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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太素先生     我在诸天有角色txt下载     我在诸天有角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章 世间尚有青衣在,虽得天下亦不安

    好在,此时所有人此时的目光都被突然开口的鸿儒袁疆燕所吸引,袁鸿鹄才学冠绝江左,略加追本溯源,就已经看出书生的王霸并用与上阴学宫姓王的稷上先生是同根连气,当年这位稷上先生只要在三场辩论中赢得两场,便可担任学宫大祭酒,只是先赢名实之辩后输了天人之争,最后一场本该是王霸之辩,但王姓稷上先生出人意料放弃了,但世人皆知这位大先生是推崇王霸兼用。这位大先生就是徐凤年二姐徐渭熊的老师,那个在北凉靠着悔棋不断赢了臭棋篓子徐骁的棋坛圣手。

    袁疆燕沉声问道:“北凉姚学只是涉禅,你却明言功利,学禅后来者,往上追寻,无可摸索,自会离去,迷途知返。若是功利,学者习之,立竿见影,一时侥幸立功,见利忘义,后世当如何自处?我辈读书人与百姓笑在一时,后辈却哭百年千年,这便是你的王霸之论?”

    袁疆燕此话也有道理,许宗甲听的此言也是连连点头,想那后世,也是充斥着这种矛盾,虽然生活富裕,物质充足,算得上是太平盛世,但是不乏一些人只言功利,不讲道德,导致拜金主义横行,人心不古,这就是王道和霸道之间的矛盾,好在后世之人也意识到了这点,有所改进,推崇仁义道德,社会风气,顿时改善,见义勇为,崇德鄙利之风渐胜。

    就在这场王霸之论最是热烈之时,许宗甲却突然睁开了双眼,眼中清光大盛,身形一个虚晃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徐凤年本来还在调戏身边的小侍女,却突然看到对面亭中的徐脂虎做出了一个敲板栗的威胁动作,这才放过了可怜的小侍女,拿起身边的葡萄美美的吃了一个,准备继续欣赏陈锡亮的表演。

    徐凤年余光发现李淳罡居然站起身来,向着亭子走去,身上剑意勃发,神情凝重,徐凤年顿时大惊,当初即使是面对吴六鼎,老头儿也是一脸的轻松,如今怎么如临大敌,究竟是何人能给李淳罡如此的压力?

    徐凤年再回头一看身侧,许宗甲居然已经不知所踪,徐凤年顿时明白出大事情了。

    徐凤年注视着李淳罡,见他在亭子前和一个脚步踉跄的青衫儒士争锋相对。

    李淳罡身上的剑意锋芒毕露,地上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痕,向前延伸,只是到了那位中年儒士的身前却戛然而止,好似被什么所阻挡。

    徐凤年大惊,顿时身形一闪而掠,在人群中游鱼一般穿梭而过,来到了老剑神的身后,身边的众人一无所觉。

    徐凤年这才看向了亭子中,此时许宗甲正在亭中端坐,身边还有着不愿听辩论的徐脂虎和小侍女姜泥,此时也正在亭中休憩纳凉。

    中年青衫儒士,脚步坚定沉稳,一步一步的向着亭中方向走去,距离亭中还有二十步时,却停下了脚步,也不理会亭前的李淳罡和徐凤年,双袖相交一挥,掸去了袖上的尘埃,表示了莫大的尊崇,笔直的双膝弯曲,膝盖用力跪在了青石板上,膝下的青石板顿时裂纹密布,向着周围蔓延而去,足有一丈方圆。

    徐凤年咂舌不已,这青衫儒士实在是个实诚人,就连禄球儿这个不要脸的死胖子都没有如此恭敬的跪过徐骁。

    这中年儒士神色凄然,泪眼模糊,沾湿了青衫,一字一顿,咬牙喊道。

    “西楚罪臣曹长卿,参见公主殿下!”

    声音不大,犹如惊雷一般响彻徐凤年的耳边,将他震在当场。

    徐凤年瞠目结舌,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儒士,心中暗暗叫苦,天下儒士数不胜数,怎么就遇见了这一位了,实在是出门没看黄历?

    西楚余孽无数,更有一部分不愿留在离阳出仕,所以才有了洪嘉北奔,但是这么多西楚旧臣中,唯有一人是徐凤年最不像遇见的,就是眼前这一袭青衫的中年儒士,人称官子无敌的曹长卿。

    曹长卿,亡国西楚史载寥寥,只知出身庶族,幼年身体孱弱,以棋艺名动京华,九岁奉召入内廷,西楚皇帝临时兴起考校生死这般宏大命题,不说稚童,恐怕花甲老人都未必能以棋说人生,曹长卿以“盘方规矩若义,棋圆活泼如智,动若骋材棋生,静如得意棋死”策对,皇帝御赐“曹家小得意”,将其家族破格拔擢入士品,因其家族位于龙鲤县,日后曹长卿又别号曹龙鲤。

    十二岁与国师李密手谈三局,先手两局早早溃败,唯独最后一局酣战至两百手,愈战愈勇,李密是黄三甲所言的一死敌手难觅的西楚帝师,由此可见曹长卿乃是天纵奇才,曹长卿得到帝师李密倾囊相授,才学冠绝翰林,帝师李密死后,得意弟子曹长卿便复尔归于寂寂无名,三十岁前都隐匿于重重宫闱之中不为人知,当时春秋诸国中以西楚士子最盛,惟楚有才!曹长卿二十年浸淫棋道,在大内赢得了人生中第三个名号,曹头秀,取自木秀于林一说,足见曹长卿才学之大,幼年入京城,直到三十二岁才去南方边陲独掌一兵,抗拒蛮夷,常设奇谋,每战必以少胜多,再获曹北马称号。

    可惜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西壁垒一战,西楚再无胜算,曹长卿下落不明,再次现身,弓马不熟,刀剑不谙的曹长卿,摇身一变竟成了一力当百万的武道大宗师,夺得了曹官子美誉。

    二十年间,两次武评都稳居前三甲,风头无双,前十年,被这一袭亡国青衫刺杀的离阳重臣不下二十人,每次独身翩然而至,再携人头而去。后十年,曾三次入太安城,其中两次杀入皇宫,先后面对两朝天子,杀甲士数百,最近一次离现任皇帝只差五十步,若非有人猫韩貂寺护驾,说不定就要被其在千军万马之中,摘去那颗世上最尊贵的头颅,据传这位曹青衣曾面对离阳皇帝老儿笑言:“天子一怒,固然可以让春秋九国伏尸百万,而今我匹夫一怒,如何?”

    世间尚有青衣在,虽得天下亦不安。

    武夫至此,该是何等的气魄?

第一百四十一章 青衫虽风流,却是霸道人

    随着西楚亡国,曹得意曹龙鲤等名号都已不被熟知,只剩下曹官子与曹青衣两个,前者是江湖和棋盘中俱是官子无敌的曹长卿,后者更是世上唯一将离阳皇帝头颅视作囊中物的狂儒。

    如今这位只好素衣不好丝竹的西楚旧臣,就跪在了亭前,跪在了小侍女姜泥的面前。天地君亲师,如今家族已经不在,恩师李密也已作古,天地间还有谁值得曹长卿一跪呢,只有这位有些惊惧的亡国公主,本命姜娰,如今的姜泥!

    徐凤年眉头紧皱,异常费解,他不明白曹长卿只是几十年前见过姜泥,如何此时一眼就可认出,难道是因为刚刚在报国寺外,许宗甲的举动引起的气运变化,让曹长卿有所察觉,还是说小泥人过于形似身为西楚皇帝皇后的父母,当然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此时徐凤年最紧要的是,如何抵挡这位成名已久的武评前三甲的武道大宗师。

    许宗甲不用考虑了,迄今为止只和王仙芝相隔千里,虚空交手,斗过一次法,一路上从未出手帮自己对敌过。

    徐凤年瞥了一眼剑意勃发的老剑神,心中有着几分的期望,但是也有些担心,毕竟老不以筋骨为能,老剑神已经是百岁之龄,再加上心境有缺,未必是曹官子的敌手,即使可以抗衡,怕也是生死之战了。

    老剑神虽然答应过徐骁,活着将徐凤年带回北凉,但是却没有说不能缺胳膊少腿,所以应该也不会和曹长卿死斗,更何况,以老剑神的角度而言,巴不得小泥人能够逃离北凉王府的樊笼,才好与他习剑,怎会愿意与曹官子以死相搏?

    亭中,徐脂虎脸色比徐凤年还要难看,徐凤年在江南道将江南士子已经得罪光了,如果此时在此地和曹长卿交手,怕是要死伤一片,到时候,江南道士族必然会集体反扑,怕是要惹下大麻烦了。

    更令徐脂虎担忧的是,曹长卿行事如此招摇,丝毫不顾及姜泥的身份暴露会引起轩然大波,如果被江南道的士子知晓了北凉私藏豢养西楚公主,即使徐骁也要头痛了,毕竟此时北凉王还身在太安城中,算是虎落平阳。

    徐脂虎慢慢的向着姜泥挪了挪位置,心中打着万一不妙,就挟持小泥人,威胁曹长卿。

    徐脂虎虽然对姜泥有着几分宠爱,但是毕竟没有自己的弟弟重要,眼中有着几分歉意,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小泥人。

    徐脂虎也不是完全寄希望于此,做完这些后,眼神看向了在场众人中最淡定的许先生,这位被自己父亲封为座上宾的年轻男子,自曹长卿来到前,就好似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突然现身在了亭中,还吓了自己一跳。

    许宗甲也感知到了徐脂虎的小动作,不由温和一笑,令徐脂虎感到神奇的是,这笑容好像有着安抚人心的作用,自己心中的不安和忐忑瞬间被抚平了,一片安定,再无忧虑。

    许宗甲点点头,示意徐脂虎无需担忧,万事有他,徐脂虎这才放松了下来,在此看向了自己的弟弟,毕竟徐凤年才是北凉的继承人,需要他来破局,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位许先生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只要徐凤年没有生命危险他是不会出手的,只能作为最后一道防线罢了,但也足够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仪态姿容风雅比江南道任何名流都要出彩的曹长卿始终没有起身,双膝跪地,双手撑地,旁人只看到他双鬓已有霜白,但这并未折损八斗风流曹官子的举世无双,雅气风流,联想到他的坎坷一生,愈加平添了这位西楚股肱臣子的第一等名士风范。曹家有子最得意,三十二岁领兵出京城,最后与帝王一弈,权倾宫廷的大太监亲自为棋脱靴,西楚皇叔亲自为对弈两人倒酒,遍数天下士子,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曹长卿缓缓抬头,泪眼望向那个记忆中当年只是活泼小女孩的公主。他此生最得意的不是投子于枰,布阵列势,与君王指点江山,只是求一个君王身侧的佳人笑罢了!

    曹长卿记得她,自然也会记得她的女儿,那个与她一样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曹长卿早年间曾经牵过姜泥的小手,还曾经甜甜的喊着“棋待诏叔叔”,余音未灭,犹在耳畔,曹长卿如何能忘?!

    曹长卿抬眼望去,慢慢起身,心中感叹:“真像她啊!”

    曹长卿垂下了头颅,掩饰着眼中的失态和伤感,再抬起头时,已经是峥嵘毕露,冷声道。

    “谁敢阻我?”

    徐凤年苦笑,这位书生儒士实在是霸道,一点都不像是读书人,已经亡国的曹长卿,已经不再是当初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了,而是可以在太安城三进三出的曹霸王,有圣道转为了霸道,倒也颇为符合今日的王霸之辩。

    曹长卿乃是天象境的大宗师,一心要走或者杀几个人再走,无人可以阻拦,这就是天象境高手的恐怖之处,法天象地,是谓得道,此道非狭义上道门的道,而是几近圣人了。

    许宗甲看了两眼曹长卿的气机流转,不由点头,此时的曹长卿不弱老剑神半分,气机圆满,浩大刚正,气贯乾坤,道合天地,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霸道之风,如不是张扶摇占尽了天下儒家气运,怕早就已经是儒圣境界,成就陆地神仙之境了,这点倒是和老剑神有些相似,一个是境界圆满不得寸进,一个是心境有缺,境界跌落,可谓是半斤八两,平分秋色。

    老剑神身为剑客,最是霸道,嗤笑出声,不悦的挑衅道。

    “曹长卿,你大可试试看!”

    曹长卿不是多话之人,身形提拔,犹如古松,复辟西楚的重担并没有压垮他的腰背,只是双鬓见的白发才可以看出这些年来他过的并不轻松,双手握拳抬起,身形倒退几步,身后两道接天连地的龙卷风卷起了漫天的尘土,一圈又一圈的剧烈罡气以他为圆心向着四周激荡而去。

    许宗甲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辩论之地,心神之力笼罩了过去,随手又布下了一道防护,这才闲适的看着场中的交手。

第一百四十二章 麻衫、羊皮裘、青衫、锦袍

    徐凤年已经是指玄境的高手,依然抵不住曹长卿的气机,不由的向后退了两步,徐凤年咬牙死命抵抗,双脚在地下踩出了两个深坑,这才止住了脚步,右手按在剑柄之上,心中有着挫败感,本来因为修为突飞猛进而产生的一丝自得消失殆尽,面对曹长卿这位天象境的大高手,他居然连气势都抵挡不住,哪还有脸自得。

    曹长卿诧异的看了一眼徐凤年,没想到徐凤年居然只退了两步,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再次向着亭子的方向跨了两步,身后的龙卷更是粗壮了三分,天地一片黯淡。

    曹长卿每跨一步,徐凤年就倒退一步,气机不断的自曹长卿的方向压了过来,徐凤年嘴角出现了一丝血迹,口腔布满了血腥味,为了抵抗曹长卿的气势压迫,徐凤年已经是动用了全力,紧咬的牙关使得牙龈出血。

    徐凤年脸上满是不甘,眼中充满了骇然,这就是武评前三甲的实力吗,那王仙芝还压了曹长卿一头,那又是何等风采。

    许宗甲见此,不满的遥遥头,徐凤年的应对实在是差了些手段,不由嘴唇翕动,用传音入密提点了徐凤年两句。

    “你小子不是已经悟得了剑意吗,气势交锋就是心神意的运用,你小子只会用内气硬抗,是不是脑子抽了?”

    徐凤年听着耳边许宗甲清晰的声音,诧异的看了一眼亭中的徐凤年,心神一动,知道这是传音入密的手段。徐凤年来不及惊讶,连忙将自己心神之力用出,将自己刚刚领悟的还有些稚嫩的剑意布在身前,顿时身周一轻,没了刚刚那么大的压力,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曹长卿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徐凤年,气势再盛三分,再次向前迈步,气势全力压向了对面。

    徐凤年再次感到抵抗困难,有些难以支撑,许涌关不由摇头,知道这是徐凤年习武日短,所以不懂得高手交锋的手段,不由再次提点。

    “朽木不可雕也,剑者最擅长进攻,你把剑意当做了防御手段,乃是事倍功半,你可将剑意当做利剑,寻曹长卿的气机缝隙进行反击,自然不会如此难堪了!”

    徐凤年顾不得被许宗甲一顿讽刺,而是将剑意化为了一柄神兵,心神全力感知着曹长卿的气机变化,寻找气机缝隙,星辰剑法一一使出,抵挡了一波又一波的气机,剑法越发的纯熟圆满,让徐凤年不由欣喜。

    曹长卿见徐凤年居然已经可以应对自己的气势压迫,不由停下了脚步,不在卖弄这种手段。

    高手过招,斗智斗勇斗力,更斗心,曹长卿一生跌宕,儒家本就擅养正气功夫,他亡国后以匹夫之身去抗衡天子之怒,手不沾兵器,身不覆护甲,一袭青衣三进三出皇宫,心智缜密,心性坚韧,心胸恢弘,官子无敌一说,毋庸置疑。

    徐凤年此时只能保证不再后退,想进一步已经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已经远离了亭子。一声锦袍已经满是尘土,狼狈不堪,虽然对敌手段有所进步,但是难以插手李淳罡和曹长卿的战斗之中。

    曹长卿目中无人,手无寸铁,即使面对着当年的春秋剑甲,依然是大步向前,无视老剑神的磅礴剑意。

    李淳罡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剑意,拔下了头顶的神符,挥手一道无匹剑气向着曹长卿冲去,剑气溢出,地面上的青石板四分五裂,被梨出了数十道纵横的沟壑。

    四分五裂的石板被剑气裹挟,形成了一道剑气之龙,滚动之间,张开了巨口,一道霸道的龙吟之声响彻众人的耳边,震人心魄。

    剑气滚龙壁!

    李淳罡曾与西蜀剑圣在皇宫一战,李淳罡剑气所及,一整面存世数百年的恢宏龙壁碎裂不堪,这之前,李淳罡放话西蜀无剑子,单身入蜀,斩杀拦路剑术高手十六人,无一例外皆是被滚动剑气碎尸。

    那时候,无疑是李淳罡的剑道顶点,几近举世无敌。

    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沟壑向着曹长卿不断的接近,声威盛大,只是到了曹长卿的面前却戛然而止,被一股无形屏障所阻,生生的停在了曹长卿的身前,青石板和剑气组成的巨龙轰然而散,四处飞溅的青石板碎片像是利刃一般飞射,将周围的绿植斩得七零八落。

    徐凤年也是抽出了长剑,不断挑,刺,格挡,脚步也是闪躲腾挪,躲避着依附着李淳罡无双剑气的碎片,一时间满头大汗。

    徐脂虎看着向着亭子飞射而来的碎片,脸上浮现了惊骇之色,她不同于徐渭熊和徐凤年,不曾习武,手无寸铁,自然惊惧。

    姜泥也是懵懵的看着眼前的危机,不知所措。

    许宗甲微微一笑,他本是一个观战之人,一开始曹长卿也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但因为用传音入密的手段提点了徐凤年两句,引起了心思缜密的曹长卿的怀疑,这才故意接着机会试探许宗甲的手段和实力。

    许宗甲坐在石桌之前,随手一挥衣袖,一道雄浑的真气挡在了亭子前,所有的青石板碎片纷纷撞在真气墙上,化为了齑粉,簌簌落下。

    许宗甲其实也看出了曹长卿虽然控制着青石板攻向了亭中,却并未涉及到徐脂虎和姜泥,只是为了试探自己的实力,他毕竟是臣子,不会让姜泥处于危险之境。

    曹长卿湛然看向许宗甲,面色如玉,朗声开口。

    “没想到还隐藏了阁下这么一位高手,如果不是北凉世子变化惊人,再加上我们在这里打得如此惊天动地,不远处的江南士子居然一无所觉,我就明白有高人隐藏在此!”

    许宗甲未曾起身,看着独占风流的曹官子,轻笑道。

    “高人谈不上,在下许宗甲,也是一个读书人,不喜争斗,所以才会袖手旁观,还请见谅!”

    亭内,麻衫端坐桌前,闲适淡然,尘世仙佛,俯瞰众生。

    亭前,羊皮裘剑气无双,锋芒毕露,两袖青蛇,剑中之甲。

    亭下,青衣负手而立,两袖清风,鬓间白发,官子无敌,独占世间风流。

    亭外,锦袍持剑,尘土满身,闪躲腾移,朝气已显,三分狼狈,七分锋芒。

    天下翘楚,半数在此!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后浪推前浪,风云决高下

    曹长卿豪气不减,即使面对着许宗甲、李淳罡和徐凤年三人,俨然不惧,丝毫不在乎可能被众人围攻,姜娰在此,他身为臣子自然死战不退,即使身陨,无怨无悔。

    许宗甲看出了曹长卿起了决死之心,不由喟叹,西楚之人腰杆的确是硬,按道理说西楚人才兴旺,车载斗量,君明臣贤,怎么也不至于亡国,但是谁让西楚遇见了不讲道理的徐骁,一人独灭六国的大柱国,西壁垒一战,叶白夔不仅是输掉了兵甲之名,也输掉了西楚的国运,这二十年,西楚士子除去数拨类似洪嘉北奔的集体迁移,留于故国不肯出仕,死于忠烈文字的何止千万人?这些西楚的栋梁一次次动辄数百人共同慷慨赴死,让离阳王朝都感到了畏惧。

    许宗甲此时终于站起了身来,看向了一旁手心满是汗水的亡国公主,懵懵懂懂,失魂落魄,本该是她扬眉吐气的豪气时刻,竟是这般萎靡姿态,委实要冷了西楚士子的心。许宗甲对着曹长卿施了一礼,敬声道。

    “曹官子何必心生决死之心?在下此次绝不出手,作壁上观,敬请放手施为,一睹官子无敌的风采!”

    曹长卿知道到了他们这个境界的人,不屑于说谎,所以对许宗甲的话深信不疑,更添三分斗志,昂然向着李淳罡走去,二人的气势对冲,让徐凤年再也坚持不住,无奈退出了一个安全的范围,他一去,曹长卿就更不用担心背腹受敌,只是全心对峙着老剑神。

    曹长卿这么多年唯一一次全力施为还是在武帝城,接连两日大战,击败六大武奴,一举登顶,据说面对王仙芝时仍是气定神闲,被誉为气机浩大只输齐玄帧,即便不可一世如邓太阿,弹指间破敌,但仍是胜后退出解兵楼,半日一战,三日过后败去六人才到了楼顶。足见曹长卿能为。

    李淳罡也是几十年未曾遇到过如此敌手,剑气锋芒再盛三分,须发飘动,羊皮裘上的绒毛炸起,像极了雄狮,气吞万里,豪气不减当年。

    李淳罡是剑客,有进无退,最善攻击,独臂起手,手掐剑诀,九天之运下垂,化为万千利剑,立于身后,蓄势待发,好似千军万马射出到了利箭,乌压压的一片,将徐凤年都惊呆了。

    曹长卿也是不弱分毫,人生在世,对手难得,李淳罡绝对天下武者最想挑战的对手之一,曹长卿乃是文人,虽然由圣道转霸道,成了天下对霸道的书生,但也是忠臣,对西楚念念不忘,正是有着他的存在,作为一面旗帜,才使得天下西楚旧人仍然不忘故国,对离阳一直不认同。

    儒家本就善养浩然之气,正如《正气歌》中记载: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曹长卿双拳高举,身后再添五道龙卷,加上之前的两道,成七星汇聚之相,组成了奇门之阵,向着李淳罡的万千云剑压了过去。

    许宗甲也不禁走到了亭前,看向了这天地间难得一见的大战,目不转睛,即使是他也无法预料此战胜负,实在是让更添几分兴致。天地间的事情很少有出乎许宗甲预料之外的,如今这场战斗的就是一件,如何不让许宗甲欣喜。

    徐脂虎此时也有着几分担心,李淳罡如果是在全盛时期,自然不惧曹长卿,如今却是年老体迈,修为倒退,还断了一臂,如何敌得过正值巅峰的曹官子。

    江湖永远都是一浪高一浪,即便天赋异禀的天纵英才,一般也是至多各领风骚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已是极致,近百年有些古怪,弈林中出了个黄龙士,武林中有王仙芝坐镇东海武帝城,算是真正的百年一遇,即使是当年如此中天的李淳罡消沉遁世后,剑道只是出现短暂的晦暗期,很快就由桃花枝邓太阿领衔冒头占据剑道鳌头,更有龙虎山齐仙侠、剑冢吴六鼎、棠溪剑仙卢白颉纷纷横空出世。

    只是徐脂虎哪里知道,李淳罡虽然不负全盛时期,老而弥坚,剑道精纯,剑术臻至巅峰,此时他心境虽然有缺,但是已经弥补大半,随时都有可能一朝顿悟,再次踏上剑仙之境。

    许宗甲更是了解李淳罡内心的骄傲,决不允许自己败于后辈之手,除非是心甘情愿,当年李淳罡就是动了惜才之心,才任由王仙芝两指折断了自己的木马牛,不然剑开天门一出,王仙芝怕是要陨落当场,哪里还有无敌一甲子的威名,也正是因为如此,王仙芝才一生甘为天下第二,空悬天下第一之名,让天下武者尽数向后挪了一个名次。

    天不生他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这样的李淳罡岂是他人可以小觑轻视的,就连许宗甲也不敢如此。

    李淳罡右臂挥手,身后的万千云剑瞬间飞出,向着曹长卿攒射而去,飞剑遁空,在虚空中激起了道道涟漪,空见似乎都承受不住如此锋利的见到锋芒。

    曹长卿双拳击出,成七星汇聚的龙卷风瞬间出现在了两人之间,拦在了万千云剑之前,风云交汇,雷霆炸响,大雨如瓢泼一般,淋在了众人的身上,让不远处的江南士子狼藉一片,纷纷离场,进了厢房躲避,却无一人发现不远处有着世间最顶尖的高手在此决战。

    这一幕让徐凤年三人都是瞳孔收缩,对许宗甲这不着痕迹的手段倍感忌惮,即使是骄傲如李淳罡,霸道如曹长卿,也是不得不承认,许宗甲这精神修为远胜于己,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影响数百人,让他们对此间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这种令人感到恐怖的精神力,前所未见。

    二人收回余光,再次将视线投向了风云相交之处,云剑不断的冲入到龙卷风内部,被不断旋转的龙卷风卷入其中,撕扯磨碎,但是在消磨云剑的同时,龙卷风也是体型规模减小,转速减慢,云剑犹如死士畏惧一切,不停的发起冲锋,龙卷也像是一个血肉磨盘一般,将所有来犯之敌尽数磨灭,最后双双消失。

    雷停雨散,阳光普照,一道七彩拱桥悬挂天际。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君子欺之以方,醇儒近乎于腐

    李淳罡和曹长卿,似乎对二人第一次正式交手的结果有些诧异,见风云抵消,不由一愣。

    武者好斗,对手难得,更何况是棋逢对手,难分高下,对视一眼,战意大盛,眸中精光外溢,气势再盛三分。

    这次曹长卿主动出击,身形一掠,径直冲向了李淳罡,双手握拳,犹如流星,轰向了老剑神。

    李淳罡也是不让分毫,身形升空,独臂上举持着神符,一道惊天巨剑直插虚空,剑气纵横,搅散了空中的彩虹,挥手就要斩下。

    姜泥此时却站起身来,怯生生的喊了一句。

    “棋诏叔叔?”

    语气中有着不敢置信,带着三分的怯懦和三分的怀疑,更有着四分的期盼。

    姜泥的声音虽弱,但是犹如惊雷一般让曹长卿猛然停下身形,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姜泥,重重的点头,百感交集。

    姜泥突然红了眼睛,想要迈出亭子,却又止住了脚步,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徐脂虎,又看了一眼徐凤年,徐脂虎努了努嘴点头,姜泥这才胆敢迈步走向曹长卿。

    曹长卿看着这一幕,心酸至极,倍感悲哀,气息不能自控,脚下的地面轰然塌陷。

    姜泥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徐凤年,怯生生的靠近了曹长卿,小心的试探问道。

    “棋诏叔叔,能不能停手不打了?”

    曹长卿脚下的尘土一层层成涟漪状向外扩散,曹长卿深深的看了一眼半空中的李淳罡,压下了心中的战意,眼中再无霸道,只余温柔,拱手轻声道。

    “曹长卿谨遵公主殿下之命!”

    徐脂虎瞠目结舌的看着刚刚威风不可一世,霸道无双的曹长卿,感到了不可理喻。

    曹长卿真可谓是君子欺之以方,醇儒近乎于腐。

    老剑神冷哼一声,身形渐渐落下,收起了手中的神符,再次插入了发髻,当做了一枚发簪。

    曹长卿见此,不由皱眉,神光湛湛,目视李淳罡,开口问道。

    “神符乃是西楚皇室至宝,如何落得你手中的?”

    李淳罡乃是一个倔脾气,最讨厌的就是被人逼迫,曹长卿如此逼问,他自然懒得理会,傲娇的一转头,丝毫不理会脸色难看的曹长卿。

    曹长卿怒气一闪,就要再次出手,讨回西楚至宝。

    姜泥一把拽住了曹长卿的衣袖,小声的解释了一句。

    “是我借给他的,他对我极好,求我和他学剑,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如此真心对我的人!”

    曹长卿闻言一愣,不由疑惑的看向了李淳罡,他怎么也想不到老剑神居然会有一日求着人学剑,而且这个人还是姜泥。

    李淳罡似乎也没有想到姜泥如此实诚,将自己求人学剑的事情脱口而出,完全不顾及自己的面子,脸上出现了一丝扭捏赧然之色,不自在的哼了一声,这才说道。

    “这小丫头天生剑骨,最适合继承老夫的剑道,如今老夫已经是百岁之龄,这身剑道不能随着老夫埋于地下,所以才会想要教她剑法!”

    李淳罡似乎有些不忿姜泥的不识货,想到自己为了求姜泥学剑,简直将老脸丢尽了,再次不忿的抱怨了一句。

    “这小丫头不识货,想和老夫学剑的人数不胜数,哪里像她这般不珍惜机会,还要老夫求着她的?”

    曹长卿也是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李淳罡,再次看向了怯生生的姜泥,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似乎对李淳罡和姜泥之间的关系感到滑稽,要知道自古以来,都是弟子侍奉师父,对师父百依百顺,才能得到师父的指点教导,如今二人却完全掉了个,完全反着来,反而是师父求着弟子。

    虽是如此,但是曹长卿看向李淳罡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亲近,李淳罡是友非敌,对胸有经纬,多谋善断的曹官子而言,自然不会再对李淳罡显露敌意,合纵连横本就是他最擅长的手段,如今西楚想要复国,必然少不得盟友朋友,李淳罡显然是一个可以值得拉拢的对象。

    曹长卿踏出了坑陷的土地,走到了姜泥的身前,再度跪下。这一次,却是为当年那个春秋鼎盛的西楚而跪了。

    老剑神神色复杂的看着跪倒了曹官子,和站着的小泥人。

    许宗甲也是看向了曹长卿,不由的想到了前世的一位丞相,文天祥,二人有着相似之处,都是饱读诗书,胸有沟壑,乃天纵之才,文雅风流,更是对故国忠心耿耿,痴心不改,天下钦佩,不同的是文天祥手无缚鸡之力,死于敌手,曹长卿由文转武,圣道踏入霸道,成了天下有名的武道大宗师,全力完成复国执念,一人攻一城,气魄无双,慨然赴死,死而无憾。

    曹长卿则是符合江湖后辈心目中绝世高手的一切憧憬,身材修长,神华内敛,风度神逸,连下跪都跪得惊心动魄,虽说已是两鬓微白的老男人了,但若仔细打量,仍是颇有一坛老酒的绵醇味道,相信那些个徐娘半老阅历丰富的女子,都要被曹长卿的儒雅风范折服。

    徐凤年站在亭下沉默旁观,看到姜泥傻乎乎望着曹官子,似乎不知所措,欲言又止,便感到有些好笑,这个笨蛋,哪里会想到什么借势,若是稍稍聪明的别人,好不容易有曹官子这种大高手撑场子,还不得一朝得志便猖狂?管你是什么北凉世子殿下,定会让天下第三的曹长卿出手打个半死,最不济也要打成猪头才解气。

    可就是这个被他欺负了许多年的蠢笨小侍女,却让纵横天下的曹官子低了头。

    想到这里,徐凤年就有些憋屈,自己身边也有高手,许宗甲、李淳罡都不弱于曹长卿,同样是江湖中最顶尖的高手,差距却这么大。许宗甲是个祖宗,需要好生供着,就算指点自己也需要看他心情;李淳罡羊皮裘老头儿李淳罡没事就爱掏耳屎扣脚丫,一点前辈高人的风范都没有。

    姜泥不知为何看到了徐凤年嘴角勾起的笑容,本能的瞪了一眼,她这一眼只是出于习惯,并无任何的杀伤力,但是今日不同往日,站起身来的曹长卿即使是背对着徐凤年,徐凤年依然感到一道浓郁刺骨的杀机,曹长卿缓缓转身,平淡的问道。

    “殿下可否将公主交由曹长卿?只要点头,曹长卿可以答应替殿下办一件事情,只要力所能及,绝不推脱。”

第一百四十五章 青衣杀白衣

    曹长卿是何人,那可是离阳朝第一禁忌人物,离阳两代皇帝都对他恨之入骨,寝食难安,天底下大部分的事情都难不住他,能够得到他的一个承诺,自然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得的机会。

    徐凤年却没个正形,嬉皮笑脸的一口拒绝了曹长卿的交易。

    “不行,她是我的,谁都不给!”

    虽然玩笑的说着这句话,但是徐凤年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玩笑,而是极为的认真。

    姜泥听到这话,顿时恼了,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后反驳道。

    “谁是你的了?”

    曹长卿没有任何被拒绝的恼怒,神色平淡,心情甚至还不错,轻笑道。

    “不要紧,过段时间,殿下说不定就会改变主意了!”

    徐凤年依旧吊儿郎当的,但是却极为肯定的说道。

    “别的事情说不定会如此,但是此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曹长卿瞥了一眼手掌扶着剑柄的手,不由的笑道。

    “世子殿下还是先擦擦额头的汗水吧,不然你这剑法怕是要大打折扣了!”

    脸皮忒厚的徐凤年果然听从了曹长卿的建议,将手自剑柄之上挪开,拿出方帕擦了擦汗水,还朝着曹长卿猥琐的笑了笑,一点不知丢人为何物,丝毫不顾及自己北凉世子的颜面。

    徐脂虎见此展颜一笑,心中本应为这场大战而提起的担忧总算是放了下来,看着不言语的众人,不由看向了回到身边的姜泥,好奇的问道。

    “姜泥,你为何称呼这位先生为棋诏叔叔?”

    徐脂虎其实并不清楚曹长卿的具体身份,自然对其身份极为好奇。

    姜泥这丫头也是一个没有心机的人,自然不知道徐脂虎的深意,很自然的回答道:“棋诏叔叔是大国手,下棋很厉害的!我小时候经常看他下棋。”

    曹长卿心潮汹涌,一脸的惭愧,喟叹道。

    “国破家亡之辈,如何称得上国手?”

    众人在报国寺没有再待下去,准备打道回府,曹长卿也不上车,只是静静的看着姜泥和李淳罡上了马车,丝毫没有阻拦姜泥的离开。

    曹长卿看着姜泥的马车,看着身边的徐凤年,再次开口问道。

    “殿下还在权衡利弊吗,这份犹豫可不像是徐骁的儿子。”

    曹长卿嘴角挂起了一丝笑意,瞥了一眼徐凤年的气机,不由笑道。

    “连你们的皇帝都杀不了我,你如何杀得,至少现在杀不得我,可惜,我现在已经找到了公主殿下!”

    曹长卿这是肯定了徐凤年的武道修为,至少是对徐凤年日后的成就给予了肯定,可惜的是时间不等人,在徐凤年没有成长起来的时间里,被曹长卿找到了姜泥,此时的徐凤年完全无法抗衡曹长卿。

    曹长卿见徐凤年依旧不为所动,提了一个极有诱惑的交易。

    “陈芝豹是北凉的白衣战仙,日后,殿下想要继承北凉军,他就是最大的绊脚石!”

    徐凤年神色一动,阴沉了三分,他如何不知陈芝豹在北凉军中的威望,自己要想继承北凉军,陈芝豹自然是最大的竞争对手,陈芝豹甘愿臣服徐骁,但不代表着陈芝豹愿意臣服徐凤年。

    徐凤年苦笑一声,好奇的问道。

    “北凉的问题像你这种大人物也关注吗?”

    曹长卿眸中带着深意,没有回答徐凤年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徐凤年苦涩更盛三分,是啊,这种明眼人都可以看出的问题,谁不知道,谁有不关心呢,北凉如今微妙的形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如果徐骁死了,陈芝豹绝对是不会臣服徐凤年的,想必这也是离阳王朝最想看到的局面,所以才会一直迟迟不愿意承认徐凤年继承北凉的资格,这才有了徐骁孤身进太安城的一行。

    曹长卿伸出手掌,将手掌翻了过去,自傲道。

    “陈芝豹对你们来说是个大麻烦,徐骁是不能杀陈芝豹,而你是少不了,但是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只要你答应让公主殿下跟着我走,我就出手击杀陈芝豹,如何?”

    徐凤年一脸的苦笑,心中不得不承认,青衣杀白衣,这个提议让他心动了,但是不知为何,想到了那个傻傻的小侍女,却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道。

    “我不同意!”

    曹长卿有些愣神,他看得出来,徐凤年已经心动了,就差点头了,但不知道为何最后居然会是这么一句拒绝的话,但是曹长卿也不急躁,只是默然的看了一眼徐凤年,闪身就离开了此地。

    徐凤年却是知道,曹长卿并没有离开,只是在暗中跟随而已,他绝对不会放弃姜泥这个公主殿下的。

    徐凤年迈进了马车,这辆车内只有徐脂虎一人,裴南苇已经被徐脂虎安排到了李淳罡和姜泥的马车上,她有话需要单独和弟弟说。

    “刚刚的那个曹长卿就是曹官子?”

    徐凤年默然的点点头,徐脂虎倒吸一口凉气,曹官子的威名,连她这个不懂武艺的小女子也是久仰大名了。

    “曹长卿武功真如世人所吹捧的那般了不得?”

    徐凤年长呼出一口气,轻声笑道:“厉害得一塌糊,生猛得涂稀里哗啦。”

    徐脂虎一脸的担忧,小声的问道:“那姜泥怎么办?”

    徐凤年没有说话,他现在乱的很,说实话,姜泥这个亡国公主的身份对北凉王府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人物,可有可无的一个小侍女罢了,但是徐凤年就没法开口将姜泥交给曹长卿,只要这个想法冒出来,他就极为不舒服,舍不得。

    武道成就一旦到了顶点,自有傲视群雄的资格。

    曹长卿首次闯入皇城时如入无人之境,霸气得无以复加,更是对对离阳皇帝放言道:“诛赵自是平生志,莫笑儒臣鬓发苍。楚剩三户又如何,我入皇宫如过廊。”

    对于曹长卿这种执念甚深,不惜性命,几同走火入魔一般的武道大宗师而言,几乎谁都奈何不得他,即使是王仙芝也难以阻拦曹长卿想要拼死做成的事情,对于此生不忘西楚的曹棋诏来说,姜泥就是他认定了的事情,即使谁拦在身前,他都会一股气的杀过去,绝不妥协。

    “除非,许宗甲愿意出手!”

    徐凤年暗暗嘀咕着,但是他也知晓许宗甲绝对不会出手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世子有六怕,最怕是宗甲

    放不放姜泥,让她跟着曹长卿离开。

    徐凤年在马车上思考了一路,也没有下定决心,纠结的很,理智告诉他,用一个小侍女换得顺利执掌北凉铁骑,绝对是一个划算的买卖,占了大便宜,而世子殿下恰恰是一个喜欢占便宜,不愿吃亏的主,但是就这么一个占了大便宜的交易,徐凤年从心底里就不愿意。

    直到回到了徐脂虎的写意园,徐凤年也没有做出决定,徐脂虎,看着纠结的弟弟,若有所思。

    到了晚上,徐凤年感知到了曹长卿的气息,知道了曹长卿已经进入到卢府,就在写意园外,不由皱眉。

    如今,徐凤年总算是知晓了离阳两代皇帝被曹长卿威胁下的感受了,这么一位武道大宗师,总是在自己的身周转悠着,果然让人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

    徐凤年无奈走出了房间,没想到了看到了徐脂虎正在亭中休憩,似乎也是有着烦心事,不能入睡。

    徐脂虎看着深夜还未入睡满脸纠结的徐凤年,悄声问道。

    “这位曹官子放话说只要肯交出他的太平公主,就去杀陈芝豹,可是当真的?”

    徐凤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一天他总是思考纠结,眉心此时有些疼痛,听了徐脂虎的话,自嘲道。

    “曹长卿是何等骄傲的人,自然不会和我这个晚辈开玩笑!”

    徐脂虎动了心,思量了半天,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不由试探的问道。

    “你说曹长卿去杀陈芝豹,会不会就是咱爹早就想好的路子,正是因为如此,才冒着被弹劾的风险私藏姜泥!”

    徐凤年眉头一皱,不由开口怀疑道。

    “这怎么可能,徐骁哪里有这么深的算计,你实在是太高看他了!就徐晓那个棋力,实在是不堪入目,臭棋篓子一个,也就只能跟上阴学宫的王祭酒杀个你来我往的。再说了,徐骁也未必对陈芝豹有必杀之心。”

    徐脂虎回忆了一下徐骁的棋力,不由赞同的点点头,认同了徐凤年的判断,想了想后,还是小声的说道。

    “对你而言,如若陈芝豹在可杀不可杀之间,那就留着他,你大可以慢慢和他争锋较量,可以当做一块磨刀石。如果你对陈芝豹心存必杀之心,你却是不能出手,不然会使得北凉内讧,损耗太大,完全可以同意曹官子的提议,由他出面解决陈芝豹,毕竟陈芝豹除了是咱爹的义子,还是北凉仅次于咱爹的第二号实权人物,这位白衣战仙可不是省油的灯,甘心给咱们爹做义子,可不一定情愿做你的踏脚石啊!”

    徐凤年点头,他也清楚,徐脂虎所说的是事实,的确有曹长卿出面最是合适,而且绝对没有人会怀疑是徐凤年指使的,因为天下谁人不知北凉是西楚的死敌,曹长卿万万不会为徐骁和徐凤年卖命的。

    徐凤年仰头看了一眼星空,感叹道。

    “看来曹官子出手,最符合北凉的长远利益。徐骁这次不是有李义山这样的高人指点,就纯粹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被他歪打正着了。”

    徐脂虎看了一眼并不开心的弟弟,问道。

    “凤年,你这是考虑好了,准备放姜泥离开了?”

    徐凤年自嘲一笑,苦涩的道。

    “说不放,也只是死鸭子嘴硬,我如果不爱惜这条小命,倒是可以不知死活的和曹长卿对着干,死磕下去,但是我却没法如此任性,毕竟徐骁一大把年纪了,总不能光给他添堵。何况这次的事情,也超出了京城那位的底线,如果姜泥不离开,对她对北凉都不是一件好事。”

    徐凤年想了想如今的局势,不由咒骂了一声。

    “曹长卿不愧是大国手,官子无敌,布局精妙,深思远虑,知道我有顾忌,再加上青衣杀白衣的诱惑,打蛇打七寸,我毫无选择的余地,此时他应该心里很得意吧,真是逼急了我,我就舍了自己这张脸,开口去求许宗甲,无论如何都要请他出手对付曹长卿!”

    徐脂虎闻言一愣,不由好奇的问道。

    “许先生?他治得了曹官子?”

    徐凤年默然点点头,他也知道自己那是气话,他怎么可能为了曹长卿,强逼着许宗甲出手,这会坏了他们之间的情意,而且曹长卿毕竟不是他的敌人,对姜泥的日后更是一个保护。

    徐脂虎看着发泄着心中不满的徐凤年,出声问道。

    “你是不是很喜欢姜泥那个丫头?”

    徐凤年没心没肺做了个鬼脸,笑道:“能不喜欢吗,看了这么多年,越长越好看,总看不厌,越看越喜欢。”

    徐脂虎叹息道:“只是喜欢吗?”

    徐凤年顿时愣了愣,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他似乎从未深思过,或者说他不愿意深思下去,乐得糊涂,如今被徐脂虎戳破了,更是让他平添了几分困扰和苦恼。

    徐脂虎摸了摸徐凤年的脑袋,问道。

    “我有时也好奇你怕什么?”

    徐凤年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叹道。

    “怕的很多,怕大姐不开心,怕二姐生气。”

    徐凤年深深看了一眼自家大姐,再次说道。

    “更怕徐骁!”

    徐脂虎似乎有些被这句话逗笑了,使劲拍了一下徐凤年的肩膀,反驳道。

    “整个北凉谁不知道你对徐骁动辄打骂,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你会怕咱爹?”

    徐凤年似乎是被勾起了温馨的回忆,嘴角勾起,叹了一声。

    “我怕徐骁老了!”

    徐脂虎默然,徐骁的确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已经是须发皆白,腰身佝偻的老人了。

    徐凤年接着感慨的说道。

    “也害怕陈芝豹真的反了!”

    徐脂虎点头,陈芝豹的本事没有人敢小瞧了去,他是真正的天才,无论是文武,还是统兵之术,都是极为精通,除了资历,可以说不弱如徐骁半分。甚至论作战之中的手段阴狠,更甚徐骁,这种人怎能不让人怕。

    “更怕京城那位,怕他嫌借刀杀人太过麻烦,亲自举刀杀人!”

    徐脂虎嗯了一声,深以为然。那位自登基来,勤恳理政,兢兢业业,不知疲倦,忠臣怕昏君,权臣却是最怕明君,生怕一觉醒来,就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徐凤年说完沉默良久,徐脂虎以为徐凤年已经说完了,但是徐凤年却有突然加了一句。

    “最怕的还是许宗甲!”

    徐脂虎手停在了徐凤年的头顶,直接僵在了原地,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徐凤年。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月下痴人,笑中有情

    徐凤年似乎也知晓徐脂虎的疑惑,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许宗甲的房间,沉声解释着其中的原委。

    “曹长卿不过是武评探花,就已经逼得离阳的两任皇帝老儿昼夜难安,也逼得我不得不妥协,而许宗甲实力更甚曹官子,比之王仙芝更胜一筹,已经可称得上天下无敌,,如果他要是起了心思想要杀一个人,怕是天下间无人可挡!”

    徐脂虎没想到徐凤年对许宗甲如此高的评价,实在是看不出温文尔雅的许先生会是一个修为比王仙芝、曹官子更高的存在,如果真是如此,那么的确是值得敬畏。

    徐凤年看着好似被许宗甲实力惊到的徐脂虎,话风又是一转,接着安慰道。

    “所幸许宗甲对权势名利丝毫不感兴趣,性子冷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万幸吧!”

    徐凤年长舒了一口气,今天在报国寺中,许宗甲报复江南士族的手段着实惊到了他,他甚至不敢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因为可怜许涌关,伸手帮了一把,是不是北凉王府就会落得同一个下场,自己所想守护的一切是不是都会毁于一旦,这种仙佛手段神通,如何不让人惊惧畏惧,当然这些徐凤年倒是不曾和徐脂虎说起,免得她担心。

    许宗甲的房间,正躺在床榻上休息许宗甲,此时睁着双眼,无语的摇摇头,知晓是今日自己和曹长卿的手段将徐凤年惊到了,对自己起了畏惧之心,无所谓的一笑而过,丝毫不介意徐凤年的忌惮和畏惧。

    徐脂虎陪着徐凤年待了一会,这才回房间休息,但是徐凤年心中有事,却是依然睡不着,希望自己可以在单独待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明月已经高悬中天,银色的月华铺满了地面,徐凤年呆呆的坐在那里,心里一片乱麻,他虽然知道自己无法阻拦曹长卿带走姜泥,但是依然心有不甘,对自己实力不足有着痛恨。

    想着心事的徐凤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

    徐凤年回过神,看着眼前有着两个梨涡的小侍女,强打起精神,再次看玩笑调侃着对方。

    “这么晚了还不睡,干什么,是不是想要让我付清银子,好跟我划清界限,一拍两散?”

    姜泥顿时大怒,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面目可憎的徐凤年,生气的伸出了白嫩的小手,放到了徐凤年的眼前,凶巴巴的说道。

    “两百七十二两八十七文钱!赶紧给我!”

    徐凤年看着眼前生气的小侍女,心中似乎瞬间轻松了许多,继续逗弄着小侍女,极为阴险的说道。

    “你信不信,我将这两百七十二两八十七文全部换成铜板,让你明天自己背着大麻袋走,累不死你!”

    姜泥冷哼一声,转身走出了亭子,不知为何单薄的身影在月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悲伤和寂寥。

    姜泥没有回房间,而是愣愣的看着湖水,怔在了原地。

    沉默的气氛在院中升起,良久,徐凤年才再次开口问道。

    “怎么还不走,小心逼急了本世子,我直接和曹官子玉石俱焚,我就不信了曹官子能够敌得过北凉城的三十万铁骑!”

    姜泥看了一眼嘴硬的徐凤年,轻声问道。

    “我如果走了,是不是就杀不了你了?”

    这话如果只听内是有些杀气,但是语气却极为不舍和温柔,不像是仇人之间的对话,更像是痴问。

    徐凤年默然,他自然知晓姜泥为何对杀了自己有如此深的执念,原因很简单,这个小侍女最是胆小,怕打雷,怕鬼怪,什么都怕,国仇什么的,她不懂,但家恨,要她去跟徐骁报仇,可是徐骁可是大柱国,哪里是她这个小丫头能够对付的,所以找来找去,发现只有贪花好色,不学无术的徐凤年最好对付,自然就将报复的对象定成了徐凤年。

    姜泥出了西楚公主的身份比较特殊外,其实并无什么出奇的,胆小又小心眼,见过徐凤年练刀时吃得苦,就怕吃苦,不愿意和李淳罡学剑。在刺杀徐凤年失败后,被徐渭熊投入枯井中,待了三天,吓得这个小丫头一连做了半个月的噩梦,欺软怕硬,对徐渭熊怕得很,不敢报复,就将这笔账算在了徐凤年的身上,不仅小心眼,还很小气,没事就偷偷数铜板,但说她小气也不对,神符说送就送出去了,只因为李淳罡是第一个对她如此关心的人,她就掏心掏肺的将自己藏着的西楚至宝赠与了李淳罡,如何不让人感到可笑。

    姜泥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人,哪里有什么心机,每天喜形于色,每次她的那些自以为隐藏很好的心机,徐凤年都看得出来,明明白白的,也不说破,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徐凤年看着一脸期待的等着自己答案的小泥人,笑道。

    “当然不会,有曹官子和老剑神两位高人教你,说不定过个几年就能杀我了。走吧走吧,省得天天在本世子面前晃荡,没你在,我也能睡个安稳觉,日后如果要杀我,提前通知一声,我能睡几年是几年。”

    姜泥咬着嘴唇,坚定的说道。

    “那我就不走了!”

    如果曹长卿知晓姜泥就因为这么一个荒谬的原因就拒绝了自己,岂不是要郁闷的吐血而亡?

    徐凤年心中一暖,但是依然是翻着白眼调侃道。

    “我就纳闷了,常人求师学艺像条狗,你倒好,高人们跟路边大白菜一样不值钱,曹官子,老剑神都是求着你,难怪李义山说你身负气运,不服气不行。我琢磨着你娇躯一震是不是就可以引来天生异象?小泥人,要不你震一震?”

    姜泥本来就心情不佳,如今听了徐凤年的话,更是怒不可遏,瞪眼道。

    “震你个大头鬼!”

    徐凤年看着生气的姜泥,心中到底是有着不舍和担忧,收起了玩笑脸,正色道。

    “有曹长卿为你遮挡,哪怕他存心要打着你西楚公主的旗号去复国,你照样可以无忧无虑,输了,无非是遁走江湖,万一赢了,你说不定就是百年以来第二位女皇帝了。到时候你即便学武不成气候,要杀我,也不过是弹指的小事。这种没啥本钱的大买卖,傻子才不做。”

第一百四十八章 曹官子得偿所愿,徐凤年心有怨恨

    姜泥不屑的瞪了一眼徐凤年,翻了个白眼,有些恼怒的说道。

    “你说得天花乱坠,其实不就是想我走吗,我可不笨,棋诏叔叔是很了不起,但复国何其难,北凉王有三十万北凉铁骑都不敢自己做皇帝,棋诏叔叔是天下第三又如何,就打得过三十万人啦?我要是走了,才是一辈子都杀不掉你,你以为会让你得逞?”

    徐凤年看着气鼓鼓的小侍女,心中将不舍收敛,笑眯眯的看着姜泥,不知为何,此时突然看不够,一时间竟然愣了神。

    姜泥被徐凤年看得心中发起涟漪,娇羞之感涌上心头,但是强忍着心中的异样,再次凶巴巴的呵斥道。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徐凤年突然惊醒,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收敛了心中的不舍和留恋,装作若无其事,撇了撇嘴角,言不由衷的说道。

    “你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个太平公主,王初冬和裴南苇哪个不比你值得一看?”

    徐凤年说道了姜泥的痛处还不算,还不断的用双手放在胸前比划了个大大的圆弧,鄙视的看了一眼姜泥平平无奇的胸前,气的小侍女眼睛都瞪圆了,嘴角不断的抽搐着。

    徐凤年也知道再说下去,姜泥就要翻脸,这才转回正题,啧啧称奇的说道。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也不是笨蛋到家了,居然还可以看得出西楚复国希望渺茫!”

    徐凤年其实并不看好曹长卿的谋划,西楚究竟还有多少号召力,谁有能知晓呢,离阳王朝如今可以说得上是君明臣贤,正逢盛世,不论是当今的离阳皇帝,还是首辅张巨鹿,都算得上是世间英杰,即使是放在历史的长廊之中,也是可以数得上的。

    说完这些离别话,两人一时间沉默在了原地,月华照耀在水面上,形成了一面光镜,反射着天上的群星,异常的璀璨和耀眼,却让二人更加拘束,有时候黑暗才可以让人更加的自在舒适。

    曹长卿慢慢在写意园的角落处走出,看了一眼姜泥和徐凤年,脸上带着运筹帷幄的笑意,淡淡的开口问道。

    “看来殿下是考虑清楚了,愿意将公主殿下转交给我了?”

    虽是询问徐凤年,但是语气却极为肯定,他信心十足,知晓徐凤年肯定是经不住自己的窥探,必然会妥协,只是没有想到徐凤年居然当夜就想通了。

    徐凤年沉默着,不愿开口,他虽然已经妥协了,平日也是没脸没皮的,从不把丢脸当回事,但是今夜却由衷的感到了耻辱,双拳紧握,指甲已经陷入到了掌心之中,渐渐的血液滴落到了亭中,徐凤年紧紧的低着头,死死的咬着牙关,甚至不敢抬头看向姜泥,更不敢看向曹长卿。

    不敢看姜泥是因为心中有愧,更是对自己的软弱感到无力,不敢看向曹长卿,原因又有所不同,更怕的是自己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和耻辱,怕自己难顾忌北凉处境,也不在乎其他的一切,将自己背上所承载的一切都抛之脑后,全力和曹长卿拼了,哪怕是今夜就死在了曹长卿的手中,也是无憾了,只是他不能,他是北凉世子殿下,担负着北凉三十万铁骑的寄托,徐骁已经老了,他不能任性。

    曹长卿看着沉默不语,身体颤抖的徐凤年,心中也是一叹,不在逼迫对方,而是对姜泥躬身行礼,敬道。

    “殿下,我们该走了!”

    姜泥和徐凤年身体同时一颤,看向了彼此,姜泥身子不动,好像被一座重山所压,脚步沉重,迈不出脚步。

    曹长卿也是有着年少时光的性情中人,如何看不出二人之间的旖旎情意,但是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他当年不也是如此吗,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却又不得不棒打鸳鸯,做一次恶人了,作揖弯腰,再次恭声逼迫道。

    “公主殿下如果想要嫁入北凉王府,曹长卿绝不阻拦,今夜就转身离开此地,此生不再出现!”

    这话一出,姜泥脸色苍白一片,如遭雷击,身形摇摇欲坠,再难以强硬下去。

    有些话不可以挑明了,尚可以自欺欺人,糊涂一世,一旦被人说破,就再难以轻轻松松,如往日那般打打闹闹放放狠话而已。

    曹长卿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如此挑明,让姜泥和徐凤年之间再无斡旋余地,不得不狠心斩断情丝红线,和他一起离开。

    徐凤年坐在亭中,伸了伸手臂,似乎是想抓住些什么,但是抬到一半,又颓然放下。

    徐凤年此时才体会到,拿起什么算不得沉重,只有放下时才是真的沉重,无比吃力,远比自己想象的艰难和痛苦。

    姜泥最后看了一眼往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世子殿下,她如今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够再次重逢,死死的盯着对方,好像要将他的样貌刻在心里。

    徐凤年盘腿坐在长椅上,嘴角扯出了一丝的艰难的笑容,挥了挥手,重若千斤,耗尽了徐凤年最后的一丝力气。

    曹长卿眸中有着笃定,知晓自己此行算是得偿所愿了,最后对徐凤年说了一句。

    “就此别过,曹长卿说话算话,定会信守承诺,为殿下出去陈芝豹!”

    徐凤年脸色难看极了,眉头紧皱,嘴角向着两边撕扯,自紧闭的牙关吐出一个字。

    “滚!”

    曹长卿丝毫不恼怒,一般而言胜者永远是心胸大气,可以容忍败者的狂吠,只是曹长卿毕竟是个霸道之人,不愿惯着徐凤年,一道隐秘的劲气发出。

    徐凤年死死的盯着曹长卿,眼睛都已经不满血丝,恨意和恼怒不加掩饰,这也是曹长卿要给徐凤年一个教训的原因。

    曹长卿突然眉头一皱,露出了一丝诧异。

    许宗甲出现在了凉亭之中,坐到了徐凤年的身边,拍了拍徐凤年的肩膀,以示安慰,这才面对着曹长卿,开口调侃道。

    “曹官子未免做的有些不地道,目的已经达成,何必在咄咄逼人,还要毁掉这无辜的凉亭,实在是有失你武评榜探花的风度!”

    曹长卿深深看了一眼许宗甲,他居然没有察觉到对方是如何出现的,更是不知对方到底是何时出手用何种手段将自己的劲气消除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世子心伤,宗甲释疑

    曹长卿不敢有所异动,许宗甲这个像书生更多过武者的年轻人,他看不透,早在和李淳罡交手之时,他就对许宗甲极为忌惮。

    曹长卿没有回答许宗甲的话,而是看向了姜泥,恭敬道。

    “公主殿下,我们该离开了!”

    姜泥没有反对,这才迈出了脚步,也在痴痴的看向徐凤年,脚步缓慢的向着卢府之外走去。

    曹长卿落后姜泥两步,始终保持着臣子的本分和恭敬,从这点来说,曹长卿并不霸道,只是他的温柔以往只会留给那张笑靥,如今也只能留给她的女儿了。

    卢府门前早就停着一辆马车,这马车倒不是曹长卿准备的,而是卢府的卢白颉准备的,早在曹长卿潜入卢府之时,他就有所察觉,和曹长卿交了手,寥寥几招就败下阵来,不得不俯首认输,得知了曹长卿不是为卢府而来之后,更是将其奉为上宾,请教武道疑惑。

    虽然曹长卿的身份是个禁忌,但是卢府却不愿和他发生冲突,本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总算是将曹长卿送走了,即使是卢白颉也不得不暗松一口气。

    徐凤年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凉亭中,没有出去送别,神色有着哀愁,清冷的月光更添了几分寂寥。

    许宗甲站起身来,面对着徐凤年,这才开口问道。

    “你可怨我不曾出手阻拦曹长卿?”

    徐凤年抬了一下沉重的眼睑,嘴角扯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张了张嘴巴,觉得嗓子十分干燥难受,声音嘶哑的说道。

    “我不怨任何人,只怨自己顾忌太多,本事不足,不敢和曹长卿拼命!”

    许宗甲颔首,他可以感知到徐凤年说的是真心话,酝酿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

    “其实我不是不可以出手阻止曹长卿,但是没有必要!”

    徐凤年有些不理解,他一开始以为是许宗甲不愿意出手,如今看来好像不是想的那般简单,抬头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许宗甲,疑惑的问道。

    “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许宗甲坐到了凉亭石桌前的石凳上,石凳雕着精美的花纹,许宗甲胳膊放在石桌上,身体向后仰着,腰背靠在石桌边沿,没了往日的一本正经,有着几分不羁。

    “姜泥身份始终是隐患,对北凉王府也好,对她自己也好,离开都是最好的选择!”

    “我还是不理解,姜泥已经在北凉待了近二十年了,也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如今就不可以待在北凉了?”

    徐凤年更是难以理解许宗甲的思维方式,双手苦恼的抓着头发,有些狂躁和不安。

    “今时不同往日,今天在报国寺,我就已经发现了姜泥身上气运起了变化,最后才会将江南道士族的气运给了她,也算是助她一臂之力吧!”

    徐凤年不由闪过许宗甲在报国寺中的举动,眼中闪过一抹沉思,终于冷静了下来,用平和的目光看着许宗甲,等待着他解惑。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许宗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是念了一句诗,见徐凤年还是不解,这才继续说道。

    “姜泥身上有着大气运,这点你应该也清楚,我想李义山应该说过!”

    徐凤年点了点头他,他之前和姜泥说话时,还说道了这一点。

    “姜泥是西楚遗孤,继承了西楚最后的残余气运,身上有着龙气!”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

    许宗甲想起了《三国演义》中曹操青梅煮酒论英雄中的一句评价刘备的话,不由借鉴。

    徐凤年皱了皱眉头,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许宗甲的意思,但是又没有完全明白。

    “姜泥身上的气运在曹长卿到来之前,已经是到了即将蜕变成龙的地步,曹长卿就是姜泥的风云!”

    徐凤年眉头微微松了些,只是还是不明白这和姜泥离开有何关系。

    许宗甲似乎是看出了徐凤年内心的疑惑,不由的笑了一声。

    “你也不要太小瞧离阳王朝的钦天监了,监正南怀瑜的易算观星之术天下一绝,不然也不会被离阳王朝所重视,姜泥气运勃发,化蛟为龙,气运显现,必然瞒不过天下有心之人,到时候,北凉王府就会面临着两难之境!”

    “如今姜泥跟着曹长卿才是最佳的选择!”

    徐凤年颓然一笑,手掌松了开来,掌心一片殷红,似乎是有些释怀了,这才问道。

    “报国寺中你将气运给了姜泥,最后究竟会对她产生什么效果?”

    许宗甲嘴角勾起,像极了徐凤年使坏时的表情,直起了靠在石桌上的身子,甚至做贼心虚的左右看了看,身体向前倾着,压低了声音,这才说道。

    “西楚毕竟已经亡国了,所以复兴极为艰难,即使复国,怕也是抵挡不住离阳王朝的兵锋,所以我就助姜泥一臂之力,为她增了三分气运,助她化龙,日后复国也多了几分希望!”

    徐凤年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许宗甲居然会如此做,这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比之掀起春秋不义战的黄龙士也是不遑多让,不怕成为众矢之的吗?

    “你小子何必这么惊讶,你北凉王府又不是什么忠义之臣,听潮阁的那个风水局,我可是第一天进入北凉王府就看到了,九宫聚气法阵,九蟒化龙之局可不是什么无用的摆设!”

    徐凤年好似没有听到许宗甲的讽刺,装聋作哑,这话许宗甲可以说,他身为北凉世子,离阳王朝的臣子,却是说不得,不然被人听了去,北凉到时候,真的只有竖旗造反一条道了,哪里像现在可进可退,立于不败之地。

    许宗甲见徐凤年耍滑头,心情顿时不爽,本着自己不爽,也不让徐凤年高兴的心理,许宗甲漏出一个狐狸般狡猾的笑容,眯着星眸,透着不怀好意的说道。

    “刚刚忘记说了,曹长卿虽然答应为你除掉陈芝豹,但是以我看来,怕是难以得手!”

    徐凤年为之一愣,脸上漏出懊恼的表情,他丝毫不怀疑许宗甲的判断,这桩生意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到家了,这可是世子殿下第一次做赔本的买卖。

第一百五十章 凝识成镜,星光为薪

    “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

    徐凤年还是有些甘心,以往都是他空手套白狼,如今却被人套了,算是阴沟里翻船,丢人丢大了。

    “陈芝豹毕竟是天象境,和曹长卿境界等同,虽然不及曹长卿老辣,但是曹长卿定然留不住他,更何况,陈芝豹身在北凉,有着北凉铁骑保护,曹长卿就更难得手了!”

    徐宗甲衡量了一下陈芝豹和曹长卿的实力,虽然陈芝豹略逊一筹,但是也不是吃白饭的,一身天象境的修为即使不敌曹长卿,也绝不会轻易落败,所以徐凤年的算盘算是泡汤了。

    徐凤年哀叹一声,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往日的活泼性子,没有刚刚那么愁眉苦脸了,毕竟他知道了姜泥离开对姜泥是一件好事,心中无力和愧疚总算是减轻了一些。

    徐凤年也没有高兴太久,想到今晚被曹长卿逼迫的场面,不由神色一变,目光灼灼的看向了许宗甲,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的对许宗甲请求道。

    “我想变强,不想再遇到今夜这种情况,那种无力感,让我痛不欲生,你能不能帮帮我?”

    许宗甲看着严肃不同以往的徐凤年,抬起手指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如今他早就是证得了大金刚之境,法体无漏,可以自如控制须发的生长,他嫌弃麻烦,不愿打理胡须。

    许宗甲斟酌了一番,这才开口说道。

    “其实,变强的手段就在你的手里掌控着,只是你小子榆木脑袋,不开窍,一直没有发现其中的奥秘罢了!”

    徐凤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抓狂的看着故作高深的许宗甲,一脸的焦急,不由的站了起来,走到了许宗甲的身前,一把抓住了许宗甲的衣袖,好奇的问道。

    “说话说一半最是急人了,你快告诉我,究竟是什么?”

    许宗甲想了想,徐凤年今晚已经被刺激的够深了,自己也不好做的太过分了,所以也就不在卖关子了,直接开口道。

    “《大周天星斗禁法》在你手里可谓是明珠暗投,糟蹋了!”

    “和它有关?”

    徐凤年有些诧异,他对许宗甲传授的心法早就烂熟于心,时常揣摩其中真意,只是这心法看似简单易懂,却是越揣摩越是觉得高深精妙,徐凤年学起来很是吃力,许宗甲又很少指点他,只能独自摸索,成效不大,进展不大。

    但即便如此,许宗甲也是进步迅猛,功力与日俱增,不弱于习武一生的王明寅,可见这门心法的精妙绝伦,不在任何神功宝典之下。

    许宗甲看着疑惑的徐凤年,无奈的摇头,对徐凤年的悟性似乎是极为失望,一脸的朽木不可雕也的责备之色,想了想这才说道。

    “心法中有一门寻窍定穴的法门,你可曾修习过?”

    徐凤年眼中闪过一丝自信,这门法门他自然修习过,而且他甚至可以一字不差的将其中的内容背出,很是自信从容的回答着许宗甲的提问。

    “你说的可是那门星镜识妙法,自然是修习过,我能够那么快开辟出三百六十五颗主星窍穴,还要多亏了这门寻窍定穴之法,这法门虽是一门妙法,但是还不够,我希望可以更快的成长起来,不至于面对曹长卿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任人宰割!”

    许宗甲长叹一口气,知晓今夜徐凤年是真的被曹长卿打掉了所有的傲气,对实力从未像今日这般疯魔执着。

    “没错就是这门妙法,你小子也是一个榆木脑袋,星镜识既然可以助你开辟窍穴,你就没想过它的其他妙用?”

    “《论语·述而》中讲过:“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星镜识不仅仅可以作用于自身,助你寻窍定穴,更可助你修行,方法也很简单,不仅仅可用于内,还可用于外!”

    徐凤年似乎没有想到星镜识居然还可以如此用,愣了愣神,双目呆呆的看着许宗甲。

    许宗甲也是对徐凤年的悟性有些不放心,怕徐凤年难以理解,站起身来,走到了凉亭外,抬头看向了群星璀璨的星空,向徐凤年招了招手,示意他也出来。

    徐凤年很是听话,如今他可是求知若渴,自然不会和许宗甲对着干。

    许宗甲用出了星镜识的法门,凝识成镜,一面星镜出现在了他心海,照向了璀璨星空,群星点缀在镜面之中,观照着群星运行。心海之外,星空中悬挂着的众星光芒大盛,洒落了万千星光,无尽的星光像是被许宗甲的身体所吸引,不断的钻入了许宗甲的体内。

    徐凤年长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看着被星光包围的许宗甲,犹如众星之主降落人间,无尽璀璨的光芒耀得徐凤年不禁眯起了眼睛,此时写意园已经被星光照射的犹如白昼。

    李淳罡本已经休息了,却突然惊醒,走到窗前,骇然的看向了许宗甲所在的方向,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语道。

    “真是妖孽,看样子老子这辈子是找不回场子了,算了,老子何必为此头疼,这还是让王仙芝烦恼吧,老子又不是天下第一!”

    虽然未曾亲眼所见许宗甲此时的风采,但是已经让老剑神自愧不如了,即使是他全盛时期,也绝没有如此神威。

    许宗甲不曾理会李淳罡的反应,而是专心教导着徐凤年如何修行。

    “这门星镜识可以助你观照虚空群星轨迹,演化周天星斗大阵,更是可以让你体内的开辟的星斗和外界的群星相互映照共鸣,以星光为薪,助你修行,增长功力!”

    许宗甲说完看徐凤年已经明白,这才撤掉星镜识,散去了周身星光,返璞归真,再无任何神奇之处。

    徐凤年走到了许宗甲的身前,围着许宗甲绕着圈的走了片刻才停下,看得许宗甲都感到了一丝的不自在。

    徐凤年啧啧称奇,像是看妖怪一般,开口就让许宗甲想要教训他一顿。

    “你这卖相可是比庙里的泥塑有搞头,如果多来几次,绝对会收获无数的信众,哪里还有佛道什么事!”

    许宗甲耐着性子看了一眼徐凤年,还是忍不住想要揍他的心理,撇下了一句话,就闪身离开了此地。

    “星镜识对敌之时更是妙用无穷,日后你自然知晓!”

    徐凤年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脸上漏出一丝的感激,呢喃道:“凝识成镜,星光为薪!好一个星镜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江西龙虎,江东轩辕

    徐凤年在原地运气星镜识,不断体悟着这么妙法的奥义,一夜无眠,可知的确是被曹长卿打击的够呛。

    早膳时,所有人见姜泥不在,都不曾多言,好似从未有过这个人一般,生怕刺激到了徐凤年。

    众人用过早膳,徐凤年想了想,自己来到泱州已经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向徐脂虎提出了告别。

    徐脂虎看着一夜之间好似成熟了不少的弟弟,不由的有些心疼,但是依然不曾表现出来,而是拿出了一封信件,炫耀道。

    “你二姐来信了,说不让你去上阴学宫看她,你就是去了,她也不见你!”

    徐脂虎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徐脂虎虽然是姐弟四人中的大姐,但是从小和徐渭熊性格不合,两人之间总是喜欢争个高低,特别是喜欢拿徐凤年当做争斗的目标。但是徐渭熊毕竟是牙尖嘴利,聪明绝顶,所以徐脂虎,没少吃亏。

    这次徐凤年游历,因为徐脂虎被刘黎廷的夫人掌掴,徐凤年为了给大姐出口气,才先来了泱州,这让徐渭熊有些吃醋,心中生了徐凤年的气,气恼之下,不愿见徐凤年。

    徐脂虎心中更是得意,她本就是徐骁的长女,虽然不向徐渭熊那般霸道,但是依然性格泼辣,得理不让人,被刘黎廷的夫人当众掌掴,居然忍下了这口气,倒不是徐脂虎真的畏惧宫中的那位为刘黎廷夫人撑腰的娘娘,而是耍手段,故意个徐渭熊争高下,她知道自己如果被人欺负了,徐凤年一定会先来自己这里为自己撑腰,而不是先去看徐渭熊。

    徐凤年脸上挂着一丝的苦笑,看着得意洋洋的徐脂虎,有些无奈的说道。

    “看来在二姐那里,大姐你没少拱火!不然二姐这次不会如此恼我,不让我去看她!”

    徐脂虎很是坦诚的点了点头,很是得意的说道。

    “我专门和她写信说了一些你的情况,谁知道她心眼如此小,居然恼了,真是输不起!”

    徐凤年出了苦笑,毫无办法,他自小时候起,就已经习惯了大姐和二姐争斗,想了想,也是放弃了劝说的念头,而是话锋一转,说道。

    “正好,黄狮儿在龙虎山学艺很长时间了,既然二姐不让我去,那我就去龙虎山看看他有没有被龙虎山上的臭道士欺负!”

    徐脂虎点点头,徐龙象虽然是天生的金刚体质,但是心智有缺,独自一人在龙虎山学艺,虽然有着龙虎山四大天师的赵希抟作为师父,照顾着他,但是他毕竟是北凉王府的人,和龙虎山阵营不同,难免会让人担心。

    “也好,只是龙虎山毕竟是皇室册封,对北凉有些敌意,高手如云,四大天师威名赫赫,掌教更是被册封为国师,所以你此次要小心些,免得遭了算计!”

    徐凤年默然的点点头,吃一堑长一智,他如今经过了曹长卿一事,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个北凉世子的身份不是所有人都买账的,龙虎山是离阳皇室的铁杆,自然对自己会有敌意,自己此去,对方绝对不会欢迎,说不得还会刀剑相向。

    徐脂虎终究还是不忍弟弟如此沉默成熟,不由开口问道。

    “姜泥的离开是件好事,你也无需如此颓废!”

    徐凤年听到了小侍女的名字,心中泛起了涟漪,神色不由一黯,接着掩饰了过去,可又怎么瞒得过看着他长大的徐脂虎。

    徐脂虎心中叹息,伸手抚摸着徐凤年的长发,像是安慰一般,一时无言。

    世人皆知剑州有“江西龙虎,江东轩辕”一说。

    剑州被歙江一劈为二,江西有龙虎,江东有轩辕。前者是道教祖庭,与天子同姓的道门赵家已是世袭道统六十余代,奉天承运奕世沿守一千六百年,方圆百里龙虎山是天师教肇基之山,以天师府为核心。峰峦对峙如龙虎相争,山丹水绿,紫气升腾,美不胜收。

    若是广义来说,龙虎山道区更是广袤,歙江以西,几乎一半都属于这座道家仙都。与北方那个出了一位至圣先师万世师表的张家并称“北张南赵”,北夫子南真人,交相辉映已千年。

    江东轩辕既然在剑州能与龙虎山并肩,也着实不简单,虽说不幸与道教祖庭处于一州,数百年来仍只是略逊一筹,更难得是这个家族不入仕,乱世任你乱,太平任你平,我自独独修身齐家,岿然不动,说来奇怪,轩辕只在江湖上行江湖事,高手辈出,江西龙虎据称山底埋有一枚篆刻“奉天承运”的神仙玉玺,才得以成为百神千仙受职敕封之所,轩辕便立有一块古碑,上书独享陆地清福六字,是真是假,早已不可考据。

    江东轩辕占据了大半座徽山,故而拥有洞天福地中第六福地的天姥岑,尤其是主峰牯牛大岗纯是一块巨大青石,形似青牛顶天而静卧,山下有六叠姊妹瀑,每逢夏季,万千条鲤鱼溯流跳跃而上,壮观得很,与北凉王府的听潮湖万鲤出水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时因有潭底禁锢有一位龙王的说法,又称龙门或者天门,剑神李淳罡曾一剑让六条瀑布齐齐逆流,连建在牯牛大岗上的轩辕府邸大门都给大水冲塌,李淳罡为世人称道的一剑开天门,正是由此而来。

    天下江流水运都在轩辕门下,且有天象境的老祖宗轩辕大磐坐镇,其地位声望不容小觑。

    轩辕家族如今家主是轩辕国器,乃是轩辕大磐的独子,有三个儿子,分为了三房,轩辕敬城是长房长子,乃是轩辕世家的大宗,从小资质甚佳,生性喜爱读书,平生所愿乃是修身治家齐国平天下,放着好好的武艺不学,终日待在藏悟轩看书,喜文厌武,显得不堪大用,因此成为家族笑话。门下子弟离心离德,纷纷改换门庭,全都去依附蒸蒸日上的其余两房,轩辕敬城一家显得孤寡落寞,就连女儿轩辕青锋也都与他关系极差,甚至不大瞧得起他。

    另外两房分别是二房轩辕敬意,沉稳持重,鲜少现身,只听命于老祖宗轩辕大磐。

    三房轩辕敬宣,锐意进取,武道天赋尤为惊才绝艳,离宗师境界只差一线,故而在徽山横行跋扈,正因长房实力不济,所以近些年都由他来执掌家业。

第一百五十二章 龙虎天师,轩辕青锋

    徐凤年一行很顺利的到了剑州龙虎山,倒也不曾进得龙虎山天师府,只是来到了赵希抟栖身的逍遥观,赵希抟虽然是龙虎山四大天师之一,但是为人清净无争,不喜名利,算是一个得道真修,看不惯龙虎山被权势富贵所侵蚀,就一人在山腰处独自居住,平日里无事也不回天师府,徐龙象作为他的弟子,又是北凉王徐骁的儿子,自然也就陪着他在逍遥观中生活,往日里也极少和龙虎山上的道士打交道。

    徐龙象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哥,自然是亲热的不得了,一把抱住了徐凤年,天生的神力箍在徐凤年的腰身,让徐凤年都脸色微变,这也是徐龙象多日不见徐凤年有些失态,以往他都是小心翼翼的抱徐凤年,生怕把徐凤年一不小心伤到了。

    徐凤年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挣扎道。

    “少用些力气,哥有点难受!”

    徐龙象惊慌的连忙撒开徐凤年的腰身,不断的拉扯着徐凤年,仔细观察徐凤年是否受伤,他虽然心智有缺,却也记得自己的大哥是瓷娃娃,自己不应该如此大力气的抱他,一脸的懊悔,生怕自己伤到了徐凤年。

    徐凤年伸手拦住了弟弟的举动,翻了一个白眼,无语的说道。

    “别看了,哥没受伤,多亏了你以往没有这么用力抱过我,如今我已经习武,倒还撑得住,不然我怕是活不到今天了!”

    赵希抟看着活蹦乱跳的徐凤年,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拱手祝贺道。

    “不过一年不见,没想到世子居然已经是指玄境界的高手了,真是令人感到可怖!”

    赵希抟和徐龙象朝夕相处了一年多,自然清楚自己这个傻徒弟,虽然是个痴儿,却是天生金刚境,根骨惊人,神力无双,自己这把老骨头,有时候都吃不消,当日自己取北凉王府收徒时,曾经将刚刚游历三年回来的徐凤年,明明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如今却是修为不逊自己多少了,如何不让赵希抟感到震惊。

    徐凤年哈哈一笑,倒也没有炫耀,他不愿将自己的底细告知赵希抟,赵希抟虽和龙虎山上的其他人不同,不曾参与到朝政之中,乃是一个道家真修,但毕竟是龙虎山弟子,如果知晓了自己的底细,难免会左右为难,不如一无所知,抽身事外的好。

    “不过是得了王重楼一声的修为罢了,算不得什么值得夸耀之事!”

    徐凤年也是老生常谈,他得到了武当掌教王重楼一身大黄庭修为,已经是离阳各大势力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倒也不需要隐瞒。

    赵希抟虽然年迈,但是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精修龙虎山秘法,如今虽然已是耄耋之年,但是体魄强健更甚壮年,哪里看不出徐凤年这是敷衍自己。

    赵希抟丝毫不恼怒,他为人随和,诙谐幽默,看透了名利权势,是个难得的忠厚长者,也看出了徐凤年的心思,也不纠缠,颇为认同的点头迎合着徐凤年的鬼话。

    赵希抟和徐凤年叙旧完后,看着其身后的邋遢老剑神,脸上出现了惊喜之色,连忙两步走向了李淳罡,拱手问安。

    “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再次见到老剑神!”

    李淳罡看着眼前已经头发灰白的赵希抟,故人相见也是一脸的唏嘘之色,感怀道。

    “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你这小道士居然也是到了耄耋之年了!”

    赵希抟看着此时不负往日意气风发的李淳罡,也是颇有感慨的说道。

    “可不是,距上次相见已经是三十多年了,晚辈自然也是老了!”

    徐凤年没想到眼前这个随和的老道士居然和李淳罡是老朋友,这倒是令他没有想到的,不过一想二人的年龄,倒也不无可能,当年的李淳罡虽是锋芒无双,天下敬仰,但是赵希抟也不是简单的角色,当年龙虎山的老天师可是想要将掌教之位传于赵希抟,只可惜赵希抟生性不喜束缚,所以婉拒,能够继承道教祖庭龙虎山的赵希抟自然也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和李淳罡有所相交也是极为合理的事情。

    龙虎山作为道教祖庭,自然不缺前来游赏之人,赵希抟作为主人,见徐凤年一行人除了老剑神都未曾游历过龙虎山,热忱的领着众人一起游览起了龙虎山的风光盛景。

    游赏龙虎山有三条路径,又有大讲究,分身心神三游,身游最累,沿香道翻山越岭,虽可登山俯瞰祖庭全貌,但中途取景才十之二三,心游要更胜一筹,可坐几条大索道,取景可达十之五六,神游最佳,先乘筏环绕青山,后在云锦山拾阶而上,再过悬于两大主峰间的索道流笼到达龙虎山,道都仙境大可以一览无余,一般而言,想要神游龙虎,没有雄厚的家世背景根本不用去奢望,这些年能入天师府饮茶论道沾点仙气的,十有八九都是轩辕家族的成员带过来的。

    龙虎山与轩辕好歹做了几百年邻居,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当年徐骁马踏江湖,把好好一座江湖践踏得乌烟瘴气,到头来连龙虎山都不放过,也就轩辕世家敢壮着胆子来助阵,这份天大的香火情,天师府自然得念旧。

    一行人浩浩荡荡乘坐着竹筏,在歙江江心中游荡,突然迎来了一伙同游者,船头立着一女二男,女子赵希抟倒是认得,乃是轩辕敬城的独女,出身王朝一等大族,却有浓重的草莽气,名字古怪,虽是女子,竟然叫青锋,轩辕家的女性,几乎个个长得沉鱼落雁,而且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并不是同一个死板套路。

    剑州每有孩子诞生,会有抓阄的习俗,轩辕青锋没抓那胭脂水粉,抓了柄小巧青玉剑,无愧家族赐予的名字。

    这女子身材修长,穿窄袖紫杉白犀带,与男子着装无异,配合她的英气容貌,宛若英俊豪奢子弟,轩辕家作为徽山上的土皇帝,所以轩辕青锋穿戴更是随意,甚至带着蟒纹玉腰带,远超世俗规格。

第一百五十三章 冤家路窄,浪荡世子

    轩辕青锋身边站着两名青年男子,左侧一人襦衫,顶华阳巾,踩云头履,相貌俊逸,唇红不熟婉约女子,他负手而立,卓尔不群。

    轩辕青锋右手边那位则广额阔面虎体熊腰,有趣的是偏偏长了一张娃儿脸,凑在一起更是让人过目不忘,尤其是一双眼眸,精光流溢,以赵希抟内丹家兼炼气士的眼力,一望便知此子内力不俗,若得机缘,步入江湖武夫梦寐以求的一品境界,绝非痴人做梦。这个男子腰间佩一柄百辟刀样式的重刀,散发着一股尖锐的刚烈气机,散发着浓浓的煞气,绝对是死人堆里杀出来的狠角色。

    赵希抟近二十年来,很少露面,也极少走动江湖,和轩辕家更是从未有过交集,所以轩辕青锋倒也不认识赵希抟,两伙人几乎就要照面而过,但轩辕青锋却是神色一凝,在老道士的身边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面孔,不由脸色大变。

    轩辕青锋望着山清水秀的龙虎山,不由想起了自己三年前在绵州游玩遇到的一对王八蛋,在元宵灯市碰到了那两衣衫褴褛的登徒子,一个长得不错,就是下作得很,另一个相貌不起眼,只模糊记得佩一把滑稽可笑的木剑,在绵州灯市上狭路相逢,长得人模狗样的乞丐挡在道路上不肯让行,笑得十分面目可憎,眼神直溜溜在她胸口转悠,便起了言语争执,不曾想那佩木剑的是个疯子,对路旁一条狗喊了几声爹,然后丧心病狂地转头便喊她“娘”!

    一旁还蹲着个看乐子的老家伙,缺门牙,张嘴笑起来就格外不正经,轩辕青锋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立马让仆役追着打了几条街,本意是打断六条狗腿出气,殊不料莫名其妙两个王八蛋就被缺门牙老头给拎着溜之大吉。

    最让轩辕青锋感到可恨的是那个长相英俊的登徒子,还不忘叫嚣,:“小妞儿,老子乃是徐凤年,你等着,下次见面定让你给大爷暖被窝!”

    徐凤年自看到了对面的轩辕青锋就一个劲向后缩着身子,他如何不认得当初自己和温华一起调戏过的小妞,要知道当初他们可是被追了好几条街,跑的气喘吁吁,要不是老黄出手,怕是真的要被打断了腿。

    许宗甲自对面船上的三人一露面就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那女子应该就爱穿一身紫衫的轩辕青锋,虽然日后成就不低,一介巾帼,却成了离阳的武林盟主,但是依然不入许宗甲的眼,许宗甲记得轩辕青锋,主要是因为她那位隐忍了几十年的父亲,虽然是个窝囊废,但不得不说最后总算是没丢了读书人的风骨,值得许宗甲重视。

    身边的两位男子,许宗甲也依稀记得一位,佩刀的男子应该就是觊觎轩辕青锋的轩辕家门客袁庭山,狼子野心,不是善类。

    倒是那位相貌俊逸的士子,许宗甲并不识得,但也不放在心上,如今世上的读书人,除了几位可以成就儒圣境界,其他不过是百年后的一抔黄土,当然张巨鹿之辈除外,即使是许宗甲对此人也是极为敬佩,虽然不曾修行,但是却是心怀天下之人,有着大毅力,大胸怀,敢为天下先。

    老子三宝章云:“我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儒家却与道家不同,《礼记》曾言:“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勇为天下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一直是儒家最大的追求。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有了“佛是黄金道是玉,唯有儒家是粮食”的说法,金玉虽贵,但有它不多,无它亦可,但世道如人身,一日不可无粮。

    轩辕青锋一眼就认出了徐凤年就是三年前遇到的那个登徒子,心神一动,就要动怒命人将徐凤年抓过来,只是轩辕青锋瞥了眼身畔的宋家雏凤,略有恍惚。强行忍住了心中的怒火,当做没有看见徐凤年一般,将他无视。

    宋恪礼的祖父宋观海可谓通禅理、善鉴藏、工诗文、擅书法,精通水墨,无所不精,年轻时候散尽千金求学拜师,宋观海的恩师随意拎出一人都是大家名士,与北地大真人杨芾学道,字画师从黄巨望,宋观海治学刻苦,博闻强识,最终融会贯通,老而弥坚,自创心明学。

    春秋一统后,受命编撰《九阁全书》,篇帙浩繁,二百卷,历时十五年,皇帝陛下龙颜大悦,特赐宋夫子可在皇城内骑马而行,本来王朝内外预测宋夫子可按例迁礼部尚书,出人意料被原国子监右祭酒顶替,而宋观海则转去清贵更胜的国子监,实乃是众望所归。

    父亲宋至求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尤其书法被誉为书家神品,以禅宗南北两派喻比书画,崇北贬南,虽说有一味抬高书院画地位的嫌疑,但在北方士子集团获得了巨大的人望,就连太安城的皇帝都私下经常临摹他的书法,更是擢宋至求入礼部,任右侍郎,加学士衔,恩宠浩大。

    宋家才两代人便树立起豪阀的底子,有这样的祖父父亲,轩辕青锋旁边这位宋家雏凤,怎会是庸碌人物?可谓是第一流世家子,与出身市井贫贱,因缘际会,落草为寇,无意中得到了残缺的半部刀谱,自学成才的袁庭山可算是另一个极端。

    两伙人倒也互不干扰,轩辕青锋去了云锦山,而许宗甲一行人则是去观赏那一线劈剑州的歙江风景。

    见得如此盛景,徐凤年几人也是心中豪气大盛,徐凤年撑筏的力道也是不自觉加大,如箭矢疾飞,突然之间,自峰顶斩魔台方向传来了一声嘶吼,犹如蛮荒巨兽的咆哮,徐龙象本来蹲在竹筏的前端,手伸在江中,乐呵呵的玩着水,听得这声巨兽咆哮,猛地站起了身,伸着脖子遥望着峰顶斩魔台的方向,嘴里也是发出一声巨吼,震耳欲聋,徐龙象作势便要跃出竹筏,踏江而去。

    老道士连忙一把拽住了徐龙象的衣袖,开口劝道。

    “乖徒儿,不急不急!”

第一百五十四章 至人无己,圣人无名

    徐龙象如果是刚认识老道士时,必然理都不理会老道士的劝阻,直接踏江和那畜生肉搏一场,徐龙象因为天生不开窍,所以戾性极重,但如今居然只是不满的瞪了一眼老道士,就停住了脚步,赌气蹲在竹筏上生气。

    老道士极为欣慰,心情酣畅,如饮美酒,爽朗一笑,语重心长的道。

    “徒弟啊,那黑虎可不是一头简单畜生,本是在咱们龙虎山的百兽之王,体架几乎是寻常大虫的两倍,通体漆黑,不知怎的就去斩魔台听齐玄帧讲经,听了好些年月,很有灵性,嘿,论资排辈,这家伙在山上得是静字辈哩。师父早前就寻思着什么时候让你跟他过招,不必急于一时,早晚会让你与它打个痛快。”

    徐龙象仍然是有些不满,冷哼了一声,但是却也没了刚刚的暴躁。

    徐凤年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有数,知道老道士必然是待自己的弟弟极好,不然徐龙象必然不会考虑老道士的感受,压下了自己心中本能的战意,心里对老道士多了几分亲近和恭敬。

    徐凤年就是这样一个人,你如果对他极好,他不一定领情,但是如果对他的亲人极好,他必然爱屋及乌,对此人恭敬三分。

    许宗甲看着眼前的歙江,想起了老剑神最让人称道的剑招,一剑开天门,顿时提议道。

    “李前辈,可愿意再去一次故地,一睹轩辕家族今日的风采?”

    李淳罡神色微动,当年他一剑开天门,使得六条瀑布齐齐逆流,连建在牯牛大岗上的轩辕府邸大门都给大水冲塌了,逼得轩辕家族名声尽丧,他也是那时候和赵希抟相识的,可谓是李淳罡最意气风发之时,近乎天下无敌,让此时的老剑神倍感唏嘘。

    李淳罡神色落寞,有些唏嘘的叹道。

    “如今轩辕家的那个老不羞作风丝毫未改,祸害了轩辕世家多少女儿,如今的轩辕世间还有什么风采可言?”

    轩辕大磐是徽山的老祖宗,被人笑称是是春秋炮甲,可谓是试问天上仙女,谁敢来此人间?

    雪中有两个不胜,一个是春秋义甲温不胜,自断木剑出江湖,敢笑黄龙不丈夫,另一个,便是这春秋炮甲,轩辕大磐,轩辕不胜了!

    轩辕大磐练枪输给了王绣,练剑不如李淳罡,练刀输给顾剑棠,内功输给齐玄帧。心比天高,运气却是太差。

    轩辕大磐是一个为了武道境界,无所不用其极的人物。品德很有问题,为老不尊。在晚年为了境界,开始迷恋西域之术,采取双修之法练功,从此再无礼义廉耻,开始从家族后辈中挑选炉鼎。还真给他弄了个大天象境界。

    轩辕大磐老不知羞,越活越回去,没事就与年轻到能给他当孙女曾孙女的女子双修,虎毒还不食子呢,老家伙倒好,家族里出挑的,大多被早早祸害了一遍,好的留下视作禁脔,稍差的,才送出去嫁人,真是可惜了轩辕家族女子天生貌美,那些迎娶轩辕女子的世族门阀,偏偏不怒反喜,可见人心不古,为了攀附轩辕家的势力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轩辕大磐看似与人比武,次次都输,故而被嘲讽为轩辕不胜,可是不说五百年唯一几可并肩吕祖的齐玄帧,以及那时候俗世天下无敌的李淳罡,便是当时最不起眼的顾剑棠,如今也是刀法超凡入圣,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如此算来,又几个人敢小觑这位轩辕世家的老祖宗?

    世人喜好一味高古贬今,轩辕大磐活了将近百年,他与境界江河日下最终一蹶不振的李淳罡不同,大体而言,他一直稳步上升,世人预测天象境早在轩辕大磐杖朝之年就已到达,这些年潜心双修,致力于将儒释道三教熔于一炉,以轩辕大磐的老而弥坚,未必无望陆地神仙境界,龙虎山在齐玄帧飞升登仙后再无此境大真人,当年之仇,一旦被轩辕大磐成就大长生,算是一并奉还给了道教祖庭,到时候顾剑棠即便刀法超绝,又怎是一位陆地神仙的对手?

    尤其是最近十年,轩辕大磐十年闭关明显境界大涨,双鬓由霜白转青黑即是明证,已经返璞归真,是证得长生真人的玄妙兆头。一如当年齐玄帧在龙虎山斩魔时,古稀之年却是容貌俊逸如弱冠男子。

    李淳罡虽然对轩辕家族如今的景象很是不屑,但是对轩辕大磐还是有些重视的,思忖道。

    “轩辕大磐虽然没入武评,但比起天下第十一的王明寅只高不低,若非这家伙太聪明,什么都想学,还都想拔尖,如果肯一门心思,学刀就学刀,就没顾剑棠什么事情了。而且这家伙很早便精通佛道义理,加上壮年时便已是内力深厚,借阴鼎补阳炉,调伏心障,一旦真被他捣鼓成了,就是黄道赤篆小证长生,修为差不多媲美道门里的大真人。”

    许宗甲丝毫不关心李淳罡对轩辕大磐的评价,如今的轩辕世家,出了轩辕敬城,无一人可入他的法眼,轩辕大磐在他看来也就是一个走入歧途的假修罢了,靠着一知半解道家奥义,琢磨出了采阴补阳之法,完全是将道家理念曲解了,没什么好说的。

    许宗甲遥望着轩辕家族如今的大门,似乎是在自语,又似乎是对众人解释。

    “轩辕大磐不过是个老流氓,哪有什么风采,如今轩辕世家只有一个人可堪一观!”

    徐凤年和李淳罡立马起了好奇心,倒是老道士赵希抟不识得许宗甲,虽然不知这是何方神圣,见徐凤年和李淳罡都对此人异常敬佩,也知是一位不世高人,所以也是侧耳倾听许宗甲的高论。

    老剑神将手指插入鼻孔,丝毫不顾及形象,挖着鼻屎,随手一弹,射入江中,这才问道。

    “难道是老夫这些年不曾踏足江湖,所以孤陋寡闻,轩辕家族的后辈出了惊艳之辈?”

    赵希抟摇摇头,他和轩辕家族是老邻居了,这些年也不曾听闻轩辕家族有什么出彩的人物,后辈之中只有一个轩辕敬宣,虽然距指玄境仅有一步之遥,依然上不得台面,算不上什么惊艳之辈。

    “老道也是不曾听闻轩辕家族除了轩辕大磐外,还有什么出众的后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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