旋风纷纷往道路两旁飞去。
手持竹剑的小黑挟着一山落叶,一道旋风而来。
张良眼瞳微微一缩,握在手里的木剑斩出一道剑气,同样激起山间枝头的枯叶,于瞬间化为无数枝铁箭,嗖嗖刺破虚空,往小黑斩去。
离开枝头的枯叶比雪花一重上几分,看似将在枯萎,却凝聚了他金丹境的真气,一往直前斩向扑过来的小黑。
山风吹拂小黑通红的小脸,一身青衫在风中呼呼作响,他的速度比张良更快,快到张忍良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小黑小小身躯蕴含怎样强大的能量,更无法想象他瘦小的身体能化为一道旋风自山间往张良刮来!
小黑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张良斩出的那些枯叶所化的飞剑嗖嗖作响,看似从山道上迎面扑来的小黑根本无法躲避。
小黑自幼跟小白在神龙大陆跟妖兽拼命,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躲避。
所以身化旋风冲上来的小黑眼里露出一抹狠厉,有神龙的冷漠,有金乌的骄傲,更有师弟对师兄的那一丝不屑!
他手里是一把薄薄的竹剑。
只不过,这不是一把普通的竹剑,李修元闲着无聊的时候,在上面铭刻了一道加速的符文。
当小黑飞身跃起身化旋风的时候,他便激活了竹剑上的符文!
于是,符文加持之下,竹剑在出一道轻微的呼啸之声。
而这微不可及的声音,站在路口的张良去听不见。
虽然不是剑气如虹,可是比如虹的剑气更可怕,张良斩出一道剑气所化的落叶之剑悄然散开。
还没等张良好好欣赏便散成了一地的碎叶。
身为金丹之境的张良自然不可能甘心认输,当剑气所化的旋风散乱开后,忍不住凝聚金丹之力再斩一剑。
只是当下的小黑,已经在山道上飞奔而来离他不到二丈之地,已经斩碎了他剑气所化的全部落叶飞剑。
落叶被一道山风吹得漫天飞舞,看花了张良的眼睛。
张良苦苦修炼的剑法,在金丹之境的加持之下,已经快如疾风。
然而却无法跟小黑若闪电一般速度相比,一道迅猛的剑气,只能衬托出小黑风中之剑凛冽的气势。
一剑斩雪的小黑一剑斩去落叶一片、二片、五片。
眼看就要斩到张良跟前的三尺之地。
张良大喝一声,手里的木剑再次往前斩出,他要将小黑手里的竹剑挡下,然后将小黑一往直前的气势一剑斩去!
木剑重过竹剑,他自认为自己的修为高过小黑,出剑快过小黑!
只不过,看似脆弱的风中竹剑。
一旦出招,便比疾风更快,如闪电般往张良袭来。
山道上,无数的落叶随着两人的剑气纷纷扬扬,在一声爆裂声中狂飞乱舞。
张良身后的几棵落叶林枝头的树叶,瞬间被小黑斩出的剑气如狂风一般刮飞枝头,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张良闷哼一声,往后退了三步。
在剑气临身的那一瞬间,只听脑后一声轻响,却是小黑故意斩出的剑气破去他用来拴住一头黑发的丝带。
刹那间站在路口的张良一头黑发在风中乱飞,乍看之下凄惨无比。
握着木剑的右手,在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低头一看,手中用铁木打造的木剑,竟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伤痕。
收起竹剑的小黑如一道清风般追着彩云离去,刹那之间从他身边闪过,往夫子的小院里飞掠而去,
扭头看着张良笑道:“我都说了,师兄这一剑还不能斩雪哦。”
张良气得哇哇啊道:“小黑别跑,我们再打一架,我保证……”
小黑哪里肯理他,早就闪身进了小院,一头往夫子所在的客堂钻了进去,远远地吼了一声:“让老师揍师兄一顿吧。”
风中传来夫子的声音:“张良你确实不会打架,练剑花的功夫不如小黑和淑子,看来你只能欺负别人,他们两人你还是算了吧。”
张良看着手里的木剑喃喃自语道:“连老师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坐在客堂里的夫子从小黑手里接过茶叶,小心往茶壶里落入。
听到张良的话气得直嚷嚷:“你自己想想一天下来,你花了多少时辰练剑?你还要不要脸?”
“弟子……弟子还要读书。”
张良叹了一口气,扭头往小院走来,边说边说道:“我跟他俩不一样,我还有许多事要做,我的学业还没完成呢。”
夫子听到张良的狡辩,不由眉头微皱,当下沉声说道:“你以为小黑和淑子不要学习?他们还要学习茶道和琴道。你又学了几样?”
“师兄要是偷懒,会被哥哥笑话的。”
小黑看着走进来的张良同情说道:“哥哥现在怕是一天都要花上一个时辰练剑,张良哥哥你比哥哥还要厉害吗?”
夫子叹了一口气,看着张良说道:“学而时习之,你的琴道、茶道、剑法甚至六艺,你有没有做到时习之?”
张良气苦之下,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还没等小黑接话,山间突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声音:“小黑,有本事你不要跑。”
听着这道声音,小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看着张良大声说道:“张良哥哥你既然手痒,今天就让淑子姐姐陪你练剑!”
第九十四章 张良的亲事,月支王城
小黑的话音未落,一阵风刮进了夫子的院子,下一刻一身白裙如雪的淑子冲了进来,看着小黑嚷嚷道:“说说,不何不等着我?”
少女冲进客堂伸手去捏小黑的耳朵,一边看着夫子嚷嚷道:“老师,我让师弟等我,谁知道他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小黑轻轻从她手里挣脱:“淑子姐姐你在后面追,张良哥哥在山上堵我,你们两人是合着不想给才师喝茶了哦?”
小黑嘻嘻一笑,顿时拿夫子做了挡箭牌。
夫子一边煮茶,一边看着淑子笑道:“张良已经打输了一场,你要不要试试跟小黑再打一回?”
淑子一听张良打输了,顿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看着他说道:“都说了,这练剑不是三二天的事情,我跟小黑每天都要练上一个时辰,便是大哥怕也一样,你倒好,想练就练一会。”
虽然眼下的淑子已经从当初的阴霾中走了出来,但是事关自己未来的夫君,她自然不敢像小黑这样乱来。
就算要打架,她也只会找小黑,哪敢跟张良动手?
张良沉默了一会,看着夫子说道:“老师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多花些心思在这上面,不让小黑这家伙再欺负了。”
夫子看着两人,想了想说道:“明年春天吧,倘若李修元还没从长城回来,我便替你两人把婚事给办了,老拖着总不成。”
这也是李修元离开之前,托夫子办的事情。
按淑子和张良的年纪,明年春天也是时候成亲了,夫子也明白这事老拖着也不成。
万一哪天自己归隐,万一哪天大秦风云再起,两人要离开皇城,连个主婚人都没有。
小黑一听,忍不住拍了拍手笑道:“放心,哥哥要是没回来,有小黑呢。”
淑子顿时羞红了脸,挨着夫子身边坐下,低低说道:“一切就听老师的安排。”
张良没想到夫子一转眼就把话题扯到自己和淑子的身上,心道自己兄弟去了长城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
这喜酒少了李修元,他心里总是感觉空落落的。
想了想忍不住问道:“老师,我那兄弟不是去长城看看公子苏吗?边关之地清苦得很,他能呆上多久?”
夫从往杯里倒入热茶,平静看着他说道:“他不是你,边关之外还有另一方天地,我若是他自然不会错过那里另一番的风光。”
张良一愣,微嘲说道:“长城之外不就是边塞了吗?大漠黄沙漫漫,有什么好看的?”
听到这里,夫子禁不住厉声说道:“你是白痴么?难道你大秦的皇城才是繁华之地?是你愿意一生老死的风水宝地?”
“大漠边关之外的天地便不是天地?还有数不清的人在哪里生活,还有匈奴大军时不时要来骚扰大秦的边关,否则你以为天子为何要修筑长城?”
“你没事做多读几本书,而不是成天往外跑,天下之大,并不只是你眼里看到的大秦,你干脆不要做我的弟子了,省得说出去丢人。”
夫子的声音比小黑的剑还要锋利,刺得张良浑身是血,看着自己老师发怒的模样半晌说不出话来。
淑子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心道你若不知道白痴,怎么会明白大哥为何不愿待在皇城,而不远关山万里跑去边关?
张良被夫子骂得脸色发白,想了想说道:“有些道理我还不太明白,但是弟子接下来会多读些书,试着去理解我那兄弟为何要去长城。”
小黑叹了一口气,说道:“要不是老师和淑子姐姐,小黑早就跟着哥哥一起去了。”
浅浅地喝了一口茶,夫子叹了一声。
眼中绽出一抹光芒,说道:“我在皇城也待不了几年,希望你们成亲之后互相扶持,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摸着小黑的脑袋,夫子淡淡地笑道:“还是小黑知道珍惜眼前的时光,好好地学习,修行。”
小黑嘿嘿笑道:“我是哥哥的弟弟。”
在小黑心里,再怎么着,也不能给哥哥丢人了。
看着眼前三人三种不同的表情,夫子的心思却飞到了大漠边关,飞到了长城之上。
在他心里,只有李修元这样不辞辛劳,愿意踏破千山万水的修士,才能看到这方世界更多的风景。
张良看着淑子脸上的神情变了再变,心道相府的小姐已经去了边关,自己也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想想之前吃的那些苦头,好像也没那么苦了。
……
漫漫黄沙陪我闯,秋风瑟瑟的边关,便是夫子嘴里的另一番风景。
骑在马上的李修元,也时不时坐在马车上跟男孩和妇人聊一会,在他看来,倘若小黑不是留在书院跟着夫子修行,这会怕也是陪着自己了。
摸着小虎的脑袋,李修元笑道:“我也有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弟弟,只是我把他留在学堂跟着老师读书去了。”
男孩看了自己母亲一眼,轻声说道:“小虎也要读书。”
妇人沉默很长时间,看着自己的儿子轻声说道:“算算,你也差不多到读书识字的年纪了。”
李修元点点头,看着两人问道:“小虎今年多大了?”
小虎睫毛眨了眨,看着他大声回道:“小虎今年五岁了。”
李修元点了点头,笑道:“我弟弟六岁,看来你是得找一个学堂好好跟着先生读书、写字了。”
妇人抿着嘴巴没有吭声,似乎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黄沙随着风景退去,李修元放眼望去,前方不远出现了一片黑色的影子,如此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入眼处,却是一座巨大的城池,隐于黄沙深处的城池。
虽然没有大秦皇城那样高大雄壮,但是眼前这座雄城也是用大块的青石砌成,给李修元一种压迫的感觉。
妇人嘴角动了动,轻声说道:“这便是月支城,以前是月氏部落,现在被匈奴的单于打下,成了匈奴的王城。”
李修元抬头望去,顿时觉得有一种苍凉庄严的感觉,从心里缓缓升起。
原来,这便是匈奴的王城。
原来,这里也有一个月氏部落,一个曾经以此为王城的部落,被匈奴单于驱逐离开了自己的家园。
看来,这里也是丛林。
“我想要买一个院子,不知道你有办法吗?”
李修元想在这里待上一些日子,因为他看来眼前的妇人怕是没有多少钱置办一处宅院。而他,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看着女人不吭声,李修元继续说道:“我出钱,作出回报,我也可暂时先教小虎读书写字。”
小虎一听,顿时嗷嗷叫了起来,拉着妇人的手直摇晃。
妇人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先生救了我们母子一命……无以为报,这院子的事情便交给我吧……”
李修元想了想没有反对,毕竟他也不会在此长住。
最多自己拿些钱出来,再购置一些家具和生活需要的事物。
跟大秦的皇城不同,进入月支城并不需要查验身份,甚至连城门处的护卫也不知道躲去哪里喝酒了。
或许在匈奴大军看来,敢来月支城撒野,就是找死的行为。
大漠中的雄城虽然没有大秦皇城那样雄伟的建筑,但是其繁华程度也不亚于皇城的市集。
三人一路穿街过巷,最后来到城西一处僻静的小巷深处。
李修元抬头望着,眼前分明是一处落满尘土的宅院,未等他跳下马背,女人已经抱着小虎下了马车。
就在李修元目瞪口呆之中,妇人打开了紧闭的大门,又赶着马车从侧门进了院子。
直到李修元牵着马儿进到院子里面,才发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比皇城的四十七号大了不止一倍。
心里暗叹一声,心道行走江湖千万不能小看人,便是眼前这看似落魄的母子,原来在匈奴王城还有这么大一处宅院。
看来,这母子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东边的几间大屋归了母子两人,李修元选了一间靠西边的厢房。
接下来便是打了井水打扫客堂、房间甚至整个院子,小虎在洗了澡后也跟在李修元的身后帮忙收拾。
一边嘿嘿笑道:“先生你会教我读书识字吗?”
李修元笑了笑:“我只能教你中原的文字和诗词,你想不想学?还是你母亲另外跟你请一个先生?”
小虎摇摇头,脸上露出坚决的神情:“小虎就学中原的文字。”
李修元带着他一路来到了厨房里,生了火,煮了一锅烘干的怪鸟肉。
第一天进城,无论是妇人还是李修元,都没有心思去逛市集买东西。
小虎闻着淡淡的肉香,忍不住问道:“先生这是什么肉?”
“天上飞的,我打下来的。”
李修元想了想笑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怪鸟叫什么名字,那个时候我还没遇上你呢。”
两人蹲在灶前嗅着肉香聊了一会,门外响起了妇人的声音:“先生,你在煮肉吗?要不要我帮忙?”
李修元拍了拍小虎笑道:“你拿碗出去,我来盛肉汤。”
小虎扭头大声回道:“娘别催,就好了。”
当三人捧着一碗汤,吃着肉时已是掌灯时节,妇人一边说这肉好吃,一边问道:“先生这肉我从前没吃过……”
小虎咯咯笑道:“娘,这是先生射杀的怪鸟。”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想了想摸出十枚金币轻轻地推到妇人的面前,静静地说道:“麻烦明天去置办一些生活物件,再请两个下人吧……”
他倒不是怕自己动手麻烦,而是想着三人毕竟不太方便,多几个下人也好说话,如此一来自己也不用为吃喝去操心了。
大秦的铜钱他不知道匈奴认不认,但是金币肯定是能行的。
妇人大吃一惊,哪里肯收李修元的钱,皱着眉头说道:“先生之前不是刚给过两袋钱吗?”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可没想到要在这么大的院子里住,这钱你先拿着,不够再找我要。”
小虎眼见金光闪闪的金币,捡起一枚咬了一口,然后笑道:“娘这是真的。”
妇人瞪了他一眼道:“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话没说话,突然看着李修元怔怔地说道:“先生,这肉有问题……”
小虎跟着大吼一声道:“娘,小虎肚子里要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