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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txt下载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九张 翁山(文字)

    随着船壁上出来越来越多的漏水间隙,用木塞和桐油、沙子堵了一遍又一遍,在各种心惊胆战中的忧虑中,我们终于相对完好的抵达中途的避风地翁山岛了。

    当然这个相对完好,是不包括那些各种摔伤,或是在自己呕吐物里窒息昏迷的倒霉鬼的。至少本船上没有人掉进海里,而造成某种非常减员的

    翁山的前身乃是大唐治下的翁山县,既后世的舟山群岛/舟山市,号称东海沿海一带,最好的避风港和水师驻泊地之一,也是梁公受封并且流传下来的直领之一,因此建设的相当不错。下辖富都、安期、蓬莱三个大乡,以临海港城为治所。

    历代经营建设下来,山岬环抱之下,围绕着港区,宏伟高耸的城墙、灯塔和厚重坚实的堤岸,自然给了人一种安全感。

    虽然天色依旧沉沉,铅云密布,

    海风呼啸着裹挟着硕大的浪头,不停的拍击着堤岸,发出某种轰隆隆的咆哮声,但是只是过了几天,却仿若久违,站上陆地的感觉,是让人十分踏实和安心。

    哪怕是踩在深一脚浅一脚,提起来咕吱冒泡作响的滩涂泥泞里,

    而在我身后,那些陆续靠港的船只上,成群结队的士兵,像是水淹逃难的老鼠一般,迫不及待涌下船板来。

    他们努力们撑划着小船或是穿越颠簸摇晃的栈桥,偶尔还是有人掉进水里,然后被重新捞起来,搀扶着继续前行。

    还有人直到靠岸不远处,就急匆匆的跳下来,站在及腰身的浑水里继续向上跋涉着,拼命感受着新鲜空气和脚踏实地的感觉,然后对着绵绵的雨水发出某种傻笑或是其他宣泄的表情,很有些恍若隔世的味道。

    因为风浪的缘故,多数人只能呆在在沙丁鱼一般挤的密密麻麻的舱房里,忍受罐装人肉式摇摇车的特殊待遇,甚至连同伴的呕吐物都没法避让。

    好在作为主官,我至少不用和他们呆在一起享受,众多兄贵式贴身挤压的“天然按摩服务”。不过也不算的上好过多少,晃来晃去的颠得我都眼前要出现重影了。

    这毕竟是军令如山,船期如火的水师船运,而不是平时那些可以顺势追赶者信风浪潮,在时间山格外宽松,考虑了经济和舒适性,可以徐徐而行的商船或是专门的客船。

    在装运效率和舒适度根本没得比的。

    突然,码头上惊起一片嘈杂的呼喊声,然后顺着他们指指点点的方向,我见到一艘只来得及收下一半帆缆,就卡住的大海船,在剩余部分鼓足的风力吹动下,去势不减的径直穿过那些已经下锚,准备依次靠岸的船只序列。

    在散落的船列中,沉闷之极的震响,连碰了两声之后,又冲了出来,

    抢滩失败,却听的克斥一声,就像是从底部被撬开的蛋壳一般,在水线上也出现了明显的凹陷和碎裂,然后重重甩了一下船尾,剧烈震动的抛起无数细碎的杂物和人体,然后开始倾覆到一边去。

    被雨水打湿的长筒咫尺镜中依稀可见,上面开始跳下无数,如同蚁点的人来,有的人一掉进水中,就再也没有浮起来,还有漂浮的人头,被浪花重重的拍下之后,就在没有了踪影。

    最后被划去的小舟,拉到岸上的不足一小半人,其中还大多数是比较习水性的船工水夫和海兵成员。

    至于上面搭载的那些陆师官兵,就只能哀其不幸了。

    “这还算好了……总算有机靠近岸边,还有挽救的机会”

    水师派来的联络官,对我苦笑着到

    “将军可知道……方才有消息传来”

    “满载毅勇军的五艘兵船,在风浪中失散了……”

    按照水师兵船的负载能力,一艘船至少可以负载五六百名轻装徒手的士兵,或是三四百名标配的士兵及其短期内的军需。

    若是仅仅掉队,那还算好,可以就近靠岸寻求帮助或者自救,若是因此浪沉的话,那损失的至少就是两个全员装备营的士兵了……

    若是,放在我这支部队身上,那就是不可承受之痛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有些焦灼起来,我逐一查点确认身边和附近的面孔,

    韩良臣,辛稼轩,陆务观、赵隆,宁志远、崔邦弼。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这一船安然靠岸的士兵,因为处于某种分摊风险的打算,让这些上层军将和营官们,每人负责一船士兵和装备的押队。

    这样可以有所预期的避免,因为将官集中在一起而出现海险就等于指挥层全军覆没的万一可能性。

    半个时辰之后,

    “还有谁没有上岸么……”

    浑身被雨水和浪花浸湿的我,声音嘶哑的喊道。

    “第一标兵团……”

    “第六团……”

    “教导队……”

    “第二团……”

    “亲直团……”

    “捉生队……”

    “等等,我的炮队呢……”

    “将主还请宽心,郭药师和炮队大部,都还在后一批的船团上……”

    有人宽慰我道,却是直属炮组组头杜疏朗。

    “应该在闽地一带,就近避风了……”

    好吧,情急之下,我都有些懵了。

    当最后一批因为风浪太急,上岸地点离我老远的沈霍伊和张立铮,及其麾下人马,也被找到了,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人员大多没有什么事,只有一些摔伤和受寒,但是随船偕行的物资,就不免大受影响,特别是那些精贵的火药。

    虽然事先按照雨季山地行军的经验,用竹筒蜡封,油布包裹捆扎,然后放在填满锯屑的木桶里,但在海途的颠簸和撞击中,还是不可避免的内封碎裂,而出现不同程度的受潮状况。

    还有部分因为帮运过程中的大浪,直接被冲进海里飘走了。于是那些暂且无事做的士兵们,得到了一个新的任务,想办法烘于至少三四个基数的弹药。

    接下就是乏善可陈的日子。

    虽然除了不少意外,倾覆、坐沉或是搁浅受损了十几条船,陆续下船的士兵,还是将这个临时的驻泊地,塞得满满。光我遇到和观察到的,因为因为的潮汛,滞留在本地的,至少有七八个不同军属的番号。

    好在翁山港本身就是国族的直领藩地,又是前沿重镇之一,各种储积可谓丰富,短期内支应这些客军,断然不是什么问题的。

    只是如此多不同番号和来历来历的军人,暂时无所事事的聚集在一起,各种打架斗殴,拉帮结派的日常余兴节目,就不可避免的变成随处上演的日常了,与之而来的还有临时形成的,以物易物为主的地下老鼠市场。

    作为有字号的军头,我谢绝了本地的镇守官,邀请我到岛内本城豪宅驻留的的好意,而是找了一处足够大的仓房,作为发号施令的中军,和我的士兵们呆在一起,整理和补充物资,利用有限的空间,进行恢复性操练,然后等待潮讯结束。

    翁山毕竟是昔日商旅外来,消息汇集之所,因此,通过将士们自发的串联结交,当地驻留的商人那里,我很容易得到大量需要甄别的消息,虽然有些滞后。

    国朝发起北伐宣言之后,可谓是海内皆惊,天下震动。

    而岭内的四路延边招讨总管路相继出击,则成了江南那些私踞一方,威孚自专的镇抚守臣们,迫在眉睫的灭顶之灾和倾覆之祸。

    数路齐发的沿边大军,几乎是势如破竹一般,每天都有杀获若于,夺得某城,某地降服之类的,各种捷报和新闻,风行流传在与南朝有着千丝万缕干洗的沿海各地。

    因此这些水师兵船,从海路承载的大多数部队,都是用来占领和维持,新打下的后方地区。镇压和威慑那些不甘顺服的潜在反抗力量。

    只是大海的惊涛骇浪,像是一堵天然的隔离墙,将我们暂时隔绝在对岸大陆上,如火如荼的北伐战事之外。

    这场大浪滔天,一口气就肆虐了五天,直到最后一天的傍晚,才在天边露出红彤彤的一丝霞云,这是对岸也渡海送来了总帅军行司的最新训丨令。

    同时也得到一个消息,在东南招讨行司的调略之下,长江以南的两浙江东的那些军镇守臣们,已经全部易帜归附南朝了,因此我们之前登陆巩固的计划取消了,改为直接北上长江口伺机而动,等待接受进一指令。

    虽然不知道这些易帜的地方势力,其中有多少是真心假意还是虚与委蛇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对陈夫人的那位夫君,道上一声?“于得好……”

第二百七十章 京口的文抄公(文字)

    大海扬波中,我们再次启程,不过就再没有遇到之前那样的大风浪。

    从广州到泉州到明州到杭州到余杭,北上的航船停靠了多个港口,只补充了食水和物料,替换掉一些受损的船只,却没有让我们靠岸下船的打算。

    直到多日后抵达长江的出海口,船团才开始改换方向,越过江海天然分界的浑水区,向西南行去。

    这时候后世预计起来的崇明大岛,还没有影子,只有几个仅有海鸟落脚栖息,不注意就会忽略掉的小沙洲,

    就算是后世的南通。海门等大片陆地,也都还没有出现,只有一个名为胡逗洲的小岛,以及上面一处破败的小渔村而已。

    宽阔的水道和江面,就算是千料以上的海船,也可以轻松驶入寰转。因此,我们的座船沿江一路途径昆州、肓山、江阴镇、常熟、利域县、君山、青城镇,最终抵达了京口附近的京竞山下,自此的水寨上岸。

    不过我们得到新一轮的消息是,因为前番误了船期,再加上江东易帜的影响,还是没能赶上润州境内的攻略,原本位于苏州吴县的前沿军行司,也已经转移到江宁方向,留下的指令,是让我部在京口待机,与后队会合后,再作打算。

    京口,也就是后世的镇江。

    地处江中淤积而成的古代大洲上,南面是与江南的丹徒县,仅隔约五十步的小江水道,北面则是大江的主航道,与对岸的江都县,被称为扬子洲的船渡要津,遥遥相望,也是绵延数百里江岸地区,最狭窄的地段所在。

    所谓北临大江,南据峻岭,形势险要,素为兵家所重。因为其地为江南运河的北口,过长江与江淮运河相联,因此也是河槽运输和水路交汇的一处枢纽之要。

    自东吴孙权就地设“京城”,而得名京口后,厉六朝皆在此置卒戍守。东晋南渡以降,征北`镇北`安北`平北等将军府及北中郎将府常设于此,因有“北府”之称,也是大名鼎鼎北府军的发源。宋武帝刘裕更是自此起兵,消灭桓玄,篡晋建宋。

    现在这座江口锁要,已经成为大梁的前沿进发阵地,各种旗帜、刁斗,哨楼和望塔,几乎沿着北固山、焦山和小京山,从山下一直绵连到山顶。

    对我来说,这也算是某种故地重游,当初隐姓埋名的带着抱头蹲,潜行逃亡的经历,还在这里路遇到了被从妓馆里踢出来,而倘然裸奔招摇过市的伯符,仿佛还是历历在目的昨日。

    只是,昔日横跨江面,蔚为壮观的过江浮桥,已经被烧毁砍断,无论是江对面的扬子津和这边的西津渡,都只剩下浸没在江水里的粗大铁索,链接岸上铁石基座上的一点残余部分而已,

    而原本渡口附近繁盛一时的江畔市镇,连同附近的水寨,也只剩下一片废墟,连当初落脚饮食的地方,都分辨不出来了。

    据说是在润州军的内乱中,其中不愿意降服南朝大梁的数千名残部,在北投对岸的淮扬副总管府之前,将江岸附近的津渡、民居和城寨,府库,都劫掠焚烧一空所留下的杰作。

    因此,除了大队小股行于道路的军伍外,四野里就是死一般的沉寂,不过我们路遇的这些友军,他们的精神面貌尚可,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紧张,显然与这里已经变成战场的后方有关。

    据我得到的消息说,从广府誓师发兵,到现在推进到长江边上,也没有超过半个多月而已,所谓各路齐发并进的势如破竹和用兵神速,可见一斑。

    当然,这和国朝之前准备了多年的谋划和策略,也有很大于系的。

    据说通过四海卫和兵事房的常年努力渗透,已经把江南诸道的山川地理,水文物候,人文风物,都给摸底和规划的一清二楚了。

    大军一发,沿途就有层出不穷的带路党和各种密探、暗桩,像是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

    甚至那些自据一方的地方守臣和镇将,还在对于出路前途的犹疑不觉和争执中,浪费宝贵时间的时候,他们的部下里和亲族里,已经早有内应,带着人开了城门,出迎大梁王师了。

    因此因此大多数地方,打下来或者说拿下来,几乎没有费太大的气力和遇到多少像样的阻碍。因为心存疑虑或是害怕南朝清算的人,基本上都携家带口裹卷细软,在亲信护卫下,夺船过江北逃了,并没有太多就地抵抗的决心和意

    另一方面,则是这些江南兵马的本身战斗力有限的因素在内,这里本来就不是什么民风彪悍的地区,反而饱受商业文化和物产丰富的熏陶,有些庸弱市侩。

    作为海陆版图纵深辽阔的大梁,其实并不缺乏各种优质的兵员地,也不缺少吃苦耐劳的民众百姓。

    而岭外军中的南兵,相比中原腹地的北兵,耐力和韧性或许胜之,但是体能和爆发力上,就有所逊色了。

    而位于长江中下游的东南之地,为南北之间缓冲的本土兵员,则往往是另一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奇葩。

    虽然,因为地处史上的财赋重地和传统经济发达地区,令他们在装备训练上,有着不错的的投入,但是战斗意志和士气,就和相对高水准的生活环境成反比,而不怎么乐观了。

    几乎是高喊着“岭外蛮子来了”之类的口号,在野战中击溃后就不可遏止的放了羊,被一路追逐着逃进城里,做了阶下囚。

    比较有战斗力,或者在遭遇战中令人刮目相看的,反而是那些来自江北乃至中原背景的义从,或是常年借调的客军之属。

    且无论他们战斗力优劣如何,只要有城墙的屏护,他们总是坚持到最后的一群人,

    然后被城中三心两意的富室大户,给却说下放下武器出降,或是被砍了脑袋开门出去献功。

    因为战线的前移,留在这里的主要是些二三线部队,或是一些损伤较大,需要就地修整的番号。

    因为,梁军已经在对岸已经建立了桥头堡,所以作为海路新增援而来的客军,经过与本地的临时镇守官,初步协调之后,我们只要协助守御京口这个枢纽就好。

    驻地就在毗邻江岸的小金山西侧,说是山,其实就是一个不足百米高的大土坡,江南地区的山,普遍都很矮小,因此有点地形波伏,都可以冠以山名。

    金山之所以出名,还是因为山上的龙游寺,不过他更有名的是另一个称呼,金山寺,没错就是后世白蛇传里,水漫金山的那个故事原型。

    我此时所见,满山都是历代大小秃驴们,不停募集增建的各种佛堂、浮屠塔和珈蓝所,因此以“见寺,见塔,不见山”的风貌风貌特色,称著一时。

    只是,其中大多数建筑都被征用了,变成了临时的驻地,而以军机要地为由,将剩余的和尚们赶到后上几座院子里变相的圈禁起来。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的军队也和佛教寺院颇有缘分,在罗浮山下的驻地,也是个寺院。

    然后我安顿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其中一些僧侣头子给叫出来,让他们带着我和一于将官,以查看和保护里面的名胜古迹为由,去浏览历代题刻,

    既然到了历史名胜,说什么也要想办法留下我到此一游的独有印记不是。粗粗浏览了一遍之后没有发现什么撞车的可能性之后,我顿时放下心来,当着他们的面,也念了一首作为题记。

    “京口瓜洲一水间,

    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

    明月何时照我还o”

    首后世传扬一时的原创作者,我就毫不客气的笑纳了。至于另个时空的坳相公王安石同学,你就洗洗睡了吧。

    果不出所料的赢得一片称赞声,特别是来自麾下的陆游和辛弃疾这样,另一个时空位面的史上词人,说我这幅文词朴实无华而别有格局的赞誉,还是令人相当受用的。

    当然也有人,比如将虞侯赵隆提出的疑问,这首诗似乎并不致命应景现实,我的解释是当初旅行途经这里的一点感想,事后补做的云云。

    “对岸又开战了……”

    一名虞侯低声同胞道,于是我们纷纷上了金山寺的最高处进行观览。

    站在金山寺的大浮屠塔居高临下,可以看到对岸纵深和宽广的江面上,时不时有水战和陆战正在激烈进行着,各种火器和箭矢,如图流星和雨点一般交织在双方犬牙交错的战线上。

    时不时有船只被撞击着崩裂着翻覆,或是在烈焰中崩解离息,变成水面上燃烧的碎片和挣扎的人堆。

    敌人的船只都是相对小而轻便灵活的硬帆江船,而属于本朝军队的,则都是一些江海通用的软帆沙船之属,或是驶入长江中的双桅、三桅的海船,个头相对庞大而坚固。

    因此在江面上缠斗厮杀起来,别具一番震撼人心的意味。

    而作为暂时看客的我们,则似乎已经站在某种大时代的前沿,各种心潮激荡而若有所思。

第二百七十一章 文抄公的忧郁(文字)

    “将主方才有兴,某亦来唱和一首好了……”

    辛稼轩突然开口道。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好吧,这是正牌辛弃疾为我唱和的作品,一句“气吞万里如虎”顿时将我一点小得意比了下去。

    只是史上那首脍炙人口的的半阙,变成了这个时空的而已。

    难道这是到了对应场景,就会自然触发的事件么,我忍不住暗自吐糟道。

    “我亦有感而发,愿附冀一首七言”

    结果紧接而来,我在陆务观脸上,也看到类似跃跃欲试的表情,不由心中暗自叫苦,这是开启了剧情模式么。

    “卧听金山古寺钟,三巴昨梦已成空。”

    他轻轻渡开步伐,扶着围栏转了半圈声音洪亮的道

    “船头坎坎回帆鼓,旗尾舒舒下水风。

    城角危楼晴蔼碧,林间双塔夕阳红。

    铜瓶愁汲中泠水,不见茶山九十翁。”

    对此,我只能各种纠结无语的,仰望苍天做叹然状。你妹的我好容易找机会做了回文抄公,你们两大词家诗人,在这个时空就不能低调一点么,不攀比唱和会死么。

    还好现在不是下雪天,不然那首“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一出来,我不是无地自容了。

    好在除了这两位有足够的文词底子出来摆显外,其他几位都是传统军人,自承不善此道,也没法口占几句跟风,所以我多少还保留了些许颜面。

    倒是被叫来陪同的那几名大和尚,颇有些如获至宝一般,满脸巴结的马上用纸笔记了下来,说是要回头铭刻成碑,列入菩提苑的先贤题记碑林中。

    只是此事谁都没有想到,因为这三人一组的题记,在很多年后的佛门大整肃中,居然成了这所金山寺的护身符。

    只是我这种纠结和得失的心情,没能持续多久。

    示警的排铳声,几乎是打破了这种,被远远隔绝在战场之外的短暂安宁和静默。

    京口城区中,正在冒烟?

    发现北朝的水军?

    外围的观测哨位和斥候,都带来如下的消息

    我抓过咫尺镜,才看到一些杂七杂八的船只,已经收了帆,密集簇拥在西面冷泉亭方位的江岸边上。

    片刻之后,一些零星逃散到金山寺的官兵,带来最新的消息,一支敌兵在侧后方的水道,登岸偷袭?,本地驻留兵马,已经被杀的溃败下来

    “国朝的水师都是于什么吃的

    辛稼轩已经忍不住骂出声来,

    “这样都能让人漏过来……”

    “镇守大人呢……”

    我对着那些被收容的逃亡官兵厉声问道

    “据说安置在后方的润州旧部,出现了不稳的迹象,本地镇守已经去弹压了。”

    一个声音有些惊慌失措,而惶然回答到

    “北兵过来的时候,城中找不到人可以请示……”

    “大伙儿就拼命逃了出来……”

    我去,这算什么

    显然,还没等我们做出选择好决定,敌人已经先行招上我们了。因为,我就看到了沿着江岸边的沙洲,黑压压涌过来的敌势。

    一声漫长的鸣号,举山皆动,像是沸开的水一般,奔忙禄禄起来。

    在山门内的妙高台上,四门小炮已经架设妥当,居高临下斜指山墙外的空场,与列阵其后的铳队射界,正好重合。

    “总算可以开张了……”

    亲军直的炮组组头,抚摸着被搽试的幽亮的炮管,有些开心的道。

    站在作为临时指挥地的妙高台上,我也仔细观察着这些咫尺镜里纷呈的敌

    他们多数没戴头盔,披头散发或是裹着璞头,衣甲也有些杂乱,紧握刀枪,带着一副凶狠决然的表情,向我们这里冲杀过来。

    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然对方看起来战斗意志颇为可观,但是相关的军事素养和组织,就烂的一塌糊涂了。

    居然没有看到多少,代表军队行进次序的大小旗帜,也没有足够弓箭等远程兵种的跟进掩护,少量的射手居然是混在人群中的,更没有多少专门持牌,居于前列掩护进攻锋头的排头兵。

    这是闹的那一出啊。

    这么连对手情况都没摸一摸,就漫山遍野一拥而上的一波流,真大丈夫否。不过我最喜欢这种猪突战术了,我的火铳列阵也早已经饥渴难耐了。

    这是金山寺的浮屠塔上,也挂上了我的将旗,其中眼里最好的观测手,在咫尺镜的配合下,将用不同方位的旗语组合,来给各部发布传达一些最新的军情观察。

    “标兵队分一半人,去山后作为预备队……”

    随即我想起了什么,对着站在身旁充当预备队的穆隆吩咐道。

    “小心偷袭……”

    仅仅在十几个相对漫长的呼吸之后,这些敌兵呼喊怒吼着,已经徐然逼近,阴郁黯淡的天色之中,他们模糊的面容,也依稀可见了。

    但金山上下依旧静默着,仿佛气势已经为对方所夺,而鸦雀无声。哪怕他们已经进入基本射程,也不例外。

    那些有些手抖或是忍不住想起摸扳机的,都被身边的老兵和士官,指示棒和旗枪狠狠抽打在手臂上,而在疼痛中重新安定下来。

    走在最前头的,身形最强壮,装备最好的十几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栽倒在地。

    猎兵队炫耀性的精确打击,像是发令枪一般,拉开了成片排射的序幕,

    霎那间密集而浓重的烟火升腾四起,整座金山寺的正面,仿若变成了正在喷射死亡和伤害的阵线。

    如同滚开锅的沉闷声响,几乎是毫无间隙的持久荡漾在江畔的古刹禅林之间,咻咻如雨点一般喷涂而出的无形弹幕,又像是夺人性命的烈风一般,将那些冒着血花的人体,成片成片的掀到在地。

    那些奔跑冲刺的汗流浃背,满脸涨红的敌人,几乎是在被弹丸击中的霎那猛然顿住,然后被后面的人收势不止的猛然推倒在地,就此失去生命,或是无助的躺在地面上,在被轮番的踩踏中慢慢死去。

    几个冲的最先头的人潮锋浪,就像是被滚水交融的雪块一般,在所经过的地面上画出异端横七竖八的血色轨迹。

    要感谢这些能弄钱而财大气粗的秃驴,把院墙都修的格外高,所以在墙后匆匆掘土堆积之后,就变成了一道粗粗简单的工事。

    而在入驻金山的同时,亲直团所属的一个辅助测量小队,就拉着专门的工具,进行高低落差和事业距离的测绘,因此,每个火力点和射程、批次,都被初步规划好。

    这就是排队枪毙的壮美之处把,特别是在依托掩体的情况下,一边倒的排队枪毙对方的时候。

    因此他们甚至山墙根下,都没有摸到,就崩溃了,也不知道是是谁,乱吼吼的大叫一声,他们就齐刷刷的转身就跑,那些冲得太靠前而还没掉头的倒霉鬼,几乎是在转头四顾的犹豫之间,也被相对集火起来的铳手,射杀在墙根之下。

    我身边那些面面相觊的将士们,很有些就这么结束了之类的意犹未尽,或者说是对方就这么轻易放弃和败退的某种错愕。

    然后不由自主的齐声欢呼起来,纷纷起身站到山墙上继续射击,那些仓皇溃退的身影。

    而随着斜斜放下山墙的船踏板,在大开的山门中,来自四个团至少六只白兵队,构成前后两个品字形的序列,在进军鼓点的催促下,纷纷冲下跳板全力追击而去。

    然后又有两只铳队,在两队矛手的掩护下,从大开的山门缓缓开出去,开始打扫战场。捉生队里带着烟花号箭的斥候,也被三人一组的放了出去,重新构成外围的警戒。

    在长矛的戳刺,或是铳击的补刀下,是不是有一些明显是装死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跳起来,想跑之夭夭。

    然后又倒在矛手小队的短促冲刺,或是铳手小队的十数杆齐射之中,无奈而不甘的,重新血肉狼藉扑倒、栽翻在的地面上。

    然后终于又有一些爬起来跪地求饶的,总算没有被杀掉,而是带回来成为我们的第一手资料的来源。

    这时,才留意到后山,那里传来一阵阵绵密的射击声和喊杀之后,也逐渐平复了下去,我看了看金山寺顶端,浮屠塔高处的旗语,并没有实质的变化。

    那也意味着敌人并没有能突入到我们的基本防线之中。片刻之后,我就得到了回报。

    “幸不辱使命……”

    穆隆那张被火药烟气熏黑的脸庞,沉声道

    “从后山漕粮水道摸上来来的敌兵,已经大部歼灭了……”

    这个我倒是不怎么意外,既然是偷袭,肯定是轻装简行,主要靠突入近身厮杀制造的混乱,但是一旦被有做准备的拉开距离之后,那他们的下场,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这场战斗来得快,结束的也快,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在战场上有的是各种还未死透的伤者,拎了一批回来,就直道了对方的来历。这批贸然攻打金山寺的敌兵,居然就是那些逃过大江去的润州军。

    只是他们在对岸那里不怎么得志,甚至被重新武装后,强制登船,冒死穿过江上的封锁装运回来,只是为了扮演这种扰乱后方敢死队的角色。

    因此,在登岸之后,很多人就率先脱队,丢下兵器,脱了甲服,就地溜之大吉,剩下的人鼓起余勇杀进京口的城区。

    倒是打了留在当地守军各部的一个措手不及,因为临时镇守离开,再加上番号颇多,几乎城区在第一时间就乱了起来。

    然后剩下的事情,那些江北兵就隐隐将他们排斥在外,这些润州兵被转而支派来攻取金山上的这处临时营寨。

    只是我军乃是匆忙调达的,举起规模和编制,只有本地镇守才多少知情,对岸的印象还停留在前一支驻军三线部队身上,于是呼,直接让他们碰了个头破血流。

    倒是后山歼灭的那批数百人的偷袭部队,出自对岸淮扬副总管麾下三大军头之一韬水军的跳荡营。

    只是这些据说登船陆战两相宜的先登之士,不幸遇上了我有所准备的火器列阵,他们好不容易越过河道。

    先被火力侦察式的排射,惊动起来列队发动冲刺,结果迎面打倒小半在泥滩和堤岸上。然后再短促冲锋中,又被打死打伤若于,剩下的人鼓起余勇冲到山墙之下,才发现被挖了一条半人深的沟,收之不及纷纷跳进去之后,被埋在沟里的竹签,刺的哇哇大叫。

    然后在墙头伸出来的矛手戳刺和排铳抵近射击下,用喷溅的鲜血染红了赭黄色的墙面,然后跳出侧面山墙的白兵队一个迂回冲锋,几近强弩之末的他们,就几乎全部覆灭当场了。

    而我部的伤亡总计起来不过十位数,要是江北兵都是这么好收拾的,那我们可算是省时省心了。

    然后商议后续事宜,倒是有人被这场轻胜冲昏了头,提议乘胜追击,直接进城区增援友军的主张,只是我还没开口表态,就直接被辛稼轩、陆务观等多数人给联手否决了。

    开什么玩笑,让我这些铳队去和混杂城区里的敌兵打巷战么,我可没有吃饱撑的去做这种吃力不太好的事情。

    不过相应的姿态还是要做的,最后我选取来自将虞侯赵隆,相对老道持重的折中方案。

    派出巡逻队,封锁江岸,然后我的本队,伺机去夺取冷泉亭下的那些渡船,这样那些过来的江北兵,就成了某种被断了后路而困在江南的瓮中之鳖。

    无论现在如何折腾的欢,都改变不了被国朝大军包围覆灭的命运。

第二百七十二章 战了又战(文字)

    黑黝黝的昏色中,一行人走在江底外的沙洲上

    牛皋面无表情的听着身边的嘀咕,他究竟是怎样的关系背景,才让整个黑大哥被拉进这个相当重要而充满风险的任务里来啊。

    好在这些人嘀咕归嘀咕,手上的功夫和配合默契却一点没有拉下,倒是让牛皋觉得自己才是最生疏,拖后腿的那个,这不由让他暂时忘却了其他,生出一股子争胜较劲的心思来。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明白那位大人的心思,说是看重,却始终没有给他一个合适的额身份和职阶,说是借机让他去送死,那也无需用这些战阵来做陪衬把。

    甚至还给他指定了兵器。

    两只精钢打造的大铁锏,黑黝黝的镔铁四棱,却是他用的最顺手的类型,只是退出军中的选锋资序后,就没法继续保留这种犀利的重兵了。

    他们们刺客的任务是,

    化妆成败退的韬水军,混入那些聚集在江岸冷泉亭下的船只,伺机夺取或者破坏,

    他瞪了一眼,走在前列的,那是货真价实的润州兵,其中被俘获留用一个队将,

    主要是口音上的差异,需要这个家伙来打个掩护,亦等于一行人的安危全部寄予一身了。虽然为了保险,已经说在他身上绑了火药,只需一拉引绳,便是粉身碎骨,死无全尸了。

    但是还是有些不放心,青白的脸色暴露了他真实的心情,

    “止步,口令……”

    “大江东去……”

    岸边的草丛中,顿时站起十数个身影,

    “何事回头……”

    “我部久攻小金山部下……”

    那名队将,有些结结巴巴的道

    “过来请援……”

    “一群废物……”

    口中这样不屑说着,脸上的警惕却消失了许多,手上的兵器也垂了下去。

    牛皋这一队人,不动声色的走上前来,做出一副迫不及待需要倾诉的模样,混杂在一处,然后变成短暂而急促的惨叫声。

    当最后一名藏在草丛中的年轻鼓号手,还带着恐惧和哀求的表情,被弩矢射穿肺叶,吐着血沫子,却没法再发出任何声音后,

    另一批人取代了他们的位置,重新蹲到草丛中去。

    牛皋一行人,有继续前行,直道看见冷泉的石刻边上,那些巡曳的北兵,出示了身牌和印信之后,在那名润州军队将口中,却又换了一种说法。

    “有紧急军情,须得过江禀报……”

    “将你们之中操船最快的船手,叫出来使唤……”

    “这可不合规矩……”

    “那就请你的主官过来,我亲自面秉好了……”

    “突发情况,十万火急,你担待的起么……”

    片刻之后,

    “有什么情形……”

    一名身穿短甲,头戴帷帽的北兵军将,走了过来

    “非要过江不可……”

    “这……”

    那名队将,有些为难的看着左右。

    “你们都退开……”

    水师军将不暇思索的道

    “且随我过来……”

    突然一名将佐,似乎看见了什么,脸上露出某种狐疑,又变成惊容,他刚想开口喊些什么

    只见牛皋就抢步上前,挥锏抽在对方的头脸上,随着凹陷进去的脸颊,红红白白的事物,从另一边喷溅出来。亦将示警的呼喊声,顿然扼杀在无形间。

    另手又砸在另一名随行将佐的肩上,顿时整条胳膊软软的塌陷下去。

    其他人也骤然发作,三下五除二的打倒击杀左近的扈从,最后只留下那名被拖倒在地,昏死过去的军将。

    当他被重新弄醒过来后,见到的只有四下环绕一片凶神恶煞的面容

    “传令将各船的船头,都召集起来……”

    一个声音恶狠狠的道

    “就说有事情布置……”

    他也很有些硬气的呸了口血沫,用嗓哑声道。

    “某身受镇帅世恩……断然”

    “那就劳烦你到阴间去,去做个没卵子的鬼把……”

    一个黑大个,将一只沉重的铁锏,拖到他的两腿之间,呼呼有风的猛砸下来。

    “等等……”

    “且慢……”

    “住手……”

    就听的沉闷之极的撞击声,裆的一声在堤面上,激起些许火花和碎屑。

    惊魂未定之下,几个呼吸的炮制后,这位看似坚定的军将,不免还是屈服了。

    一个时辰之后,我看着冷泉停下,被持械围在中间,上千名垂头丧气徒手坐在地上的北兵,他们主要是调集来操船的水军,所以在群龙无首,四面围攻之下,战斗没能持续多久,伤亡了几百人就各自投降了。

    因为各船船头都被临时叫走,集中起来控制住的缘故,剩下的人虽然惊慌失措的本能上船逃遁,但是连船都没来得及开走,毕竟这是古时的风帆船,操使运作起来需要人多方合力和指挥协调的。

    “俘虏和辎重全部带走……”

    我飞快的下决定到。

    “除了合用的大船之外,其余全部凿沉,我们退回金山去……”

    这些数目众多的江船,倒是一笔不错的战利品,可惜我没有足够的合适人手,可以将其全部利用起来。只能有所选择的,将其中看起来状况最好,体型最大的留下来。

    由我的士兵监督着那些暂时沦为俘虏的船工,将船弄回到金山边上粮河水道的小码头去。

    我一直留心的张宪也没有闲着,临走前,他正和一些临时抽调出来的预备士官一起,在粮河对岸收拢京口逃出来的败兵,临时编成第四辅助营。

    虽然不能指望这些惊弓之鸟的战斗力,但是收容起来,不至于到处乱跑乱窜,给我们添乱,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摇旗呐喊充作声势,来稍稍吓阻敌人掩人耳目什么的,还算凑合。

    他们在那里故布疑阵的插了许多旗帜,还把小炮给带过去,看到有人追过来就迎面轰过去,将对方吓退,于是吸引和收拢了许多溃兵。

    所谓的人才,就是只要你将他放到合适的地方,就总有机会崭露头角的人。目前新入手的这两只,看起来培养前景还不错。

    只是当我回来的时候,他们似乎也遇到了某种挑战,

    “这是?……”

    我看着粮河堤岸对面,正在厮杀混战的有声有色的部队,有些发懵。

    “这是什么情况……”

    “是京口城区内出了变化……”

    留守的大参陆务观,走过来回答道

    “那些北兵混在其中,乘势冲过来,虽然被击退,也露了底子……”

    “新编的第四辅助营,有些压不住阵脚……开始溃走”

    “是以辛副和赵将都,带了三团人过去支援了……”

    我才注意到,铳队居于两翼,正在不停火力放射,而矛手和白兵居中列阵,呈品字形,狙击那些城区中冲出来的队列。

    一旦敌人的锋势,被矛队的密集列阵拦住,而停下近身拼杀,两翼铳手则集中火力于敌军的队尾,变相的削弱队列,截断其后援,迫使敌势分兵。

    而白兵队也会绕过两侧迂回杀出,将冲向铳队的敌人截杀住,然后矛队乘机动起来,全力逼迫敌势后退,两翼的铳队也会转而打击,敌势那些被拉长的后队,

    三者攻守交替着,利用地势落差形成一个弹性的防御阵线。

    而那些被新收容松垮列阵的散兵,也似乎受了某种鼓舞,有了勇气乘着敌军颓势之时,冲上去追砍一阵,割下首级拿走兵器和其他战利品。然后,才意犹未尽的被其中的带队官,用各种暴力手段,给强行驱赶回来。

    毕竟本阵被我带走之后,对面堤岸列阵的人马还是少了点,

    “这样也行?”

    我似乎觉得我有点低估天下英雄了,然后回过神来吩咐道。

    “该我们上了……”

    “教导队和标兵队何在……”

    对岸的战局中,也出现了变化,来自城区又被打散的敌人。在某个似乎很有身份的领头人号令下,再度重聚在一起,似乎找到某种对策,

    他们从后队中推出了十几辆。似乎经过特殊手段加固的大车,大车上用各种粗劣的木工手段,竖起了一面面攻城专用的大排,然后更多的甲兵,手持步战的漆木长牌,站在大车的缝隙中。

    在后面更多轻兵的簇拥下,伴随着努力推动的大车,徐徐向前逼近而来。

    炮声突然响了,随着烟团喷薄而出的大蓬子丸,横扫过某辆大车的上部,将蒙皮厚木的大排,连同后面推车的人影一起,打的稀烂不堪。

    顿时在缓缓推进的车阵中,蹦出一个鲜明的缺口来。

    就像是给打了一发强心针一般,两翼的铳队开始成排的放射,第一轮密集放射之后,迅速切换成上中下的三段轮替。

    这时铳队里的辅兵和矛手的后队,也开始用弓弩和散落的箭雨进行回击。

    我这时候算是发现了铳队的一个不算缺点的不足之处,没法像弓箭一般抛射,只能站在堤岸潦槁的地势上,斜斜进行打击,因此很多弹丸都被人工的移动掩体被挡下了,只喷溅或是掉落起一团团,噗噗作响的碎屑。

    而小炮炮击的射速和次数终究还是有限的,忍受着那些透过间隙和穿孔,不断中弹倒地的伤亡,剩下的大车和持盾甲兵,还是冲到了五十步内的距离。

    然后一个停顿,像是决堤的潮涌一般从间隔中,冲出多条敌势的涌流来。而敌阵后列隐忍了许久的弓弩手,也开始抵近房舍,顿时在铳手和矛队之间,制造出惨叫连连的伤亡来。

    这时候,由韩良臣亲自带队的人马,用强行驶入搁浅的大船做跳脚和垫板,也刚刚登上了粮河对岸。

第二百七十三章 斩获、梳理(文字)

    第二百七十三章斩获、梳理

    当迂回登上对岸的数百只长铳,在敌势完全缺少掩护的侧翼完成数列横队,齐齐击发之后,借来来的事情就基本没有什么悬念了。

    突至的弹丸几乎横扫了他们拉成长线的后队,仅仅第一轮齐射就出现了阵脚松动,然后第二轮排射直接将那些试图想分兵过来的企图,打个粉碎,数十名身披大铠的甲士,被弹雨掀翻在地,露出后面有些进退失据的轻兵。

    然后第三轮排射之后,对方的就出现了混乱,白兵队领头一个短促冲锋,顿时将这些首位不能相顾的敌势,一口气冲散,这时布置在正面的人马,也响应着矛队大步推进,铳手装上刺刀跟在白兵后,从两侧发起了反冲锋。

    这样正面缠战的敌人也崩溃了下来,变成两下夹击突进的一盘散沙而四散溃走。

    然后就是砍杀和捕俘的追击时间,除了矛队留在原地稳固阵脚外,装上刺刀的铳手也加入到战场补刀的序列中去。

    虽然敌势中还有人像努力稳住阵脚,在奔逃了一段距离后,将身边的人重新聚集起来,但这时追击的白兵对就会绕过他们,继续追杀那些溃亡之辈,而将这些原地聚集的人,留给跟上来的铳队。

    只消停下脚步数十杆长铳集火,打掉其中的主心骨之后,这些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抵抗,也就烟消云散的丢下少数声嘶力竭的顽抗者,重新化作奔逃的溃亡之潮。

    最后约数千人的敌势,能够星散逃入京口城区建筑中的,仅有极少数漏网之鱼,其余都被流了下来,变成陈恒的尸体或是跪伏一地的俘获。

    然后我自带亲直团也越过了粮河,为打扫战场的人马压阵,城区到河岸的这一大片田野旷地上,正所谓是尸横枕籍、丢盔弃甲,折倒的旗帜和遗弃的兵器,堆积如山。

    似乎为这一轮战斗所惊慑,直到大队人马打扫完战场,逼近城区后有在鸣金声中,缓缓带着战利品的缴获和俘虏,缓缓退回到粮河对岸的小金山下,盘恒在城区的里的敌人,确实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在咫尺镜的持续观察中,虽然仍有不少人影绰约在远远窥探,但是却再没有人试图整队,再继续攻杀过来了。我们得以从容满载而归回到本来的防线中去。

    “阵没有一百二十三人……”

    负责统计的第五平,低声对我汇报到。

    “其中矛手四十八人,白兵五十五人,辅卒七人,铳兵十三人……”

    “另重伤七十九人……轻伤一百六十七”

    “没有人员失踪,也没有掉队的……”

    “尸体和伤员,尽数带回来了……”

    “依例就地烧埋把……”

    我想了想有些倦怠的吩咐道

    “顺便让那群现成的和尚做场法事……制作成有名字的神牌,和抚恤单子一起捎回去”

    是役,三战皆捷,战亡者不足两百之数,首战小金山防御战几乎是零伤亡,再战冷泉亭因为是绝对兵力优势,从中间开花逼降守卫,而仅有十位数的损伤,因此真正损失主要在粮河对岸防线上,被敌势的弓手抵近射击,而造成的有限死伤。

    而一战击破润州兵数千,斩首千余而俘获过半;二战杀伤数百而逼降水师千余人;而三战下来,前后杀获敌军各自数千,可谓是一个颇为漂亮的交换比了。

    火器的在远近配合中的杀伤效率和优势,也因此在战斗序列的对抗中,逐渐凹显出来,这让新补充进来的那些,曾经对于我格外强调火力输出而犹有疑议的人,也彻底没话说了。

    更关键的是用这些敌人做磨砺和练手,锻炼了部队的心气和信念。用某个游戏化的术语来说,就是部队的技能熟练度和经验值有所增加。

    接下来的时间内,因为我们本部临时收容的队伍和掌握的俘虏,都在迅速膨胀数倍,而不得不保持某种守势,因为京口中被打散出逃的官军残余,几乎都闻讯汇聚到了小金山下。

    于是在人满为患之下,我不得不在粮河对岸,让张立铮的第二营和若于收拢友军里挑选出来的健勇,构成的暂编第四营,用壕沟和木桩重新布置了一道外围防线。

    以杨再兴暂摄这个以缴获的冷兵器为主,重新武装起来的第四营勾管,而宁志远为佐副兼领第一团主官,这两位都算是传统行伍的老资格出身,虽然一个是老军户出身的义从头领,一个是东南路直属的前骑兵官,但对冷兵器的战斗颇有心得。

    而在先前有过一些表现的张宪,则成了四营第二团的一名暂代副尉。

    这个提拔不算怎么突兀,至少在先前遭到敌势反扑时,临时收容的官军里,只有他带领和收拢的那个队,没有放了鸭子,因此倒也算不上我一言堂的任人唯亲,更像是因事简拔。

    而他的难兄难弟牛皋,也因为潜袭中的表现,在我的捉生队里,有了一席之地。这样又反过来间接印证了我的某种先知先觉和识人之明。至少这一路过来,被我看重的人,鲜有不能崭露头角的。

    然后又在第二天早晨、午后和傍晚,分别击退和挫败了数次来自城区,规模不等的试探,盘踞城中的那些北兵总算放弃了我这个方向的努力,而陆续整队从其他方向,纷纷离开一片残破的城区,我也并没有阻截他们的意思。

    只派出少许猎兵队进行骚扰打击,让他们没有足够心思和时间,从容对京口剩下的部分,进行有组织的后续破坏和焚掠。

    然后留下生员较多的第三营,继续守备小金山阵地,主要是预警对岸的江北军,再度冒险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勾当来。我带着其余两个初步休整好的大营,和严重超编两倍的第四营,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收复了,一片惨败的京口城区。

    然后在东南和西南两个方向,建立了拓展的外围和警戒线,然后开始清理城区和整顿收容来的人马,

    这个整顿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之前在敌军势大的威胁下,这些番号编制不同的友军,尚可勉强协从听令,可是一旦危机一去,各种幺蛾子,也就随着其中某些人的私心和欲念,开始纷纷冒头出来了。

    抱怨和杯葛之言层出不穷,各种寻衅斗殴和吵闹生事,强调和借助小团的凝聚力,体现自身的价值或是自抬身价,索要更好的条件和待遇。连带新编的第四营,也有些不安稳起来。

    只可惜我的麾下也不是省油的,反正他们在帐面上只是个未做登记的笼统数字,实际上多一些少一些,并没有太大差别。那些明面上提出各种要求和争议,试探我底线的人倒还好,只是一番活罪的磨练等着他们。

    而在他们背后,各种煽动闹事和挑拨纷争而斗殴争衅的串联和异动,被明显人心不齐的同伴,通过某种利益而出首密告上来后,我于脆就直接找个月高风黑的夜晚,请他们去找龙王爷做客,反正我们正处江边,各种善后手段在方便不过了。江上又一直在打战,就算多几具失踪人士的浮尸什么的,也不足为奇。

    负责出面行事的人选,则是暂编第四营营官杨再兴,这个有些灰暗阴私的勾当,我原本想交给穆隆这个死面瘫去做,但是却被他以本官有责的理由,主动要求承揽了下来,这也是他向我示诚和表忠的某种决心。

    因此一夜之间,他们临时被突然抓捕,或是从床榻上拖出来的家伙,一个个历数罪状之后,不管是各种破口大骂或是痛哭流涕的哀求也好,全部塞上嘴巴,用牛皮绳将石头绑在脚踝上,直接将一个个拼命挣扎扭动的人体,像种荷花一般,从离岸的船上,种到长江里去,又轻便又省事。

    我不需要审判程序,也不需要完整的证据链,这战地之中的非常时期,快刀斩乱麻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当然,最后我还是留了几个人下来,他们已经被吓的屁滚尿流魂不附体,对于指正那些“失踪者”,私通敌军,弃之潜逃之类的罪名,是没扣的答应和应承下来。

    人称“小(白脸)参军”杜士仪,在场脸色苍白目睹了整个过程,并负责记录这些人的口供,这也是他进入我小圈子的必然过程。

    骤然减少了这些不安定因素之后,剩下的人就消停了许多了,做事也卖力起来,这也让我意识到,有时候畏惧,也是一种驾驭人心的手段,而不光是亲身参与的怀柔和恩结。

    我在这里如此动作,拖延了这好些天时间,江宁的官军就算是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把。

    最先出现在京口郊区西面的,是一些骑马飞奔的斥候,接着变成大队的骑兵,他们浑身血迹斑斑,很有些疲惫的颜色,一些人鞍具上还挂着疑似人头的事物,看起来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第二百七十四章 殷情与妥协(文字)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我们没等到接防的人马,却最先迎来的,居然是一位将领带领的一行辎重

    五路延边招讨行营的人马,都有自己的专属的服色和旗帜,因此很容易认出来,他们身穿的这是从属与东南路招讨总管麾下,靛蓝镶绿的战袍,高举的蓝底焱边旗帜上,也是绣着“制后”两个大字。

    领头这位虽然外观上说是将领,但是气质上更像是文官,山行卷边的銮兜下是整理的一丝不苟的灰发,颇有些白皙而松弛的皮肤,就算是大号的甲服,也无法完全套住的腰间赘肉,从护腰的皮兜里挤了一圈出来。

    身后的人群虽然是军士的服色,都低眉顺眼的牵着牛,担着收罗来的酒水和炊熟的肉食,还用大板车装运着银锭和绢丝,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让人有些不适应。

    径直停在竖起的简单栅栏外,开始喊话交涉起来,

    片刻之后,他们就被迎进了粗粗清理过的京口城区,我也在唯一还算完好的转运判官的官厅里,接见了这位将领。

    简单介绍之后,他居然是就是本地的临时镇守,官拜东南招讨行司后军置制使,领宁武将军,权苏州刺史程煊。

    只是,他虽然职阶犹在我之上,但看起来态度十分良好,姿态也放得很低,说起话来充满了某种艺术和分寸感。

    “我冒昧叫声有德,……”

    他没说几句,就顺竿爬上亲切叫着我的字。

    “你我可同是东南总管后军置制的渊源。”

    好吧,我有些愕然又有些匪夷所思,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过这么个头衔

    “自当好生亲近一番不是……”

    “早便在大督哪儿,就屡屡听闻提及大名了。”

    按照国朝制度,延边路总管同时兼受都督,大都督头衔,略微比同前朝的大节度使。而路下分领的各置制使,则是可以被称为小帅的存在。

    如此层次人物对我一番屈尊就卑的吹捧和示好,到让人有些不知所谓而揣测警惕起来。

    “大夫人有一位少年英雄了得的内弟,”

    “大夫人?……”

    我心中了然,居然是多少被陈夫人那头的裙带关系给泽及了的缘故,果然就算在前沿军中,这也是一个免不了多少要靠拼爹,来考虑身份对等的年代啊

    “不过弱冠之年就闯出一番事业,”

    他滔滔不绝道,似乎对我下过一番功夫的。

    “又舍家投军报国,屡闻捷传。”

    “程制使谬赞了,实在不敢当……”

    我赶忙打断他,你倒是说人话啊,我心中腹诽道

    “今次多亏了你们的出力挽回啊……”

    他似有所感,终于转而说正事了。

    “不然北兵流毒地方,就事情实在不可收拾了啊……”

    “我一定会向军行司,好生请功一番啊。”

    “不过是因缘际会,些许破敌之功,不足挂齿的……”

    我谦虚的打个哈哈,然后暗有所指的道

    “这可不是些许之功啊……”

    他有些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

    “据我所的些许急报”

    “江北逆贼不惜代价发动了全线反扑,这次被送过来的,约东西两路七个军的旗号啊”

    “西路正在与江宁方面交战尚且不明胜负……”

    “但是东路这里,被你一部偏师,就牵制在京口这里动弹不得……”

    “白白浪费了整整两天的战机啊。”

    “其中或有更多原由……”

    我微微笑了起来他如此卖力吹捧我们的功绩,自然是有所诉求的

    “还请镇守示下……”

    他楞了一下,也笑了起来,似乎就在等我这句话

    “你们这番作为,为官军事后全歼来敌,创造了大好机缘啊……”

    我当然不会因为几句好话和吹捧,或是一些财物,就轻易应承下什么的。只能说,接下来的日子里,且看他们的诚意如何。

    东南招讨行司的兵马,在这里吃了一个不小的亏,所幸我这只人马,帮他们找回来了不少颜面,不至于在官面上失分的那么难看,所以看起来十分亲切,而且有求必应。

    要补员,好说,

    京口之内,那些被打散的二三线番号有七八只,随便你优先挑人,反正时候也要再编,被挑走的人就报个“战地走失伤退”好了。

    要补给物资,也有,

    润州之内还有若于没有损毁的官库和武库,里面的积存,能拿多少凭你拿好了……

    然后私底下有人部属来偷偷问我,本地的润州兵要不要。

    因为降服旧润州军中很有些不稳的迹象,作为本地镇守的程煊正拟尽数遣散,另行招募编遣一部守军。

    不过这么一大批人散到地方上,总有相当不情愿或是难以适应的,成为某种潜在隐患,

    因此这些人可以随便你挑。无论做辅员还是做夫役都行。只要能将其中一些骨于,带走其他地方去,不在本地生事就行。

    最后费了好些功夫,才挑选出来几百名,有所专长或是当过小头目的,年纪上介于壮年3岁上下有足够服役期,又没有什么家室拖累的润州兵。

    或许战斗力不怎么样,但是绝对是肩能抗手能挑的健壮把式,寻常安营立寨的土木作业也能胜任。加上第四营选汰下来的人在辅助大队没有跟上来之前,先拿他们凑数了。

    而这一切的代价,只不过是与地方镇守联署的呈报中,稍微润色和修饰一下京口沦陷的前因后果,突出一下我这位新军第七将的战绩和事迹,比如在俘虏和斩首上翻个倍半什么,多报一些损失也多要一点补充,

    这也是作为某位军中前辈的老成之言,这年头太过踏实,反而没多少人信,浮夸虚报的风气不能说泛滥成灾,但总体大环境就是普遍这样,因此数字报上去,都要留有足够被削减和妥协的余地才行。

    然后就是,将镇守在来敌进犯时,不在职守上而局势大坏的“无心过失”,变成见势不可为,主动保持有用之身,出奔带来援军的内外配合之举。

    事实上,当天,后军置制使程煊拜别出来了之后,慢慢收起之前的表情,若有所思的没有说话,

    “制帅……”

    但是身边一个明显是他子侄辈的扈从,却忍不住开口了

    “你何须对区区一介兵马使……”

    “我方才说的,可不全是虚言啊……”

    他突然打断道。

    “可不要将他和本帅麾下那十几位兵马、都知一起等闲视之的……”

    “起码总管倚重的大夫人,可是对这位格外,有着姐弟名分的……”

    “日常提及起来,比起那几位衙内,可不让多少的……”

    “不要小看这枕边风……或许成事不易,但坏事却是立竿见影的”

    “所以你们给我收起这副,不在呢么服气的小心思来……好生处事待物”

    “做不到就给我滚到后方去呆着,……”

    “我带你们到军前来,之增长见历和人缘……”

    “不是来争气斗胜惹人烦脑的……”

    “都明白了没有”

    他当然还没有说出来的潜台词,对方可是朝廷专门新军资序,对于他们这种地方镇守,也只有要求协同和助力的战地权宜,却没有直接编排和指挥权,更别说人事钱粮上,是直属后方帅司大本营的。

    此外,他还得到某种内部流传的消息,说事新军七将,都是自成一路独立作战的配置,就是为了应对将来在北伐中原腹地之后,开镇一方就地巩固的需要。

    只要他们不犯大错,将来就算不是东南行司这样总管一路,一个经略或是置制的规格,也是跑不掉的。这样的话,等于预先花点代价,铺下一条结好的路子而已。

    毕竟冷灶热灶都要有人烧,哪怕是排名最末的一位,对方能打能胜是有诸多人眼见为实的佐证。

    他原本只是总管东南招讨行司麾下,排名末尾的后军置制的两位副使之一,行伍经验和专长,主要集中在军役,人丁管理和物淄配送之类的粮台事务上

    只是因为北伐需要,才得以取代一直压在他头上的那位老迈之辈,成为总管之下的六大主官之一,负责前沿后方的中转折冲。

    所以他也比别人更容易放得下身段和脸面这些虚物。因为沟通不畅,加上不在职守,险为江北所乘的这番变故,也多少是一个污点,能够因祸而福拉上一个有力证明,将事情抹开过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进程,再闻(文字)

    修正了好几日,随着上呈的军报而来的,是前沿军行司的新一轮调遣令,赶赴江宁助阵。

    我们移防出小金山的时候,回身望去,一个颜色鲜艳的热气球,被高高的放到天空上,这也意味着观察范围的极大扩展,江北兵马再想潜越偷袭,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国朝这次数路并发的大进军,虽然势如破竹,但是也暴露出诸如:后勤辎重跟随不上甚至脱节,各部番号多而杂,调遣和编管混乱的问题,

    京口遭遇的江北军反扑,就是一个警示而已。

    因为,润州附近的东南路兵力,被集中去围攻江南最后几处,还在顽强抵抗的坚城之一江宁,没错,就是江宁。

    我另一段回忆和遭遇的所在,我和抱头蹲一起,如同游园惊梦一般,游离与乱世之外的短暂安逸时光,遇到豪爽待客招贤揽士的韩良臣,并收下第一批追随者的开端和起始之地啊。

    只是这一次我是带着一只满编的军队,重新杀回来,虽然只是个配角,但是这种,“我胡汉三又回来”式的欣然自得和成就感,却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意味。

    更别说,是生养长成在此地的韩良臣。离开江宁之后,他似乎就似乎有一部分情感和灵魂就此失落在这里,而变得沉默寡言,就像是变了另一个人一般

    直到听到重返江宁的消息,才微微有些动容起来。

    离开之时,

    作为镇守程煊还友情赠送了我们一批作为畜力的牲畜,都是他从本地收刮而来的,这样总算避免了我们某种窘境,因为辅助大队和相应的额骡马船,都还没有及时跟上来,而只能用人力来抗挑的现实。

    虽然按照惯例,我们固然可以在沿途行使“就地调达”的权宜之计,但是要我们自己动手下乡去搜罗,无疑是事倍功半的事情。

    我也得到了一匹新坐骑,驰援京口的骑兵队,乃是东南行司为数不多的机动力量,与我麾下的宁都尉在内少数人,也是旧识,因此他们作为昔日同袍之谊,所赠送的礼物,是一只铁灰色的吴山马。

    因为骑兵力量的相对匮乏,大梁曾经试图在很多地方都养过马,只是南方的暑热雨湿瘟疫造成的水土不服,一直是马匹等大型军畜的大敌,最后只有在闽地、吴中等少数具有大片高山草甸,相对于燥凉爽的地区,才获得成功。

    这吴山马便是其中之一,算是东南行司马匹来源的自留地之一。

    我想了想,还照例是将它命名为“灰熊猫”,既灰熊猫五世。

    当然了,左近也有对这个名字表示疑义和好奇的,我对他们的解释是,熊猫乃是上古神兽的化身,世称食铁兽,乃是西南特有的祥瑞,而灰熊猫更是其中的异种,因此,坐骑一次命名,多少能够带来逢凶化吉,代死替伤的好运气

    从京口到江宁,不过一百多里的短短路程,却让我看尽了战火带来的荼毒与破败,出了京口以西的桥亭驿后,就十分明显的破败凋零,所谓十室九空,百里不闻鸡鸣的荒败景色。

    至少我前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虽然不乏流民载于道途,饿殍横于野中,但沿江的那些村邑市镇,至少也是人烟稠密,颇有生气的。

    江边青山如黛的大背景下,大片水网纵横的田稼之中,依稀有劳作的身影,被晒于翻浆的田埂垄头上,那些手持弓箭刀棒的青壮,也在有些紧张而警惕的箭矢这,大路上那些饥肠辘辘,蹒跚而过的人群。

    但是现在,似乎什么都没有了,连蓬头垢面的乞丐和坐在路边奄奄待毙的饥民,都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零星驰走的巡骑和游哨。唯一没有变化的,就只有东去大江,轰隆哗然的涛声依旧。

    按照官军的说法,这是江南藩镇聚于江宁大城的最后一些残余抵抗,各种清野坚壁的成果,不过我的队伍取道穿过一些村落的时候,一些刀兵和过火的痕迹,明显是几天内才发生的。

    这就是乱世,无论胜负如何,也勿论兴衰成败,作为社会下层的普通人百姓,必须付出的代价和不可避免的悲哀。所谓“兴亡皆苦”的朴素道理,所差别的,只是秩序与和平重新来临之前的长痛短痛而已。

    对了,这些天的额休整和补充,我还有另外一个意外收获,这是在清点那些首级的时候,发现在京口粮河南堤的战斗中,我的部队,无意打死了一个敌军大将,人称镇三关的义安军统制曹晖,

    虽然这个“镇三关”镇的不是什么天下知名的关要,只是扬州境内的三个小水关,而且江南藩镇的军号有些浮滥繁杂,多数编制虚浮亢费却从来就没有满员过,最多只能类似三国游戏里,“吴郡之龙”严白虎式的小军阀之类角色

    但好歹是江淮这个大斗兽场,厮杀割据出来,既成事实二、三十年小强之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一个“将相王侯宁有种,为兵强马壮尔”的时代,也是政局相对稳定的南朝大梁,所最是痛恨的“纲常沦失,尊卑丧乱”的割据形制。

    因此,这位在地方政治格局上或许有限,但是作为大小武人集团成员的实战经验上,算是相当娴熟老成的,因此特地被委任成为奔袭江南的东路总领人选。

    没想到这次过江来,就莫名其妙的这在我手里了。如果不是收尸的时候,有俘虏突然出首指明某局尸体的身份,请求按照惯例,给于遗骸相对的体面的处置,估计就这么胡乱丢尽进某个填埋坑。

    这也是我独立领军后,第一个有分量的斩获和成果,少不得在随军日记和拟寄出的私信中,略作炫耀一下。不过,他这样的小军镇出现在江南,也意味着另一个事实。

    根据过江送来的消息,如今江北藩镇在唇亡齿寒之下,已经在北朝介入的情况下,暂时放下陈见玉宿怨,基本完成了某种连横合众,组成联盟共抗大梁的步步紧逼,而江北的这个淮扬副总管,就是首当其冲的桥头堡,兼淮南道的第二大势力。

    常年与江南东道的藩镇拉锯对抗而颇占上风,常常过江打的润州军,各种守势,这次不过是他们利用熟悉地理水文,外加上不甘顺服大梁的本地带路党,而故计从施而已。

    而被围攻的江宁大城,则是他们在江南之地的另一个战场。

    跟镇守程煊那里共享的内部军情,在西路的过江突袭中,虽然前沿军行司行司,仗着兵力雄厚,而重整战线挡住敌势的攻袭,但至少有两万以上的北兵,连同辎重一起,突破临江一面的警戒,而进入江宁大城之中。

    如今的江宁大城之中,聚集了宣、遂、漓、高、芜、常、江、涂等八州,六路镇守仅存的反抗力量。再加上江北兵的支援,可谓是愈加顽抗一时。

    这也是我这只人马刚刚协助东南招讨行司,收复和稳定了京口防线之后,就急匆匆被召唤去江宁助阵的缘故之一,

    旁晚时分,我们开始在沿江不蜀戍的旧址上,就地驻扎宿营,突然有哨位报告,江上似乎有所异动。

    江水颜色出现了某种变化,像是反肚的死鱼一般的漂浮物,顺着青白色调的江水冲刷而下,死鱼?,不对,那并不是死鱼

    事实上长江中出现大片死鱼,我们这个距离也未必看得到,能够在被肉眼观察到,只能是更大的物体。

    我在逐渐拉伸到放大极限的咫尺镜,里总算看的有些分明了,那就是大片的尸体,夹杂一股股红褐色,或是焦黄乌黑漂浮物的水流,沉浮飘荡着想着下游而去。

    然后江水中出现了一些更加明显的事物,那些明显破碎烧焦的船体碎块,像是斑驳褪色的污点一般,从上游漂流而下,。

    第二天我急行军三十里后,在江宁接境的甘露镇粮台所,停歇补充的同时,也获得最新的一轮消息,就在前日,江宁西北的江面上,发生了一场水军大战。

    这一次,常年横行于长江,隶属于东海道水师的侯官舰队与明州舰队,刚刚在江北藩镇水军,用自杀性火船攻击下,遭到一场惨重的挫败。

    那些高大坚固而转向缓慢半径大的大沙船和近海帆船,面对小而轻便灵活的江北水军,先是再度大胜了一场,然后因为追击江北水军残余,而不觉靠北岸太近,

    结果,被藏在上游草荡水泽中的火攻船,顺势而下转向避让不及而各种冲撞和焚毁无数,又因为被打乱阵势,而慌乱败退不及,搁浅和冲岸的亦是不计其数,可谓是元气大伤,短时之内已经无力再战了。

    虽然这点损失,对南朝庞大水师编制来说,的不过是一隅之力而已,但是要从东海道的诸多驻泊地,就近在调迁过来水师增援,同样需要时间和海程。

    这也意味着,上万名已经攻过了江,占据北岸的白沙港和江阳下城的东南行司兵马,将面临后路断绝,援兵不挤,而凶多吉少的境地了。

    与此同时,当我们看见巍峨棉连的钟山之后,也意味着已经抵达江宁城附近,

    f:话说,我的书评区真太可怜了,难道我要看读者对去请的猜测和期待,非得到贴吧去看自己盗贴么^

第二百七十六章 孤城、喋血(文字)

    淡淡飘摇的雨幕中,我撑着青纸伞,踩着有些湿滑的山道石阶,带着三五随从登上了钟山,也就是后世的紫金山之巅。

    上次客居江宁时,没有来的遗憾,算是此番补上了,

    虽然海拔不算太高,但是俯瞰之下,山势险峻蜿蜒如龙,虎踞大江之畔的石头城和江宁大城,以及环绕在外围的营盘绵连,尽在眼帘之中,哪怕在雨丝的笼罩下,也遮掩不了那一股子肃杀之气。

    由于隋灭南陈的时候,当时作为主帅的隋炀帝,很好的发挥了一番败家子作风,将作为南朝古都的金陵城,所有楼宇宫室城墙尽数拆毁填平,一直废弃荒芜到大唐建立后,才在原地重新生聚出规模来。

    所以相对古朴厚重感十足的老城石头城,三面环绕其外的江宁大城,则是唐时才重建的城墙,不过数百年历史,却也是地地道道高厚数丈的砖石城

    虽然大段大段的墙面,被攻城的炮火或是其他火器攻击过,而呈现出熏黑或是残缺的痕迹,但是看上去仍旧坚实的很。因为雨水的缘故,工事暂时停止了,连城头上蚂蚁一般的守军,也是稀稀拉拉的。

    连日常观望的热气球,也懒得升空。

    昔日南朝陈国在山顶所建立的观星台旧址,邀宴作乐的登宵楼等古迹依稀,只是多了那位穿越者前辈,明显剽窃自红朝太祖体的提留。

    “钟山风雨起苍茫,百万雄师过大江。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应对这眼下的情景,别提有多么喜感了。作为大梁的军队,甚至有专门一团兵马驻守在这里,以保护国朝先祖梁公的手迹。

    而钟山之下,南朝梁武帝时修建的开善寺,就是我们的临时驻地,于是乎,我似乎又要和大小光头们做了一回邻居。

    时间回溯到不久之前,我去东面都指挥,踏白军统制徐庆驻地报备的情形

    “水师那群自大骄满的蠢货,死多少都不要紧,无端累的我们的部署功亏一篑,才是最该死……”

    踏入中军旗门的我,几乎是大老远就听到一个大嗓门的声响。

    “新军?,是那一部的人马……”

    “第七将的铳器部队?……”

    一个稍微正常的声调回答道

    “马格拉巴子,我要铳器有什么用处……”

    “我要的是炮,口子越大越好的攻城炮……哪怕是车弩、石炮也行啊……

    “帅司那群人是怎么想的……”

    “要是别部的后锋,或是右锋也好啊……起码有攻坚的器械”

    “就算是右厢的马队,也可以在外围警哨上派上用处啊……”

    “这么给只调遣来的就是这么一只……一只铳队……”

    “来前沿打鸟玩么……”

    “请统制慎言,对方好歹是前沿军行司的直属资序,不是我们可以轻易置啄的”

    听到这里,我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看起来国朝的铳器,在延边军队中的名声和印象,真心不怎么样啊。

    随即帐前的司传虞侯,开始大嗓门唱报我的官名和职衔声中,一名文士打扮的官佐,匆匆迎了出来。

    “我家制军有些不拘小节……”

    他对我歉然的笑了笑,将我领了进去

    “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我见到的是一张硕大的围城沙盘,十几个明显属于参佐人员的身影,正围在沙盘边上进行各种演示操作,他们低声的交头接耳,相互交流计算和推演的结果,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好吧你们既然暂时边在我麾下,就还请多多担待……”

    唯一没有动作的,是一个正站沙盘之前顶盔贯甲的身形,作为国朝大军中赫赫有名的老牌劲旅之一,踏白军统制徐庆,慢慢转过身来正对着我。

    “不然我的军法可不饶人,也不管你是什么来头……”

    我这才看清楚,他是一个方脸粗眉,五短身材,肌肉贲张的矮墩子,只是举手投足动作言语之间,自有一种刚劲火爆的味道。

    “石头城东面的钟山北路的警戒,就交给你们了……”

    他信手在大沙盘上比划了一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其他方面我也不会过多指望了,”

    “希望你部好自为之把……”

    然后就挥手结束了,这场有些尴尬而微妙的会面。

    说实话,急匆匆的赶过来,却是遇上被闲置,安排在战场外打酱油划水的结果,委实让人很有些无奈。

    连辛稼轩他们都有些愤愤不平,各自打算到前沿军行司里去申诉,或是找人呈达什么的,倒是被我劝下了。

    这场战事才刚刚开始,南北对决刚露雏形,正所谓来日放长,也不急于一时。

    于是我得以以散心兼亲自侦查敌情为由,私下跑到钟山上来,变相的游山玩水一番,就当做战地闲暇放松的自我调节。

    小心踩着因为长久没有人行经的青苔石阶,走上倾塌半壁而残留主体部分的观星台。

    “希晏,你怎么看……”

    我我忽有所感的,对着跟在的人道。

    “江宁乃是少有坚城,糜聚者众,”

    一个清朗的声音回答道。

    “有足食而短期无外援断绝之患……”

    “因此,虽至死地而尤然生机不绝……”

    “因此破敌致胜之机,不在城外,而在于内……”

    “你能看到这一步,也算不错了……”

    我有些惊讶的转过身去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到

    “将器者,首先要有足够的大局观感……善察敌与细微枝节,”

    “而不拘于一隅得失的表象和征兆……”

    他就是我新跟班姚平仲,字希晏,乃是富平军的一个小将门子弟,典型的背后后裔,也是我在京武授学之时,比较重点关注的欣赏对象,对于火器理论和战法,比较感兴趣的少数几个生员之一。

    因此我独自成军后,也以本官的身份,向这几个比较看好的生员,发出某种邀请,但因为各种原因使然,到头来只有三个人欣然接受了,武学生员的军中见习的身份,在我帐下做了一名听走左右的虞侯,而姚平仲算是其中最年长的一位。

    按照某种的惯例,拥有了初步传艺授道和军中提携的渊源之后,他也可以算作我半个门生了,哪怕他年岁不会比我小多少。

    再加上,在他随军之后亲眼见识和接触了火铳的威力之后,他就像找到某种目标和方向一般,彻底放下武备大学堂高级生员的矜持和自得,像是海绵吸水一般,贪婪的学习和吸收所见所闻的一切。

    甚至不惜放下作为随营人员相对优越的环境,主动请求以闲暇时间去参加铳队的训练,很快就得到一个颇为亲切的“姚大头”,作为踔号。

    不过他私地下,倒是与同样是京武出身,负责管理和制作图册表章沙盘,人称“小参事”的杜士仪,颇为投契,日常很有些共同语言和结交之情。

    如此的上进心也自然很容易得到鼓励和看重。我也因此起了那么一点栽培和试练他的心思。

    毕竟,相比已经有自己的人生经历和价值观取向,需要时间磨合和培养默契,乃至有所迁就和取舍的赵隆、陆务观之流,调教姚平仲他们则要简单的多

    偶尔提点和引导一下努力塑造的方向,更容易获得从原坯开始雕琢和打磨出全新作品的成就感,和从属的忠实好感。也很期待我这种杂七杂八的军史半吊子,所能调教出来的野路子,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我忽然抬起头来,滴落浸润在油纸伞上的沙沙声,似乎消失了。

    唔,雨停了,云中也慢慢投射出一丝丝金线,这也意味着,惨烈的攻城战,将在湿漉漉的城墙下,再度上演。

    作为攻战号角的,则是那些被撤下遮棚和雨披,开始装填发射的神机军炮队,只是因为运输效率的问题,我至今没有砍刀粗大笨重的短管攻城炮,而是一些身管较长的野战炮,在充当攻坚和压制的角色。

    随着轰隆隆的闷响,城垛上突然崩裂开一个鲜红灰白四溅的破口,却是一处墙头的弓手集结点被击中,炽热弹跳的弹丸在相对狭促的空间里反弹,顿时将化作血肉横飞的修罗地狱。

    感觉着犹自嗡嗡作响的耳鸣声,跪伏在地上的江宁军队将谷老四,再次被自己同袍的血肉烂泥,给滑了一跤,他有些麻木的将黏在手臂上,不知道是脏器还是其他什么的污物,给抹在墙上。

    至少他又一次活了下来,轰碎垛口的硕大铁球,就这么在他面前嗡嗡作响的蹦跶着,将遇到的每一个人和物体,都变成碎屑或是破烂,不论是数层蒙皮的大排,还是大斧铁枪,都逃脱不了崩碎催折的命运,

    然后滴溜溜的以毫发之差,掠过他的脑门,将一个逃远的身影,径直砸下城楼去,他记得那应该是惊慌失措跑开的队官。

    “梁兵又上来了……”

    一个沙哑的破锣嗓子喊道

    “还有活得没有……”

    他不为所动的看了一眼,那些聚如蚁附,高举着手牌,推着带遮板的长车和云梯,缓缓的压迫上来梁军,全身披挂的他们,就这么踩踏和碾压着的满地尸体狼藉,从容而坚决的走到城墙弓箭的射程之下。

    这是一场令人疲惫而绝望的战斗,江宁军固然足够高耸的城墙和为数不少的储积,但是面对的却是如同波涛浪涌一般,几乎无穷无尽的轮番攻势,换了第几只攻城的旗号了,他已经懒得数数了。

    之前他们至少还能驱使那些憋州的残部来死战坚守,可是当那些江北兵,也进城之后,顿时主客移位,连他们这些本地的江宁人,也不免成为被人驱使的对象。

    想到这里,他脸上也忍不住闪过一丝恨意

    在他的身后江宁城中也是余烟袅袅的满目疮痍,其中只有少数是梁军攻城时造成的损伤,剩下的则是那些前来赴援的江北兵的杰作。

    用那些桀骜不驯的!淮南人的话说,老子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冒死过江来救援你们,睡个把女人杀几个刁民,自筹一些财货,又算的是什么泼天大的事情。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交困(文字)

    有一次活下来了了,疲惫不堪的谷老四,默默的穿过城墙下聚拢的人群,这里是最不容易被南军的攻城器械,给打到的地方。

    至于若是城墙也不复存在了,他们就是填上这段缺口的最后一点指望。

    站在一个汤桶面前,耐心的等待对方将自己的瓦罐给装满。瘦巴巴的伙头,用勺子搅动在桶底清汤寡水的响声,代表着自从江北兵入城之后,骤降的供给水准。

    至少他有多了一个痛恨这些淮南崽子的理由了。起码之前他至少还可以吃到于的。

    为什么战斗的理由,他早就忘了,这乱世之中,相互打来杀去,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为了吃饱饭的简单诉求,那一年他一整个村子的大多数丁壮,都被带着十几车粮食回来的同乡,给拉走了。

    然后这个老乡,依靠这批拉来的人头,就变成他们的队官,然后作为江南之地屈指可数的强藩大镇底层卑微的一员,随着上位者的意志和,为了争夺田土、户口和财货,而各种征战不休,杀人或者被杀,都是一种家常便饭的常态

    那些同批出村的熟悉面孔越来越少,一个个消失在这纷乱不止的世道中,而队官也变成了将主,他也成为了这位将主亲兵队的一员,隔三差五的喝酒吃肉,享受抢来的财货分润,然后有迅速消失在那些婊子们的肚皮上。

    可以说,按照这个世道的趋势和驱使,他们这一辈子的人生和荣辱,都维系在这位将主身上。

    当他的将主也死掉之后,现在只剩下不得不抵抗下去的惯性,

    作为无主的丧家之犬,他虽然有一个队将的名头,但是实际上只有几个直接的手下,然后以副佐的身份,协助队官将那些新募的丁壮,赶到城头上去送死或是杀死敌人,所差别的是,他微薄的军旅经验,能够让这些人稍多一些活下来的概率。

    现在连这点依仗都没有,那几个手下,都在攻城的炮战中,被打死砸烂成不可分辨的事务。

    而他,也已经麻木的没有多少心情去回想他们的音容笑貌了,连和其他人一样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然后咒骂这个狗日的世道,也懒得去凑合了。

    能拖延苟活的一日是一日,若是没有什么奇迹转机的话,等到南兵进城之后,他们这些顽抗之流,还有没有机缘见到来日的太阳,还不好说。

    “谷四,”

    有人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他疑惑的转过头去,用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对方的身份和名字。隶属于牙城押班孔目官麾下的一名虞侯,也算是半个同乡把。

    “你何须去吃这些东西呢……”

    他有些热情的揽着肩膀道,

    “我哪儿有更好的……且随我来好了”

    过了两个哨卡,一个道坊门之后,在街道中刻意围出来的栅栏后,却是别有洞天,比起乱糟糟的城墙之下,相对于净整洁的多,里面的人虽然是懒洋洋的靠墙半蹲或是席地而坐,但气色也要好上许多的。

    随着随着部分人,有些惬意的吞云吐雾动作,淡淡烟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这种只有岭外才能大量供应的事物,也是他们这些苟延残喘之辈,为数不多的享受和乐趣了。

    烟草的用处很多,点燃吸食或是嚼在口中都可以提神醒脑,碾磨外敷可以治疗疥疮和溃痒等多种皮肤,甚至有时候一点头疼脑热,也可以用这东西扛过去。

    因此在江宁镇状况最好的日子里,大家都会想法子自己贮藏一些。而前任的那位镇守大人,虽然有些喜欢体面和排场,好文词之士,也有和南边交通往来的渠道,总能获得一些好东西的。

    “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老练之士……”

    偌大的棚子之下,满是正在吃东西的人头,

    架子上熏烤的肉类,烹熟的大盘菜肴,还有桶装的江米白饭。与外面一堆正在等候吃杂炖汤水,啃着豆薯的士卒,截然相反的世界。

    然后一名生脸的军将,开始气势高昂的宣讲这什么,大抵就是只有冲出去才有活路。

    回应他的,只有底下狼吞虎咽紧吃的筷著和撕咬声,已经偶尔饱胀之后的舒畅打嗝,只有说到赏格和许诺的时候,才人装模作样的吼上几声,作为应和

    然后是成热打铁,各种白花花的钱币,被成筐的抬进来,让他们自己抓一把,

    谷老四也忍不住用油腻腻的手,抓了一把过来,掂起一枚放在口中这可都是成色颇足的大小银宝。虽然面值和纹路年代都不尽相同,可是货真价实的银子铸造的钱。

    同村里很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一枚的。

    谷老四顿时明白了,似乎被这位老乡诳了一把,这些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只怕进得来,就没法在囫囵出去了。

    准备突围的大计,这些吃食和优待,只是为了让他们作为先头的选锋军,而补充一下的体力和精神而已。

    不过也无所谓了,当兵吃粮之外,他还真想不出其他擅长的去处了。

    事实上,作为江宁军硕果仅存的几位领头人物之一,衙前都指挥,江宁守捉使白元授,也在某种烦恼当中。

    实际上是因为他手中合用的人手不足,才不得不再一次从这些散兵游勇中找人了。

    当年江宁军内部推翻崔镇守的反乱,其实是得到江北几个大势力的扶持和背书的,只是这种好处不是那么好拿的,须得出让好些权益去作为保证。

    而作为土客之争中,取得上风的本乡人做主的新政权,也不是想象的那么服众,因此作为为数不多本地土户出身的将领,他很容易就成为新江宁军中屈指可数的要人。

    但是这个职位不是那么好做的,他要想救火队一样,去镇压和平复那些崔氏旧部的反弹,作为本乡人在各级官吏中或许很有语话权,但是在作为军队的战斗力上,就远不及那些时代习兵的客军后代了。

    几经波折,又花了大代价借助了外援,好容易才分化瓦解,一一击败了领军出征在外的崔氏旧部,糜废了大量钱粮物资的同时,也让江宁镇元气大伤。

    这次聚于江宁城中的抵抗,可以说是某种程度上被其他人裹挟了。别看所聚虽众,但是心思各不一同。

    作为名义上的主战派。他只想通过初期的战斗,展示出足够的实力,以在改换门庭之后,能够得到更多的条件和优待。

    但是事情一开始就玩脱了,或者他有些小看了江北人在自己军中的渗透程度,拿现有的一切,五南边那里,换取官职和爵位的打算,从战事一发不可收拾,开始就破产了。

    他们居然公然处刑,杀掉了南朝前来磋商的使者,然后又截杀掉自己派出去的几波密使,紧接着这些江北兵,携大败梁朝水师之势,以赴援为名大举入驻,让事情彻底失去最后一点主导权。

    所谓唇亡齿寒治下,他们这些原本犹有争议的江宁军故旧,也不得不暂时抱团起来,才不至于让事情尽数往一边倒。

    能够利用这次名为反攻,实为突围所制造的机会,带着最值钱的财物细软冲出去,远避他乡或是度船出海做个不问世事的富家翁,算是他最后的底限和要求了。

    因此他倒是不惜动用自己的职权和便利,最后慷慨行事一回。

    就算自己落不得多少的好处,也不能让这些淮南人好过的去。

    环城营地中。

    “江宁城中,有人想开城请降……”

    大嗓门的东面都指挥,踏白军统制徐庆,毫不意外的冷笑道

    “这群鳖孙总道是撑不住了……”

    “那条件呢……”

    随即他又道

    “只需保全身家性命,以及一封手令即可……”

    来人低声道

    “还真是一群记吃不记打的家伙……”

    徐庆嘀咕了一声挥手让他下去

    “且观其言行把……”

    “制军,难道就这样么……”

    一名亲要的武将,出声道

    “不若你还想怎的……”

    徐庆白了他一眼

    “只怕其他两路指挥,和军行司那里,也同样有人输诚献款把……”

    那名武将辩说道

    “这个功劳固然是大家的,但是主次就不好说了……”

    “毕竟是先登的首功在哪里,说不得有人像冒险争一争的……”

    “但是我是绝技不会去出这个头的……明白了么”

    徐庆轻描淡写的道

    “按部就帮能够得到的结果,我又何须要这个添头点缀呢……”

第二百七十八章 出生入死(文字)

    满地狼藉的江宁城外,一天辛苦的攻战已然结束。

    随着月亮被密实的云层所遮蔽,只能隐约透出些许黯淡的霜白,城上城下的人,也忍不住困倦和疲惫,眯着眼睛慢慢的打起瞌睡。

    用菜油润滑过之后,突然被缓缓打开的城门下,人影绰约着涌出来,又散入黑暗之中。

    “冲过去,不要停……”

    “冲出去就有活路了……”

    他们相互鼓励打气着,哪怕已经看不清楚彼此的面目,而只能感觉到模糊晃动的形体,或是有人在身边奔跑的沙沙声。

    只有手中被汗水浸润的兵器,才是他们最妥帖的安全感和心理安慰的来源

    所幸,他们并没有遇到最担心的事情,突然大举点亮的火光,还是骤然杀出来的埋伏,因此,朦朦胧胧的夜幕,反到成为他们最好的掩护和保护色。

    哪怕有人因此踩空失足,绊倒或是跌伤,甚至被狠狠踩了几脚后,也是闷声不响的爬起来,依旧跌跌撞撞的努力跟上行进的序列。

    他们像是幽灵一般,流淌在的城外的土地上,踩过废墟和残骸,跨过一重重土垅和壕沟。

    谷老四也在其中,只是多吃两天饱饭和休息,带来的补益终究是有限的,所以他在腰间的囊袋里,塞了一圈夹肉饼子。

    然后控制自己的速度,努力保持在队尾的人群中,就算是明知道是九死一生,但是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想比别人多活一会儿就好。

    盐水煮的脆菱角,磨得细腻如泥的莼菜羹,煎的焦黄恰到好处的小鱼锅贴,切半的咸鸭卵子,烤过的鱼松拌着于海苔末子,手撕着吃起来又香又鲜。

    我虽然在军中以身作则不喝酒,但是给他们提供了蛋花打的甜寥,既可以暖身子也可以提神。

    这也代表着我这只军队,每到一地所努力维持的后勤水准,所谓名以食为天,军无粮不聚,在吃饱的前提下,努力考虑吃好的问题。

    各种便携的口粮和于货。罐头食品之外,我还会努力就地凑集鲜活食材。比如此刻值夜将士的霄点,就是鲸肉罐头和坛子于菜的炖汤,糖霜豆饼。

    数盏白铜马灯的照耀下,我的营帐中治下这些小菜,和辛稼轩、陆务观、赵隆他们一起,正在开某种战地总结的促谈会。

    自从我们出征以来,遇到好些状况和问题,虽然总体上顺风顺水的屡破敌手,也暴露出不少尚有不足,或许可以进一步改进的地方。

    比如战术过于谨慎和保守,战场的主动性和攻击性仍需磨练,主要优势都体现在防守反击上等等。

    毕竟,除了我之外,绝大多数人对于火铳战术和未来发展方向,还是保证某种摸石头过河的心态,一些眼光和见识的少数个人或许会看到其中的巨大前

    但是信心和经验都需要时间一点点磨练出来,就算我总能先知先觉的掌握军事和武器上的前瞻性或是发展方向,但由此培养起来的个人崇拜和服从性,也要从平时慢慢潜移默化积累的。

    而今次的主要话题是潮湿的阴雨天气,对于火铳战术的影响和潜在问题。因此作为格外指名列席的,还有负责整备器械和武器试验的,副材官孔吉吉。

    先前的战斗中,因为管理和处置上不慎受潮等原因,至少有十分之一的火铳没能打响,然后又有士兵情急之下,反复装药了好几次,最后在拼命通膛的时候,导致炸膛把自己崩成重伤了。

    又有过油棉纸的纸壳弹受潮后,燃烧不充分残烬粘附过多,清理不便而影响装填和发射的效率。初步尝试解决办法是是采用纤维更粗,水分吸附差的麻纸做弹筒材料。

    然后又有对行军装具提出意见的,要求给士兵发放专用的铳用套具,避免雨水和潮气,弄湿火门燧石和枪膛。

    临时的对策,就是用软木塞和一小块皮革,因为,我们之前从润州的府库里,找到了一批当地纸坊产的宣麻纸、硝好的皮革等物料。

    此外,虽然精炼的猛火油是南朝的专利,得等军中有限分配,但是其他类型的油脂,就来源相当广泛了,士兵都尽可能的带上一些油脂,既可以养护武器,也可以作为紧急情况下补充体能的替代物。

    当初因为有相对充足的人手,因此除了工具被服通常的物资之外,其他不管有用没用的东西,只要看起来有点价值,就全部想办法搬走。

    要知道,润州一代好歹也算是手工业发达的东南之地,一个比较中心的地区,又是南北商贸流通的要冲,因此从衣食住行到生老病死的各种制品种类,比起其他地方相对丰富的多。

    突然一个响声,将我们惊得的全部站了起来,连带各种食具,都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

    “向前冲……”

    “不许停……”

    “成亡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黝暗的中山侧麓,借助江水倒映的些许亮光,一只人含枚马衔铃的队伍,也在飞驰着本想既定的方向。

    打前头的一批,都穿着梁军的号服,打着旗帜,他们就是这样用独特的口音,骗过了一波波巡哨和游弋,将他们变成抛进经水利的浮尸。

    而在钟山之上的望台中,数十具被剥光的尸体,伴随着犹自发烫的血水一起,被推下了高耸料峭的山壁。

    月黑风高之下,江水荡漾的哗哗和山风的呼啸,所构成某种单调的静谧,突然被一声清晰的巨响所撕裂开来。

    随着轰地一声震响,那些正在疾进奔走的身影几乎停滞了来。

    领头的一个军将,更是觉得肺部火烧火燎的,心跳的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这是被发现了么,南军已经发炮了么。

    然后更近一声的的炸响,让他只觉忽然被某种窒人的烟气,给狠狠冲了一下,霎那间头重脚轻,天翻地覆的倒了个,然后侧脸重重的搽在泥地上,满口满嘴都是血腥和土渣味。

    他努力的想挣扎起来,却发现手臂失去了知觉,怎么也爬不起来

    另一个人正抱这被血肉模糊的单脚,侧跪在地上哀嚎着,还有一个少了半边脸的尸身,直接侧卧在一处土坑里。

    他终于翻过身来,却看到,原本握刀手的手,只剩下一截子烂肉,不由怒极攻心痛昏过去。

    当我大步冲出室内,站到开善寺内最近的一个制高点,一处钟楼的顶层围栏边上,从可以俯瞰到营地的全景。

    因为这声响动,几乎沉睡在静夜中的全营,都如滚水沸腾一般的动做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营帐亮起火光,条件反射的抱着出列,按照操条披甲,检查武器,应和这口令,向最近的队官集合成一个个最基本的火和什。

    事先各种准备好的风灯和火把、火笼,随着巡夜队的奔走的身影,逐一照亮笼罩在黑幕中的营帐。

    而在声响所在的东面方向,作为值夜的一个整装团,已经按照事先的操练和反应,冲到了营边排好某种应敌阵势,

    他们按照矛手在前,屈身栅后双持斜伸向上,白兵两翼,将手牌插入土中固定好,构成两条黑乎乎的盾墙,

    而居于其后,四排横列的铳兵已经纷纷装好弹药,在单执旗枪的队官喝令和指向下,前两排举枪伸过肩的序列,对着黑暗中成排发射起来,进行某种火力侦察。

    霎那间只看见某个方向成批放射之下,而喷吐出的火光点点,以及站在近处,而被成片的铳射闪光,所照亮低伏的甲衣片片。

    这时作为夜晚指示的信号挂灯,也升上了长长的旗杆刁斗之中,代表我的开始关注和接管时态,已经做好发号施令的准备了。

    “钟山上的望哨,一直没有回应”

    这时,作为值守军官之一的第二营主官张立铮,全身披挂的大步走到我身边,拱手低声道

    “偷袭来自东面……”

    “那我们就是首当其冲了……”

    我当机立断到。

    “放出照明侦查手段……”

    “第二营全力接敌之后……”

    我对着第一营主管风卷旗道

    “第一营和亲直团作为预备队……具列二线……”

    “准备增援或者迂回突击……范围不得超过三百步”

    “第三营在两翼展开……”

    我按照平时积累的腹案继续道

    “留一团警戒北面江上,是否有敌军登岸……”

    “诺……”

    第三营官崔邦弼应声大步而去。

    “教导队和第四营留守内盘辎重车马,防火防盗防生变……”

    我重点看了一眼韩良臣。

    “若有异动,杀无赦……”

    “得令,”

    韩良臣领命而去。

    然后随着得令变幻灯号的虞侯,营中炮队所属一个装好的弹射器,也蓄力完成。

    嗡嗡有声的破空挥出一个明亮的火焰抛物线,哗啦一声远远砸在某个土墩上,霎那间四溅喷洒的火花,顿时照亮了哪些持兵俯身,奔走绰约的人影。

    以及一些纷纷被击倒在原地惨呼呻吟的人体,以及迅速踩踏而过的人潮。

    “杀……”

    撕心裂肺的喊声和鸣哨声,然后更多的铳手,呈现在营墙边上,加入到了排射的序列中去。

    就像是某种呼应一般,霎那间西南面的围城营地中,也突然爆发出激烈的喊杀声和蒸腾直上的火焰,然后再各种喧嚣声中迅速蔓延开来。

    各种鸣金击鼓和叫喊厮杀声,将这片月黑风高的夜晚便做了血肉纷飞的修罗场。

    只是我居高观望之下,也忍不住骂了一声,

    “该死……”

    因为随着升腾和火光和战斗的动静,城中开始突围的势头,却是七折八转的,隐约指向我这个方向。

    难道这是要玩内外开花吗。

    这时来自正面的敌人,也已经冲到了营墙下的壕沟中,隔着木栅的缝隙,于前列的第二营矛队接战了起来,霎那间火光照耀下的营墙,被渲染成了某种腻的化不开的血色。

    而在另一个方向,踏白军侧翼的营地里,

    刀光剑影,血肉飞溅,嘶喊连绵,来自江宁城中这些敢死之士的势头,却一只没有停下脚过,蒸腾的火光照出他们狰狞而扭曲的背影,留下的只有满地狼藉的尸体和四处燃烧的背景。

    这一起冲过来,已经砍杀了多少了,谷老四有些记不住了,只记得手中沾满血肉和缺口的大刀已经换了两把了。

    从最初蹑着手脚冲进营帐砍杀那些熟睡的身体,到斩杀那些被惊起毫无多少反抗的睡眼朦胧之辈,再到用火把点燃帐篷,让在黑暗中不明方向和对手的他们,像是惊慌失措的羊群一般自相踩踏奔逃

    直到稍微像样的列阵,出现在他们前进的方向,然后轻而易举的被冲破……一道两道三道,然后又他们的队列也开始变得稀疏和。

    就如当初所预料的一般,大多数被惊动而起的南军将士,都选择了固守营盘观望,再伺机派出后援去救助那些沦陷的区域,却已经被后知后觉的甩在身后。

    如此战斗下来,谷老四已经是精疲力竭,全身筋骨颤颤了,可是他已经没法停下来了,因为那些试图停下脚步歇息一下在跟上来的人,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然后,他们终于发现,前面似乎就剩下一个仍在战斗的营盘了,绕过珊墙就是那些正在厮杀酣斗的友军,以及冲出围困的前景和生机。

    这时候他突然发现对面成片的火光一闪,就觉得身体被撞了一下,顿时失去全部气力,格外沉重的倒在地上,被人踩了好几脚后,彻底昏死过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朝生暮死罪与罚(文字)

    又活下来了,谷老四有些吃力的扭动着脖子,看着肩膀上被简单包扎的伤口,虽然只是一条布简单裹缠而已,但是包扎的很好,这也让他觉得安心许多,至少不用马上死了。

    因为至少没有人会刻意去给那些将死之人,做包扎救治这种多余的事情。

    又一次从生死边缘回来之后,就变的格外珍惜还活着的时光

    回想起之前的事情,还有些惊心动魄,他几乎是近在咫尺的惨号声中,已经流淌在脸上的温热感,已经倒灌在口鼻里的窒息感,而从昏迷里咳嗽呛声着挣扎醒来的,

    就看见万事皆亦,只剩下三五成组灰绿服色的南兵,在打扫战场,其中有穿戴软毡帽甲子背心的铳手;有持矛连身披挂的甲士,有头戴圆边盔,锁环套肩过膝的刀牌手,他们正在对着地上的尸体或者即将变成尸体的可疑物体,进行一一的补刀。

    然后他才发觉自己被重重压住,而动弹不得。压在他身上装死的那位,刚刚被捅了一矛子,身体抽搐着慢慢僵硬,温热的血水哩哩啦啦的流满谷老四的全身,让他本能的拼命挣扎起来。

    “咦,这底下还有一个有气的……”

    周旁一个声音,有些诧异的收起还欲再刺的矛尖,对着附近的同伴喊道

    三下五去他身上的尸体就被拖开,他重重喘着气半跪在支起身来,有些虚弱而呆滞的看着,这些围上来的南兵。

    “还能动么……”

    一名领头的军兵,对着他洌开嘴露出,令人发惨的牙齿道

    “能动就给俺跳一个……”

    “我好送你个痛快……”

    他示范性的举起手中的直刃,放在谷老四的脖子上。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在莫大的危机感和寒毛战栗之下,

    谷老四还是忍住了牵动伤创的莫大痛楚,用尽吃奶的力气,终于让自己离地跳了起来,牵扯撕裂了新鲜凝固的伤处,顿时让他痛的连眼泪都要滴落下来了。

    但这个努力终究是救了他一命,然后被用绳子系住,赶进了俘虏的序列,

    而在此期间,他亲眼看见了好几个,似乎被吓呆或是昏昏沉沉还没缓过来的家伙,就因为喝令跳起来的反应迟了半拍,被那些军兵毫不犹豫的捅穿肚子或是胸膛,像是虾米一般佝偻着,被砍下脑袋带走,只留下无头扑地的尸身。

    突然他被叫了出去,然后被人按住用绳子五花大绑了起来,接着一个穿着血迹斑斑的皮质围兜,上面插满了剪子和各种利刃的年轻人,有些疲倦的走了过来。

    “又一个上好的素材啊……”

    漫不经心的他,看到谷老四才眼睛亮了一下

    “看起来身子足够壮实,应该能够坚持的久一点把……”

    “你要作甚……”

    此情此景,谷老四忍不住惨叫起来。

    “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钟山之麓,我却在对着满地狼藉的营盘和各种善后事宜,微微头疼着。

    夜战袭营对我这样的火器部队,真是莫大的考验啊,特别是在肉眼视野有限和能见度很低的幽暗环境下,需要指挥和安抚部下,忍住对敌势不可预知的恐慌和惊惧。

    在没法亲眼见到自己实际战果的情况下,依旧能够依靠周边有限感知的,群体力量相互鼓舞支持,不至于六神无主的忙中出错,或是慌乱之下乱开火,把弹丸射失到天晓得的地方去,就是堪称老练的精锐了,

    更别说被夜色掩盖了杀伤和压制效果后,发射数轮之后,被犹有余勇的敌人突进身边的拼斗搏杀,而依托营地的布防层次,相互掩护着保持有序的弹性后退,而不是被人一鼓作气全盘冲散了,对我和部下的军将、士官们来说,也是一种颇为残酷的考验。

    虽然最后的结果我还能囫囵的站在这里,而不是跟着一群不下被人追亡逐北。这场战斗下来,我却是不甚满意,因为作为一只新生部队的表现,可以说是有好有坏的。

    作为好的典型,风卷旗的第一营不愧是我带出来的老底子为主,就算是铳兵被突进的敌人,冲到面前,也能从容的用刺刀交叉前冲,来不及转刺刀就倒转用枪托轮砸,将敌人逼退或是杀伤,为不冲过来的矛手和白兵,创造出替换的喘息之机。

    由枪术转型而来的刺刀交替掩杀的战术,通过实战磨练愈发的娴熟默契,据说已经形成十七种动作。

    至于另一端负面的典型,就是外面嘈杂声的来源。

    将虞侯赵隆正在监督一场,大规模的公开集体执行军法,沉重的军杖打在肉体上的噗噗声和相应人员有气无力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因为在昨夜的战斗中途,

    负责掩护两翼的,第三营居然崩溃了,没错,就是我一度寄予厚望的第三营,在不知道实在第六次还是第七次迂回攻击中,因为排兵和队官一起阵亡而出现小小的指挥混乱,被敌人冲进铳兵的队列之后,就这么溃散了,

    除了崔邦弼自己拼命拢住,老兵居多的第一团表现尚可之外,他们内外数层结阵,抱团死死守住原地之外,其他三个损伤不多的满编团,在第一时间相继放了鸭子,转身逃散,

    因此差点导致一股乘势涌入的敌军,突入正在奋战的第二营后方,而被包了饺子,连带正在指挥激战第二营营官张立铮,身边护兵差点死光,本人也击伤肋下,不得不带伤作战直至天亮。

    而不得不将原本重点防范和限制使用的第四营,拉出大半来救急,才堪堪挡住崩坏之势。

    结果在实际表现中,反倒是第四营这些新收编的行伍,面对近身肉搏的敌人,更有韧性,可以坚持更久一些,特别是那些前润州军,似乎欲以有所表现而成为某种中坚力量,

    他们在杨再兴的领头下,几乎是大呼酣战着,从这头杀到那头,努力维持着被渗透交错的战线,直到我紧急掉过头来的两只亲军队投入战斗,才重新稳住阵脚,将对阵之敌缓慢而坚决的推赶出去。

    因此此战事后,第三营的整肃在所难免了。

    虽然第三营之前都是各军选送过来的老练铳手,属于平时缺少重视的垫底对象,也还缺少时间来建立对于这个集体,完全而充分的信任和附从感,但是不管什么理由,临阵脱逃和置友军不利的后果,就是都要依例受到严惩,

    带头逃跑的被指认出来,剩下的抽一杀十,悬首示众,其余的人当众处杖二十,养好后全部充入辅助队以观校赎。

    剩下的缺额,从其他营里抽取骨于,再用实际超编两倍多,原本就当作辅助序列来用的第四营兵员来补充。

    比如,那些表现尚好的润州兵,被编成第三营第四团,专门负责白兵近战,给授“中流团”的私属称号和相应旗帜,一把折断的匕刃,这也是亲直、标兵、教导、捉生之外的第五个专属团号,每个月可以从我这里比别人,多拿六百钱的物料补贴。

    当然这种军中行刑,不比那些衙门的阴私手段,都是实打实的技巧,力求达到最大伤痛的惩戒效果,又不至于严重伤害筋骨,留下什么难以治愈的伤患或是暗疾。

    但是令我惊讶的是,第三营主官崔邦弼,也以职责连带,其咎难辞为由,要求一同受刑,在我和赵隆商量之下,也被当众打了减半的十军杖,作为警醒

    不过这件事也让我对他的印象,多少有些改观,至少这位还是有所追求的,不完全是来军中混子里的纨绔之流。

    话说回来,就在这一个晚上,

    东面的敌人一次次被击退又重整队伍,整整强行攻打了十七回,把营墙木栅都打成了破烂筛子,而西面自内向外的突围部队,也在一次又一次次受挫后,与后队赶来的人马汇合蓄势,如从海涛波伏一般冲锋了多达十一次。

    直到负责阻挡他们的第一营将士,厮杀的浑身浴血,手脚发软,铳管打的火热,才突然变成了强弩之末,在麻木如行尸走肉的冲刺过程中,成片纷纷精疲力竭的脱力倒地,做了我们的俘虏

    在此期间,

    外来援应的敌军,一度打破了营寨下用人肉构成的防线,堪堪在营盘被捣毁的西北角回合,才被充当救火队角色的教导队赶过来,用一通投掷的火油弹,重新打散击溃,用推过来的大板车再构了简陋的防线。

    昨夜发挥了预警作用的,居然是埋在外围的几枚土制地雷,这也是我这次带来的实验性火器之一。

    在梅山行馆攻防之后,我就将这种触发或是人工引发式的火药爆炸物,列入研制的日程之中。

    而这些土制地雷的前身,则是来自一批专门用手近距离投掷的爆弹,主要是拆解了那批神机军的投掷火器,逆向研究仿制出来的东西。

    只是传统的黑火药,作为发射药固然是比较管用,但是作为爆炸物,就不免有些强差人意了,在单人所能投掷的距离和装药重量的折中上,很难取得一个满意的杀伤效果和范围。

    毕竟,我研制这东西不是用来就近炸乱自己的队列,起码要能丢出一定的距离,但是在这种装药量上,也就是听个响动,

    实验用的猪只被掀翻后,也就近炸烂些表皮而已而已,还能带着血肉模糊的身子,继续活蹦乱跳的将破损的绑绳挣脱开来。

    比起后世因为当时条件有限,而一炸两半的边区造,甚至有所不如呢,我这才因此明白,为什么南朝大量这么多年发展下来,在火雷弹之类的手掷爆炸物上,一直发展不起来的缘故。

    南朝不重视单兵手掷爆炸物的理由很简单,体积越小的发火装置,精密加工就越是困难,合格率不高,加上沉重投的不远,误伤的几率太大,另一方面,则是岭外潮湿多雨的天气,造成爆炸物容易受潮,而可靠性大为下降。

    相比之下,还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另一样火器,投掷燃烧弹,就相对安全的多,甚至可以现场灌装,然后直接用明火手工引发,再做投掷动作。因此所谓的掷弹兵,主要是还是投掷燃烧物为主,少量配备火雷弹的功效,则是拿来吓阻敌军以及他们的坐骑

    至于威力更大硝铵、苦味酸,硝化甘油什么的,我倒是也想要啊,只可惜这些需要起码的化工业基础,作为科技树支持的猛炸药成分,目前还处于实验室中努力摸索正确配方的阶段。

    目前我只通过有限的酸价交换反映,得到了数量有限的硝化棉而已,还是那种慢性反应的。

    于是为了赶上出征的进程。

    我指示他们。于脆放弃单兵投掷的要求,进一步扩大精炼颗粒的装药量,同时添加杀伤破片,最终变成某种定点埋设压发的爆炸物。

    也就是一种类似地雷的东西,当然也考虑到另一种用途,可以用手工直接点燃延迟引信,当作守城据要居高临下往下丢的武器。

    可惜的是数量不是太多,只能埋在营外,作为某种警戒武器,无意碰到的话,具体杀伤力倒还在其次,光是巨大声响,就足以惊动人熟睡如死的人。

    只是这些东西的产能的可靠性,还有待继续测试。

    因为压发式引信,容易受环境影响而时有不灵的现象,所以只是实验性的埋了一些,但这次居然能够炸响,成为在外围游哨和警戒,都被人摸掉的情况下,及时示警的某种关键性契机。

    事实上孔吉吉所在整备队,这次带来一批各式各样的概念性火器,专门用来做战地测试的,之前江北兵崩溃的快,倒是没机会用,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正所谓精心布置的人员警戒,有时候还不如这些简单粗暴的死物管用。不由令人有些辍然而叹了。

第二百八十章 遭遇与反差(文字)

    重新如噩梦一般的痛楚和挣扎之中醒来后,谷老四发现自己居然又活了下来,为什么要说又呢,

    随机他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了束缚,连伤创都被重新包扎过,只是全身还使不上力,脑门上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还有隐隐的闷痛,努力去想却想不起来,似乎被遗忘掉一些东西了,

    一枚被取出来的带血铅丸,就这么滴溜溜的放在一个陶碗里,但顿时有些明白了,这是打进他身子里的铳子,只是比他之前曾经见过的那些粗制滥造的货色,做工精细光滑的多,甚至还带有某种细细的纹理。

    突然帘幕被掀开,那个脸色惨白的医师,带了十几个人走了过来,将他躺着的位置团团围住。

    虽然这位被称为苏医官的人,站在这些孔武有力的汉子中,乃是看起来最瘦弱的一位,浑身不修边幅的看起来颇为潦倒,但是但在这些人之中却显然甚有权威,甚至是带着一种老鼠见了猫儿一般的谨慎态度,小心翼翼的听从行事

    这次谷老四有些认命的不再挣扎,任由其中一位满脸紧张的,明显是生手的人,将一只细长的针管直接插在他的手脉上,细针的尾部通过一条胶管连到某个透明的器皿里,而另一个人则在里面摇晃添加着什么。

    只是这位操作的人有些紧张过度,经过几次只能算是轻伤的痛楚和流血之后之后,总算找到正确的位置,将尖端插进脉管看着倒流而出的鲜红血液,松了一口气,然后用布带固定起来,敷上清凉的药膏。

    感受中手腕部某种肿胀痒麻的不适,某种涓涓细流视乎融入到他的血液中去,慢慢的谷老四的眼皮倦怠的沉了下来,只剩下耳边隐约的交谈声音,

    “这次是蒸煮过的稀糖水,还加了些水溶白药和水柳霜的成分……”

    “倒是便宜了他……”

    “注意尽量保持场所的通风和保持于燥……”

    “石灰是最容易取得的简便手段,雄黄和硫磺末一定程度上可以杀灭霉变

    “所用回收的用具必须坚持蒸煮……”

    “没有蒸煮的条件下,可以考虑火烤……”

    “能够保持意识,就给他吃米糊……”

    “如果能够熬过最初这三天的高危期,而没有出现溃烂和发热等进一步感染……”

    “就可以考虑恢复性实验……”

    “这么一个有普遍性的素材可不好找……”

    “第一百二十七号实验素体,记录收集完毕……”

    与此同时,

    满脸激动的权六,也在一个简单而郑重其事的战地仪式上,接过他第一把专属的武器。

    这是一把比起那些制式装备,更加细长的铳子,打磨的水光油亮的部件,管子上甚至还有专门的纹路装饰和精工打造的附件,据说是后方的师匠专门定制的,

    与那些大多数需要用长通条,将弹丸子药从前端塞入的普通火铳不同,这是军中只有亲直团和教导队,才少数配备的后装武器。

    可以直接从尾端打开的半螺旋旋式后膛,直接装弹和清理,因此可以在趴着侧卧各种姿势下,继续装药射击,而不是只有站、跪两种选择,这样也有利于隐藏自身和出其不意。

    而他们的用的子药也是独具匠心的独此一份,别人用的都是统一模具规格的纸包圆弹,他们用的火药成色更好,纸包定装的平底短锥弹,据说配合管子里的划线,让铅丸飞得更远更直,这样在操使熟练之后,可以保证他们打的既快有准。

    只是击发多了,就需要及时用专门的器具,清理膛中的挂铅,确保准头和安全性。

    就连不起眼的枪托,都与那些普通军士手中杂木条尾胶合而成的制式成品不同,他的枪托却是尚好的栎木整体削切成型,而且是被掏成中空,可以贮存定装弹丸子药的形制。

    作为猎兵专属武器的特权,可以在她们的枪托上客商自己的名字或是专属铭记。

    而每击杀一个目标,就可以在护托上面划上一道“t”来标记成果,这也让努力适应所在军中生活,并收到严格兵打磨操练之下的权六,已然眼馋了很久了,

    作为猎兵,他们不被要求近身杀敌的本事,而是强调在战地中掩蔽自己而快速精准的杀敌,所谓猎兵者,顾名思义,无论是藏身人群之中,还是掩身在荒野之外,特别优先击杀那些看起来最凶悍的排头兵,或是居中骨于的头目之流,为友军创造战机和缓颊。

    若是能够因此打死打伤,个把防护不周或是左近失察的军官,甚至是将佐之流,那就再妙不过了,意味着彼别人更多火的攻击和厚赏的机缘。

    但是,自从权六成为一名猎兵之后,才发现这位身份不仅是优厚的待遇和技艺,还有与之而来的繁重而紧张的军事勤务,军中不会养闲人的,反而是想尽办法发挥或者说压榨他们的最大功用。

    猎兵虽然只有两个什多一点,但却是除教导团和亲直团外,第三个为个人单独配备坐骑代步的特殊编制,这些军中大畜平时有配属辅卒管理照看,为猎兵们负载装备和单兵口粮用具,战时则变成他们便于快速调遣的机动力保证。

    因此,

    作为猎兵的一员,同样要能者多劳的广泛参与各种任务中。在战时不但要参加日常警戒,充当某种战地瞭望和暗哨;有时候还要伴随捉生队出发,在这些原理本阵的斥候。尖兵,就地执行任务的时候,同行猎兵也要就近在树木山丘等,视野开阔而便于行动的制高点寻找掩体藏身,扮演某种隐藏警哨和后方援应的角色。

    而一旦低强度的侦察,变成武装突入和试探攻击,乃至偶发遭遇战的时候,猎兵则要提供远射的支援,扰乱和拖延敌势的追击和搜索。虽然其中大半数情况都还没有遇到过,却被写在了猎兵的操练和优先事项之中。

    而在日常,作为最擅用火铳的一群人,他们同样也是需要兼职某种教官的角色,督促和指导铳队中那些新手和后进;乃至协助编写勤务心得,口述武器使用维护的日志;遇到内部会操竞技,或是野外拉练对抗之时,还要协助士官们,充当某种裁判的角色,

    因此林林总总下来,用他的头儿饕餮黄的话来说,咋们就是军中的万金油,只要上头有所想法的时候,猎兵什在什么方面都用派上些用场的。

    所以我等一人可以拿普通将士两倍的薪饷和津贴,享受士官阶的待遇,才是实至名归的所在。就算日后有需要,随便拿出去一个都可以带上一火人的精于之士。

    当我带着护卫,穿过昨天突围留下的破坏轨迹,再次来到南面都指挥的营地面呈,这里原本森然严整的本阵所在却是大变样了。

    满地的狼藉和正在清理搬运的身影,空气中仍旧弥漫着浓重的焦臭和血腥味,显然因为靠近攻城的前沿,这里成为那些突围部队重点攻击的重灾区了。

    通报盘问之后,我们被领到一座被熏黑半边的大型哨楼之上,

    “于得好,”

    看起来依旧精神的“大嗓门”,不,是踏白军统制徐庆,几乎迎面对我吼道

    “老子虽然一开头很不喜欢你们,但这次不得不说,也要刮目相看了……

    我楞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难道是他拿错了剧本,不应该装模做样的查问一番,就打发我们走么。

    “你以为我该怎么样,……”

    他似乎感觉到的我表情,很是豪爽的哼了一声,

    “像个娘们一般扭扭捏捏的死不认账么……”

    “咋们武人素来是凭真本事说话的……”

    他随即示意人给我看座,虽然只是一张小马扎而已,却让我可以坐着对面说话。

    “战阵之上,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然后他用独特的大嗓门继续到

    “那些贼寇敌手又不会因此格外留情的……”

    “也没什么好谦虚的,你能挡住贼军的内外交夹,令其不能相顾最终溃亡,这就是真功劳,好本事。”

    “就算贼势已衰,几近强弩之末,那也是你的运气。没什么好谦虚的”

    “我又不是那种是非不分,只会生怕别人压过风头的小鸡肚肠之辈……”

    “另外告诉你一句……”

    说到这里,他放低了声调。

    “昨夜军行司就驻烨在我这儿,差点而给人端了去。”

    “所以你们就准备好受赏把。”

    当我走下来后,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然的。不过我对这位临时主官的印象,也多少有些改观了,至少且不论后方有多少苟且营私之辈,起码这前线军中,还是有不少凭能力说话的杰出人物,才能支撑的起来啊。

    “报……”

    突然一名虞侯匆忙走了过来喊道,

    “方才飞舟之上观察到,江宁城中发生内乱,……”

    “已经开了南门和西门,相继出降了……”

    听到这个消息,这位临时上官徐庆,也禁不住嘿然一声大笑了起来。

    “你且和我一起去受降把……”

    然后他紧步追上来,有些令我受宠若惊的拍着肩膀道

    “这也你们的应得之分……”

    而在另一个地方,临时转移的前沿军行司帐后,

    “你拜托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

    一名肩带三枚银月璀璨的高级军将,满脸鄙夷和冷淡的对着一名武吏道

    “去告诉你家主上,我所能做的仅此为止了……”

    “这里是前沿的军中,不是你们可以苟营私授的后方,”

    “所有行事一举一动,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做不得多少手尾的。”

    “帅司也也不是我一介之身,可以只手遮天的……”

    “有些东西既然错过了,就不要在指望下一次了……”

    “还是自己想办法争气点,令人刮目相看把……”

    “不要老想着这些额外手段……”

第二百八十一章 邪恶守序?(文字)

    只可惜外来攻击的那只部队,还是溃散而逃了,约莫九千多人的军势只留下四千多,其中俘虏不过数百,其余全跑了,而在内外交击之下焦头烂额,颇有伤亡的我也无力追击,就匆匆把人手转向江宁方向,确保堵截下来的战果。

    只可惜教导队的马,还落在后队没有送过来,仅凭京口获得一些牲畜,没法组织其像样的追击来。不然尾衔冲击之下,战过说不定还能翻一番。

    毕竟那些临时用来负重拖载的牲畜,与专门训练过与骑手的默契,可以对着敌阵发起冲锋或是承担急行军的军马,还是没法可比的,起码在因为风暴而耽搁的后队,跟上来之前这种尴尬状况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想到这里我还是有些意犹未尽的遗憾。

    不过围城官军的马队已经追过去了,应该不出多久就有结果了。

    拷问俘虏才知道,这是江北最后一次冒险渡江增援的解围行动,只是因为江北水军的损伤不小大量征用了民船来来输送,结果其中一部部上错了岸,多绕了远路耽搁了时间,才被刚好移防到这里的我部人马,给堵上了。

    作为经验教训丨就是进一步加强夜袭训练,比如在弹药相对充足的情况下,进行划定射界的盲射训练什么的,多花点子药的代价,总比事到临头的多余伤亡好。

    而随着守军突围不成,而内乱出降,

    江宁之战终于落幕了,宣告着那些长江以南最后一个顽抗的据点的覆灭,以及一个新的征程开端。

    虽然还有部分江北兵,退到故石头城继续负隅顽抗,但这不过是某种绝境下的垂死挣扎而已,通过前番的阻击战我已经多少直道,江北的藩镇,已经无力再组织起足够规模的增援行动。

    相比国朝动辄以千百为单位大小船团,江北这些老牌藩镇的底蕴,毕竟相对有限,更别说要将他们有限的水面力量集中在一起,统一号令行事。之前江北兵占据上风之时,或许尚有可为,但是现今的情况下,

    就算他们敢再搏一把,失去了江宁大城提供的纵深掩护,江堤上那些用野战炮火和热气球观察哨构成的临时防线,会好好教授他们如何做人的道理

    虽然城市易手了,但是对于江宁城中生活的那些人来说,战争结束了,不意味这苦难和噩梦也随之结束,而是另一种灾难的来临。

    控制了外六内四门的前沿军行司,发布了自由捕亡的大索三日令,没错,就是大索三日令,当然明面上的说法是,为了搜捕那些散落私藏在民间的散兵游勇和北兵残余。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就是动用战事的某种权益和便利,给予划定了一片自由行事的区域,让将士们去予取予夺的变相犒赏和激励而已

    当然,用军行司到统制帐下,某些人流传的话说,就是一开始顺风顺水推进得太快,那些地方守臣几乎都是望风而降,因此没有能真正停下来好好的抢劫收刮,将士们已经颇有怨念了,这次好容易遇到个硬骨头,怎么能不好好放纵一番呢。

    而自从隋军灭陈后平毁城邑宫苑,将建康城全部平毁为农田,仅在石头城设蒋州以来,已经过了五六百年时光,足够正处水路冲要的江宁故地,恢复到繁华大邑和区域经济中心的地位规模,因此官军早就磨刀霍霍,想好好收割一番了。

    然后我们也接到了派兵一部入城,“协助”友军清理城区的新命令,说是协助其实是某种心知肚明的纵容……

    这种好事本来应该是属于那几只登城战中出力甚多的部队,但是因为考虑到某种表现和权衡的打算,把我们这只负责外围警戒的部队,也算上一份。

    这大概就是徐庆所说的,受赏内容一部分把。当然根据前来联络和沟通之人的说法。

    主要因为我们是新军,理论上直属后方大本营机动力量的资序,因而在具体职衔官品上,没法像本战区的其他部队一般,直接根据功劳给更多的奖赏。

    因此便慷慨的划出一片坊区,任由我们便宜行事,也就是说用这片区域内的搜掠权,来作为变相的补偿。

    我们得到了位于秦淮河南岸,定淮门到莫愁湖之间,包扩鸡鸣里、青溪里和运渎里三个大城坊及其周边地区的警戒和搜索权,

    虽然不是什么官衙、府库云集的里城区,或是驻军和官吏家眷汇聚的重点地区,但是这三个城坊,也是城中重要的人口聚居区之一,随便哪一个的人员密度,估计可以用万为单位计算。

    一时间掌握如此多人的生杀予夺,感觉虽然很好,但是我还是没有被冲昏头脑,而是先派人警戒街口坊门的要害,设置街垒和巡哨,在制高点安排弓弩和火铳,防止别的友军冲过来,侵犯了我们的地盘和权益。

    然后才慢慢炮制生下来的事情,刚开始的时候甚至因此,当场处罚了十几个,迫不及待的破门而入,想要冲进去施暴的士兵,用他们的惨叫和哀嚎,警醒那些新进补充进来的军人。

    我当然不是迂腐到为了自己的精神洁癖,可以罔顾大多数人诉求和利益道德先生,只是不想让他们沾染上,来自传统军队的某种恶劣风气,变成和光同尘的老兵柚子。

    所谓令行禁止,并不是禁止战时的抢劫,而是禁止毫无目,效率低下的私掠,也得到命令和许可,在上官的指挥下有组织有步骤的,进行收刮和抄掠,以最大限度的发觉和整理出,战利品和俘虏的价值。

    再统一进行估价、折算和分配,所谓有技术有纪律的战地抢劫,放羊一样把士兵撒出去,肆意妄为,那是最愚蠢最落后,而且往往投入和收获不成比例的做法。

    这样可以避免各种士气败坏,矛盾丛生的苗头,也可以培养某种优越感,增加队伍的凝聚力和体现某种相对的公正。

    特别在对照邻近地区正在肆虐的暴行和丑恶现象面前,很容易获得某种道德上的制高点和优越感,虽然实质上所做的事情,性质差别不大。

    用某种bnd的术语说,就算我扮演的是某种大反派角色,至少也是那种守序邪恶的阵营。

    对此,作为副手的辛稼轩,或是多少有些道德矜持的陆务观他们,也多少松了一口气。

    至少在集体决定和有序行事的名义下,不用为个人某种道德观的反差,而继续太过失落和不知所措了。

    反倒是充当军法官的赵隆,前骑兵官宁志远,都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至少在这个乱世中,依旧有所良知和道德洁癖残留的人,比如姚平仲、杜士仪这样,初出茅庐尚未被残酷现实磨平浸染的新人,也能安慰性的自我解释

    这是在乱兵大掠全城的情况下,最能够保全这些被牵连的士民百姓,又能让军士们满意的这种兼容方案了。

    至于杀人放火,那是毫无意义的泄愤行为,除非遇到强烈抵抗作为惩罚性措施,否则暂不在考虑中,

    道理很简单,人杀光了找谁去承当役使,房子烧光了固然一时痛快,可让我们选择住那里去,

    因此,这一整天下来,相比其他地方已经烧杀抢掠的热火朝天,我这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和空荡荡,

    不过我兵没有动手第一时间下令直接搜掠,而是先查封了坊官的公事所,和潜火铺,水局等公共设施,虽然人跑光了,只剩下两三个又聋又哑的看门老头,但是各种户籍文档还在,甚至还有一大笔刚刚收上来没多久的捐税,

    然后的事情就简单的多了,我只要按图索骥,按照最有钱的上等户和从事生意最多的大户人家为第一批,一个个优先找上门去

    “你们想办法自赎把……”

    我对着整片齐刷刷跪在街口的人群到,如是道。

    “这样我可以少杀人,也可以避免一些悲惨的事情发生……”

    “给你们两个选择……”

    “自己出来,让我的人进去搜查和搬运,”

    “或是等我杀光了一切碍事的人,再自己去拿……”

    于是他们在刀枪的警示下,纷纷大彻大悟从善如流的选择了后者,然后以街道为单位派出代表,带着家人仆从成群结队的跑出家门来,聚集在我们指定的街口上,在枪尖和刀刃的看管下,搂着女人孩子,低声的哭泣和流泪,等待着不可预期的命运。

    站在空空荡荡的最大一条街道上。

    “再次强调,约法三章……”

    我再次对着部下宣布道。

    “不准私藏,所获一律按队公中分配,违令严惩……”

    “诺……”

    “尽量只取最贵最值钱的轻便物件,已经我们可能用的上的东西,……各队队官负责互派监督……“

    “诺……”

    “不准随意打砸抢烧,看中什么都要好拿轻放,不管是自用还是卖钱,越是完整才越是值钱,明白不……”

    “明白……”

    这是声音显得格外的响亮。

    “然后我们先颁奖吧”

    值日的军法官赵隆,拿着一张纸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来,开始念名字,最后在一片羡慕的目光中,足足有三十多人站了出来,昂首挺胸凹肚的站成三排。

    他们都是在战斗中表现出众,或是斩首毙敌战绩最多的军士代表,眼光热切的瞪着我的下文。

    “你们于的好,废话我也不多说了”

    我指着一个看起来最豪华,最大的宅邸。

    “给你们半个时辰,想要什么尽管进去尽量拿……“

    “只要沙漏落完锣响之前,越过这道大门……”

    “能拿多少都算是你们个人的……但是不准打坏东西,也不准拆墙哦”

    话音刚落,顿时激起一片哗然声,和各种羡慕妒忌恨的目光灼灼,这样我激励士气鼓舞奋勇争先的目的也间接达到了。

    于是变成一场老鼠搬家式的搜掠比赛,在无数站在墙头和树上的围观将士,声嘶力竭的呼喊助威下,他们几乎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和浑身解数,智计奇想百出的给我们表演了一场,名为财帛动人心的人类体能极限挑战赛。

    最变态的是,赶在最后一刻的锣鼓敲响,三个人合力抬着一只半人高的五彩骆驼瓷,哼哧哼哧的挪出来,让人掉了一地眼睛。

    且不论这些间隙和闹剧。

    虽然总体抢劫收刮的秩序还好,但总有一些保有侥幸和投机心理的存在,尽可能的像隐瞒身份和财产来逃避,这时候,另一种手段就派上用场。

    在某种患均不患贫的心态下,我总是不缺乏受一点好处反馈,而出来指认的告密者。于是他们就成了杀鸡儆猴的典型。

    作为一个乱世中的武人立场,我兵不排斥暴力手段,只是讨厌纯粹为了发泄而滋生多余的暴力而已。

    拷逼和压榨豪门大户,这显然是一个颇有讲究的技术活,不过也因此发现了一个刑讯人才,我在军中眼线头目童昊,出身狱吏世家的他,对于如何在不明显伤害对方肉体的前提下,最大程度取得所需的内容。

    另一方面,江宁也是江南手工业荟萃的中心之一,因此除了本地作坊之外,城中也聚集了大量周边地区逃亡来的人口,其中各种金石铁木泥瓦等手艺匠人的比例,相当的高,这也是一笔不小的隐性财富。

    而且对照了其他坊区的居民百姓的惨痛遭遇之后,“说服”他们成为我私人名下,暂时随军的财产,也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我甚至派人去和邻近的友军交涉,用一些收刮来的财货和急需物资,完成以物易人的临时交易,

    毕竟,钱财再多总是会有花光的时候,但是有手艺和经验的人,只需合适的管理和激励机制,却是可以源源不断产生价值,细水长流的生财工具。

第二百八十二章 求助与自救(文字)

    所谓“霸业鼎图人去尽,独来惆怅水云中”

    吴仁柳是一名故江宁府下的小吏员,在江宁镇这个江南割据的强藩之中,只能算是构成府州县等基本统治和行政体系的,众多微不足道基层人手中一员

    不过,作为昔日江左之地文风最盛的地区一点遗泽,这里的人们开化和识字率更甚一筹,哪怕是灾荒之年,依靠本地的手工业产出和背靠大江的商贸之利,城中大多数人生活水准也高于其他地区的平均值上。

    前任的那位明公,虽然已经身死多年并且毁誉参半,但是至少在崇尚文风的他,治理下的数十年间,给江宁留下了一批相对不错的行政底子和受过简单教育的基层人员。

    出身市井的吴仁柳,就是其中受益者之一,至少他也能在酒酣耳热之时,吟上几句杂感……

    他职务是和另外五个同僚一起,负责管理的是回龙桥坊市里的图档簿册,虽然是个争辩都没有的寄员,但公门微薄的薪水再加上衙门下属粉润的成例,每月可以拿到大几百钱的出息。

    用来养家糊口虽然有些紧巴巴的,但是养活他这么一个独门出户的丁壮,却还算是绰绰有余的,隔三差五喝点小酒下点小鱼于,或是在下等肆子里与同僚轮流做东,在半掩门的私娼那里包上几天食宿,是不成问题的。

    而且,无论这些藩镇上层是如何的更迭起伏,他们这些卑微而不起眼的小人物,却自由一番独有的生存之道和处世哲学。

    同样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只要不是那么运气不好的撞上军乱,没躲藏好被乱兵杀死,或是不巧成为新当权者爪牙立威的道具,基本上他们这些无关大局的蝼蚁之辈,还是会被继续留用的。

    毕竟为了满足上位着的享受和需求,喂饱那些桀骜不驯的!军头,还是得有足够的基层人手来驱使和跑腿的。

    就算是军纪再败坏的藩镇,也总不肯能天天靠抢劫治下的市民百姓,来过日子不是,还是要有人给他们压榨和收刮那些普通人家的。

    这也是这个乱世烘炉之中,大多数处于底层的吏员,存续和沿袭下来的惯例和认知。

    只是这种认知却突然间被打破了,现在他们发现自己也没有用处了,特别是对那些南朝军队来说,他们不需要继续沿用这些旧政权的人手来协助治理和维持地方,或是发挥统计户口征收钱粮的作用,

    他们只想把江宁城里剩下的人,不分贵贱寒庶,男女老幼,全部当作战利品的奴口全部发卖出去,好获得一个好价钱而已。

    然后用其他地方的户口,重新填满这座江宁城而已,于是乎他们惶恐不安的末日,便是来临了。

    整片城坊街区的人被带走,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据说他们在城外被按照男女老幼的简单分类之后,就打赏待售的标签,等待那些南朝军从商过来挑选和包销。

    在南海岛屿上的热带种植园和偏远蛮荒的边境拓殖团里,以苦力或是仆役的身份度过余生。

    无数妻离子散,骨肉分离的悲剧故事,就此在江宁城内外,频频上演了。

    而吴仁柳,还不知道自己能够继续躲上多久,就算他没有家室之累,但是在被收刮一空的城坊里,想要获得维系日常所需,却是越来越困难。

    他毕竟只是个处理文字的小吏,而不是什么善于走空门的强人,破门攀墙不是他的长处,也就是在某些被肆虐过的房舍里,检点看不上的漏余而已。

    突然巷头隐约出现铠甲的闪光,让他他霍的一惊,撒腿奔跑起来。

    “终于有回来了……”

    韩良臣亦是骑马带着一队护兵,在某种百感交集,各味翻沉的情绪中,缓缓走在江宁城的街道中。

    却是一番别样心境的衣锦还乡了,没有人给他夹道喝彩或是围观游街,而是到处是各种纷乱嘈杂的呻吟和哀号声。

    而那些拥堵在道路上追逐作乐,或是执行巡哨的南朝士兵,看到他的旗号,便是纷纷让开道路。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独树一帜的装备和服色,也因为在进城后,因为和邻近的友军争夺战利品和处理越界纠纷中,用拳脚狠狠打出来的名声。

    这些铳手不但杀敌很有一套,近身肉搏也不让他人的传闻和印象,就是这么竖立起来的。

    看着那些物是人非,或者于脆就是面目全非的熟悉场景和风物,方才的娟娟嘱咐,还犹然在耳:

    “你好歹也是本地出身的人士……”

    “顾念乡土之情,才是理所当然的……”

    当他以避嫌为由,请求置身事外的时候,那位是这么回答他的。

    “虽然已经身属不同阵营……”

    “但如果你有什么昔日的亲熟故旧……”

    “也不吝援手拉上一把好了……”

    “虽然大方面,我不敢保证,但是给他们一个衣食无忧的安置,还是可以做到的……”

    “而且我也真心有事情需要你去做……”

    “你毕竟多少熟悉这个地方……”

    “顺便提我看看,在那些江宁旧属的军民官吏中,有什么可以合用的人选

    “最好是善于处理各级政务,治理地方,乃至熟悉刑名、钱粮、户籍等,各级官府机构日常运作的人……”

    “不一定限于有才学之辈,经验和资历丰富之人也可以考虑……”

    “并且可以连带保全他们的家人……”

    “这里有本部和踏白军联署出具的征募公文……”

    “你可以拿去便宜行事好了……”

    “如果有所妨碍,也不要怕花钱……”

    “他们谋取的的是眼前之利,而我们看的是长远之计……”

    “两者多数时候并不冲突的……”

    虽然这为说的是轻描淡写,但连治理一方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又怎么回事什么简单的任务呢,虽然早就知道这位志高远大,一贯所图非小,但这未尝也不是一种对自己变相的鞭策和试练呢。

    他如是想着,目不斜视的行进在街道中,直道被街道上一个突发的变调声音打破。

    “韩衙前,韩衙前可曾记得东门外给您牵过马的小吴……“

    却是一个被几名士兵团团围住正在叫骂踢打的本地人,他几乎拼命挣扎着,用最大气力声对着这个方向,嘶力竭的喊道,

    似乎发现了什么,那些正在殴打和捆绑的士兵,也有些讪讪然的停手下来

    韩良臣不由叹了口气,无法逃避的过往,这就遇上了么,轻轻拍马上走上前去。

    事实上,当他身先士卒亲率教导队,与那些拼死突围的江宁军兵,对阵厮杀于夜幕之下的时候,本来就微乎其微的羁绊,也彻底淡然无存了把。

    纷乱嘈杂的江宁城中,唯一生活水准没有太大变化,就是这些航淮河上的画舫人家和遍布两岸的行院里行。

    这些来自风月蔽菽的女子,自有自己独特的方式来变相保护和自我救济。在那些军将进城的第一时间,就聚集了一批人去迎接。

    因此在这些地方,居然少数没有遭到进城梁军抄掠,也甚少乱兵滋扰的安全区,甚至因此庇护了好些逃难的士民,不过也就如此了。

    她们放弃了昔日的嫌隙和争端,合力起来用女性独有的武器,为这个令人鄙夷的行当,撑起一份天空,当然不是为了做善事而已。

    用某位前红牌的大阿姐话说,作为女人家,我们可以依仗的,不过是这幅皮肉而已,给谁睡不是睡啊。

    之前那些客人是花钱来寻欢作乐,享用温柔乡,这次是那些军将大人凭手下的刀枪,来要求这些可怜人服侍而已。

    所能期盼的,只能是不要遇上那些格外凶横的恩客就是了。当然,她这话自有所指,

    三天前,据说莫愁湖畔那个庆云班的夏花娘,因为在招待的宴乐上,言语稍不如意,就被某个粗暴的将领,拖着头发摔倒地上用酒器砸个不停,如果不是被同僚拉住,就差点活活打死了。

    最后人被抬回来卧床吐血好几天后,却还要重新爬起来强打精神,用化妆掩去伤淤,强颜欢笑的带人继续去陪客。

    因为不能这样的话,她的整个班子都会有某种生存危机的。

    能够被这些南朝的军将看上,那还是一桩好事了,起码代表所属行院、画舫的安全,可以暂时保证日常有人看顾,所用无忧,

    若是不能及时找到足够权位,愿意包养的对象,那很可能被一纸征招,打发其城外的军营里去劳军,那才真是倒了天大的霉了。

    一天被强迫招待十几个几十个汉子,那还不要人了的命了。所以她们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从另一个战场,用色相和机变为武器,为自己的命运去努力奔忙。

    而在这艘硕大的三层画舫之上,

    前江宁衙前都指挥兼守捉白元授,却陷入另一种困扰和焦虑中,虽然及时参与开门献城和清算江北军的反乱中,但是显然功劳和作用被摊薄了,因此他个人所能够获得的条件,也进一步缩水了

    连他仅存约莫三个营的部下,都被解除武器出城看管起来,只怕再也不复为己有了,剩下的指望,

    唯有看看能不能从南朝军中,找到点门路和关系,尽力保全一点身家下来,至少有个富家翁的体面收场。

    因此他连被抢掠一空的府邸都不敢回,只带着几个亲随,躲在这所画舫里一边喝闷酒,等待昔日的相好,给他带回令人安心的消息。

    所谓酒入愁肠愁更愁,原本他根本不屑沾口,一壶才一百文钱,只提供给那些下层人士,不足三个年头的普通金陵春,他居然也觉得格外入口,喝了一杯又一杯,不由醉意熏然上头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架了,蒙着头坐在一艘正在划动的河船里。

第二百八十三章 归心(文字)

    我徐徐走进半梅苑,再次故地重游之时,却没有了当初的性质和心情,也早以及物是人非了。

    曾经精致秀美著称的官家园林,随着明公身死后,似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早已被糟蹋的不成样子,数十亩料峭挺拔的梅树被砍了个精光,亭台楼榭也被拆的七零八落,只剩下一些主体尚称完好的房舍和残缺的围墙而已。

    一个兜头被五花大绑,还在挣扎的的人,抬了进来。

    虽然相貌气质上富态圆润的变了不少,我还是能依稀看出,当初那位指示手下劫杀某人,又将他沉水灭口的白羽毛。

    “你还认得我是谁么……”

    我转过身来对他淡然到。

    “恕我眼生,委实不知何处冒犯了这位大人……”

    哪怕捆绑在身,他还是有些卑恭虚膝的道。

    “这样啊……”

    我有些意兴阑珊的转身向外走去,本来还想刷点身份反差的优越感,那想人家已经根本不记得我这号了。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多谢……的心意和成全……”

    韩良臣沉声回应道

    看到韩良臣,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脸色大变。

    “你想做什么,我可是刚为官军出力的有功之臣……”

    他声色俱厉道。

    “难不成,你还想和城中所有官军做对……只怕他们都出来寻我了”

    “我有私藏积蓄若于,产业十数处,都赠与你做一点补偿好了……”

    “就算没有我,明公那般不好武功,而喜以文学之道装点门面的异类人物,也是没法在这纷乱的大争之世,长久存身不下去的……”

    “我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

    “我又何须什么补偿,明公于我有恩,他们与我有旧,”

    韩良臣摇了摇头。

    “于情于理,我只是因时使然之下,给当年屈死和出卖的人,一个交代而已……”

    当一切嘈杂喧闹声,都随着重物抛进水里的哗啦沉没响动,重新消失后,我相信他不会在藩类似的错误。韩良臣慢慢的走了出来,站在我身边,好一会没有说话。

    “韩世忠见过主公……”

    然后,他像是下了什么极大的决心一般,正身过来对我行了个大礼。

    “有幸追随麾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我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愿意恢复使用这种名字,也意味着,他正是放下过往的一切,全心全意接受成为我麾下重要一员的现实。

    仿佛是虚空中想起某种提示的隐约,历史名人韩世忠忠诚度99,好感度上升为最大信赖。

    另一个地方,穿着虞侯服色的童昊将一份军文告贴,交给一个风姿绰约不停谄笑的鸨姐儿。

    “找块木牌把这贴上,”

    “算是了事了……”

    “我一定会让这事烂在肚里的……”

    对方小的浑身颤颤,几乎没口的保证道

    “就算让你口风不严漏出去也无所谓……”

    童昊冷笑的道

    “一个失踪的败军之将,能掀起什么波浪”

    “与动一个指头随时可以灭你满门的……孰重孰轻自己分晓吧……”

    对方用帕子抹着头上止不住的汗水连声应道。

    “对了,您让奴奴寻访的事情,也有些消息了……”

    童昊不可置否的哦了一声,等待着她的下文。

    “当年大名鼎鼎的流花舫,的确有一个叫苏苏的女子……”

    “只是当年城里易主之后,旧日官面上有些关系的流花舫,也就散了各奔前程了……”

    “最后只剩下个夏花娘出来,加入了庆云班,在莫愁湖一带继续讨营生……带出好几个出色的女儿来”

    “我的消息,也是从她哪儿得来……”

    说到这里妇人有些讨好的道

    “要不请军爷上寒处坐坐,听我慢慢道来……”

    “无益多言……莫要浪费我的耐心”

    童昊瞪了她一眼

    妇人接着到

    “夏花娘现在抱恙卧床不起……能记得也只有这些了”

    “都说是底下的人都分了家什,带着积蓄回乡去投亲了……”

    “苏苏应该也在其中,不过具体去了哪儿,就没有什么着落了……”

    得到这个结果,我也就叹息了一声,当年仅存的一点旖旎和暧昧的回忆,似乎也随着世道的纷乱动荡而烟消云散了。随即就被我抛在脑后,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相比之下,通过这几天的活动,我在人员上的收获颇丰,各种手艺和专长的人员就找出了七八百号人,都是精挑细选的资深人员,还不算那些连带一起赎买或是征召过来的学徒和帮工之类,这可是一笔巨大的隐形财富啊。

    此外在江宁的官吏故旧中找人的工作,也进行的很顺利,一开始还颇多心有疑虑之辈,但是随着最先被拉过来的十几个人,通过各自亲疏远近的关系网,相互提携、推荐、担保之后,那些愿意跟我们走的人,顿时翻了十几倍。

    他们提出最多也是唯一比较一致的条件就是,只要我能保证带上他们的家人,并且有所安置,而不是被拆散开来,分类发卖到天南地北去,这点顺水推舟的小菜一碟,又怎么难的倒我呢。

    他们的用途和前景也打算好了,只需等到我的辅助大队跟上来,就可以着手进行了。有家世的人组织起来往后方送,算是我的附庸门人,中短期内可以充当某种师资力量,将他们多年从业的知识和经验,传授给那些挑选出来的藩生子和国人子弟,算是培养某种政务上的新生梯队,作为于壮大的军事力量相辅相成的某种未雨绸缪把。

    而那些没有家室拖累而年轻力壮的人手,则随军继续参加北伐大业。只要在辅助大队的序列里,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表现,就可以将他们分别安排到第五平等人的手下,充实后勤和内务的编制,以求物尽。其用。

    偶然也有人对我如此热衷收罗这些人的举动,而有所疑惑和问题,我也就用自家藩内领地的需求所用之类借口,轻易就搪塞过去了。

    在江宁休整的短暂平静时光,是相当有限,主要是在大败亏输的侯官、明州两只近岸水师,在收罗到足够掩护我们大队度过江去的船只之前,我们这些陆师就只能暂时望江兴叹而无事可做的。

    不过好在这两只水师里,也不全是不足堪用之辈,或者说那些骄胜意满的家伙,都在那一轮突袭中都死光了,或是吸取了教训丨剩下来的人和船,出于某种雪耻或者说将功补过的态度,继续保持相应规模的攻击状态。

    虽然无法派兵登岸作战或是大规模输送人员,但是用所擅长船弩、石炮和火炮的远程威力,虐一虐对岸那些抓紧时间,在几个适宜大规模运兵的江洲地段,试图抢筑防线和工事的江北军民。

    只需几炮轰过去打死个把监督的军士,那些原本就是被墙壁而来的百姓夫役,自然就会很知实务的作鸟兽散,赶也赶不回来。

    在此期间,江北的水军倒是象征性的,回应来了一些骚扰,不过都被布置在堤岸水墙上的长炮,给轰沉了十几艘后,被巡夜的水师截断后路,包了饺子或是送进江里喂鱼之后,就再也不敢过来了。

    乘着这个空档,抓紧时间囤积战场所需的各种物资,我们比其他部队还多了一些需求,就是大量的火药和铅锭,通过官军初步稳定下来,逐渐发挥作用的后勤系统,优先获取我们所需的配额。

    这时候,新军第七将的身份,就多少能派上点用场,作为国朝实验性的新式部队,要是因为供给不足而无法发挥战力,那岂不是成为天大的笑话,另一方面则是与那位后军置制使程煊留下的一点交情

    还有一些没法立即获得的资源,便通过与邻近的友军互通有无的手段来补足,比如用战利品和财货来交换他们手上还算充裕的大车和运畜等等。

    另一项以外的收获,则是来自陆务观的建议和提醒,让我开始搜罗起江宁民间的藏书,反正他们也用不上了,这些纸质的东西,那些军将多半看不上,不是胡乱翻找之后丢在原地长霉,就是拿去当作烧火的引子。

    因此,在那些本地人的配合下,短时间内我就弄到了两三万册的书籍,虽然林林总总的各种门类没有分类过,只要是疑似书籍的都要,因此都是成包成堆的抬回来。

    其中从珍贵的孤本善本,到寻常的家计,手抄都有,不过对我来说,只要是有字的东西,再不济,都可以给拿回去当作,少年儿童的启蒙读物。

    转机,却是来自大梁秘密战线上的突破,江北抵抗联盟中的高州兵,在抵达前线后,突然反戈一击的,击垮了曾经是对手的永州兵,数州镇守的大火拼,因为被焚烧和抢劫的面连烽火,连我们位于长江南岸都昼夜可见。

    最直接的结果是,导致脆弱的联盟土崩瓦解,剩下的藩镇虽然有心抗拒,但是在各自相顾之下,却被逐一分化瓦解,

    最先撑不住的,则是相继损兵折将的淮扬副总管府,作为淮南道的第二大势力,当代副总管兼留后,最盛时麾下三虎三子皆为豪雄,曾经令江南沿岸不得安生,小儿止啼三十载,衍生无数传说版本的“吞虎公”洪斐济,

    被火拼中仅存下来的一个军敢当军残部,突然发起反乱冲进牙城,杀光了牙兵之后,与妻妾子女财帛一起自焚与府中,

    失去了陆上的支撑和依托,紧接下来是隶属于江北淮阳总管府的江阳水军和六合水军余部,相继派人商洽投降,于是最后一点阻碍也消失不见了。

    其余的地方势家土族豪强,几乎是望风而降所向披靡,争相赎款献诚于道途,

    各有有些七老八十的人瑞出来表演,所谓百姓久苦于藩镇割据兵争丧乱之痛,日夜皆盼王师倒悬水火之类的戏码来。

    仿佛形势一下大好了。

    另一个消息传来,江西招讨行司的兵马,以大名鼎鼎的龙安军为先头,数日前已经夺去了江汉重镇鄂州,大破另一个强镇黄州军,逼降北朝的光州经略使和淮西镇守,一路长驱北上,连克阴山关、穆棱关、白沙关,礼山关、黄枧关、平靖关等数个大隘要冲,已经杀入淮南与山南交界的申州(今河南信阳)境内。

    而荆南行司和西蜀行司的兵马,更是已经水陆并进,横扫山(南)东道七个州,联手夺取了山北第一要冲,商州镇的大半,直扣关内的南面门户武关要隘。

    反倒是我们所在的东南路,被落在了后面。

    e终于有同人了,。真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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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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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介绍:
&nbp;&nbp;&nbp;&nbp;被穿越者所改变数百年后,大唐的辉煌与荣耀已然不再,大6中央王朝玉遍布诸羊大洲的海外唐人诸侯的矛盾,却已经不可妥协,一个充满黑暗与血泪的绵连乱世,能够为新的穿越者终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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