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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爸学园全文阅读

作者:剑沉黄海     奶爸学园txt下载     奶爸学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09、心悸(2/2)

    张叹把谭家小姐妹迎进家里,谭锦儿把饭菜摆在餐桌上,有点羞涩地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谢谢谢谢~~”张叹站在餐桌旁看了看,“都是我喜欢吃的。”

    原本他是打算在剧组吃午饭的,但是接到谭锦儿的电话后,特地赶回家。

    喜儿凑在脚边,歪着小脑袋问:“张老板你喜欢吃吗?”

    “喜欢吃啊。”

    “hiahia,是我做的。”

    “那你真棒啊。”

    谭锦儿说:“小孩子说话要诚实。”

    喜儿hiahia大笑,乐不可支:“我骗你的张老板,是我和姐姐一起做的,我洗了菜呢。”

    张叹摸摸她的小脑瓜子,喊她们一起吃,但是谭锦儿说已经吃了,张叹看向喜儿,喜儿摸摸自己的小肚肚,为难地说她饱了。

    但她不是自愿吃饱的,而是被姐姐逼的。

    “是姐姐让喜儿多吃点多吃点。”

    张叹笑道:“姐姐是为了让你健健康康的长大,所以才让你多吃点。”

    “哼!”喜儿嘟嘟小嘴巴,说:“才不是,姐姐是不想喜儿吃张老板的。”

    谭锦儿:“……”

    张叹哭笑不得,喊喜儿再吃一点吧,喜儿爬上小白的专用椅子,小胳膊枕在餐桌上,把小下巴搁在上头,趴着,小脚丫在桌子底下晃晃悠悠。她不吃,她只陪张老板。

    菜是家常菜,但是做的很精致,可以看出真的用了心。

    喜儿小朋友像这小猫咪似的,黏在张叹身边,歪着小脑袋瞅他吃饭,时不时问一句好吃吗。

    “喜儿过来,不要打扰张老板吃饭。”谭锦儿喊道。

    喜儿hiahia笑,说她没听到姐姐的话。

    谭锦儿的声音从阳台上传来,问:“张老板,这衣服是洗过的吗?我帮你晾起来吧。”

    张叹连忙说:“不用不用,放那里就行了,等会儿我自己来。”

    谭锦儿轻笑了一声,说了句“没关系的”。

    张叹连忙放下筷子,起身离开餐桌,来到阳台:“我自己来,你去家里坐着吧。”

    喜儿哒哒哒也跟来了,站在一旁大声说:“hiahia,让我姐姐来~,我姐姐超级棒。”

    谭锦儿执意,张叹只能继续回去吃饭,喜儿要跟着走,被她姐姐捉住了小胳膊,说:“喜儿你也来,你也超级棒。”

    喜儿挣了挣,没挣脱,笑道:“hiahia,姐姐,我帮你加油叭。”

    今天阳光明媚,没有风,气温相比于昨天,暖和了许多。

    小红马学园的门口,苏澜突然出现。

    她戴着大口罩,站在外头往里看了看,没看到人,便直接从打开的大门处进来,走在院子里,一眼看到阳台上正在晾衣服的谭锦儿,呆了呆。

    她特地从杭州过来看望张叹的,只有一天时间,明天就要直飞北平。

    事先没有和张叹说,是想给他个惊喜。

    她不认识谭锦儿,但是看到她的一刹那,心里小小的惊怒了一下,旋即被她压了下去。

    眼前这不能说明什么。

    不过她也没有直接上楼进屋,而是站在院子里给张叹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下就接通了,这让苏澜微微好受了一点。

    而当她问张叹现在在哪里时,张叹说在家,她的心情又好了一点。

    至少他没有撒谎。

    “我到小红马了。”

    苏澜冷不丁地抛出一句,想看看对面的反应,对面表现出的惊喜让她心情又好了一些。

    旋即她便看到张叹出现在了阳台上,朝她招手,大声说:“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到的?”

    苏澜刚要说话,忽然见到张叹脚边出现一颗小脑袋,小手扒拉着阳台边缘,露出脑袋壳壳和一对大眼睛,眼睛以下的部位全被挡住了。

    “hiahia~~~~你什么时候到的?女胖友~~”

    苏澜很快想起了这个小不点,谭喜儿!小红马学园的一份子,以独特的笑声和缺门牙被人所记住。

    她们前天刚刚视频电话过,所以苏澜记得她,喜儿也记得苏澜。

    张叹转身进了屋里,下楼来接她了。

    苏澜趁机看向阳台上晾晒衣服的女孩,真漂亮,柔柔弱弱的样子,很讨人怜惜。

    她还不知道这是谁。

    张叹把她接回家里,介绍她们后,苏澜才知道这原来是喜儿的姐姐,也知道了她这次来的目的,心中释然。

    而谭锦儿看到苏澜摘下口罩,露出真面容时,呆住了。

    这不是苏澜吗??!!!

    她认识苏澜,电视上看过。她追过《女人三十》这部剧。

    谭锦儿知道小白在这部剧里饰演过角色,也知道张叹是这部剧的编剧,但是不知道苏澜是张叹的女朋友啊。

    好大一个绯闻。

    她年纪不到20岁,社会经验简单,为人比较单纯,见到电视上的明星出现在眼前,顿时羞涩起来,甚至不敢直视苏澜,只敢偷偷瞄她,心说她和张老板真搭配。

    她担心苏澜误会,主动解释说:“喜儿前几天生病了,多亏了张老板照顾,送她到医院……我今天做了午饭,送来给张老板吃……”

    苏澜笑着说:“我知道,他和我说过喜儿的事。”

    旋即她低头看向俏生生打量她的喜儿:“听说你特别坚强,是不是?”

    喜儿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我是坚强的小石榴。”

    苏澜问她为什么是坚强的小石榴。

    喜儿hiahia大笑,说因为她说错了,她不是坚强的小石榴,小石榴是榴榴,她是小喜儿,坚强的小喜儿。

    正牌女朋友来了,谭锦儿便带着喜儿告别离开。

    喜儿嚷嚷:“我还要给张老板洗碗呢~”

    张叹连忙说:“我自己洗就可以了,谢谢你喜儿,晚上再来玩吧。”

    “拜拜~~~”

    喜儿挥手告别,跟着姐姐下楼,问她们去哪里。

    “姐姐要去上班了,你陪姐姐好不好。”

    “hiahia~好~”喜儿痛快地答应了,觉得自己真棒啊,这么小就能陪姐姐工作了,真是棒棒的。

    她哒哒哒跑到一楼的阅读区,从书架上抽了两本绘本,大笑着跑回来说她带去看。

    但是谭锦儿没有同意,让她放回去:“这是学园里的绘本,不是我们的,我们不能拿。”

    喜儿:“那和张老板说叭,喜儿去说。”

    “不要去,张老板的女朋友来了,我们不要去打扰他们。”

    “嘤嘤嘤,可是喜儿好想看绘本,姐姐。”

    “晚上来小红马的时候再看好不好,下午姐姐把手机给你,你可以在手机上看绘本,也可以看动画片。”

    喜儿又跑回去,把绘本放回原地,跟着姐姐蹦蹦跳跳出了小红马学园,说她今天要一个人看完《我想要月亮》。

    家里只剩下张叹和苏澜,两人相互注视,张叹笑道:“我说今天遇到喜儿,肯定会有好事发生,果然,你来了。”

    苏澜好奇地问:“为什么遇到喜儿就会有好事发生?”

    “因为喜儿是喜庆的小家伙,就跟喜鹊一样,见到喜鹊枝头叫,注定好事要发生。”

    苏澜笑了笑,来到餐厅,打量餐桌上的饭菜,说:“人家姐姐给你做了这么多好吃的,确实是好事发生了。”

    张叹招呼她坐下来一起尝尝。

    “我一个人吃不完,正好你帮我分忧。”

    苏澜说她吃饱了,转身要走,下一刻被张叹拉住了手,被迫坐在了他身边。

    她其实没吃午饭。

    张叹原本打算下午继续去剧组,但是因为苏澜的到来,让他完全没了去工作的动力。

    好在他的工作性质机动且自由,去不去完全由自己做主,除非事情突发很急,否则导演刘金路不会来打扰他。

    下午两人过了二人世界,傍晚时分,小朋友们陆续入园,苏澜把下午买来的零食发给大家,收买小朋友们的心。因为她发现了,张叹很喜欢这些小孩子。

    苏澜住在西长安街上的酒店,对张叹提出的住在小红马的建议没有考虑,顺便瞪了他一眼,起身要回去。

    张叹刚要站起来送她,忽然捂着胸口,重新跌坐了回去,直不起身来。

    苏澜发现他的异样,笑道:“小伎俩对我没用的,别装可怜了。”

    张叹低着头缓了缓,抬头笑道:“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两人出了门,下楼梯时,苏澜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刚才怎么了?不会是真的吧?”

    “没什么,就是胸闷了一下。”

    他顺势牵着了苏澜的手,苏澜挣了两下没挣脱,便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由他去。

    张叹一边送苏澜回酒店,一边回想刚才的那一下,很猛然的心悸感,让他差点以为心脏要停止了。

    虽然很快就恢复了,但是一路上张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心里依然闷的慌,好像出了大事。

    “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到了酒店,苏澜关心地询问道。

    张叹笑了笑说:“有吗?”

    “你要上来坐坐吗?”

    “好啊。”

    苏澜脸色有点绯红,她住在8楼,出了电梯,走廊里正好迎面走来两个客人,苏澜神情很不自然,第一次主动邀请一个男人到自己房间,而且地点是酒店,怪怪的。

    她下意识地微微落后半步,侧身走在张叹身后,低着头,尽量在不引起别人注意的前提下,把自己藏起来。

    好在对面走来的人没有注意到她,他们正在聊天,苏澜恰好听到一句:

    “四川刚刚发生地震了……”

    然后就见走在身前的张叹猛然停住,她撞在他背上,感受到他身体紧绷,僵在原地。他回头看向刚刚说话经过的两人,脸上满是震惊。

310、我要把小白带回来(1/2)

    四川发生了地震,而且就是小白所在的那个地市!

    张叹忽然明白了刚才的心悸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因为小白吧??!!

    他连忙拿出手机拨打小白的电话,但是手机那边提示手机无法接通。

    无法接通!

    本来心存侥幸的张叹立刻慌了,拿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

    苏澜握住,关切道:“怎么了?”

    张叹深呼吸,缓了缓心底的紧张,这时候紧张于事无补。

    “小白就在四川,刚才电话没打通,提示无法接通。”他说道。

    苏澜恍然,她知道张叹和小白的关系很好,此刻听闻四川发生地震,接着小白的电话打不通,心急是肯定的。

    她紧紧握住张叹的手,柔声说:“给她舅妈打电话试试。”

    张叹立刻找到马兰花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但对面传来的声音让他的心进一步滑落谷底。

    “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苏澜又说:“小白家是在四川哪里?虽然是四川地震,但总有个范围,我上网查一下看。”

    张叹摆摆手:“不用查了,地震的地方就是小白所在的地方,唯一慰藉的是,小白是在一个村子里,不知道有没有受到地震的影响。”

    苏澜说:“肯定不会受到影响的。”

    “但电话没有接通。”

    苏澜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张叹对她说:“你先休息吧,我先回去,再想想办法。”

    说完转身离开,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苏澜跟来了。

    苏澜说:“都这样了,我还怎么能够静下心来休息,我和你一起。别担心,我在呢。”

    张叹勉强笑了笑,大步离开,苏澜小跑几下,跟上后,伸出手,主动握着他。

    她感觉张叹的手还在颤抖。

    回去的路上,张叹一直在打电话,苏澜也没闲着,手机上网,即时了解四川的地震情况。

    地震是发生在今晚9点15分,震级是5.6级,震中在一个地级市的下辖县。

    苏澜刚才听张叹说,小白的老家就属于这个县的辖区。

    网络上还没有多少地震现场的报道,现在是晚上,刚发生地震,可能还有余震,所以记者和救援人员没有这么快到达。

    不过,不少居住在县城的人发了动态报平安,在县城能够感受到强烈的震感,除了倒塌了一些旧房子,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

    随着了解的越多,张叹回家用电脑一查,反而更加担心了,因为震中地带离小白家所在的乡镇太近了。

    他没有告诉小红马学园里的其他人,小朋友们还在欢快地聊天看电视画画呢。

    黄姨最先反应过来,忧心忡忡地来到他家,告诉他四川发生了地震,而且地震的范围包括了小白家。

    张叹先没说什么,把她迎进来,黄姨一眼看到客厅的苏澜,愣了愣,笑着打声招呼。

    张叹关上门后才说小白和马兰花的电话打不通。

    “我现在要飞去成都。”张叹说道。

    家里的黄姨和苏澜都看向他。

    苏澜张张嘴,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现在吗?”黄姨问道,“要不再等等,地震过后,手机信号是会受到影响的。”

    张叹摇摇头。

    “我要把小白带回来。”

    刚才的那一阵强烈的心悸,他觉得是小白在呼唤他。她现在肯定很需要他。

    他回到房间里收拾东西,现在就要走。

    黄姨跟上去说:“张叹,别着急啊,这时候要冷静些。”

    苏澜说:“黄姨,让他去吧,你放心,我陪他一起去,会照顾好他的。”

    黄姨和张叹闻言,都看向她。

    苏澜朝张叹笑道:“我陪你一起去。”

    张叹盯着她看了看,说:“你不要去。”

    苏澜:“你去我不拦你,但我一定要跟着去,不然我不放心。”

    黄姨见状,两人去意已决,便没再劝,而是叮嘱一些事情。

    “小红马我会照顾好的,你们放心,找人要紧,但是自己的安全更要紧……”

    张叹很快收拾好了东西,苏澜则利用这点时间,在网上订了机票,晚上11点飞成都的,到那边是凌晨2点。

    从成都到小白所在乡镇,还有200多公里的路呢。

    “注意安全啊,张叹。”黄姨跟着他们出了门,不断叮嘱。

    “拜拜~~~”

    忽然身后传来瓜娃子的小奶音,回头一看,是喜儿和榴榴俏生生地站在教室门口,朝他们笑嘻嘻地挥手。

    这俩小朋友见张老板和女胖友要出门,跑出来告别,其实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张叹朝她们挥了挥手,与苏澜开车前往机场。

    黄姨担忧地目送汽车消失在夜色里,守在岗亭里的老李见状,出来看了一眼远方的路,问道:“怎么了?我怎么看到张叹拎着包,大晚上的是去哪里?”

    黄姨叹了口气说:“四川刚发生地震,就小白家那边,张叹要去找人。”

    老李惊讶地张大嘴,这也太巧了吧!!

    他喜欢听广播,已经从广播里得知了地震的事,但他只知道小白是个川娃子,不知道她家在哪个位置。

    张叹开车,苏澜坐在副驾驶,汽车疾驰在马路上,往机场赶去。

    苏澜还在打电话,向周莉请假解释。

    她原计划是明天飞北平的,新年假期已经结束,该工作了,但是现在和张叹赶往四川,明天肯定去不了北平,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她也不知道。

    “我的姑奶奶,你到底是什么事来不了啊,我们这边行程都安排好了,就等你了。”电话里,周莉急切地说道。春节后的第一天活动,安排的都是很重要的,苏澜突然说来不了,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关键是这位姑奶奶不说是什么事。

    苏澜不敢说去四川,她要是这么说,周莉更会担心,甚至是强烈反对。

    她只是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想找个借口的,但是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要是杨珠在身边就好了,那家伙编借口很有一套。

    但是她这种态度,让周莉认为她是在敷衍她,把她气坏了,撂下狠话,如果明天没见到人,以后就不要找她了。

    苏澜打电话的内容,张叹全听在耳朵里,他试探着询问:“苏苏,要不你不要跟着去吧,明天到成都,地震已经结束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放心吧。”

    苏澜说:“那你也不要去。”

    “那不行,我要把小白带回来。”

    “我也要把你带回来。”

    张叹觉得,他以前其实并没有走进苏澜的内心,对她的了解只是停留在她的外貌上。

    比起她的外貌,她的内心更美。

    张叹决定不再说让她回去的话,他问道:“要不你和周莉把话讲清楚,免得她担心。”

    “你放心,莉姐是刀子嘴豆腐心,放狠话她比谁都厉害,而且,我有办法。”

    她拨打了杨珠的电话,让杨珠给她想了想办法。

    杨珠听闻她的苏苏姐要赶往四川,惊呼道:“我的天,苏苏姐,你是怎么想的?你快回来,不要丢下我。”

    苏澜:“我和张叹一起去。”

    “你们要私奔吗?”

    “别皮,快给我想个办法……算了,你自己想,想好了直接跟莉姐解释,我不管了。”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不用张叹说,她再次拨打小白和马兰花的手机,依然是无法连接。

    两人到了机场,稍微休息了一下,乘机离开。

    凌晨2点,两人在成都落地,包了一辆出租车,不停留,直接赶赴县城。

    凌晨4点,出租车在路上被拦了,因为地震原因,前方路断了,交警在维持秩序,而且正在优先让救援车辆过去,社会车辆一律不让进。

    张叹和苏澜便只能返回地级市,这时候已经是凌晨5点了,天色微曦,身边的苏澜打了一个哈欠,张叹这才感觉到身体的疲倦。

    他和苏澜入住酒店,准备休息一下,身体明明很累,但是精神亢奋,睡了没两个小时张叹就醒了,再也睡不着。

    他上网了解地震的最新情况,这会儿网络上已经有比较多的现场新闻和图片,那个乡镇几乎被摧毁了,马路上裂痕纵横,房屋倒塌,山林出现了滑坡。

    现在还不知道人员伤亡情况,但是预计不容乐观,当前是春节假期,又是晚上,人员都在家。

    张叹越看越心急,恨不得现在飞过去。这时房间里忽然响起手机铃声,他一激灵,迅速拿起手机,屏幕是黑的,并没有来电,声音是从床头柜上传来的,那里放的是苏澜的手机。

    苏澜正和衣而睡,听到铃声,立刻就醒了,拿起手机,把闹钟摁掉。

    不是来电,而是她定的闹钟。

    她猜测张叹会睡不着,又担心自己睡过头,所以定了两个小时的闹钟,叫醒自己。

    当她看到张叹坐在书桌前时,心说果然,还好她定了闹钟,不然张叹抛下她独自进了灾区她都不知道。

    “你怎么就醒了?”她睡眼惺忪地问道。

    “睡不着了,你再睡会儿。”

    苏澜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睡不着了,你有什么计划吗?要不我们租一辆车,再去看看。”

    “好。”张叹第一时间响应,旋即反应过来,走到床边,摸摸她的脑袋,说:“辛苦你了。”

    苏澜脸色怪怪的,第一次被个男人摸头!她不是小白会咬人,但也不是喜儿像只喜欢被挠痒痒的小猫咪。

311、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2/2)

    张叹和苏澜简单吃了早餐,在市里租了一辆越野车,买了一些急救品、水和食物,赶赴小白家。

    “还是没有打通电话。”苏澜说,手机里传来“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她安慰道:“山区本来信号就不好,加上发生地震,肯定会影响信号源,这不代表小白那边就出事了,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信号断了而已。”

    张叹说了句希望如此吧,继续开车,出了市区,开了个把小时,再次来到昨晚到达的县城,只是依然没能进城,被拦在了路口不让前往。

    被拦住的车辆很多,目测上百辆,都堵在进城的路口,许多人下了车,和负责交通管制的交警交涉,吵吵嚷嚷。

    张叹也下车查看情况。这些被拦住的车辆,大多是家住县城,得知地震消息后,特地赶回来查看情况的人。

    “兄弟你去哪里?听口音不是这里的噻。”一个青年问道张叹。

    “我浦江的,要去白家村。”张叹说道,“你知道去那边还有其他的路吗?”

    “浦江的?这么远跑过来?白家村?哪个白家村?在哪个乡镇?”

    张叹说在梧桐镇。

    “梧桐镇??这次地震的地方就是梧桐镇啊。”

    “是啊,所以很着急,你认识有其他去梧桐镇的路吗?”

    ……

    苏澜一直坐在车里,看张叹在外头和众人交涉,忽然见他跑回来,问道:“怎么样了?”

    张叹上了车:“找了个人给我们带路,绕道走。”

    张叹给了那青年500块钱,请他带路。

    两辆车一前一后走了,走的是年久失修的黑色柏油路,坑坑洼洼,好在张叹看到导航仪上显示他们确实在接近梧桐镇。

    “前面好像有人受了伤。”苏澜坐在副驾驶位上说道。

    前方几十米的地方,有两个人在伸手拦车,其中一个中年人额头包了绷带,绷带上渗出血渍,已经染红了半边,另一个小伙子搀扶着他。

    带路的青年没有停车,直接开了过去。

    张叹停了下来,询问道:“怎么了?”

    扶人的小伙子说:“我们是这边村子里的,地震震倒了我家的房子,房梁掉下来,砸破了我爸的头,现在急着要去县城的医院,你能搭我们一程吗?”

    张叹为难道:“我们刚从县城出来,要去梧桐镇。”

    “梧桐镇现在全乱了,你们去那干嘛。”

    “找人。”

    “能不能先载我们去县城?拜托了大哥。”

    苏澜看向张叹,见他一脸的为难,便对窗外说了声抱歉,让张叹开车离开。

    苏澜说:“我看路程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到时候让带路的那辆车回来载那两人,现在找小白要紧,还不知道她那边的情况呢,我们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为的是找小白,这是最要紧的。”

    张叹也想通了:“苏苏你说的对,回头让带路的小伙子载他们,给他点钱。”

    前方带路的车见他们跟了上来,重新启动出发。

    汽车又开了半个多小时,前方带路的青年在一个岔口停下,下车朝张叹挥手。

    张叹停车,问道:“怎么了?”

    青年指着岔口向右的山路说:“往这边开,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到白家村。你车是越野车,能走这山路,我这车走不了,抱歉啊,我不能再带路了,不过你沿着这路直走就是了,没有岔路,这山坳坳里,就这一个村子。”

    张叹表示理解,感谢对方后,依言给了500块钱,说道:“刚才来的时候不是遇到了一对父子吗?其中一个头破了,要去县城医院,看起来挺严重的,你回去的时候,要是遇到对方,载他们一程吧。”

    青年说:“来的路上我也看到了,方向相反,所以我没停车,现在我也载不了。”

    张叹说给他钱。

    对方摆摆手说:“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你看到这条路那边吗?”

    他指着岔路的另一边给张叹看,张叹能够看到在远处的山脚下,有一片建筑轮廓。

    对方说:“那就是梧桐镇,既然已经到这里了,我要过去看看,那里才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或许能搭把手。”

    张叹目送对方开车往梧桐镇赶去,他则朝着另一条崎岖的山路行驶。

    山路明显受到了地震的影响,但好在还能行驶。

    路程其实不远,10公里不到,但是路难走,导致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

    第一眼看过去,张叹松了口气,村子里房屋完好,没有倒塌的情况,说明这里没怎么受灾。

    稍微放心后,张叹才仔细打量这个小村子。

    村子坐落在一处山谷中间的洼地上,四周山岚围绕,这几天下雨的缘故,山谷中淡淡的云雾缭绕,湿气很重。

    小白就住在这里啊,张叹心想。

    他把车停在村口,和苏澜步行进入,现在是早上9点钟不到,村子里很安静,外面看不到人。

    他们来到最近的一户人家。

    “有人吗??”

    一个中年妇女从厨房里出来,问道:“你们是哪个哟?”

    张叹正要回话,忽然屋里又出来一个人,是个男的,看到张叹,呆了呆,不确定地问:“张老板?”

    “你是?”张叹打量对方,没想起来是谁。

    对方见张叹没有否认,激动地问:“真是浦江的那个张老板?你爪子来了嘛??”

    张叹点头说他就是浦江的那个张老板。

    “哎呀,还真是张老板啊,我是老白噻。”

    张叹心说,别以为我不认识老白,老白是小白的舅舅,你一看就不是舅舅!

    对方认出了张叹后,热情地把他们请进屋。

    聊天中张叹才得知是误会,他确实是老白,因为这是白家村,人人都姓白,都自称老白。他在浦江的工地上做事,和白建平一起的,见过张叹,所以认识。

    张叹关心地震的事,询问:“昨晚地震你们这里没受灾吧?”

    老白解释说,受灾了,只是比较轻,山上的石头和泥土滚落下来,许多老房子和树木倒塌了,村里的年轻人一大早都在处理这些事情,疏通水道和山路,他也是才回来,吃了早饭还要再去。

    “小白家在哪里?她家没事吧?”张叹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老白说:“她家有事嗷……”

    张叹提心吊胆地听了,婉拒了对方请吃早饭的邀请,和苏澜匆匆出了门,开车往梧桐镇赶去。

    老白和他老婆站在屋檐下目送他们的汽车远去,他老婆好奇地问道:“这是哪个嘛?爪子从浦江来的?”

    老白:“浦江来的大老板嗷,电影厂的,好照顾小白……”

    他老婆夸赞张叹身边的苏澜:“那个女娃子好乖嗷。”

    张叹和苏澜原路返回,开车来到梧桐镇。

    刚才老白告诉他,小白奶奶摔了,一大早被送到了梧桐镇的医院。小白和她舅舅舅妈都跟着。

    梧桐镇是一座小镇,只有一条街,街两边都是三四层高的楼房,此刻倒塌了大半,救援部队正在废墟中救人。

    车开不过去,路被堵塞了,张叹和苏澜下车,问了医院所在地方,步行前往。

    这条街大概三公里长,医院在街道中心。

    医院的防震级别高,所以挺过了昨晚的劫难,完好无损。医院里满是人,还不时有伤患者被推进来,张叹入目之处都是伤者,满耳全是川话,吵吵嚷嚷,菜市场似的。

    这个时候,问谁都没用,张叹和苏澜只能自己去找小白,找遍了一楼没有找到,来到二楼,走廊里满是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和病人家属,张叹刚要一个病房一个病房查看,忽然苏澜拉了拉他的手,说:“你看那边。”

    张叹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二楼走廊的尽头,一个穿红衣服、戴毛线帽的小豆丁站在窗户边,小手高高举着吊瓶,一根输液线从吊瓶上垂下来,连接到身边的一张简易病床上,上面躺着人,盖着被子,看不到样貌。

    她身前人来人往,而她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一边高举着吊瓶,一边小手轻轻拍打病床上的人,唱着:

    马兰花、马兰花,

    风吹雨打都不怕,

    请你现在就开花。

    唱完了一句,赶紧换一只手举着吊瓶,揉了揉放下的小手,继续唱道:

    勤劳的人不会倒下,

    马兰花开满天涯,

    一直开到我的家。

312、这是我的小朋友(1/2)

    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门开了,病人被推了出来。

    小白立刻放下吊瓶,哒哒哒跑了进去,对医生说她家奶奶生病了,该给她奶奶看病了。

    但是医生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因为好几个病人家属涌了进来,小白人小,被挤在了外头。

    她气哼哼站在人群外,瘪瘪嘴,差点哭了,强忍着,哼了一声,重新跑到走廊尽头的病床边,再次举起吊瓶,给奶奶输液。

    奶奶昨晚摔了一跤,在地震来临时。

    白家村没有受到太大的破坏,但是震感还是很强烈,地震一来,奶奶立刻带着小白往院子里跑,过门槛时,奶奶腿脚不便,摔了一跤,医生看了说,是腿骨和胸骨骨折了,还蛮严重的。

    奶奶不想麻烦人,以为只是摔疼了,休息一下就好。

    这一下,就是一晚上。

    她昨晚痛了一晚上,直到今天早上才由白志强和白建平送来医院。白志强送来后就赶回去了,照顾有孕在身的老婆,换了马兰花来。

    此刻,马兰花和白建平一个正在给奶奶办理住院手续,一个买早点去了。

    住院手续很难办,乡镇医院本来就小,逢此天灾,病人剧增,病床几乎要靠抢。

    而买早餐的马兰花也不顺利,乡镇大半成了废墟,买不到早点,最后找到一家勉强开着的超市,买了些食物,正在往回赶。

    奶奶昨晚疼了一晚,直到早上送到医院后才简单做了治疗,这会儿已经睡了。

    小白一边给奶奶唱歌,一边紧紧盯着旁边的病房,有人出来她就跑进去,抢着跟医生说看看她的奶奶叭。

    “小白~~~”

    忽然有人喊她,小白以为听错了,没有在意,因为声音听起来像是张老板,但她知道,张老板在好远的地方。

    “小白!”

    声音又响了,小白这回当了真,转头看向走廊的方向,当看清来人时,呆了呆,大张着嘴巴,吃惊不已,能塞一套煎饼果子进去呢。

    张叹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温柔地说:“怎么了?小白,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张叹,我来看你了。”

    小家伙眼睛里有血丝,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可以看出她昨晚没有休息好,出来的很匆忙。

    小白眨眨眼睛,震惊中,说不出话来。

    张叹笑着捏捏她的小脸蛋,几天不见,小盆友有了点婴儿肥呢。

    “怎么了?真不认识我了?好伤心哦,你个屁儿黑。”

    一句屁儿黑唤醒了小白,她试探地问道:“张老板?”

    张叹点头:“对啊,是我,张叹,张老板。”

    小白伸出小手,捏了捏张叹的脸,往两边拉了拉,又抓了抓他的头发,确认是真人,不是假人,也不是做梦,惊讶道:“你啷个来了咧?”

    张叹笑道:“我来看你啊,我不放心你。”

    心里说,这瓜娃子还蛮记仇的,他不过是捏了捏她的脸蛋,她不仅反捏,还拉了,并抓乱了他的头发。

    小白呆了呆,忽然蹦跶起来,紧张地嚷嚷这里好危险嗷好吓人嗷,到处都在震,她差点死了呢,吓死她啦。

    “你快回去噻,好危险嗷。”小白说道。

    张叹心里又是温暖,又是难过,小朋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他的安危。

    他说道:“不怕不怕,那是地震,地震已经结束了,现在没有危险了。”

    小白旋即惨兮兮地说:“我的奶奶生病啦~~奶奶——”

    张叹刚要安慰她,忽然见这个小家伙风一样从身边席卷而过,蹿进了旁边刚打开的病房里,紧接着她的声音传出来。

    “住啥子?!住啥子!!医生大叔你看看我奶奶噻,我奶奶生病唠,她好惨嗷——医生大叔~~~~”

    小白在人群外蹦蹦跳跳转圈圈,最终还是没能抢过别人,再次无功而返,气哼哼地大声说屁儿黑,一群屁儿黑,出来时看到张叹,瘪瘪嘴,眼泪没能忍住,流了下来。

    她抬手随意地抹了一把,气哼哼地继续骂屁儿黑,经过张叹,回到病床边,继续举起吊瓶,生气地对张叹说:“这里的人好坏,我再也不来这里唠~”

    张叹拿走她的吊瓶,一只手举着,一只手把小白搂在怀里,柔声说道:“别担心,你还是小孩子,别想这么多,奶奶不会有事的,大叔来处理就行了。”

    小白的双手捏成小拳头,横在她和张叹之间,小身子紧绷,听了张叹的话,想到眼前是对她很好的张老板,渐渐地放松,小拳头松开,变成抓着他的衣服,抽了一下鼻子,嘤嘤嘤小声哭起来。

    从昨晚到现在,小白一直处在各种负面情绪中,慌乱、紧张、害怕、惶恐、无助……始终没有放松,直到现在,张老板突然出现,突然把她抱在怀里,撕开了她伪装的外壳,露出才刚5岁的柔弱的她,防线崩溃了,眼泪刷的流下。

    张叹把她抱的更紧了,轻轻抚摸她的后背,让她释放情绪,放轻松,小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么多。

    苏澜站在不远处,微笑看着眼前这一幕,微微低头,擦了擦眼睛。

    白建平和马兰花回来时,看到张叹突然出现,震惊之情自然不在话下,这里不再赘述。

    白建平没能办好住院手续,这座小型医院已经人满为患,没有空床位,而且预计今天会有更多重伤患者入院。

    听公务人员在广播里说,医疗物资和队伍正在快速赶来,医院后原本是一个大院子,如今正在搭建临时帐篷,当做病房。

    张叹和白建平商量,再征询医生的意见后,抬着奶奶上了越野车,往县城赶去。

    小镇上太忙乱了,没有多余的人力物力照看奶奶,只有到临近的县城。

    而且,奶奶这个年纪,骨折后需要长时间的休养,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留在小镇医院显然不妥。

    半个多小时后,汽车开到了县城的一家医院,顺利给奶奶办了住院手续,再请医护人员查看治疗,做了防护措施后,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奶奶这时候已经醒了,小白趴在床边,笑嘻嘻地说:“奶奶,你康康这是哪里噻?”

    奶奶没有查看周围,她不关心这是哪里,她只关心床边的这个小不点,容不下其他的,不论是眼里,还是心里。

    哪怕医生告诉她,她活不下去了,她也不会放心上,只要小白一切安好,她就好。

    小白是她的一切,胜过一切。

    眼前的小白漂漂亮亮、可可爱爱,活泼健康,让她放心了。

    刚刚,苏澜给小白洗了脸,扎了头发,小朋友现在白白嫩嫩的,加上奶奶看了医生,已经醒过来,所以精神也不错。

    “张老板,快来噻~~快来。”

    小白叽叽喳喳,朝张叹招手,要向奶奶介绍他。

    前几天张叹在和小白视频电话时,已经和奶奶见过,这是一位满头银发、气质贤淑的老人,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好脾气好相处的人。

    虽然生活不如意,但是在她脸上看不到丁点愁苦,此刻见到张叹,惨白的脸上露出让人心静的笑容,仿佛躺在病床上的不是她。

    “奶奶,这是张老板咯,我的好盆友~~~”小白说道。

    “奶奶,终于见到您了。”

    张叹姿态摆的相当低,和小白一样喊她奶奶。

    奶奶仔细端详他,良久说道:“谢谢你,听小白说过很多你的事,谢谢你。”

313、妈妈的照片(2/2)

    政府的力量是巨大的,在当天下午,梧桐镇的救援工作就全部结束。

    这次地震总体而言比较小,造成的破坏相对轻,除了梧桐镇被毁了大半,其他地方,包括周边的村子都挺好的,没有受到多大的破坏。

    白家村。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家里跑了出来,四周看了看,爬到院子里的大石头上,往旁边的小白家张望,小白家的大门紧闭着,小白不在。

    “小白~~”墩子像往常一样,朝这边喊了句,等了会儿,小白没有跑出来回应。

    他跳下大石头,吨吨吨从小山坡上跑下来,跑在田埂上,跑到了小白家的院子里。

    院子里没有人,房门紧闭着,墩子来到门口,弯腰眯眼,从门缝里往里看,漆黑一片,没有看到小白。

    他往门缝里喊了一句:“小白~”

    静悄悄的没有人。

    墩子想到刚刚妈妈的话,小白的奶奶摔跤了,去了医院看医生,小白也去了。

    他不确定,惦记小白,在被妈妈放出来的第一时间,就跑来找小白。

    妈妈说的果然是真的,小白不在家,奶奶也不在家。

    昨晚地震过后,墩子被妈妈关在家里,不让出来,担心他乱跑,尤其跑到山里。

    谁能确定不会有余震呢,所以墩子被妈妈禁足,哪里也不能去。

    墩子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拖着腮帮子,看地上的蚂蚁发呆。

    忽然远处传来声响,他抬头看去,有人来了!

    他连忙起身,吨吨吨跑到院子边缘,往来路打量,不是小白,是一群扛着锄头的大人。

    这些人穿着雨靴,靴子上沾满了山里的黄泥。他们刚刚巡山下来,摸清了山林中的情况,地震破坏了许多树木,今后几天有得忙了。

    墩子失望地回去,再次坐在门槛上,拖着腮帮子,望着远处发呆。

    小白去了浦江后,他就失去了最好的小伙伴,经常一个人坐在她家台阶上发呆,就像这样。

    不过那时候不止他一个人,奶奶通常也坐在不远处,他发呆,奶奶刺绣缝衣服,或者,停下手里的针线活,看着通往村里的小路发呆。

    太阳暖洋洋地晒在身上,墩子的眼皮开始打架,他犯困了,小脑袋像鱼线,点一下,轻点一下,快要被瞌睡虫拉下水了。

    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墩子~~~~”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咬食的瞌睡虫最后发力,猛地一拉,把墩子拉的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

    “墩子你爪子了??你不要死吖~~”

    一个小人儿慌慌张张跑来扶起他。

    墩子抬头一看,眉开眼笑,“小白~你回来啦~”

    两个小朋友抱在一起蹦蹦跳跳。

    小白回来了,陪她一起回来的,是张叹和苏澜。

    白建平和马兰花留在县城医院里照看奶奶。

    小白垫脚搂着墩子的肩膀,对张叹说:“看,张老板,这是我的好盆友噻,他叫墩子,他是好娃娃。”

    墩子好奇地打量张叹和苏澜,张叹和苏澜笑着朝他打招呼。

    他们回来是取衣服的,小白的,奶奶的,换洗用。

    家门没有锁,只是随手合上了而已,小白和墩子一人推一边,把大门推开了,请张叹和苏澜进来。

    “看,张老板,这是我的家嗷。”小白喜滋滋地给张叹和苏澜介绍,这是客厅,这是火盆,这是她睡告告的床,这是厨房,这是奶奶喜欢坐的椅子,这是她的小凳子,墙上是她画的画……

    她极其热情,像叽叽喳喳的小喜鹊,一股脑要把自己的一切都介绍给张叹知晓。

    张叹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家,很清寒,室内没有任何的粉饰,和屋外的墙壁一样,是裸露的红砖头。

    从大门进来,首先看到一个火盆,盆里有很多灰烬,昨晚似乎烤了火。

    在火盆的周围,有一大一小两把竹椅子,应该是自己手工做的。

    右手边,靠墙的位置还放有另外两把椅子。

    正对着大门的方向,靠墙摆放了一张老旧的八仙桌,桌子边放了四条木头长凳。

    此外,客厅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八仙桌的左边,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没有门,经小白介绍,才知道那头是厨房。

    只是太暗了。

    苏澜在和小白说话,她打量着一件小衣裳,惊喜地询问小白这是奶奶自己做的吗。

    小白脸上放光,“这是我奶奶的强项噻,嚯嚯嚯~~”

    苏澜看的是奶奶正在给小白赶制的那件大两岁的衣裳,上面有精美的刺绣。

    “张叹你看,真漂亮~~”苏澜对张叹说。

    张叹笑道:“这肯定是给小白做的衣服。”

    小白嚯嚯笑,满是得意之情。

    “把这件衣服也带着吧,小白,你的衣服呢,我们收拾收拾,都带走。”张叹打开行李包,开始帮小白收拾东西带走。

    墩子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忙活,眼神里满是不舍。

    东西都收拾好后,小白要走了,忽然想起什么,哒哒哒跑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张照片,小心翼翼地手捧着,朝张叹说道:“妈妈的照片,小白也要带着。”

    张叹笑道:“带上吧。”

    “大叔你看我的妈妈吗?”

    “好啊~”

    小白伸出双手,把照片递给他。

    张叹正要去接,忽然房间外传来苏澜的一声尖叫,他连忙跑过去,苏澜从厨房里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躲到他身后。

    “怎么了?”

    “有,有……”

    苏澜看到小白和墩子跟了来,强压心头的惊吓,改口道:“没什么,我有点怕黑。”

    小白闻言,笑嘻嘻的,她就不怕黑。

    张叹让苏澜到屋外缓解一下心情,太阳照在身上,空气很新鲜,苏澜悄悄舒了口气,刚才在厨房里,突然一只大老鼠从她脚边跑过,把她吓坏了。

    “看,我的妈妈好乖嗷。”

    小白不忘嘚瑟,再次把照片递给张叹看。

    张叹接过去的时候,小白特地叮嘱,要小心点嗷,不能弄坏了哦。

    张叹笑着保证绝对不会弄坏,小白才放心给他。

    这是一个很清秀漂亮的姑娘,好年轻的样子,大概不会超过20岁。

    她站在公园门口,个子娇小,穿着花裙子,风把裙子吹出波浪,也把她的长发轻轻吹的斜飘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十指搅在一起,看着镜头笑的很灿烂,露出两颗小小的可爱的虎牙。

    这么珍贵的一张照片,却被撕成了两瓣。虽然用胶水黏了,但是撕毁的痕迹尤显,把小白妈妈一分为二。

    难怪小白小心翼翼宝贝似的。

    张叹看着照片发呆,这个女孩他应该是不认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点眼熟,好像曾经见过。

    不过,美女总是有很多相似之处,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也很正常。

    小白再次问张叹,她的妈妈是不是好乖。

    “你的妈妈真的好漂亮,和小白真像。”

    小白这瓜娃子激动地蹦跶两下,把照片拿了走,宝贝似的藏在了包包里。

    接下来几人很快收拾好了东西,墩子眼中的不舍更浓了,但是小白没有发现,她垫脚摸了摸墩子的脑袋,鼓励他要好好上幼儿园哦。

    “奶奶生病了,小白要去照顾奶奶嗷,不能和你玩啦,墩子拜拜~~~”

    墩子站在屋檐下,目送他们出了院子,下了小山坡,看不到了,连忙跑到院子边,站在山坡上,沉默地目送他们远去。

314、姜老师

    张叹和苏澜带着小白回到县城,先找了一家酒店,把行李放下,然后才回到医院。

    奶奶所住的病房有三张病床,已经满了,另外两张床上,躺着一位老人和一位中年男人,老人的病情很严重,戴着氧气罩,身边有子女在,至于另外一个中年男人,情况比较好,只是额头包扎了,受了点伤。

    奶奶的病床靠着门口,张叹进来时,正见马兰花在给奶奶喂粥喝,似乎奶奶说了什么,马兰花的大嗓门响起:“说这些住啥子嘛,莫说唠莫说唠,你是小白的奶奶,我是小白的舅妈,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再说唠,我们老白家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了……”

    见张叹等人回来了,才止住话,转而询问跑过来的小白:“家里还好么?”

    “奶奶~~~~”小白眼里只有奶奶,没有舅妈,“你好了没得?”

    马兰花不满地小声嘀咕一句,个瓜娃子,理都不理老子。

    苏澜告诉她,换洗的衣服都带来了,张叹提过来一个包,里面是奶奶的衣服,马兰花接了,打开来看了看,放在床底下。今后一段时间,奶奶要在医院常住。

    房间里有些拥挤,张叹挪步到门外,正好见白建平过来,两人便站在走廊里闲聊。

    白建平说,现在这个情况,他们肯定不能按时回浦江了,让张叹把飞机票退了吧。

    张叹这才想起来这事,按照原定的计划,今天下午三点他们本该乘飞机飞往浦江的,顺利的话,傍晚六七点就能到家。

    但是现在这情况,肯定是无法按计划安排行程。

    张叹点点头,表示理解,拿出手机,退了机票。

    白建平吞吞吐吐,有话要说,但是犹豫不决。

    “有什么就说吧。”张叹说道。

    白建平脸上满是歉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在剧组的活,要不找别人干吧,别耽误了事情。”

    张叹摆摆手,让他不用担心这事,但没有说怎么处理。

    病房里,门开着,传来小白和奶奶说话的声音,小白在给她唱歌呢。

    张叹询问白建平,奶奶的情况怎么样。

    他们回村的时候,医生来详细检查了,白建平告诉张叹,情况比较严重,恐怕要长时间躺病床上。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老人,骨质疏松脆弱,很难痊愈,事实上很多老人往往摔一跤就要了命,再没站起来过。

    奶奶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她的身体素质比较好,但是要想短时间痊愈是没可能的,必须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

    白建平说完,愁眉苦脸,本来就黑的脸色更黑了。

    张叹想了想,也觉得一团乱麻。

    两人一时间沉默,直到有医生过来。

    这是个中年医生,和白建平点了点头,好奇地打量两眼张叹,提着水果和营养品进了病房,来到奶奶的病床前。

    “姜老师,我来看看您。”

    张叹这才知道,原来奶奶姓姜,曾经是老师。

    这位医生刚走没多久,又有两个护士捧着花来了,也是一口一个姜老师。

    她们停留的时间比较久,和奶奶闲聊曾经的过往,从她们的谈话中,加上后来白建平补充,张叹才得知,奶奶是以前是梧桐镇上的小学老师,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镇上穷,请不起老师,奶奶一个人既是语文老师,也是数学老师,还是英语老师,镇子上大部分小孩子都受过她的教育。

    难怪小白除了有些凶,其他一切都很好,是个好孩子。

    有曾经的学生来看望,这让奶奶精神状态有些好,她的脸色已经不再如上午那么惨白,有了些许血色。

    但是人年纪大了,精力远不如从前,和几个学生聊了会天后,她就支撑不住,昏昏欲睡。

    小白见状,紧张地嚷嚷:“奶奶你莫要走啊~~”

    话音刚落,被马兰花一巴掌拍在西瓜头头上,气愤地回瞪她,凶巴巴的样子,看起来不给她解释清楚她就要扑上去咬。

    “瓜娃子乱说啥子,奶奶只是想睡告。”

    奶奶强打精神,想摸摸小白的小脑袋,但是手抬不起来,只能勉强笑笑,说她只是要睡一睡。

    小白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朝舅妈哼了一声,气愤舅妈有话不好好说,非要打小盆友,把小盆友打傻了怎么办。

    她站在张叹脚边,对他说:“张老板你康康,我舅妈好凶嗷。”

    张叹笑了笑,想像摸喜儿那样也摸摸她的小脑袋,忽然意识到摸不得,改为……拍拍她的小肩膀。

    “瓜娃子你粗来。”马兰花来到门外,喊小白出去。

    “你想住啥子??!!”小白十分警惕,她也知道她刚刚说了舅妈的坏话。

    马兰花指着她说:“你那天把我赶出家,你还记得不?你个屁儿黑,我要教训教训你。”

    小白一听,连忙抓住张老板的裤子,把自己藏起来。

    有小朋友插科打诨,病房里的气氛稍微好了些。马兰花让张叹和苏澜回去,不用守在医院里。

    他们是客人,和奶奶不沾亲不带故,能帮忙把人送到医院已经仁至义尽,没必要守在这里。她过意不去。

    苏澜说:“我们在酒店开了房间,你们晚上到那里住吧,就在医院附近。”

    马兰花和白建平一商量,决定今晚两人轮流守夜,上半夜是马兰花,下半夜是白建平,白建平先回酒店休息,到时候来接班。

    至于小白,瓜娃子留在这里能有什么用,回去,睡告。

    小白不肯,被告知不睡告就长不大,嘀嘀咕咕跟着走了。

    不过在走之前,她把护士们送来的鲜花摆在奶奶的床头,说要让奶奶闻着花香睡告。

    小白不放心奶奶,唠唠叨叨叮嘱马兰花要照顾好奶奶,把马兰花唠叨的烦不胜烦,让她快点滚蛋。

    “你奶奶以前也是我老师,我当然会照顾好,看啥子???!!爬开,瓜娃子,快点去睡告,长不大我可不会管你。”

    小白吃惊地张大嘴巴,对舅妈说她也是奶奶的学生感到吃惊,边走边嘀嘀咕咕舅妈都不认识字呢怎么会是奶奶的学生。

    “舅妈肯定是个憨憨儿。”

    白建平走在她身边,把这句话收在耳底,但没为老马打抱不平,甚至不敢吱声,因为他也曾经是奶奶的学生。两个垫底的家伙。

    酒店里,开了三个房间,张叹一个,苏澜一个,白建平一个,小白跟着苏澜。

    小白虽然和苏澜认识,但是不熟,此刻和她单独一个房间,立刻警惕起来,时刻和她保持距离,像只刚被买回来的奶狗子。

    “你要洗澡吗?”苏澜问她。

    小白爬上沙发椅,小脚悬空,窝在宽大的椅子里,更显得小只,大眼睛盯着她,摇摇头,没做声。

    苏澜知道她是因为陌生而产生的警惕,并不在意,自己先去洗澡。

    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小白放下心来,靠坐在椅子里左瞄右瞄,打量房间里的布置,没觉得有多好,远远不如她的家。

    打量完了,她犹豫了一下,爬下椅子,悄悄走到浴室门口,趴在门缝里往里看,什么都看不到,走开,来到门口,踮起脚想开门,但是房门纹丝不动,再开,还是纹丝不动。

    小家伙从挎在身上的包包里拿出那款老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张叹的电话。

    “歪,张老板,你的女胖友在搓澡澡。”

    “emmmm~~~~然后呢?”

    “我想尿尿,啷个办咧?”

    忽然房门被敲响,小白吓一跳,对着电话大声说:“不好唠张老板,有屁儿黑来敲门唠。”

    手机里,张叹说道:“别担心,不是屁儿黑,敲门的是我,你能打开门吗?”

    “女胖友在搓澡澡,我被关起来唠。”

    嘀——吱——

    房门开了,张叹进来,说的第一句话是:“不要告诉女胖友是我开的门,就说是你开的,晓得么?”

315、小白大小是个腕儿(2/4)

    苏澜洗完澡出来,呆了呆,小白坐在椅子里看电视,身边还坐着张叹。

    听到脚步声,看电视的两人一齐看过来,小白抢先说:“张老板让小白开的门。”

    张叹默默给她点个赞,这样的小孩子才拿出手嘛,不拆台,还补台。

    苏澜脸色有点绯红,不知道是被热水熏的,还是因为房间里来了张海王。

    她头发湿漉漉,身上没有穿衣服,裹着白色的酒店睡衣。

    “你怎么来了?还不准备睡觉吗?”

    苏澜随口问了一句,又返回浴室,没一会儿,响起吹风机的声音。

    张叹起身,“小白饿了,我给她送来夜宵,你也吃点吧。”

    小白诧异地抬头,看着张老板,她没有!是张老板自己带好吃的来的,说吃不完请她吃。

    苏澜对着镜子吹头发,不看他,总感觉他的目光好烫。

    “我不饿。”

    她要保持身材。春节期间休息了一周多,天天在家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用自己做,当时过的很快活,回头往体重秤上一站,发现超标了,肉肉并不会因为她长的好看就不生长,反而野蛮肆意生长。

    苏澜不是吃什么都不长肉的体质,人生总不可能十全十美,给了这么好看的脸和身材,总得有点缺点。

    张叹来到她身边,“我来帮你吹吧。”

    苏澜不好意思,外头还有人呢,“不要。”

    但手里的吹风机轻而易举被张叹拿走了。

    张叹站在她身后,帮她吹头发,手法娴熟,看起来曾经干过洗剪吹,或者熟能生巧,干过别的。

    苏澜刚想说以前没少给女孩子吹头发吧,临到嘴边,忍了下去,说这话除了膈应自己还能有什么用?

    张叹一边帮苏澜吹头发,一边招呼外头吧唧吧唧吹零食的小白,“小白过来~~你该洗澡了。”

    “搓澡澡,我不搓澡澡。”

    电视里正在播放《风车车和假老练》,她看的津津有味。

    “你身上都馊了,你还不洗澡?谁敢跟你一起睡。”

    小白吃惊,低头闻自己,闻闻手手,闻闻jiojio,喷香呢。

    她虽然不如小香瓜程程,但也是个香喷喷的小宝宝呀,哼~

    这个小家伙不肯洗澡,被张叹撵的到处钻,赶进了浴室,被苏澜带去洗澡。

    然后,苏澜反手把他赶走了。

    备受关注的梧桐镇地震热度渐渐下降,受灾群众得到了有力的救援,伤者在医院救治,国家买单,而那些不幸遇难的人,也由政府帮忙准备后事。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地震发生后,由于生态环境破坏、水源可能受到垃圾、尸体、化学毒物等污染,水质恶化,食品出现变质或受到污染;媒介生物习性发生改变,人与细菌接触的机会增加。

    梧桐镇周边一带出现了传染病,其中痢疾比较严重。

    这天张叹和苏澜把小白送到医院看望奶奶。奶奶的身体一天天恢复,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大家都颇为欣慰。

    她和马兰花商量过了,感谢张叹和苏澜后,嘱咐他们回去吧,不用守在这里耽误事情。

    “要不,苏苏你先回去吧,你公司的事情耽误不起。”

    走廊里,张叹和苏澜商量着。他的工作很自由,这段时间没去剧组,剧组竟然也没人问他。而苏澜就不行了,她的行程都是公司安排好的,周莉这几天每天好几个电话,催她赶紧回去。

    周莉已经得知苏澜去了四川灾区,杨珠明显气节不足,受不了严刑拷打,稍一吓唬就全招了。好在她知道轻重,没有供出张老师,只是说苏苏去了四川灾区。

    得知苏苏的目的地后,周莉急的团团转,好在苏澜的电话一直畅通,能及时联系上。

    老板已经发火了,周莉昨天告诉苏澜这个消息。

    至于发火到什么程度,周莉没说,但是苏澜已经知道,因为一大早老板的电话打了过来。

    “那你呢?”

    走廊里,苏澜和张叹站在尽头的窗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从奶奶病房里出来的一个年轻男子,对方一边离开一边盯着她看。

    苏澜摸了摸脸,这才想起今天没戴口罩!

    “这人我们是不是认识?看着有点眼熟。”苏澜说,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口罩戴上。

    张叹回头看了一眼走远的那个年轻人,虽然没看到正脸,但是认出这是和奶奶一个病房里的,那个中年男人的儿子。

    “这几天他天天在,他爸的病床在靠窗的位置。”张叹没放心上,重新回到正题,“苏苏你回去吧,我下午送你去成都机场。”

    “那你呢?”苏澜问,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张叹有些纠结,“我再等等,回去也没急事,不如先留在这里,有个照应。”

    苏澜便说:“那我陪你。”

    她见张叹还要说,忽然发问:“你怎么这么关心小白?”

    这个问题她憋了好久,非亲非故的,似乎关心过头了。

    张叹被问愣了,沉吟良久,才勉强说了句,大概是眼缘吧。

    两人都做了决定后,苏澜告诉了周莉,周莉在电话那边沉默良久,最后只说了一句,一切等她回来再说吧。

    小白这个傻孩子这些天心情不错,奶奶的病一天天好转,又有张老板在,舅舅舅妈也在,都是可以依靠的人,而且不用离开奶奶。

    她以为可以永远这样呢。

    奶奶住院已经花了几万块钱,用的是小白赚的,小家伙骄傲无比,但其实马兰花没有全用,只用了她两万块钱,其他的依然帮她存在银行里,另外的医疗费是她自己垫的,等于两人各分摊了一半。

    奶奶没有钱,她只有每个月几百块退休金,是以前当老师获得的福利。

    傍晚的时候,张叹单独和马兰花交谈,给了她一个红包。

    马兰花怎么可能收,百般推辞。

    张叹塞给她,“这不是我送的,而是小白应得的,她在电视剧里的那个角色的酬劳费。”

    马兰花吃惊,得知这里面是5万块钱,手哆嗦了一下,这也太多了吧,她们当初三个人一起参演《女人三十》,也才8万块钱,平均每人3万,老白屁儿黑所以少1万。

    张叹解释说,因为小白有了名气,酬劳自然水涨船高。

    还是有点多,马兰花觉得是张老板故意给这么多的,肯定自己垫钱了。

    张叹笑道:“这不算多,这只是一半,还有一半酬劳要拍完戏才给。这是行业规矩,一半先给一半后给,我还是蛮讲规矩的。”

    5万是一半,那就是10万!!!

    小白那个傻乎乎的瓜娃子竟然一下子赚了10万???!!!

    马兰花的三观裂了,回到病房,见到小白,关心地询问她要不要喝小熊饮料,她去买。

    小白嚯嚯贼笑:“舅妈你想喝小熊是不是?”

    这个瓜娃子转头对奶奶说,舅妈老是抢她的小熊饮料喝。

    马兰花立刻从“小白大小也是个腕儿”的幻觉中清醒过来,没错,这还是那个屁儿黑、瓜娃子,哪怕将来成了影后,她给她把过尿的事实也改变不了,她手里还有她光着膀子到处乱跑的照片呢。

316、势利与无私(3/4)

    白建平回家了。

    他几天没有回家,换洗的衣服没有,身上散发臭味,马兰花终于忍受不了。

    更主要的是,奶奶的病情趋于稳定,已经不需要人守到后半夜。

    而且,他留在这里,其实作用不大。身为男性,照看奶奶多有不便。

    奶奶胸骨有骨折,无法自己洗澡,需要人帮忙擦拭身体。

    她也无法上厕所,需要有人帮衬。

    这真是不方便,病房里除了她,还有另外两床病人,都是男性。

    奶奶那么体面的一个人,如今却要面对这样的难堪。

    唯一稍微安慰的是,病床之间有帘子隔开。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经常失眠睡不着。

    本来老人睡眠就不好,如今心里满腹心思,更加无法入睡,脑海里像一只火炉,火焰熊熊燃烧着,烧的她胸闷难当。

    张叹和马兰花找医院询问过能否更换病房,不求独间,人少一点也行,或者都是女病人也好。

    但是如今医院病床紧张,人满为患,要更换病房,需要等待,有空位了,恰好符合要求,才能通知更换。

    同一个病房里,中间病床上躺着一位老人,垂垂老矣,昏昏沉沉。他也是摔了一跤,卧床大半年,如今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马兰花在病房里这么多天,只见过他一回是清醒的。

    清醒的这回,是晚上,他竟然在和奶奶聊天。

    当天晚上十点,马兰花回去休息了,第二天一早来到病房,给奶奶带来了早餐,却意外地发现中间病床上空了,原本躺这里的那位老人已经不在。

    “他昨晚去世了。”奶奶说。

    马兰花忽然感觉有一股强烈的电流从身上过了一遍,让她汗毛直竖。

    她昨晚明明看到对方和奶奶在聊天呢。

    奶奶说,那是回光返照。

    人在午夜一点没的,他的子女都在身边,送了最后一程,走的很安详。

    当天晚上,护士们把人运走了,床位整理干净,仿佛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

    上午,病房里的另一位病人,靠窗的那位头破了的中年男人迫不及待出院了。

    他还需要住院观察,他的脑震荡没有痊愈。

    但是对方不愿意多待,虽然没说,但是大家知道,他不愿住在这间病房,总感觉瘆得慌。

    他儿子接他走的,临走时,他儿子忽然对张叹说:“我认识你,但看起来你不认识我了。”

    张叹:“?”

    “那天我们从梧桐镇出来去县城,在路上拦住了你的车,你和你的女朋友没有理睬我们。”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叹这才想起这人,难怪苏澜说觉得眼前这人有些眼熟,原来是那两位!在病房里这么多天竟然一直没有认出来!

    马兰花想给奶奶换病房,但是一则没有更好的,二则现在不是反而更好了吗,之前要独间,现在就是独间了。

    至于说死了人,奶奶并不在意。

    说着,奶奶忽然脸色憋红,忍了很久,最后告诉马兰花,她想上厕所,要麻烦马兰花。

    又过了几天,苏澜走了。

    公司给的压力太大,高层已经恼羞成怒,再不回去,真交代不了了。

    奶奶和马兰花再三感谢她,委派小白送一程。

    瓜娃子坐在张叹的车上,成了个大灯泡,害的张老板一路没机会和苏苏姑娘说体己话。

    他开车一路把苏澜送到了成都,送她到了机场,登上飞机后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小白羡慕地对张叹说,他的女胖友好好好乖嗷,下次她还要和女胖友一起搓澡澡。

    这瓜娃子,一开始百般不愿洗澡,洗了一次后,觉得挺好玩吖,搓澡澡的水水永远是热的不是冷的,这让她冬天也可以玩水,屁屁儿不会被打开花。

    毕竟苏澜不是马兰花,她善良、温柔、贤惠……(此处省略一万字)

    苏澜走了,张叹的生活单调了许多,不过工作上的事情多了起来,终于有人发现他跑了不在浦江了。

    剧组那边,统筹打电话来,询问小白什么时候回来,她的戏份不能再拖了。

    张叹告诉他,小白短时间内回不了,他立刻建议换掉小白,现在请其他的小演员还来得及。

    张叹当然毫不犹豫地拒绝,“酬劳已经给了,除非你垫。”

    统筹顿时不说话了,但这家伙没有罢休,而是跑去和导演刘金路说。

    此外,公司那边再三询问他行程安排,因为马上公司的年度表彰大会要召开了,他作为热门获奖人员,不能缺席。

    再者是浦江电视台一年一度的《国剧盛典》要召开了,作为本地制片厂,必须参加,而去年《女人三十》、《小戏骨》,乃至《倒霉熊》都有实力拿下一两个奖项。

    浦江电视台少儿频道的总监王珍特地打电话来询问他能不能参加。

    漫画工作室也有事情等着他决定。

    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张叹考虑后,也决定要离开。

    他留在四川没有意义了,照顾奶奶轮不到他,也不方便,老人家的情况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需要长久的卧床休养。

    那现在的问题是,小白什么时候走?能不能走?还走不走?

    还有马兰花,还有白建平。

    这些问题不仅困扰着张叹,更加困扰着马兰花他们。

    一天早上,白椿花小盆友愁眉苦脸地告诉他,她不能和他回去了,她要留下来照看奶奶,奶奶只有她。

    说着说着,她都要哭了。

    她曾经哭着喊着,大晚上狂奔到小红马学园,为的就是不想离开,但是现在,她主动提出要留下来,因为和奶奶比起来,小红马学园是次要的。

    张叹心中升起巨大的失望,但又感到温暖。他不喜欢小白的决定,但是他理解和尊重她的决定,甚至,抛开个人立场,他为小白的决定鼓掌喝彩。

    唉,这个瓜娃子~~张叹心想,自从认识她以后,感觉自己成了个奶爸,不知不觉担心受怕,心里越来越多她的身影。

    苏澜他都没这么念念想想。

    张叹叮嘱她以后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和人打架,要经常联系……

    小白抱着他的大腿哭了,马兰花循声找来。

    “瓜娃子,你要跟张老板走。”马兰花坚决地说道。

    她的想法是,小白跟着张叹回浦江,白建平也去,她留下。

    这个想法她还没有和白建平商量,也没和儿子儿媳妇商量。

    晚上她和白建平回一趟家,路上商量这事,白建平不同意。

    马兰花无奈地说:“那你说啷个办?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你说噻。”

    白建平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想不到更好的。

    “要不我们都不去浦江,留在这里吧。”

    他的观念是,一家人要走一起走,要么就一起留下。

    但是这个想法遭到了马兰花的鄙视。

    “憨憨儿!这是最蠢的!!”

    “骂我住啥子嘛。”

    马兰花说,谁都可以留下,唯独小白不行。

    小白必须跟张老板走。

    像他们这种小地方的人,一辈子难有机会真正跳出圈子,跨越阶层,现在小白有了这种可能,她在浦江接受教育,在剧组拍戏,有张老板这个贵人提携,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她会有灿烂如花的前景。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小白赶去浦江,不能让她留在梧桐镇。

    白建平难以接受这样的观点,认为老马太势利了。

    马兰花怒而举例子,刚住院时来看望奶奶的那位医生,当初是县里的高考状元呢,这总厉害吧,但还不是只能窝在县城医院发展。

    “人家啷个了?人家不是很好吗?你是啥子心?凭啥子看不起人!!”白建平怒道。

    他是个老实人,一辈子不坏,但也没多大能力,用当今的人生标准衡量,他肯定不是成功人士,属于典型的无用好男人。

    马兰花比他心眼多,心思也更加活泛,在外漂泊多年,见过一些世面,愈发认识到地域的差距,这种差距不是智力上的差距,而是环境、际遇、见识……他们奋斗一辈子,兢兢业业,也就那样了,就像她举的医生这个例子。

    除非他有超群绝伦的智慧,但芸芸众生,大家都是普通人啊。

    马兰花见白建平还是不理解,脱口说道:“你想想你幺妹,她那么好那么乖,最后啷个了?老白,我们是井底下的奇猫儿,不跳出去永远不晓得外头的世界有多大,给小白一个机会吧,她现在有机会跳出去,我们推她一把,现在对她狠一些,将来她才会更好一些,她会理解我们的。”(奇猫儿=青蛙)

    白建平双拳捏起,红着眼睛,狰狞可怖,怒瞪着马兰花,气喘如雷,像愤怒的老黄牛。

    马兰花无畏地直视他。

    她心底坦荡,无私自然就无畏。

    她为的是小白,势利一点又怎样,他们的经历,小白妈妈的经历,这些血一样的过往还不足以让他们幡然醒悟这个世界的规则吗。

    她坚定地,一字一字说道:“让小白走,我留下。”

317、体面的告别(4/4)

    一到夜里,坐落在山坳坳里的白家村就陷入静谧中,偶尔有狗吠声响起,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憨憨的墩子吃了晚饭,在家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缠着妈妈来到隔壁的小白家,却见房门紧闭,屋后吹来寒风,瑟瑟作响,余者皆无。

    村子里的白建平家,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杨怡挺着大肚子,悄悄瞄了一眼白志强,见他神情严肃,便把在肚子里酝酿的话咽了回去,保持沉默。

    家里的氛围有些压抑,炭火在火盆中燃烧,房门没有紧闭,留了一条缝隙,夜风吹进来,吹的木炭火星四溅。

    白建平大手一挡,把这些火星挡住,声音低沉地说:“我同意你妈的意见。”

    白志强脸色变幻,不知道在想什么,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但既然没有同意,便可以理解为无声的拒绝。他去年就和爸妈打了招呼,杨怡肚子大了后,请马兰花到堔城帮忙照顾,但如今,老妈决定留下来照顾姜老师。

    他沉默起身,径自回到房间,紧闭房门。

    县城医院里,小白坐在病床边,和奶奶说话,时不时唱支歌。

    张老板说她唱歌好听,她的信心越来越足,也越来越喜欢唱歌了。

    张叹在削苹果,奶奶侧头看了看他,忽然问道:“张老板,你是怎么和小白认识的?”

    张叹说:“我家开了一家深夜学园,收留晚上没有大人照顾的小孩子,小白就在这个学园里。”

    小白嚯嚯笑,说小红马好好玩,好多瓜娃子,有萌萌的妈妈丢了的小米,有懵懵的讲故事特别厉害的程程,有hiahia喜欢傻笑的喜儿,有淘气包惹事精的榴榴,还有讨厌鬼罗子康……

    她细数小红马学园的小朋友,津津乐道,每个人都能讲出一两点好玩的地方。

    奶奶又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最后说:“谢谢你。”

    张叹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六瓣,摆放在碟子里,递给奶奶,“不用谢,做的都是我力所能及的事。”

    “这些天难为你们了,你和你女朋友都是好人。”

    奶奶把切好的苹果给了小白,小白跟张叹要走了削下来的苹果皮,惊叹于苹果皮竟然能连成一串,眼睛不禁放光。

    她看着小白,怜爱地说:“我家小白是个好娃娃,她凶是因为缺乏安全感……”

    张叹认真听着,奶奶讲完后,沉默了片刻,问:“能帮我把护士叫进来吗?”

    “好。”

    张叹起身喊来护士,奶奶想擦拭身体。

    护士准备了热水和毛巾,张叹关上门,来到走廊里,接了苏澜一个电话,互相聊了近况。

    电话打完了,护士们提着水桶和毛巾也出来了。

    奶奶的声音传出来,“张叹你进来吧。”

    房间里显得空空荡荡,奶奶微微坐了起来,脑袋下垫了两个枕头,小白正在给她梳那满头银发。

    “鹅鹅鹅哈~~看,大叔,小白在给奶奶梳头头哩。”

    小家伙兴高采烈,以前都是奶奶给她梳头,现在她也能给奶奶梳头了。

    “奶奶,你要西瓜头头吗?西瓜头头好阔爱嗷~~”

    她想给奶奶梳一个西瓜头头,奶奶笑着说可以。

    小白大笑,更加来劲,把奶奶的银发当成了橡皮泥,随意打扮。

    她折腾了好一会儿奶奶的银发,西瓜头头梳不出来,因为她只会口嗨,最后简单地绑在了脑后,叹气说她要学学这个强项。

    “爪子回事嘛,好多头发丝丝嗷。”

    小白发现床单上掉了许多发丝,都是刚刚梳头时掉落的。

    人年纪大了,头发开始脱落,这是自然现象。

    奶奶笑着说没关系,她让小白给她讲故事。

    这些天,小白每天晚上都会自告奋勇给奶奶讲故事,不管讲的好不好,反正她乐在其中。

    “奶奶你想听啥子嘛?”

    一瞬间的功夫,小白的脑袋瓜子里就跑出来十几个故事,她都想讲给奶奶听,一张小嘴巴根本不够用,要是有两张就好了。

    奶奶说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小白讲的。

    小白决定讲《我想要月亮》,奶奶一边听,一边努力给小白的那件大两岁的衣裳刺绣。

    她只能平躺着,微微抬起头,艰难地刺绣,为了不出错,速度很慢很慢,好在已经没多少了。

    她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给小白的衣裳上绣了一只小萌虎,让小白穿上试了试。

    只是大了两岁而已。

    小白早晚能合身,只要等待就行。

    夜深了,晚上下了起小雨,气温一下子降了好多,越来越冷。

    值班的护士过来检查奶奶的情况,空调调高了一点。

    张叹看了看手表,要带小白回酒店。

    小白不愿走,想要留在这里,但被奶奶劝走了。

    “奶奶,拜~~~~”

    “小白再见。”

    今晚病房里没有人守夜,只有大楼里值班的护士。

    长长的陈旧的走廊里灯光昏沉,病房里,天花板上的灯关了,只有卫生间门口亮着一盏留夜灯,还有病床底下,贴近地板的墙壁上亮着两盏起夜灯。

    灯光幽幽,奶奶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眼睛没有闭着,她此刻毫无睡意,心潮澎湃,汹涌浩荡,人生的画面一幕幕浮现。

    窗外的雨先是小打小闹响了一阵,接着剧烈起来,愤怒起来,裹挟着狂风,吹打玻璃窗,接着渐渐势小,变成了淅淅沥沥,若有若无,趋于平静,最后归于来时的模样,风声雨声都没了,夜安静了。

    多像是人生啊。

    一场夜雨过后,应该已经凌晨了,走廊里许久没有传来脚步声,大家都睡了吧。

    奶奶从被窝里伸出手,手中多了一个物件,她摁了一下,物件亮起了荧光,那是一只手机。

    小白给她买的那只老年人手机。

    她颤抖着手,手机没拿稳,掉在床上。

    当她再次拿起时,枯槁的右手已经平稳,仿佛日前小白教她用手机的那次。

    她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停顿片刻,努力组织语言。

    平民百姓家,发生一点大事,就仿佛天上漏了个洞,暴雨倾盆,人船皆覆。

    奶奶她摔了一跤,未曾想会引发这么多的艰难选择,牵动这么多人的生活命运。

    每个人都在因为她的摔跤做选择,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么多天,终于想透彻了,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的选择是,不麻烦别人。

    她是个善良安静的人,从不愿麻烦人,坚持了一辈子,不想人生的关头,却给周围的人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自从她摔倒的那一刻起,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个独立自主的人,在人格上她依然倔强地坚守着,但是在行动上,在身体上,她已经失去了独立自主的资格,她不得不用小孙女赚的钱治病,连吃饭和上厕所都不能自理,这怎么能称之为人呢。

    她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麻烦,她最不愿意麻烦别人的麻烦。

    这一刻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底浮现。

    她想到了死亡。

    前些天去世的那位老人,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将来。自己痛苦,身边的人也跟着痛苦。

    按照一个人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她还有些时日,但她不愿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她想体面地告别这个世界。

    这么一想,那个可怕的念头也并不可怕了。它不再是狰狞的、绝望的、让人发狂的,它竟然散发着希望,像春天山林中吹来的气息,带着草木复苏和泥土的芳香。

    她大半辈子里,从来都面朝太阳,心向温暖,哪怕是丈夫去世,儿子去世,儿媳妇去世……生活给了她一个又一个恶意的玩笑,她都能坚持,依然面带微笑,依然怀揣希望,依然期待明天。

    她身经百战,千疮百孔,是把老骨头,温柔而倔强地抗争着,已经不惧任何风雨。

    时到如今,命运对她失去了耐心,满怀恶意地要把她击倒。

    她想体面的过一生,它偏偏不给。

    但她并不怨恨,甚至要谢谢它,谢谢把恶意的玩笑给了她,而不是小白。

    她全盘接下。

    命运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她不是陷于绝望而寻死,她是怀着希望决定奔赴死亡,就像迎接另一场浩大的胜利。

    她是把自己施舍给命运,而不是被强取豪夺。

    她一辈子没有输,最后也不能输了体面。

    谁也无法击倒她,除非她自己卸下武装,摘下头盔,放下武器,解甲归天。

    她的一生,多是被命运推着走,人生的最后一程,她要为自己做主,选择一条路,一路走好。

    安静的病房里,奶奶一只手握着手机,举到嘴唇边,用尽余力,以清亮的声音说道:“我于昨晚走了,走时心如止水①……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小白……但小白有你们,我没什么不放心了……”

    ①这是南京一位81岁的独居老人死前写的遗书的第一句,原句是“我于昨晚(农历八月十五)走了,走时心如止水……”

318、人生还有一堂课

    奶奶录好了音,却发现没有录到。

    她打开了录音功能,却不知道还要点开始,小白没教她这点。

    不过,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就当是谁和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让气氛活跃一点。

    她再次打开录音,点击开始,却看到手机里保存了许多录音文件,好奇地点开其中一个,一个小奶音响起。

    “嘟嘟嘟嘟~~~小白来讲故事啦,奶奶你今天想听啥子嘛,emmm~~~~嚯嚯嚯,给你讲风车车和假老练叭……”

    是小白,她在讲故事。

    小盆友开始讲风车车和假老练的某一个片段,还没讲两句,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这故事讲的支离破碎,都不能称之为故事,是哈哈大笑中夹杂着几句话,就像广告里掺了一点电视剧剧情。

    “哈哈哈哈哈~~~”

    “额鹅鹅鹅哈哈~”

    “嚯嚯嚯嚯~~~我棒棒的噻。”

    ……

    全是这种不着调的东东,这哪里能算是故事呢,和故事大王程程比起来差远了。

    但是,这些听在奶奶耳朵里,却是无与伦比的天籁,她听的津津有味,脸上情不自禁露出微笑,着了魔似的,听了一个又一个,上了头。

    小白在接连讲了三个风车车和假老练的故事后,终于换了个新把式,这回讲的是小老虎和小兔子的故事。

    “嘟嘟嘟嘟嘟~~~~”

    “小老虎最近特别难过,他的牙齿长蛀虫了,像喜儿一样掉了好几颗呢,咬不动嘎嘎啦,没过几天,他就饿的小了几圈呢。他的邻居是只小兔子,她特别开心,因为她长大了,可以自己跑出来玩啦。它一蹦一跳从家里跳出来……嘟嘟嘟~~~”

    每一个故事最前和最后,小白都要嘟嘟嘟几句,搞不清是什么意思。

    手机里录了十五个故事,不知不觉就听到了最后。

    最后一个故事是张叹讲给小白听的《爷爷变成了鬼》。

    “嘟嘟嘟嘟嘟嘟~~~”

    “好伤心吖~~小光的爷爷去世了,他很伤心难过。妈妈安慰他,说爷爷是去了天堂变成了天使。爸爸也说,爷爷会变成泥土,慢慢消失不见。但是小光根本不相信,爸爸妈妈的话没有让他好受一点。”

    ……

    “这一晚,小光在爸爸的陪伴下,到邻居家要了许多糖果,还给上门来的其他小盆友送了许多糖果。大晚上,他回到家里,准备睡告告了,但是发现爷爷坐在房间的凳子上!哎吖,勒个是啷个回事嘛~~~”

    “小光问,爷爷,爪子你不是死了吗?哦,我晓得唠,你变成了鬼噻,对不对?”

    ……

    故事的最后:“嘟嘟嘟嘟~~~奶奶你要睡告告啦,嗯么~~”

    奶奶听的热泪盈眶,然后,手机闪了一下,黑屏了,再也打不开。

    手机的电量耗光。

    奶奶:“?”

    遗,遗言还没留下呢?啷个办?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医院里的护士们开始交接班,巡查各个病房。她们来到走廊尽头的病房,推开门,病房里沉闷昏暗,窗户的窗帘被拉上了,遮挡了光线。

    “怎么把窗帘拉上了。”其中一个护士小声说道。

    另一个回应道:“可能是病人的家属吧。”

    刷的一下,窗帘被拉开,今天肯定是个明媚的好天气,天边已经出现橘红色的大片光芒。今天是个好日子,元宵节。

    蒙蒙亮的晨曦洒进病房,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与浑浊的空气,两位护士的目光先是落在两张空床位上,接着落在靠门的病床上,一位老人平躺着,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们。

    年长一点的护士笑着和她打招呼,她们都知道这位是护士长的老师,特地叮嘱她们好好照顾。

    “姜老师要上厕所吗?”护士问道。

    奶奶说了声谢谢,但不用了。

    “那要现在洗脸吗?”

    得到奶奶的肯定答复后,她们提来热水,给奶奶擦了脸、脖子和手,之后准备离开。

    奶奶喊住她们,尴尬地问能帮她的手机充电吗。

    护士:“??”

    护士长的老师真潮流,一大把年纪了还手机不离手。

    她们找来充电线,给手机插上了电源,刚出去,小白就蹦蹦跳跳进来,身后跟着张叹。

    瓜娃子一眼看到正在充电的手机,哈了一声,拿了走。

    “爪子在这里咧,我找了好久嗷,我还以为丢了呢。”

    奶奶:“……”

    张叹买了早点,拿出来,准备给奶奶吃早餐。

    奶奶没忍住,趁机询问小白,怎么手机里有好多故事。

    小白顿时眉飞色舞,大笑一阵后才说,那是她讲给奶奶听的。

    “奶奶你听了吗?你啷个听了咧?嘤嘤嘤,你偷听小白的故事,人家还没给你噻。”

    小朋友撒了个娇,回答奶奶的问题,说嘟嘟嘟是学叫鸡子叫。

    叫鸡子能保佑人平安,这是奶奶告诉她的,所以她在故事的前后配上叫鸡子的声音,是为了保佑奶奶,就像她往张老板家放了两只保人平安的叫鸡子一样。

    奶奶苦笑,但心中温暖。

    “好听不咯?”小白希冀地询问。

    故事讲的差的人一般难有自知之明,还老喜欢问人讲的好不好,有没有感受到人生得到了升华。

    奶奶让小白靠近一些,伸手摸摸她的西瓜头头,慈爱地说:“奶奶特地多留一天,就是为了听听小白给奶奶讲的故事,小白讲的特别好。”

    小白咧嘴朝她嚯嚯笑,毫无疑问,这又成了她的一个强项。

    “张老板,张老板~~~~”

    她跑去找张叹,让张老板给她多讲几个故事,她真的不是为了自己听,而是为了转述给奶奶听。

    上午十点多,白建平和马兰花回来了,告诉大家他们的决定。

    马兰花留下来照顾奶奶,白建平和小白随张叹回去。

    小白一听,大声说:“我不!我不要离开奶奶——”

    抱着床脚不放,但奶奶劝她去吧。

    她对马兰花的决定不置可否,因为今晚过后,决定就会变的。她不在了,马兰花留下来就没了意义。

    都去浦江吧,那样更好。

    只是,事情的发展往往让人措不及防,生活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地方台的新闻里说因为地震导致的痢疾流传的很快,来病房看护的护士也告诉他们,医院接收了十几个突发痢疾的病人,小孩子居多,特别叮嘱把小白看好,不要让她到处跑。

    但傍晚时分,小白出现腹痛,拉肚子,感染了细菌性痢疾。

    奶奶突然意识到,命运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它没有看到她的讨饶,没有看到她痛哭流涕,于是把手伸向了她最在乎的人,给她开启了人生的另一堂课。

    她一辈子温柔安静,但内心倔强,外柔内刚,这人生的另一堂课,她不能半途而废,她要战斗到底。

    如果就这样走了,她一万个不放心。

    欺负她可以,但不能欺负她的小白。

319、风雨后有彩虹,大难后有大福

    今天是元宵节,但是小白和奶奶无法一起过节,因为她们一个在走廊这头的病房,一个在走廊那头的病房,两人都住院了。

    小白被查出感染了细菌性痢疾,拉肚子。可怜的小娃娃,拉的稀里哗啦,躺在病床上蔫蔫的,无精打采。

    张叹站在病床边,帮助护士更换输液瓶。

    “吃点东西吧。”

    张叹对趴在被窝里的小白说,她只露出一个小脑袋,闻言翻了个身,躺平了。春节期间刚有了点婴儿肥的小脸蛋,只是半天的功夫就瘦了,婴儿肥不见啦,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小白虚弱地看着他:“张老板,我是不是要走唠?”

    张叹安慰道:“不走不走,你这样也走不了啊。”

    小朋友仿佛没听到,径自嘀咕:“我不想死嘛,我还小小的呢,小白要长大,快快长大。”

    张叹:“?”

    原来要走唠是要死了的意思啊,小朋友说话也这么含蓄委婉了吗。

    他安慰小白,说不会的,不可能的。

    “你只是拉肚子而已,没听过谁拉肚子也能走了的。”

    小白又独自嘀咕我要坚强,我是坚强的小白,我要照顾奶奶……

    张叹欣慰道:“对,你要坚强,你很快就会好的,别担心,你这只是小病,我也有过。”

    “啥子?”小白这回总算听进了他的话,疲倦的大眼睛瞪着他,问他也拉稀吗。

    拉稀这个词总感觉有点羞耻。

    张叹忍不住环顾四周,见护士小姐姐不在身边,隐蔽而又飞快地点点头,忍住心底的羞耻小声说:“拉过。”

    小白嚯嚯嚯笑,但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嘤嘤嘤,因为她又想拉粑粑了。

    张叹把她抱起来,同时举着输液瓶,带她到卫生间,护士小姐姐过来帮忙,帮她坐在卡通马桶上。

    张叹站在卫生间的门外,举着输液瓶,输液线连接里头的小白,所以其实门没有关严,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缝隙里传来咕呱咕呱的声音,像是青蛙在叫。

    张叹无语又好笑,他已经习惯了,一开始确实惊奇了一番,后来发现是小白拉粑粑时叫的,青蛙啊,叫鸡子啊,大公鸡啊,小羊羔啊……她都叫过。

    因为马桶上印了这些小动物,她边拉粑粑边打量这些小动物,学着叫,反正就是好玩。

    细菌也无法打败她活泼好动的性格。

    这个马桶是张叹给买的。

    原来医院里没有这个,这里条件简陋,照顾不到这么多的细节,小朋友蹲坑蹲的双腿发软,特别痛苦,张叹便到街上买了一个便携式的卡通马桶,放在卫生间,专门给小白使用。

    这回的粑粑是青蛙拉的,和她没有关系。

    她进去的急切,出来的也快,痢疾立即,听名字就知道它的特征。

    小白捂着屁屁儿出来,嘤嘤嘤。

    张叹见她走路一瘸一拐,十分可怜,要抱她,被拒绝了,小朋友坚持自己来。来的时候之所以让张老板抱,那是因为迫不及待嘛。

    她走到床边,爬了上去,躺在被窝里舒服地叹了口气,“不得劲儿~~”

    张叹说:“很疼吧,其实我能理解你的。”

    小白唔嗯了一句,小声问了句啷个咧。

    张叹笑而不语,心说我没得过痢疾,但是我吃过不少你送来的棒棒鸡,那体验想必大同小异吧。至今他在逼乎上的回答挂在最前面呢,那个问题是“嘴巴吃多了辣椒屁股是什么体验?”

    今晚是元宵节,晚上了,护士们来检查病情时,都会说一声元宵节快乐。

    白建平煮了汤圆,一份送到了奶奶的病房,由马兰花喂,一份送到了小白这里,由张叹喂。

    每年的元宵节,小白都是和奶奶一起过的,今年明明在一起,却不能在一起,因为小白的痢疾属于传染病,是要隔离的,要是不小心传给了奶奶,那真是会要了老人家半条命。

    至于张叹,他自负有八块腹肌,不惧这些,只是戴了口罩,穿了防护手套……

    鉴于小朋友惦记奶奶,张叹给想了办法,用他的手机给老人机打了个视频电话,让两人隔着手机屏幕聊天,以此慰藉。

    “张老板~~~”

    小白呼喊道,张叹把输液瓶挂在支架上,坐到床边,问:“怎么了?”

    前几天是小白给奶奶举着输液瓶,现在变成了张叹给她举着输液瓶,爷孙俩接连倒下,要是没有张老板,小白觉得她和奶奶都不知道啷个办。

    “我都不晓得啷个谢谢你。”小白说道,眼睛里泛着光。

    她虽然小,但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从小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同,别的小孩子有爸爸妈妈,她没有,她只有奶奶。她大大咧咧但又心思敏感,她外表坚强但又内心脆弱,她外向开朗但又想的太多,小小年纪就是个矛盾体。

    张叹笑着摸摸她的西瓜头头,见她眯着大眼睛挺享受的,心底悄悄松了口气,他刚才差点又改为拍她的小肩膀了。

    “我也要谢谢你。”他说。

    “爪子咧?”

    “你让我明白到亲情是如此的弥足珍贵,这是我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张老板~”

    “你也有明白了这个道理吗?”

    “我想拉粑粑。”

    “……”

    这个新年虽然有诸多不顺,但总体而言,有惊无险挺过去了。

    奶奶身体有恙,但身体在好转;小白感染了痢疾,但治疗措施有力,也在好转。

    小白住院两天,出了院,但是身体虚弱,又花了好几天调养,才渐渐恢复,但是可爱的婴儿肥彻底消失了。

    按照马兰花的决定,他们要分开了,小白和白建平随张叹回浦江,她留下来照顾奶奶。

    小白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是所有人都劝她,只有她哭的稀里哗啦,最后得到承诺,夏天的时候,奶奶的身体应该恢复了,到时候让她回家看望奶奶。

    医生说,按照奶奶的恢复情况,夏天7月份的时候,应该可以完全恢复。

    到时候,小白可以在家度过一个愉快的暑假。

    离别前的一晚,小白住在病房里,和奶奶度过,谁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三人出发赶往成都,从成都坐飞机飞往浦江。

    时隔近一个月,小白又回到了浦江,小红马里的瓜娃子们不知道熟了没。

320、我们都熟了(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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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浦江,张叹在机场的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越野车,停了半个月,停车费将近800块钱。

    汽车载着小白和白建平回到黄家村,各回各家。

    小白跟着白建平来到自己的家门口,开了门,放下行李,见大门上贴的福字有一个角脱胶了,踮起脚伸长小手粘好,但是手一松,那个角又垂下来,她便沾了沾口水,妄图粘上。

    白建平正在整理行李,见状说道:“你刚刚拉肚子才好,还敢沾口水?”

    小白连忙把小手背在身后,乡下领导似的巡查他们的家,“舅妈不在唠,舅舅,我们啷个办噻?”

    “啥子啷个办?”

    “你做的莽莽好难吃嗷。”

    “那你来做噻,好不好?”

    “我还是个娃娃噻。”

    “我还是个老人嘞~”

    两人刚一到家,就因为谁来做饭争论不休,最后分好工,白建平做饭,小白洗碗,还搭了一个打扫卫生。

    上午才和舅妈分开,下午小白就开始想念了,和舅妈比起来,舅舅才是个屁儿黑。

    傍晚时分下起了小雪,这是今年以来的第一场雪。

    小雪纷飞,跟拉稀似的,不过,对浦江而言,这已经很不错了,称得上奢侈。

    小白穿戴整齐,兴奋地嚷嚷:“舅舅,我走唠。”

    “我送你走。”

    “啷个这么阔气咧。”

    白建平带着小白出了门,准备送她去小红马,出了门,看到外头纷纷扬扬的雪花,忽然发现忘了给小白戴帽子。

    “回头回头,你的帽帽莫有戴。”

    重新开门,找到毛线帽给小白戴好,再次出门,忽然又发现小白没戴手套,又转回去找手套。

    这回白建平长了点心,把小白360度转了个圈,确保没有落下任何东西,这才放心地出门,砰的关上,忽然家里响起一阵哐哐当当的声音。

    小白背着包包,站在走廊里,大声嚷嚷:“不好唠,我家啷个了,里头雷阵翻倒嗷。”

    白建平又把门推开,匆匆往里打量,声音是从厨房出来的,只见煮饭的锅掉在了地上。

    小白跟进来,凶巴巴地说:“是哪个锤了我家的锅锅??是哪个嘛~~~”

    白建平问她:“不是你洗的锅吗?你啷个放的?”

    小白转身就跑,“哼,我打电话给舅妈,舅舅锤了我家的锅锅。”

    这个瓜娃子!白建平并不担心,因为小白没有手机,老人机留在了四川,她的对外联络途径完全被他掌握。

    白建平把锅捡起来,放好,重新出门,带小白下楼。

    小白问道:“舅妈啥子时候回来噻?”

    才第一天呢,舅舅就忘了这个忘了那个,还砸了锅,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白建平对她的态度不满意,一路上苦口婆心地教育她,要对舅舅宽容有爱,说着,眼看到了小红马学园,大门开了一条过道,里面亮起了灯,显得很温暖。

    下雪天,天色暗的早,才六点钟不到,四下里就已经灯光明媚,浦江城真繁华啊,充满了梦幻之感,和小县城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白没急着进去,而是回头叮嘱舅舅,莫要喝酒嗷,她会告状的。

    “晓得唠晓得唠,我是养了个先人嗷。”

    小白这才蹦蹦跳跳跑进小红马学园,边走边嚷嚷:“瓜娃子??有瓜娃子在吗?瓜娃子们~~~~~~”

    没有瓜娃子回应,她又是第一个到的。

    小柳老师闻声从教室里出来,笑着朝她打招呼:“小白,你终于回来了,新年过的还好吗?”

    小白小大人似的回道:“我都不晓得啷个唆,不得劲嗷。”

    “听说你们那里发生了地震,你感受到了吗?”

    小白摇头晃脑,东倒西歪围着她转了一圈,然后抱住她的大腿,说就是这种赶脚。

    小柳老师被她逗乐了。

    没一会儿,学园里来了第二个瓜娃子,这个瓜娃子一进门就嚷嚷:“瓜娃子,有瓜娃子在吗?瓜娃子们~~~~~~”

    小白跑出去一看,是喜儿那个瓜娃子。

    小白不在的时候,喜儿经常是第一个到的,以为这次她也是第一个,所以嘴里喊着瓜娃子在吗,其实没当回事,而是在院子蹦蹦跳跳,看到哪里有点积雪,她就跑过去踩两脚,留下脚印子,就像小狗子撒尿占地盘,趁着小老师们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多踩两脚。

    “瓜娃子~~~~”小白喊道。

    喜儿呆了呆,hiahia大笑道:“是小白,瓜娃子回来啦~~~”

    两个小豆丁抱在一起,蹦蹦跳跳,互相喊对方瓜娃子。

    当小米来时,只见到院子里两个瓜娃子并排站在一起,仰着小脸蛋,张开小嘴巴,吐出小舌头,嘻嘻哈哈,在接天上的雪花吃呢。

    然后,吃雪花的瓜娃子又多了一个。

    再然后,小柳老师把她们赶进了教室里。

    再再然后,小白和小米提着小红桶子和小铲子冲了出来,喜儿拖着一把塑料小锄头跟在后头,hiahia大笑。

    天上在下雪,地上几个瓜娃子干的热火朝天,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老李坐在岗亭的窗口前,笑呵呵地看着这动人的劳动场面,不断加油鼓劲。

    他是不嫌事大,吃瓜看热闹,劳动的瓜娃子们跳脱了一阵,当老师们都到齐后,全部被抓了走,一个个靠墙站着,身前放着电热器,在给她们烤衣服。

    喜儿看着自己身上热气腾腾,hiahia大笑说:“我要熟了我要熟了,谁来吃我吖~~~~”

    说完,小脸蛋被同样罚站的榴榴啃了一口。

    小柳老师严肃地说:“站好,不要打闹。”

    榴榴理直气壮地嚷嚷:“给我们发小红花,我们是好宝宝,我们干了活,我们要小红花。”

    大晚上,风雪交加,她们不辞辛苦,连夜劳作,挖出了一个大沙坑,不给小红花说不过去叭。

    小柳老师没有理会她,一排瓜娃子都在冒热气,她们担心得不得了,深怕其中一个生病感冒,但瓜娃子却乐呵呵的,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玩的。

    小白笑嘻嘻地说,榴榴熟了,小米也熟了,程程喷香,喜儿还要烤一烤,忽然看到不远处走来罗子康,惊奇地问:“罗子康你啷个光头头了咧?你不冷飕飕吗?”

    罗子康剃了个大光头,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小白。

    小白笑哈哈唱歌:“唐僧骑马咚那个咚,后面跟着个孙悟空。孙悟空,跑得快,后面跟着个猪八怪。猪八怪,鼻子长,后面跟着个沙和尚。沙和尚,挑着锣,后面跟着个老妖婆~~~”

    小满老师立刻拐了个弯,避免落在罗子康身后。

321、是小白的就谁也别想抢走(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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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子康剃了一个光头,吸引了小白的注意力。她不计前嫌,总是想方设法经过罗子康身边,眼睛瞄他的大光头,谁让罗子康不戴帽子呢。

    罗子康就像一只被冒犯的小狮子,噢不对,狮子披头散发,发量海量,罗子康没法比,他更像是……鱼摆摆?

    作死的人不仅是小白,还有常规主力人员沈榴榴小朋友。

    在小白没有回来之前,她一个人撑起了这支探险小队,几次差点覆灭。她必须小心谨慎,因为一旦她被罗子康捶扁,那么整支小队就完了,因为小队就她一个人。

    现在好了,多了小白。小白是带头大姐,榴榴安心地当一个小跟班,给她讲解她所探索到的关于罗子康的光头的一切八卦消息。

    当张叹从房间里出来时,看到小白和榴榴又在罚站,他以为两个小朋友还在烤呢,一问才得知不是那回事,是另外一回事了。

    和小白和榴榴一起罚站的还有罗子康。

    她们又打架了。

    罗子康先动的手,但是他很有理,因为小白这个瓜娃子在他的光头壳壳上画了六个小点点,整整齐齐,排列组合很有秩序,充分彰显了小白的几何学天赋。

    猛然一看,罗子康被她打扮成了出家的小和尚。

    至于凭什么小白能对罗子康的光头壳壳画点点,她是怎么做到而不被当场抓到的,这几个问题只有两个人可以回答,一个是罗子康,一个白建平。

    白建平年前也是受害者。

    他比罗子康更惨,不仅是光头壳壳上被画了涂鸦,肚子上、胳膊上、脚上都有。

    范围扩大不局限于浦江的话,马兰花也很有发言权。

    这个瓜娃子!

    小白是主犯,榴榴是帮凶,至于榴榴犯下的事情,因为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也无法彰显胆魄,所以这里忽略不提。

    对小白新年第一天来小红马就犯事打架,张叹反而放心,因为这显示小白融入的不错。

    第二天他开车带着白建平和小白来到《隐秘的角落》剧组。

    嗨皮了这么久,要拍戏干活了。

    白建平直接去了后勤部报道,小白则挎着黄色小包包,小短腿迈的飞快,紧跟在张叹脚边,对周围东张西望。

    她已经很久没来剧组了。

    张叹先去跟导演打了招呼,再和第二编剧沟通工作。

    在他离开剧组的这十多天,厂里安排了另外一位编剧进组,事先和张叹打了招呼。

    张叹没理由拒绝,他虽然不在,但是剧组总得照常运转,不能因为缺了他就停下来。

    世界少了谁都要照常运转。

    这位编剧30来岁,脸黑黑的,看起来很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张叹想和他闲聊几句的心思熄灭了。

    新编剧是公司新招的一批中的一个,原先就有工作经验,刚进公司就被挑中到《隐秘的角落》当编剧,兴高采烈,以为天上掉馅饼,结果进来才知道,这里有正牌编剧,他只是临时搭把手,赶场子的。

    他是由统筹挑的,先询问了张叹的意见,再上报给编剧部主管何苗,经过同意后,定了下来。

    张叹此前没见过这人,接到统筹的电话时,没有多想,同意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新编剧交接了工作,张叹客套地让他继续留在剧组帮他,但是对方并不领情,脸色臭臭的走了。

    张叹莫名其妙,直到饰演普普的小女孩孟轲来串门,和她聊天中才得知,这位新编剧来了没几天就提出修改剧本,一两次就算了,次数多了,被导演刘金路训斥了一顿,彻底把他打入了冷宫。

    难怪人家不愿意留在这里,导演不待见,留在这里吃屁吗。

    孟轲这个小姑娘很机灵,和小白聊了会儿天,教她一些演戏的小技巧,小声询问张叹,小白还演朱晶晶吗。

    “张老师,我告诉你你不要说是我说的呀,我看到统筹在找另外的小演员,还带回来了一个,我看到在试镜呢。”孟轲说道。

    张叹既惊讶,又不惊讶。

    在县城的时候,统筹就这个问题和他讨论过,结果是不怎么愉快,后来他说要跟导演报告。

    统筹担心小白回不来,怕耽误电视剧拍摄,所以希望未雨绸缪先物色另外的小演员。

    所以张叹对此有心理准备,但惊讶的是,当时只是说未雨绸缪,物色而已,而不是立刻就换,但听孟轲的话,都已经试镜了,这是决定要换人吗?

    张叹沉吟片刻,笑道:“谢谢你轲轲,这段时间拍戏有什么不懂的吗?”

    孟轲笑道:“好呀,我有好多不明白的地方呢。”

    她待了一阵子,直到场务来喊她拍戏才离开,紧接着来了选角导演肖樊。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导演刘金路和张叹一起吃的,就在他的小房间里,此外还有小白。

    刘金路笑着夸她:“小白吃饭真不错,胃口很好,不挑食。”

    小白哼哧哼哧把一大盒米饭吃完了,一点没剩,确实让人刮目相看。

    刘金路说:“再吃一点。”

    “这不好叭~~~”

    小白摸了摸自己鼓鼓的小肚子,是真的不好,决定不吃了,跑去找她舅舅。

    房间里只剩下张叹和刘金路,张叹简单说了这趟出行,刘金路表示理解,两人约好晚上再一起吃饭。

    “对了,把统筹也叫上吧。”张叹说。

    “行,那就我们三个。”

    刘金路回到剧组,让人喊来统筹,说:“明天要拍朱晶晶的戏,小白已经准备好了,你排戏的时候安排上。”

    统筹呆了呆。一般,这事不用麻烦导演跟他说,而且是特地叫来告诉他这事。

    很明显,这话里有话,统筹负责整个剧组的运转,脑袋不灵活是做不成的。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句话导演真正想说的是,朱晶晶这个角色是小白的,不要添乱。

    想明白了这点,统筹回应道:“好,我等会儿去找张老师具体商量下。”

    这话的意思是,没问题,他不仅照办,而且主动去找张叹沟通,消除误会。

    第二天,小白正式进组了。

    白建平紧张的不行,站在人群外提心吊胆,但见小白比他强多了,一点不怕生,演的像那么回事,再见张叹一直守在一旁,这才傻笑着离开。

    第三天,选角导演肖樊静悄悄的离开了剧组。

    剧组的选角工作已经结束,公司派他到另外一个即将成立的剧组挑担子。

    但是肖樊对这个理由不大买账。首先,选角导演不是只负责选角的,还负责演员的日常管理和合同管理,事多而且重要,人的事一点都不能马虎;其次,另外一个剧组虽然新成立,但是小成本小人马,和《隐秘的角落》没法比,从一个大剧组跳到一个小组,如何能让他甘心。

    通知他消息的是剧组的执行副导演赵万坤,见他不甘心,说道:“走吧,刘导念旧,给你留足了面子。”

    肖樊脸上常挂着笑容,但此刻笑容有些僵硬。他自己做了什么他知道,他和统筹不对付,想借张叹的手搞掉他,结果没想到把自己陷进去了。

    换小演员的事是统筹提起的,但他推波助澜,直接把人领到了剧组,让整个剧组的人都以为统筹要快刀斩乱麻,趁张叹不在换掉他中意的小白。

    他突然十分后悔,前天不该主动去找张叹的,现在回头看,多此一举,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张叹这个小年轻有两下子,他心中不服不行。

322、祸不单行(1/2)

    小白有股生瓜蛋子的莽劲,拍戏像模像样的不说,而且很快就学会了反抗老员工。

    在剧中,她饰演的朱晶晶和同父异母的哥哥朱朝阳相互看不顺眼,总是阴沉着脸,这种情绪被饰演朱朝阳的陈荣带到了戏外,也没给小白好脸色,甚至吓唬她。

    小白记住了,拍戏的时候有一幕是她踩陈荣的小白鞋,她是真踩,吧嗒一下,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子,痛的陈荣嗷的一下跳脚,现场的人被逗的哈哈大笑,不愧是川娃子,小霸王花,有意思。

    陈荣经此一下,再不敢欺负这个小豆丁了。这小朋友唬不住,而且背景硬实,统筹和选角导演想换掉她都没能成,反而选角导演被弄走了,他一个小演员能干什么。

    他给小白买了可乐和薯条,但得知小白被禁止喝可乐,于是换成了小熊饮料,企图收买她。

    在剧组里,谁要是逗弄她,她一点不怵,惹急了吵架的,奶叫奶叫,凶得很。大家都说她和白建平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拍戏过程中挺顺利的,直到小白和剧中的女演员搭戏,根据台词要喊妈妈,她喊不出来。

    CUT了几次,小白还是喊不出妈妈,张叹和她谈心,饰演她妈妈的女演员戏里戏外也找她聊天,希望消除心理障碍。

    最后喊是喊了,但是喊的总感觉奇怪,不对劲,导演刘金路觉得不行,张叹不想小白为难,便改了台词,删掉了“爸爸”“妈妈”,好在并不影响剧情。

    因为小白这几天有戏份,所以张叹没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爱来不来,也没有总是宅在办公室里过一天,而是跟在刘金路身边,看起来像个副导演。

    “像那么回事。”

    刘金路观察了几天,肯定张叹的导演能力,有模有样,很多时候考虑的比他更周到细致。

    “你将来想转型干导演?”刘金路询问道。

    这几天张叹问问题比较多,一副很好学的样子,他有成人之美之心,加上张叹悟性挺高,协调组织能力强,和剧组形形色色的人都能打好关系,看起来具备成为一名导演的基本素质,所以有问必答,甚至深入指点一番。

    导演行业不是武馆,不存在有什么武功秘籍敝帚自珍。

    张叹一边观察监视器,一边回答:“我大学专业本来就是导演,既然有机会,验证一下学到的理论知识,丰富技能本领,何乐不为。”

    刘金路撇撇嘴,说的冠冕堂皇,之前怎么没见这么勤快,还不是因为小白来了,要是没有小白的戏份,他敢肯定,现在张叹不是在办公室里,就是在某个角落里嗨皮。

    刘金路有了教导张叹的心思,实在是看他是块璞玉,雕琢雕琢,没准能成。导演行业里论资排辈的现象不多,每年都有青年导演涌现,这批人已经成为华语电影行业一股不可忽视的新生力量;反而是那些成名已久的导演,有吃老本的嫌疑,没有创新,跟不上时代。

    朱晶晶这个角色的戏份不多,在配角里排不上号,在第三集就领盒饭了,不像《女人三十》里,可以当得上一号女配。

    有个片段的剧情是,朱晶晶认为普普跟朱朝阳合伙要欺负她,她情绪激动地咬了普普一口,爬上窗台大声喊叫,结果一个脚滑从窗口跌了出去,领盒饭了。

    剧本是这样写的,但拍摄的时候,当然不可能真让小白爬五楼的窗户,多危险啊。

    爬的只是一个低矮的窗户,窗口离地不到一米,拍摄完了交给后期制作,要万丈深渊都行。

    这么点高度,大家都没在意,以至于拍摄的时候小白脚一滑,差点真的摔下来。

    虽然只有一米,但是掉下来也够疼的,何况是个5岁的小孩子,肯定哭的很惨。

    张叹心里一哆嗦,想跑过当垫背的,但有人比他更快,飞一样扑在地上,不过对方不是当垫背的,而是举起双手,在小白落地的一瞬间接住了他。

    是赵万坤,剧组里的执行副导演!

    张叹第二个跑过去,询问小白有没有受伤。

    小白没有受伤,也没有被吓到,只是有点懵。

    张叹见状,放下心来,转而伸出手要把赵万坤拉起来,感谢道:“赵导,谢谢啦~~~”

    赵万坤躺在地上,苦笑着摆摆手,其他的工作人员也都围过来,要扶他起来。

    “闪到腰了,让我缓缓。”他说。

    剧组有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让他躺在地上别动,并喊来了剧组的医生。

    剧组里一般会至少常备一名医生,防止各种突发状况,毕竟拍戏的时候跌打损伤、磕磕绊绊是常有的。

    医生撩起赵万坤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检查他的腰,问道:“以前腰伤过吧?”

    赵万坤被他摸的龇牙咧嘴,“几年前扭伤过。”

    “有些麻烦,你这不仅是闪了腰,而且劳累过度,腰肌劳损,旧伤复发了,要去医院做深入的检查。”

    剧组的执行副导演被送去了医院,到了医院之后,扭伤更加严重了,直接起不来了,非得住院才行。

    小白慌慌张张,说自己吓的魂儿都要飞唠。

    “别担心,赵叔叔很快会好的。”张叹安慰小白。

    祸不单行,这天剧组十分倒霉,不仅送走了执行副导演,导演刘金路在拍摄外景的时候,崴了脚,虽然不严重,但是行动受了影响,医生建议尽量坐在监视器前不要乱动,休息两三天。

    “张叹,你来搭把手。”刘金路说道。

    赵万坤的职务准确说叫现场执行副导演,是导演刘金路的左手,右手是统筹。

    虽然一些剧组会有好几个副导演,什么第一副导演、第二副导演,但其实只是名字叫副导演而已,干的活和拍摄没关系。

    比如选角导演,虽然也叫导演,但负责的是演员管理,和拍摄不搭边。

    还有负责统筹的也称为导演,其实干的就是统筹,剧组的大管家;

    还有动作指导的也称为导演,但在另外一个剧组,可能就叫武指。

    在《隐秘的角落》,刘金路没有设这么多副导演,但活都是他们在干,名字不同而已。

    赵万坤受伤住院后,他等于没了左手,加上自己也崴了脚,必须有个副导演帮忙挑担子,想来想去,张叹是最合适最现成的。这几天张叹问东问西,懂的还蛮多,加上有他在旁边运筹帷幄,问题不大。

323、追求者(2/2)

    苏澜从四川回到北平后,被严厉地批评了一顿,写了一份检讨。

    她没有狡辩,一切都照做了。这次突然放公司鸽子,尽管可以找到很多理由,但是确实打乱了公司原本的安排,这一点她认。

    公司见她认错的态度很好,从轻发落,检讨收上去后,便没有后续的措施了,这事揭过。

    几天后,有一家门户新闻网站,忽然刊登了一篇新闻报道,和苏澜有关,大意是在梧桐镇地震时,苏澜见死不救。

    文中接受采访的人现身说法,他和自己老爹满头是血,在路上艰难地拦车,苏澜开车经过,了解情况后却不理会,开车走了。

    这种八卦狗血的文章,一般是不会引起多少人注意的,但是这次情况有些不同。

    一则梧桐镇地震是近期的社会热点,关注度很高;二则这次的事件主角是一位当红女明星,热播的《女人三十》年前才大结局呢;三则是这次的新闻有照片,有图有真相,让新闻更有真实性。

    苏澜是从“娱乐新闻小喇叭”杨珠那里得知这事的,杨珠把新闻链接发到了她手机上,打开来一看,一颗心狂跳,她立刻就想到了那对父子,当爹的头被砸破了,当时确实有拦他们的车,因为要返回,张叹犹豫了,是她直接拒绝的。

    新闻上竟然还有照片,照片是她没有戴口罩的,看背景,是在医院!

    苏澜一下子迷糊了,不明白怎么会出现她在医院的照片。

    直到张叹也看到了这个新闻,主动打电话来询问情况,同时告知她,当时和奶奶同一个病房靠窗的那位病人,就是那对父子。

    苏澜思绪瞬间联系到那个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的年轻人,当时她和张叹站在走廊里商量事情,忘了戴口罩,有一位年轻人频频打量她,她当时就觉得对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后来便忘了。

    原来是这位!

    她和张叹谈论这件事,让张叹不用担心。

    “这种新闻只能吸引一波猎奇的人关注,不要多久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苏澜说道。

    两人默契地没有谈论写这篇文章的人有没有更多照片。

    既然能拍到苏澜,那么极大可能也拍到了张叹吧,搞不好两人关系可能曝光。

    两人都想到了这点,都有自己的顾虑,所以都没有说。

    “这是怎么回事?”周莉找到苏澜,询问这事,她是刚刚从杨珠这里得知的。

    苏澜把当时的情况叙述一遍,只是没有提张叹,而是说开车的是一位当地朋友。

    周莉闻言,对这个新闻不怎么关注,因为在她看来,这种新闻成不了气候。

    她反而是趁机教育苏澜要注意安全,刚地震就敢跑去,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苏澜和她恰恰相反,她担心这事把张叹暴露出来。

    女明星的公众男朋友是很难当的。

    ……

    浦江下了一天雪后,接着连续下了几天的小雨,淅淅沥沥,气候又湿又冷,被子都要发霉了。

    晚上,小红马学园。

    几个瓜娃子脚踩小凳子,并排站在窗户前,透过玻璃窗看外头的雨,小嘴巴对着玻璃窗不断哈气,画心心,画小狗,画小猫,画西瓜……嘻嘻哈哈,玩的可开心了。

    一个人影从湿漉漉的院子里出现,正朝她们走来。喜儿最先发现,她把小脸蛋贴在玻璃窗上,想要看清楚一些,但是外头下着雨呢。

    “hiahiahia~~~是我的妹妹来啦,但是我没看清。”

    榴榴煽风点火是本能,向身边的小白告状:“小白,是你舅妈来啦,喜儿说你舅妈是她的妹妹呢。”

    喜儿这个傻孩子仿佛不知道榴榴在告状,反而hiahia大笑,这是要坐实对她的污蔑啊。

    榴榴被小白捏了小脸蛋,往两边拉。

    “才不是老子舅妈~~”小白说。

    舅妈根本没来浦江,榴榴这火是在往自己身上扇。

    榴榴大喊:“啊~~~救我的命鸭~~小白这个瓜娃子欺负小盆友~~~”

    小红马学园里就她们几个年纪垫底,而且大家伙觉得她们一个比一个傻,比如这个扎两条小辫子的娃娃,老是嚷嚷救我的命鸭,屡教不改。

    小米爬下椅子,她认出来了,来人是小敏姐姐,接她回家。

    果然,丁佳敏撑着雨伞出现在屋檐下,向小柳老师打了招呼,带小米回家。

    车停在了学园外,学园里积了水,小米低头抬起自己的小jiojio,打量打量,估摸能不能通过,会不会湿了小鞋子。

    她还在评估行情,丁佳敏说道:“我抱你吧。”

    小米啊了一声,没听清楚。

    丁佳敏重复了一遍,小米的脸蛋生动起来,但摇头,说自己可以走。

    若是以前,丁佳敏大概率就真的让她自己走,但是过年这段时间,她爸妈言传身教,让她有了一些带娃心得。

    “我抱你过去。”

    她没有解释,一手撑伞,一手环住小米的小身子,把她抱了起来。

    被强抱啦~~

    小米惊慌了一下,扑腾扑腾想要下来。

    “别乱动,会掉下来。”丁佳敏说道,抱着她大步往学园外走去。

    小米意识到这是小敏姐姐,乖乖的没再乱动,只是很不自然,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抱她了。

    心思并不那么细腻的丁佳敏虽然不会揣摩小孩子的心思,但是男友力十足啊,单手就把小米抱住了,看的玻璃窗内的几个瓜娃子哇哇叫。

    好动调皮的榴榴立刻模仿,撸起袖子想单手抱起小白,想到小白会打她,连忙换成了喜儿。

    两个小家伙差不多身高,差不多体重,榴榴双手都抱不起喜儿,更别说是单手。

    不出意外,两人摔在一起。

    丁佳敏的父母已经回了老家,不在浦江,家里只有她和小米。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一个房间是丁佳敏的卧室,另一个房间以前被当做书房,办公使用,如今被改造成了小米的卧室。

    小米的卧室精心装饰过,贴了粉色的卡通墙纸,晚上关了主灯,只开床头灯的时候,房间里很温馨,很童话。回到这里,小米会很有安全感。

    “今晚和我睡吗?”丁佳敏坐在床边,对钻在被窝里,只露出小脑袋的小米问道。

    小米露出洁白的小奶牙,嘻嘻笑,但笑而不语。

    丁佳敏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没再提这个问题,给她讲了睡前故事,见她睡着了,才悄悄离开。

    丁佳敏的妈妈说过,如果哪天小米愿意和她一起睡,那就是真的从心底开始接纳她了。

    但是她又被无声的拒绝了……任重道远。

    坐靠在床头,用手机看剧。丁佳敏的娱乐活动很少,也就是利用碎片化的时间看看电视剧、电影,或者综艺。

    忽然屏幕上弹出信息框,来信息了。

    “睡了吗?未来几天还会阴雨绵绵,气温继续下降,你常在外跑,一定要注意保暖。”

    看着这条信息,丁佳敏心里感觉怪怪的,这是关心吗?

    她分管的片区有居委会大妈给她介绍对象,也不能说是相亲对象,没那么目的明确,只是说先接触接触。

    她见过对方,条件都挺不错的。

    对方对她有意,展开了追求攻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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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982/ 第一时间欣赏奶爸学园最新章节! 作者:剑沉黄海所写的《奶爸学园》为转载作品,奶爸学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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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爸学园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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