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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txt下载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四章 投效、人心(文字)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我坐在渡江的船上,随波起伏着靠向岸边,左右刀枪如林,甲光簇织,不免生出如此的心态和想法。

    既然江北两大水军都已降服,渡江就不再成为问题了,我出发的时候,京口那里甚至开始着手,修复那条过江的铁锁浮桥。

    只可惜这首,已经被那位穿越者前辈给抢先用了,因此至今还携刻在,鳌头矶的山石上供人观瞻,

    我能够抄的,也只有明朝杨滇的,作为现代三国电视剧主题曲的改版。

    只可惜,那些衣衫褴褛如同难民一般蠕动行走在江边的人群,多少破坏了这种豪情壮志。

    那些表情呆滞的江北百姓,衣衫不整和各种伤痕,明显遭到先前渡江的官军报复性的蹂躏,但是他们就像是无数次习以为常一般,努力相互搀扶着,或者抬着不幸死掉的人,向着一片凌乱的家园走去。

    事实上,绵连的乱世,很容易就一次次刷新了人们对于统治者们的下限,只要能够活着就好,其他都是浮云,或是只要咬咬牙就可以熬过去的坎坷而已,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一切就有指望。

    瓜步洲到了,踏上陆地之后,我们等于进入了传统扬州的地界,隶属与江阳县下辖。

    不过战火早已经随着再度出发的兵锋远去,淮南藩镇联盟的土崩瓦解,不代表着就是万事大吉。各种反攻倒算的策略和措施伴随着分化瓦解的勾心斗角

    我部人马马不停蹄的穿过一片荒败的江阳县,抵达了扬州现今的治所江都城,也是我昔日途径之地,再次驻扎下来,就地接受来自海路输送的补给和装备维护,重点是本地无法提供的火药。

    不过在过江之前,我再次处理了一个手尾,就是手上那批江宁军的俘虏,突然闹将起来,郑重其事的提出一个请求,期望能给我卖命一二。

    这个结果却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随后我才知道,居然是因为我让人给他们治疗伤势有关。当然,我也不是处于好心,或是人道主义之类的缘由,而仅仅是缺少培养战地救护的素材而已。

    留用这些俘虏的伤患,来进行缝合清创修补等战地急救的练手,好迅速传帮带出一批简单速成的医疗兵,反正练死了也不可惜,再加上简单的战地营养学禁忌和卫生防疫措施,这样一个军事医疗的体系,就初步成型了。

    但是这样却带来一个意外的后果,被铳击伤的事后感染死亡率颇高,如果没有相应的特殊工具进行处理包扎的话,

    因此粗粗的救治之后,我们的俘虏里居然有好些人活下来后,起了思愿意改投麾下为本军效力。

    用他们的话说,都是烂命一条,也已经为旧主拼命尽力过了,换个待遇更好的地方继续吃兵粮,才是因由之一。至少连她们这些敌虏都能有所善待,定然是一个有大胸怀、大气魄的将主云云。

    当然了,。我也早过了那种,被人一吹捧就飘飘然不可自拔的中二年纪,无论是否真心归心投靠什么的,他们这些俘虏,对我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点缀而已。

    虽然友军之中,也有从这些本地军队中,受降纳叛补充兵员的行举,但是信奉重点精兵主义的我,完全犯不上这么做。

    不过,这一次一贯没有这么主动作为的陆务观,却是一反常态的先沟通辛稼轩,又和他一起联手再次说服了我,从中接纳了部分人的投效。

    理由很简单,暂编第四营的价值和存在证明了,我们这只新军就算再怎么精锐,也需要相应规模专门配合我们,并且充当某种外围和炮灰角色的普通部队,或者说将比较精锐的核心战斗力,从日常的杂务劳役里解脱出来的需要。

    乃至用某种更加吃果果一些的诛心之言说,在这个席卷天下的北伐大势之中,我们这个初见雏形的小团体,也需要有足够的实力来发出自己声音,和创造建功立业的机会,而不是就这么随波逐流的泯然于大势,那怕是一群炮灰走卒之流也好,。

    先能拉起足够规模人马和装备,然后才有本钱依据自己所能发挥的作用和前景,向国朝谋取相应的编制和地位,显然是这一系列的战斗,多少给他们树立起某种期待和信心来。

    起码润州兵,也不是我像的那么差劲,因为润州其实是有唐以后的叫法,在此之前它还有另一个名字丹阳郡,没错就是丹阳郡,所谓“丹阳精兵”,乃至是三国至南北朝时代,屈指可数的几个,可以与北地争雄的优秀兵源地

    据说吴大帝孙权的解烦亲军,就多数出自这里,此后历代又是以南抗北的前沿,民风彪悍而好狠斗勇,哪怕在隋末乱世的,满地尘烟之中,亦是有所出

    直到大唐鼎立,天下一统海内无事,丹阳变成不重要的内陆腹地润州,然后乙未之乱后的这一百多年的争据乱世,又将这些丹阳兵的后代,给磨练出来

    别看他们经常被江北的淮扬军虐,那是因为水军不振被压着打的缘故,这次乃是上层直接丧失了抵抗意志,才比较平稳的易主入手的。

    但是数千名反乱的润州军为前驱,也足以⊥京口得而复失乱了好一阵子。事实上作为江宁军,也有相当部分兵源是来自附近的润州地区的。

    按照国朝体制,军行在外可以酌!情就地随征从役,以足军用,属于没有具体数目限制的临时编列,应虚而聚,应时而散,只要你后勤上,能够维持的起来。

    既然这样,我也从善如流,将暂编的辅助第四营,又扩招了一倍,达到了十一个大团,本地人和国朝兵拆散混编,用缴获的装备重新武装起来。

    然后我又从中象征性的挑选了十几个,比较精于老练的军士,编入我的亲直团中,作为邀买人心给与信任的措施,于是乎人心可用,。

    在江都接受进一步补给的时候,犒赏也终于到了。

    我也顺势发了第一次战地军饷,包括正薪、军种津贴和勤务费,辅员也有一半的收入,就连那些刚加入不久的本地兵员,也多少见者有份的给发了一点象征性的饷钱。

    我主要是用便于携行的小银宝和大白眼钱来支付,结果却未向因此生出一场风波来。

    看着手上几枚白花花明晃晃的大梁宝钱,很多人是需要狠狠咬了一口,才确信是真的,而不是什么哪来糊弄人的货色,这才傻笑着被后面急不可待的同伴给用力推搡到一边去。

    早年跟随我的那些第一营和第二营的老人还好,只是当场喜笑颜开或是谈笑风生的憧憬期许着这些收入的用途和规划。

    第三营乃至暂编第四营的,却是骚动了起来。因为据说,这是他们第一次拿到没有层层折水,也没有变价做他物的足额薪饷,

    群情激动之下,有些人当场涕泪满面的嚎啕哭了起来,然后有感染了许多人,当场变得哭声一片,让负责统计人头发放军饷的虞侯们,有些不知所措了,差点出动标兵队来弹压。

    我后来才明白他们失态的缘故。第三营主要是选自国朝陆师各军的铳手,平日就属于某种待遇和重视都吊车尾的垫底角色,而第四营主要来自那些二三线的杂号部队,还有部分本地转化留用的降藩兵员。

    要知道那些藩镇军队来说,除了镇守藩帅的牙军、亲兵能够比较足额享用正薪之外,其他部队按照清疏远近的重要程度和三六九等配给状况,也存在各种克扣和变通手段,

    有些杂号部队于脆就是用各种实物来折色打发部下,主要是积压的战利品或是清仓的陈年旧物,然后士兵拿到手还要到街上去找商家强行买卖一番,才能变成落袋的现钱,

    或者于脆让他们去抢劫士民百姓,来养家糊口填饱腰包。亦有无良之辈,直接在发饷的最后期限前,驱使他们去做送死的炮灰,好节省下相应的开支,因此通常情况下,能混个肚饱,还有抢劫的收入机会,就算是令人羡慕的生活和待遇了。

    而对于南朝的军队来说,虽然相对条件好一些吃相没有那么难看,但也同样存在各种亏空吃饷的弊端和内幕,最常见的温和变通手段,就是以防止逃亡为名,将士兵的薪饷按照季度发放,乃至拖延到半年才结算一次,

    只有到出征的时候,才按时给予足额发放,据说可以防止士兵逃亡和自扰地方云云。然后还有在发饷的时候,将发放的军饷由较大面值的制式银钱,兑换成质量参差不齐的散钱,好吃中间的利差。

    通过这些手段,这样期间截留下来的大笔军费,可以挪作他用滋生各种出息,去投资各种商也活动,算是比较有良心的了,而私下放高利贷,无疑是这些军将们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了。

    想我这种坚持按月发放薪饷的,而且自掏腰包,把成色不足的部分给补上的冤大头,简直是良心与道德的奇葩楷模,当然,我也因而被当作某种凯子和败家子,很是背后非议和嘲笑了一段时间

    这次发饷,却是触痛到他们内心深处的不堪之处了。

    因此人心可用之下,我于脆乘机做了一次热情洋溢的动员讲演,将他们煽动的嗷嗷叫,恨不得建功立业升官发财,就在眼前触手可得了,也将第三营被集体惩处的一点隔阂和怨望,一起抹平过去。

    紧接补给船团而来,郑艇所代表的军从商和军属的辅助大队,终于赶上来了。在江都与我们会合,

第二百八十五章 战淮南(文字)

    楚州,都梁山下,绵绵的细雨飘摇之中,驰废多年的通衢直道,只剩下泡在泥泞中的些许硬化路基残留。

    随着大声呼啸和追逐,奋力冲刺的骑兵,挥舞着刀矛,踏破了泥浆,撕裂雨幕,长驱而过,努力追逐着仓皇奔逃的身影。

    突然某种沉闷的声响,冲破了雨幕也压过他们的声音,然后就见那逐渐拉长的队列,就像是凭空被无形的鞭子,从侧面狠狠抽打了一下,多名骑兵当空被甩飞出去,喷涌着血水,肢体碎裂开来之后,才从空中四分五裂的栽翻掉落一地。

    而在侧旁的树林里,这才传来鲜明的喇叭声。

    刹那间林间绰约的人影一下子站起来,举枪继续发射着,倒下的树枝掩蔽之后,还有人推出了数门正在冒烟的小炮,

    随着相继喷薄的火花烟雾,散射开来的弹丸,刹那间夺去了数十名骑士的生命,更将他们冲刺的队列,给打散开来。

    其中一部分人开始提马回转着,放下狭长的厚背马刀,在马背上掏出短弓,向着人影和声音的方向,拼命射去,但是茂密而湿漉漉的枝于丛叶,大大妨碍了射界和穿透力。

    更多的弹丸随着雨幕中噼里啪啦的声响,咻咻呼啸穿透雨幕回击了过来,将更多目标显眼的坐骑,连带上面的骑手击倒击伤。

    “不要停……”

    “冲过去……”

    有人正在声嘶力竭的喊着。可惜已经完了,相互拥踏的队形混乱已经造成了。

    更糟糕的是那些未闻过炮击的马儿,几乎是惊恐踌躇着在原地死命打着转儿,任凭熟悉的骑手如何的驱赶吆喝,就是不肯转向敌人方位,而纷纷被此起彼伏的排射声所扫倒。

    很快林间被笼罩在发射的浓重烟雾中,就像是一层无形的屏护。剩下那些人开始纷纷跳下受惊的坐骑,努力步行着向着林边冲刺而来,然后纷纷被咻咻飞舞的铳丸,击倒翻起的泥浆之中。

    血水混杂着泥浆在人和马的挣扎踢踏下,混成某种浓重的褐色。

    在喇叭军号和吆喝声中,原来那些从大道上奔逃而过的矛手,也踩着泥水重新列队成不规则的阵形顶了回来,用寒光闪烁的密集尖刃和坚毅若无物的表情,将那些犹自在原地的骑兵逼迫的不住后退。

    当这些骑兵,终于想到脱离战场的时候。

    随着某种急促的喇叭响声,大量甲服武器杂乱的散兵,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加入到扫尾的战斗中去,将那些被团团包围的骑兵,用武器逼迫着分隔开来,逐一拖下马来砍杀戳死或是俘虏捆绑。

    很快地上就多了一堆堆剥光的尸体,和一串串只穿着单薄里衣,在雨水中瑟瑟发抖的俘虏。之前追亡逐北的趾高气昂和气势如虹全然不见了。

    我披着湿漉漉的雨衣,在亲军的护卫下,骑着马慢慢的从林子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你部情形如何,……”

    我看到负责亲自带队诈败诱敌的风卷旗,满身雨水大步走了过来道。

    “折损几何……”

    “还好啦……”

    他满不在乎的道

    “只是退的慢,被踩到了几十个,还有一百多号的伤势……”

    “不过”

    他脸有得色的道

    “这番战罢,只怕钟离镇的最后一点骑卒,也折了进去……”

    “只能躲在濠州城里苟延残喘了……”

    “也不枉我这一番狼狈的做作之态了……”

    自足以来就是打战顺风容易逆风难,打败战不足为奇,但是败而不溃就困难重重,若是能够因此将吸取了经验教训的!残余部队,重新聚拢起来,还可能成为走向胜利的契机。

    而在敌人的攻势之下,游刃有余的保持烊败的姿态,就更是一个颇为考验将领指挥和临机应变的技术活。

    目前也只有第一第二营,这两个既有足够信心和服从性的老底子部队,勉强可以做到这种比较精细的战术变化。

    “传我号令”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动,转头对着跟在身边的姚平仲道

    “稍稍善待俘获的这些骑卒……”

    “给他们生火和提供热汤……”

    “让穆隆提出一些来审查出身背景来历……”

    “看看能否转化一些为我所用……”

    “至少每一个骑卒,对于我军都是相当宝贵的”

    “等过来淮河之后,更是大有用处的……”

    “诺……”

    他三两下抄录完毕,盖上我的印鉴转而离去……

    自从,郑艇所在的军从商团和后勤辎重大队,给我带来了大批诸如火药、配件、枪管等急需物资和相应的随军畜力之后,我部的主动攻击性和求战意志,也几乎是水涨船高的迅速向上攀升了一大截……

    因此,在过江之后的这段时间内,我大大小小遭遇了有二三十次战斗,虽然其中大半都是强度较低,阵地推进式的主动防御战;或是跟在大部队之中,占据大优势下的追亡逐北式击溃战,但在考虑到相对有利条件下,也主动出击打了好几个高烈度的硬战,或是比较难啃的攻坚战。

    比如在庐州境内的巢湖边上,我们用翼型大展开的排射集火,加上中央的排炮轰击,正面击溃了了守卫巢县县城的庐州军出城迎击,然后韩良臣带领教导队绕过扩乱的敌阵,径直冲到他们后方的城门下,随着逃亡的人流乘乱冲进去。

    一鼓作气的用短铳马刀经过一番拼杀战斗,夺占了城门,而将内外敌军隔断开来。数千城外的庐州兵就此头像之后,城内残余守军也无心再战,从别门开城而逃。

    一举轻得一座完好的城邑。

    又或是在舒州与寿州交界,霍山县的阻击战,

    为了阻截大举撤退的寿州军,逃回到城高粮足的寿春镇去,拥有机动能力的标兵团和教导队,数百骑乘抢先奔驰上百里,以七八成的满编率,赶到霍山治下,就地据险要而构筑阵地,然后插满携带来的旗帜,又用所有的骑手大张旗鼓的外出游弋,做出一副战地侦察的姿态来。

    令匆匆赶到的寿州军先头,不敢轻举妄动而就地等待后援回纥,等到他们聚集足够力量,发动几次试探性进攻都被击退,也摸出实际虚实之后,我的另一只轻装的先手部队,也翻山越岭抵达了这里。

    韩良臣乘机以教导队里的少量骑兵先头,后援的生力军跟进伴随,居高临下发动了一次反袭,将他们杀得四散奔逃,一只追到军队的集结地,焚掠了好些营帐物资,才从容退去。

    然后对方几乎是赌徒似得用添油战术,一次次加强攻击力度和规模,但又一次次被挫败在经过加强的防线上,等到最后我的炮队也紧赶慢赶的出现在战场,推出隘口,对着下面发射起来之后,他们终于放弃了最后的努力。

    分作数部,转向别处开始脱离战场,可惜官军本阵追击的马队也赶到了,最后能够逃回寿春镇的,不足千余人。

    事后。我们得到了他们战场所遗堆积如山的辎重甲械,不得不就地发卖和处理掉一些,才能重新出发。

    火器杀伤力持久而后发制人优势,也在战场作为磨刀石的磨砺中,逐渐被凸显出来。就算是那些新被吸收和补充进来的各色兵员,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火器(铳手炮队)为核心的战斗方式。

    在战场上依旧抱残守缺或是不知道变通的人,是没法活的太久的,无论是面对敌人的刀枪箭矢,还是来自背后的友军怨恨,而只要还是活着的人,也不会拒绝更加省事省心,也更有效率的战斗方式和新战术。

    而以第一营和第二营为主的核心部队,甚至能够通过某种配合,简单穿插分割敌后或是侧翼,而打出几场颇为像样歼击战来。

    哪怕他们仍旧会忍不住在私下抱怨我这支部队,过于苛严的纪律和日常训练制度,特别是我要求他们识字的强制规定,对许多人来说,那是要了老命了。对他们来一辈子只知道提刀厮杀就够了,居然要还被逼着去一些“为什么杀人”“为谁而战”之类不知所谓的东西。

    尽管如此,某种高压之下的逃亡或是脱队的事情,却是寥寥无几,屈指可数。当然这也有足额的,以及我对军功奖赏和战利品分成,从来不打折扣的缘故,

    就算上头不能及时给予,或者以某种理由卡住,我也会明确宣布告知来转移仇恨,然后自己掏腰包给予奖励和荣誉,如此下来,正可谓人心可用而事事争先呼。

    在江北淮南一带征战的官军中,也小有名气的,甚至出现所谓的新军左厢“能攻更善守,后方当无忧”的流传段子。

    铳器善守不善强攻的印象,则被更进一步增强,这让人有些无奈也无语中

    虽然在攻击力的输出上,缺乏一鼓作气的爆发强度,但也胜在持久而稳定,直到战斗结束都波伏很小,敌人在几度爆发都不能突破阵线的情况下,血性之勇就会被托块消退而迅速陷入疲累低潮,转而在持续杀伤下崩溃。

    当然还有因为江淮之地河流纵横水网密布,实在不利于骑兵行动的缘故,因此我们没有遇到大规模的骑兵战。

    偶尔有部分本地的骑兵突击,我们也可以仗着数量上的优势和配合,将其在距离之外压制、驱逐,或是被步卒近战纠缠住之后,以一定代价成功将其击跨。

    虽然作为曾经征战烈度最大的地区,号称“江淮斗兽场”,淮南藩镇中虽然不乏一些智勇过人,或是能征善战的存在,但在南朝以举国之力发动的大势碾压下,都不过是稍大一些的杂音而已,不是力战而亡,就是穷途末路被部下献了脑袋,或是早早识时务的成为北伐大军中的一份子。

    此外,作为铳兵的一大长处,只要携带了足够的弹药,哪怕长途行军之后,依旧可以保持相当的战斗力,毕竟,就地列队装填射击所需的气力,和杀阵厮杀肉搏所需的体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而在选择兵员的身体素质上,要求更低也更多来源。

    作为整体在急行军之后,所谓强弩之末的短板,也被很好的弥补了起来,有所准备的弹幕和火力,足够让任何遭遇的对手大吃一惊。

    因此在相对充足的物资补给和维持下,作战范围和持久性,也比大多数同样编制的传统老式军队,更大也加出色的多。

    相比之下那些冷兵器为主的传统军队,在长距离行进或是突击行军之后,就只能个人意志、士气,将领的个人魅力和指挥、号召力,熟悉的战场环境、风向气候等天气天气因素,在内的各种弹性随机条件来,进行有限的加成和补充。

    因此又反衬出我这只部队的综合适应性,除了攻坚有些乏力之外,几乎各种环境和条件下,都能保持相应的战斗力,

    而就算是攻坚乏力这个问题,也是针对那些有相对高大城墙保护的城池而言,普通的村镇堡寨也根本挡不住我们的火力集射,再不行也可以用辅助军那些步兵,强行堆过去。

    而且这个不足,也不是不可以解决的,大可以通过相应掷弹兵和炮队的配属,来进行加强和补足,只是出于某种缘故,在这个方面的诉求,我们被人给卡住了而已。

    当然,南朝大量军队中,也不是权势那些顽固不化,不知变通的保守之辈,这只新军的表现随着战绩增加,也不免被某些人看在眼中。

    比如有别军的将领,开始尝试着将分散军中的铳手集中起来使用,并在守垒和野战中,都取得了一定的成效,这也多少抬高了那些原本老弱充任的铳手,在军中的待遇和地位。

    不过想要效法我的做法和军制,这可不仅仅是相应战术和理论建设的系统性工程,还涉及到相应配套的初步功业营造体系,可不是那么好山寨过去的。

    光是一个统一口径和量化装药的,就足够令他们费时费心的折腾上很长一段时间。至少我作为新军的武器弹药,是在少批量自产的情况下,逐披换装成型的。

    而他们需要和后方那些积重难还的后勤官僚,和军器、将作两大军功产业体系下的既得利益阶层们,去斗争扯皮,才可能有所结果的。

第289章 战淮南二

    徐州彭城治内,石狗湖畔的燕归苑,正在举办一场规格颇高的宴会。

    只是除了那些受邀而来的客人之外,无论是苑中侍女还是婢仆,都没有人能够接近宴席主厅嘉华轩的一百步之内。

    所有的陈设递送,都由哪些四下警戒的水泄不通的虞侯和牙兵,代为层层转送。

    而在全数用南方天然红色巨木嵌构拱架而成,不见一件铁器的嘉华轩中,各种用犀角、玛瑙、翡翠和其他珠宝缕空镶嵌的珍贵杯盏,却被胡到处信手堆放着。

    长案上,那些昂贵精美的金银掐花食具,所盛装的珍馐美味,也已经冷的不能再冷了,却没有人赶上来撤换一二。

    在场的有数十人,老少中青各种年纪皆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举手投足间,那种久浸行伍的气度,和本能去摸握这腰间刀剑的习惯性动作。

    他们都是手握部曲,称重一方的军帅,镇主或是守臣,仅此为了一个共同的理由,才聚到这里来的。

    南朝大梁的兵马已经打到了淮河对岸的楚州,因为他们有再多的嫌隙和不和,也不懂得不在最有势力和号召力的青徐镇主持下,到这里来共商对策和建立沿淮防线的事宜。

    只是会宴的气氛不太愉快,甚至多次出现冷场和争端,都靠身为主人家的本地代表,极力调和和弹压,才会没有翻脸挥袖而去。

    主要是,针对主要清野坚壁的方略,以及全盘动员合力一处主导权和投入分配,而争执不下,毕竟,这些自家治下,;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盘剥压榨,下辖百姓是一回事,但是让他们毁弃自己的额地盘,为大举做贡献,又是另一回事了。

    沿淮的几个军镇,更是担心自己首当其冲,做了炮灰而得不偿失,又担心后方的邻镇,别有用心,乘机吞并自己的势力。

    好容易在作为召集方的青徐镇的全力担保和威逼胁迫的强压下,暂时达成大致共识,然后又是因为重点阻击和抵抗南军的方向和位置,而相持不下。

    抬进来演示的大沙盘在口沫飞溅和各种拳脚挥舞中,被一次次推翻和打乱,亢奋和疲惫的神情,交替在这些割据一方的“大人物”身上。

    几个被装载大银盘的首级,给呈了上来,赫然是先行离去“休息”的郑定军军使和海州观察使、水军提调等人。

    然后在众多甲士的簇拥下,随之进来的,还有据说已经退隐的前代青徐节度使,淮北都督,检校尚书左丞的杜归申。

    血淋淋的人头和再次出现的老镇帅,这让在场剩下的人顿时恍然大悟,却又凛然惊悚起来了。

    这位看起来精神硕毅的老令公的复出,这也意味着现任那位留守,已经说话不管用了么。他们几乎是本能用身体的实际行动,拉开与那位宴会召集人的距离。

    最后,对方身边只剩下几个表情惶然,不知所措的亲信部将而已,都是他这些年提携到青徐镇各州的防御使、

    看到自己的积威犹在,又见到儿子隐然被孤立而脸色煞白,愤恨又无奈的模样,这位须发皆白的前代节度,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诸君既然来了,就暂且稍安勿躁……”

    没有理会在场之中,如丧考妣的当代留后,杜令公中气十足的道

    “且听朝廷使臣,如何分说……”

    “朝廷使臣?……”

    一个声音小心的质疑道。

    “朝廷的大军,已经过密州……不日将达”

    有些志得意满而矜持的高声道

    “所以诸位,尽可放下信赖,共御南逆了……”……

    以此同时,一骑刚刚冲进洛都的西平门,然后打着急递的专属旗号,长驱直入洛都大内,给北朝的君臣们带来以下消息

    “楚州大战已经尘埃落地定,”

    “淮南诸军号称十万,对阵南逆八万鏖战数日……”

    “最终淮南联军大败亏输,自淮南大都督朱勉以下各节度、留后、采访、观察、经略,镇守、防御,团练、都知、镇将数十人皆以身死……”

    “淮阴。山阳两地,自布政使以下,残留官佐开城出降了……”

    “截至发汛之日,南逆兵马,已然开始度淮了……”。

    楚州境内,

    淮南漕河流经的白马湖畔,作为楚州大战外围的战场之一,余烬袅袅,尸横遍野,满地胡乱倒插的旗帜和兵器,

    来自濠州钟离镇一支支援楚州的偏师,马军一千外步军五千,全数折戟在这座古老的湖泽之畔。却是因为,他们在试图走近路的过程中,作为先头的马军,居然误入了延伸到岸边的一大片泥沼,

    当藏在湖畔草泽之中暗哨,带回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驻扎在漕河边上水驿站里,负责保护后方河槽安全的我,当机立断决定主动出击,咬一口这个送上门来经验大礼包。

    然后,他们被藏在草荡中的铳军,好一阵子排射,直接打掉了锐气,然后我在正面用装备相对差的散兵和亲直团携带的将旗,由杨再兴做好吸引敌军注意力和攻击的诱敌目标,教导团和标兵团在侧骑马运动牵制,使其不敢投入全力。

    借着这个掩护,我随第一营和第二营运动到侧后方,缓缓抵近数轮攒射,白兵冲击就轻而易举的打散了这支劳师远来的偏师,才知道他们是来偷粮道的。

    战后,

    一行行满身血迹,衣衫褴褛的俘虏,正在被赶进河水里洗刷干净,起初他们还以为这是某种变相大屠杀的前兆,没少转身哀告哭号了好一阵子,才被成片推推搡搡的赶到湖水里去。

    然后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会错了意,白受了一场担惊受怕的无妄之灾,却又喜极而泣。

    看着这一幕的谷老四却有些寡然乏味,要知道他之前也曾是其中的一员,然后将注意力重新转会到手头上来。

    他正在小心翼翼的侍弄着一杆火铳,虽然只是把成色老旧的长铳,但也足够让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按照教导口授的规程和细节,进行拆解、搽试和上油。

    虽然他动作上有些笨拙和僵硬,口中还自我催眠式的念着什么,与行云流水的利落相去甚远,但是不妨碍他勤能补拙的精神,用加倍的时间和精力,去操弄伺候这个要命的玩意儿,变成自己机械性的动作。

    别看这么一根简简单单的铁管子,拆开就那么零零碎碎的大小十几件,却是比强弩还要犀利的,杀人于无形的可怕武器,只要填满塞紧一个半截指头的药粉,就可以迸发出出巨大的力量和声响,用细小的子丸,请贯穿数十步外的甲衣或是手牌,而一响一个洞的取人性命。

    而且不比弓弩肉眼可见的势头,来去无影,根本防不胜防,是那些贯战老兵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因为被这玩意儿打一下,就算不马上死,也会去了半条命。

    因为子药往往深嵌在肉里甚至是骨头上,上面还有余毒,若是不能及时清创挖出的话,伤创宗室难以愈合的,反而会随着天气或是活动,而深处溃烂或是毒热发作,足以让人死去回来的好生折腾。

    但是取创岂又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铅子可不比箭创,直接割断拔除就好了,只有拇指大的弹丸,深嵌在人体内被血浸润的滑不留手,还会随着动作或是血脉流动而易位变形,普通的刀针手段是无计可施的。

    因此大多数情况下,那些无奈的伤员,就只能用手指探到血流不止的创口中,用力摸到疑似铅子的事物,再用圆头小勺扩张伤创后硬生生挖出来,这同样也是一个相当要命的活计,足以让大多数意志坚定的人,也不禁要痛煞过去。

    至于事后的养伤恢复,依旧是听天由命的,身子骨好的或许能硬熬过去,熬不过去就死于创口溃发。

    甚至有传闻说,被这东西打死的人,连魂儿也被铳器收了去,变成为虎作伥式的伥鬼,就等着找下一个替死鬼,而且杀的人越多,准头就越好,打伤人也更加要命……

    对此,谷老四很庆幸自己能够改行做一名铳手,再没有比站在远处就能杀伤收割敌手性命的,更安心妥贴的事情了。

    几次死去活来之后,他倒八字的霉运似乎终于被翻转了,先是被治疗好了铳伤,然后又不明所以然的成为了,被选入主将亲直团的十几个幸运儿之一。

    只是加入亲直团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里面都是些精干老兵,长短远击用铳和近身拼杀一般的利索老练。

    作为其中的新员,战阵拼杀技艺,谷老四自认不会拉下太多,但是用铳,就完全是一件新鲜事物了。

    但更让他烦恼的是,作为亲直团的一员,他居然还要重新学习认字和简单的算术,这可要了这个一辈子只知道听令拼杀的谷老四老命了。

    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唉叹一声,却手上的销子,都装反了位置。

    而负责给他们补课的,则是那位罗将主帐下的虞侯们。

    他们也被称为训导,大概保持数十人的规模,日常除了少数人轮流听从跟前奔走,或是扈从左右充当书记,文簿之外,其他时候,则要负责起军中的训导事务来。

    也就是以队和火为临时配发的单位,教授那些底层新补充的将士认字,以及相应的操条口令,简单的军事理念,乃至替那些将士写写家书,计算一下薪饷和战利品收益等勤杂事务,都在他们的范围之内。

    当然,作为主将直属的虞侯,据说他们也有听取底下将士呼声和反响,将其汇总给本官的其他职责。这对中下层的那些队官、火长们,也是某种变相的威慑和制约,让他们没有多少上下其手或是肆意妄为的机会。

    据说他们多数是武学的科班出身,缺少实阵的经验,但是具有一定文化水平和军事理论素养,对于本官也很有一股子推崇和服从性,倒也算是某种物尽其用。

第290章 战淮南三

    淮河,古称淮水,与长江、黄河和济水并称“四渎”,不过见过了长江的雄阔奔流之后,不过一里宽的淮河就显得有些波平浪稳,因此,相比堤岸耸立的长江,这个时代的淮河上下几乎看不到任何造堤的痕迹,

    作为古时的文明摇篮之一,和农耕技术最早的发源地,淮河两岸沿途最大的特色是,历朝历代沿袭下来的,几乎无所不在的支流和各种水利灌溉设施,将横贯东西出海的上千里淮河流域,都变成水网密布的良田沃野,

    其中被称为芍陂的旧址,甚至可以上溯到春秋时代,由楚相孙叔敖主持修建,与都江堰、漳河渠、郑国渠并称为我国古代四大水利工程。

    不过绵连百年的战火之下,现今大多年久失修或是已经淤积了,只剩下前朝隋代贯通的通济渠尚在使用,还可以行中小漕船,一直通到北地的汴水去,也是以南输北的重要渠道……

    自古淮河与秦岭一起,作为传统中国南北的基本分界线,一水之隔,两岸人家的衣冠饮食风俗,气候水文气土壤植被以及农业生产、都出现了明显的相异了。

    由此产生的所谓豆花、粽子和汤圆等传统口味上的咸甜之争,甚至一直蔓延到现代社会,成为无数键盘大旗党,在网络论坛上争相厮杀角逐而长盛不衰的异端之争。

    所谓南旱北涝,东干西湿,南北不同风,东西相渐变的地域特色。不过我在这里看到的,只有破败凋敝和死亡,所谓白骨露于野,阡陌如鬼域。

    不仅仅是因为战火,还因为之前持续数月赤地千里的大旱。淮北的许多大晓河渠都已经干枯见底了,只剩下被晒干而如龟裂状的淤泥,踩下去粉尘飞扬的十分呛人。

    在淮南感受的淮南相对湿润温暖,在踏上了淮北的土地之后,则变成火辣辣的干烤。因此那些负责清野坚壁的淮北兵一放火,就是绵延不可收拾之势。

    这也是那些江淮藩镇对付南朝的手段之一,历史上大梁的各路行司,也有出兵北进到江淮和山南一代的成功例子,只是被这些藩镇连横合纵起来,用各种手段拖延和组却在坚城要冲之下,久久不得寸进,师老疲敝而力尽,再加北朝中枢来援之势,自然就会退而归还,只是他们显然低估了南朝这次北伐的决心。

    错落起伏的丘陵之间,是大片沦为废墟的田野村落,前后望不到边的长龙,正徐徐行进干渴焦枯的土地上。

    走在先头是数列披甲的矛手,次列的是大队持盾的白兵,而居于中段的则是身背火器的铳兵,每隔一段就有一些畜力的平板大车夹杂在其中随同行进,这样他们可以轮替坐在大车上来恢复部分体力,两侧是驰骋往来接力传信的骑兵,辅兵和辎重被拖长在最后的位置。

    空气中还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焦味,除了残垣断壁还是残垣断壁,视野来回之间,满目是各种熏黑斑驳的残留,让士兵们忍不住觉得干渴而烦躁,而频频拿起壶具喝水,然后惹的士官和老兵,一遍遍的训斥和纠正。

    过多的饮水,也意味着更容易尿频和脱队掉队的风险,而任何一个老练的兵卒,都懂得在行军中控制自己饮水和排泄的生理频率,以最低限度的保持自己的身体状态,和大队人马休息间歇同调一致,好应对各种突发的状况。

    淮北干旱的严峻现状,让我们格外搜罗各种装载器具,多携带了数倍人畜饮用的水量,尽管如此,在遇到敌人之前,还是需要控制消耗,而尽量利用沿途就地找到的水源。

    根据随军匠师的勘测,这一代地下水位已经下降的很厉害,大多数村庄城镇废墟里找到的水井,都已经干枯,或是只剩下一些粘乎乎的泥浆。

    于是更多的柴碳被收集起来,堆在尚有空余的板车上,一方面可以用来过滤水中的杂质,另一方面可以作为应急的燃料来烧水。

    而我被数百步骑簇拥着,挎着灰熊猫五世缓缓奔踏期间,感受着所谓“人一过万,无边无际”的成就感,追击着所谓“莫须有”的逃敌,渡过了淮河之后,现今我的麾下也达到了八九千号人了,

    主要分作三个层面和序列,第一序列是以三个火器营正编兵员为核心的主战部队,也是专门负责攻战和决定胜负的拳头和铁锤;

    第二序列是暂编第四营里以冷兵器为主的六个辅军大队,平时主要负责守垒和屏护核心部,遇敌则是先攻的前驱,或是配属具体营下充当近战的掩护和策应,因此辅兵大队,也是主战三营里,战损白兵和矛手的优先补充来源;

    剩下占了近一半比例则是,只管基本吃用不领军饷,但是可以分战利品,兼带战场打杂驱使劳役的外围散卒,也是辅军大队的递补来源。只是相比装备相对整齐统一的辅兵大队,他们就要杂乱的多了。

    再加上留在江都经营后方事务和中转物资的辅助大队,数量编程上堪堪抵得上一个不满编的军。

    这些散卒也是某种妥协之下的产物,随着战线的推进和补给线的拉长,主要是为了应付后方那些,饥肠辘辘盘恒于道路的流民或是江淮之地被打散后沦为匪寇的散兵游勇,而用那些本地降卒和俘虏择选精壮,用战场缴获的武器兵甲改造而成的炮灰中的炮灰。

    毕竟,用精干老练的火器营去对付这些道路上的状况,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就是辅军大队也有些大材小用的浪费,所以这些有足够的力气和体质,能够承当各种艰苦劳役,又有一定武装自保能力的散卒,就成了某种廉价替代方案。

    要知道江淮逐渐平定之后,这种被遣散或是的藩镇地方部队,简直不要太多,能够被择优留用的只在少数而已,因此有同乡去吆喝两声,一拉就是一大群。我本来还想给这些沿途收编挑选出来的散卒,多少发点常例钱什么,但是被其他人集体劝止了。

    理由很简单,在这个北地的乱世之中,对于这些时常困顿于饥饱之间的丁员来说,给他们发钱还未必如相对充裕的物资发放更加管用一些。

    同样的钱财支出,用来打点粮道获得更多有限的补给,或是和友军交换多余的军需物资,乃至折价在后方采买一些罐头口粮什么的,显然更加经济合算的多,而且完全可以维持更多的数量。

    但所谓贪多嚼不烂,所以保持在现在这个三层递进的略大规模就好,这样就算其中有所异动和反乱,我手上的三个营头,随便一个都可以轻易压制或是歼灭这些不安和****的苗头。

    持续一天两夜的行军之后,我的游马前哨,终于发现了城门禁闭,如临大敌的下蔡城(今安徽凤台县附近),上面插满了颍州军,以及一度消失见的钟离镇的旗帜。

    终于发现像样敌人了,我明显感到左右似乎都松了一口气,私自越境追击的借口,终于有了个目标,不然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的。

    展开代表我主将的猫爪印旗,以及边上绣着新军左厢大字的,大团火焰交错闪电的风雷旗。城头上顿时骚动了起来,甚至有人大声嘶吼叫喊着这么,可惜距离远听不清楚。

    然后约两丈多高的城头上,连锁反应一般的开始咻咻的放箭,只可惜就算他们居高临下,但是射程离我们起码还有老大一段,因此最后只有一些杂草一般的箭矢,咄咄的落在我们前方的地面上,最近的一只也有数十步远。

    我的队伍中顿时哄声大笑起来,继续有条不紊的完成了半包围的变阵,然后除了少数警戒的游弋小队外,其余全部坐了下来,开始就着壶具喝水,然后吃起干粮来。

    而那些散卒,则涌到前方去,以那些弓矢的射界为参照物,用铲子镐等工具,掘土如飞的挖起壕沟来,

    另一些散卒则将大车上成捆的军械帮运下来,按照队旗和番号在带领下,逐一分发到正在休息和进食的士兵手中,多数士兵接过武器放在膝盖上,继续完成简单的进食,而已经吃完的士兵,则开始调校弓弩的弦张,或是检查和清理火铳的内膛和燧石。

    猎兵队已经匆匆离去,开始侦查环境和需找合适的射界,在攻城中他们暂时排不上用场,就环岛外围去寻找制高点,充当警戒和暗哨。

    不多久,后队的炮车也被推上上来,用装满湿润沙土的带子,正对着城门的射角,临时堆一个护墙和斜坡来。

    在散卒们的努力下,很快一条长长的不规则浅沟,就初步成型了,沟宽五尺,正好让人一步跨不过来,那些被挖出来的土在沟内一侧被堆高,押紧,拍实,形成一个与沟底高低落差的胸墙。

    然后以这条沟为基准,两端由骑兵拉着绳子拖出平行线,就是左右营墙和壕沟的位置,接着再挖一个交叉的对角线,作为营地内主要的排水沟走向,而在四个对角垒土为台,作为四方观哨,由远程射手站立警戒。

    然后土台之间,按照半身间隙,插上砍伐而来的削尖木桩,没有足够的木桩就用长矛对外斜插,交叉捆绑固定之后,就形成一个比较稀疏的拒马珊墙,沿着珊墙继续堆土,就构成新的胸墙。

    然后所有的辎重被堆在交叉线的中间点,用大板车围绕起来,构成第二层营区,中间再隔成中军,畜厩、武库等若个不同功能的区域,这样一个立营的基本准备就此完成。

    然后士兵的营帐就在内外两层之间,在依照排水沟的走向,而逐行划分出来的方格地面上,一一搭建起来,地面都会被用比较干的沙土垫高一层,方便排水和清理生活垃圾,然后铺上干草垫或是卷席子,再辅以铺盖,就是临时的起居之所。

    每顶营帐间留有足够行兵和巡曳的通道和距离,一般以一矛之递为准。

    按照五花四角分布的每二十顶营帐之间,还必须留有作为蓄水池和防火隔离,兼临时取水点的大型深坑和引水渠道。所有帐篷开口一致朝着所在方向的营门,如此才算扎营完成。

    剩下的就是添置外围警戒和巡哨,在壕沟和胸墙上增置一些防御措施,在外围拓展的陷坑。伏弩、地刺之类的设置。

    这时,城中的守军,才似乎反应过来,经过了某种哗然和争执之后,城门缓缓的洞开,大队打折颍州旗号的敌兵在,骑兵队的前导下大举掩杀而出。

第292章 战淮北二

    前章战淮北,应该是第二百八十八章,发错了就没法修改了,就此道歉

    仅仅用一夜的光景,环庇伸的堑壕就挖到了城墙的射程之内,

    听了一夜的动静,迎击失败仅有少数逃还的守军,就连点起火把出来查看,和采取对应措施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在沙沙的施工声中,毫无作为的度过了一个难眠之夜。

    带到天明的时候,在晨曦和雾霭之中,看到对面蜿蜒的壕沟和上面支起的连片挡板,甚至连露水还是新鲜的。

    当太阳高升之后,

    砰砰作响的铅丸如雨点一般的倒在斑驳的砖土城头上,溅起无数尘土和碎屑,也打的那些守军里的弓手,任凭将军官们如何催促,也不敢抬起头来。

    偶然有守军一不小心露头出来,就被流弹打的碎如裂瓜,颓然伏倒一旁。

    而在攒射的铳兵队列之间,还间杂十多门小炮,此起彼伏的轰鸣着,将成片的散子,从城垛崩毁的裂隙,倒灌进去,打的躲在后面的守军,一片的惨叫哀呼。

    在铳队排射的掩护下,那些辅军中膀大腰圆的选锋士,大声吆喝着,开始推着板车改造成的移动大排,向前一直顶过去。

    靠近墙根之后,城头上开始抛投各种东西阻止他们。随着滚滚而下的砖石如雨,不时有人头破血流的惨叫起来,或是被击倒在地没了气息,然后死伤者就被拖到一边,由后面的人补上去。

    在士官的喝令和督促下,他们就像是一条缓慢蠕动的长龙,硬顶着那些滚滚而下的砖石和钉木,坚决而顽强的挤到了门楼下,城头上的反击也变得激烈起来。

    他们几乎是冒着随时随刻被打倒打杀的风险,拼死露头出来将大锅的滚水和热油一起浇淋下来,顿时在门楼前,浇淋出一片惨叫声滚热熏人的焦臭味,然后和这些滚水热油、石灰一起雨点般掉落下来的,还有那些被排射所击杀的守军尸体。

    仅仅是稍稍的停顿之后,来自后面的生力军,就很快取代了阵亡者的位置,踩着层叠的尸体,将还有气的伤者拖到一边。

    然后将数十面大排,相继树立堆砌起来,架成一个可以谢谢屏护上方和两侧的临时性掩体和甬道。

    沿着这条临时构筑的甬道,更多的选锋用手牌,掩护着两门架子上的小炮,径直抬到门楼下,对着城门,。

    然后,就有老练的掷弹兵冲上前去,将用绳子捆好的火药包,用木锥和铁钉,钉挂在木制的厚实门板上。

    点着信香之后,又飞快的退到大排后面,俯下身体捂上耳朵。

    轰的一声,尘土和碎片喷薄而出,像是雨点一般噼里啪啦的打在大排面上。

    不堪重负的城门,在在内而外的力推下,崩塌在地面上卷起大蓬尘土,露出后面严正以待,跨刀持矛的身影。

    迎面喷薄而来的散弹雨,霎那间将不算宽阔的门道,连同簇拥在里面的甲士,一齐变成血肉喷溅的修罗场,

    紧接着又丢过几个手掷火雷弹后,沉闷震响的尘烟翻滚之中,门道之内在没有可以站立的活人。

    然后手持斧锤,身披两重甲的白兵先头队,踩着满地软绵绵的血肉狼藉和还没有断气的人,一鼓作气高喊着冲过短短甬道,迎面撞进那些从各个方向匆忙聚拢起来,还有些慌乱和震惊的队列,

    猛劈大砍的将他们杀散穿透过去,然后返身就地组成简单防线,掩护着那些后续的轻装白兵,从他们身后呼啸折转冲上城墙的台阶,将那些弓箭手和其他搬运石块木头的守兵,一一砍翻或是推下城楼,追逐这满地血腥狼藉而开始控制门楼的要点之后,这场攻城战役就已经宣告落幕了。

    然后是,城墙上那些士气崩盘的守兵,在混乱中开始抢劫城中的民居,或是自发的像其他城门逃亡,意图逃出城去,却被早已有所准备的教导队和标兵团,给堵了回来。

    “就这样结束了啊……”

    我有些意犹未尽的放下单筒咫尺镜,走下望台,对着跟过来的值日官沈霍伊吩咐。

    “注意收拢部队,严禁私自行动”

    “教导队负责巡逻和维持纪律……”

    “标兵队留在这处城门里,作为应急机动……”

    “在城门内设立伤兵营和救护所……”

    “第二营和暂编第四营进城,执行肃清和物资收集,……”

    “第一营留守营地……同时约束和控制那些散兵队……”

    “捉生队配合第三营,在硖石山方向设立预警阵地……”

    然后我转头对直属参事第五平道

    “弹药和兵甲消耗统计处于来没有……”

    “各队的配合和武器利用效率,是否还有提高的空间……”

    “各队的训导虞侯,负责收集和编写战后感想和心得……”

    “明日我就要看到结果……”

    这时,将虞侯赵隆那里,审问守军俘虏的结果也出来了。

    然后我才知道,下蔡这座小城里居然一度聚集了上万兵马,主要分作两部分。一部是本地聚集起来的团练兵和乡勇之流,一部则是渡河投奔颍州的前钟离镇旧部。

    昨天贸然出城迎战,而被我们击溃的,乃是本地的团练兵,外加颍州州城派过来一只马队。因此今天守城的主要力量,那是客居此地的钟离镇一部,被安排在这里就食和驻扎,大概有四千多人。

    因此,城破后,抵抗意志才崩溃那么快。

    我一边听着他们的口头汇报,一边马不停蹄的走过门洞,穆隆领着亲直团的一只马队,早已迎候在前,簇拥着我穿过满目疮痍的城区,在沿途游曳的军士致礼和问好声中,径直来到了还算完好的,前后三进的县衙之中。

    比较宽敞的前厅大堂,已经被匆匆收拾整理过,挂起帷幕放上书架和桌几、橱柜、案卷,就成为我发号施令的临时中军。

    这时候,陆务观那里也送进来伤亡统计,由姚平仲念大声宣读道

    “第三营阵损一百七十一人,第二营阵损七十四人……”,

    “主要居于前列为城头飞矢所伤……”

    “暂编第四营战亡五百六十九人,伤二百三十七人……”

    “大多数佚于门楼之下……以第二、第三、第七大队,折损最众”

    “散兵队战亡五百七十二人,”

    “其中城墙助攻三百零五人,五十七人为阵前执行军法所杀,二百一什人阵亡于巷战……”

    我微微点了点头,相比我们的对手规模和数量,还是有守城的防御加成,这个伤亡比还是可以接受。这些年见多了了各种各样的生死之后,伤亡对我来说,大多数时候,也就是一个纸面上的数字。

    “还是老样子正编三营的缺损,从暂编第四营里择优递补……”

    “暂编第四营的缺口,到散兵队里选人……”

    “优先考虑那些年纪轻,学东西快,容易塑造打磨的……”

    “至于散兵的差额……”

    我顿了一下,才道

    “悉令就地补员,顺便征发役夫好了……”

    这也是我军的一个惯例,每驻一地无论如何,都要找个理由和借口,对控制区所有的成年男性进行编管,虽然肯定会有许多漏网之鱼的,但是至少可以有效减低城中的治安维持压力,削弱潜在的反抗力量。

    毕竟,大多数青壮年都被控制起来之后,剩下的老弱妇孺,想做点什么,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然后再其中,再用各种手段劝诱和分化,或者说忽悠一些,没有家世拖累或是对于现状不满意的年轻人,作为补充的新血。

    至于本身是抱着怎样的动机和心态,反而不重要了,反正进了我这只军队之中,就有的是办法和手段,重新塑造和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和三观。

    这一点创意和构想,却是来自后世太平天国初期的男女营制度,虽然作为太平军自上倒下,都有很多被诟病的地方,但是作为一只成功建立政权,并活跃了很多年的大型军事组织,当作为以改朝换代为目的的农民起义,颇为典型的代表,还是有不少值得借鉴和参考的地方。

    “城中的父老士绅,前来拜见将主……”

    门厅外通报道。

    “且商榷酬军事宜……”

    城民推选出来拜揭的代表,对我预设好立场的要求,各种配合和顺从到令人有些麻木了。

    不过这也是一种见怪不怪的常态了,据说淮北这些年兵戈不止,几度易主治下,对于这种状况,似乎已经是相当的轻车熟路了。

    这些在历年兵火中活下来的人,无非是用恭顺和服从,来减少附带伤害的无奈之举而已。

    对他们来说,或许我们和暂居此地的钟离军,没有太打的区别,作为掌握着刀把子的客军,钟离镇在当地也没少各种作威作福,藏污纳垢事迹。

    我们甚至在客军的临时驻地,找到了两三百名没穿衣服,满身恶臭和污垢的女人,都是钟离镇打着清野坚壁的旗号,而从四乡八里的村庄里,抢掠而来的。

    因此,我进城后,既没有纵兵大掠,也没有大开杀戒,只是通报各家把男丁都集中起来,反而令他们有些不安。

    故而主动找上门来,求个究竟,甚至有人面面相觊之后,才鼓起勇气走出一个人来,小心翼翼的问我们要不要女人劳军。

    “纳尼?.”

    我想了想,还是令人接纳了下来,只是要做好身体检查,安排好次序,以各军战斗表现优异者,为优先服务对象。

    既然强令约束他们不得放手肆意而为,那就的从其他方面给他们精神缓解和宣泄的替代之道,用有组织的蛮族生理需求,也是一个方面。

    相应的服务补偿也要给,哪怕是象征性,至少代表我们是有偿交易,并非强民以惩,这是基本的底限,也是将我们与那些军纪涣散,肆意妄为的传统军队,区分开来的界限。

    毕竟,在这个乱世中,无论是为了存活下去的底层小民,或是为了追逐名利功业的当权者们,都很容易在大环境的诱惑和趋势下,一点点变得没有下限。

    但是无论说是理想主义也好,道德洁癖也罢,我就是想坚守住这最后一点关于秩序和人性的底限。

    报捷的信使已经徘回去了,就看前沿军行司的那些大人物,会是怎样的反应和表情呢。

    “敌袭,……”

    奔过街道的一骑,带来了突如其来的消息。

第293章 战淮北三

    无数顶盔掼甲的身形,汗发如雨小跑在干旱板结的土地上,被重力踏碎碾细的土块,很快变成飞扬起来的尘埃,将冲刺的人群,笼罩在期间。只剩下连片兵刃和尖端的金属闪光,在喘息和晃动下熠熠生辉。

    近了近了,谷老四已经可以看见对方僵直的面孔,和大声呼出来的气息,再次扣下扳机,在一个高大壮实的甲兵胸前打出一团血花,剩下的敌人则呼啦啦的成片,迎面撞在矛兵猛然竖起的尖丛上,沉闷的扑哧和折断的咔嚓声中,他们几乎毫无闪避随着惯性,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刺穿在前排的矛尖上之后。

    后面的人就乘机推开挂那些交错在矛尖上的尸体,拼命挥舞着刀剑,挡隔着剩下没有找到目标的矛尖,低伏或是侧身顺着长长矛杆缝隙的缝隙,努力推挤着杀了进来,然后又纷纷倒在间隙里,迎面击发的铳弹下。

    这时候,谷老四也放下再度打空的长铳,眼疾手快的接过身后辅兵装好的短管喇叭铳,前伸过下蹲白兵的肩膀,无须观瞄就对着人头最密集的地方轰去,

    喇叭口反震之下,一蓬骤然散开的铁砂,抵近的打在了好几个挤在一起敌兵头脸肩膀上,顿时溅起一片血花和惨呼声。

    由于这种喇叭喷子一般直接打不死人,就算在近距离也穿透不了甲衣,因此有经验的铳士,都会刻意双手抬高过肩,斜下对着近身之敌的头脸位置打,这样大多数铁砂不会被上身的甲衣防护所挡住,以达到最大的杀伤效果。

    毕竟,在近身厮杀的战阵中,头脸部位受伤的话,也和暂时失去战斗力没有什么两样了,哪怕是片刻的失聪和盲然,都是极为要命的,这是谷老四在铳队中,迅速学会的一点经验和心得。

    然后再次接过辅兵手中,已经重新换上装好尖刺的长铳,狠狠挺向前一下迎面顶在一名挤进来挥砍的敌兵右肩上,对方几乎是在左右推挤前进的力量下,几乎像是自己送到尖刃上来的一般,

    谷老四只觉得手中一轻,肩胛下血泉喷涌着一下子,就从骨头的间隙穿过去,对方握刀的手却是失力的软软垂过一边,却还犹自努力的用完好另手想去摸腰间的连鞘短匕。

    这时谷老四侧前蹲伏白兵也动了起来,他乘机屈身前冲,从下盘举刀一捅在这名敌兵的胸腹上,只见狭长单手横刀的尖端,顺着崩开的甲片间隙深深切进去,狠狠一搅动再抽回,喷涌的血水都没沾上多少,就彻底了断了对方的反抗。

    真是好运气,被卡住的话就要放弃武器了,谷老四默念着飞快抽回铳刺,飞快向下抖了抖血水,以免弄湿枪膛影响再发,紧接重新做出一个蓄力待刺的姿态,对准下一个靠近的目标,双臂与站步并称成最容易使力的下三角,再次探伸出去。

    几个呼吸之间,谷老四与身前不知名的白兵,已经杀死了两名挤入矛队的敌兵,顺便挡隔了一次迎面而来的挥砍。

    这种多重混合的战斗,颇为考验将士们的配合和勇气,特别是前排的矛兵,在身旁左右不断有敌人渗透进来杀伤队友的情况下,要继续保持镇定和信心,留在原地继续用长矛顶刺,阻止和威慑那些前赴后继的敌人,无疑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好在敌势一旦被挡住之后,这种状况也不是能够持续的太久,很快面前这些在近身格杀中变得稀疏的敌人就败退下去了,只剩下零星铳射的击发声,将他们从背后击倒。

    但战斗并没停歇,这时敌阵中的弓弩,再次密密的抛射过来,那些白兵抓起插在脚下的手牌,抢身上前,高举在那些垂下长矛的队列之前,只听得雨点一般的咄咄撞击声,夹杂着零星漏过间隙而中箭的惨叫声。

    这个时候,谷老四才得以重重喘了一口气,利用这个难得间隙,抓紧时间检查起自己的武器来,任何一个有条件的铳兵,都必须亲自保养和维护自己的武器状况,不然无论是偶然打不响或是炸膛的结果,都是极其要命的。

    而谷老四他们这批人,有比寻常铳兵多了一只备换的武器。

    要知道,拥有长短两把武器,这也是老兵才有的待遇,相对于普通的铳兵和只能称做铳手的辅兵,他们被称为铳士,配备一只长铳和一只喇叭喷子,或是临时挂在腰带几枚投掷火油弹或是爆炸物,作为攻坚的主力,战地的津贴也比别人多拿一份。

    谷老四则是占了进亲直团的光,才有幸得到这种待遇的,所以他很有些诚惶诚恐的珍惜和对待这一切,就像他那些润州老乡们之间交流的说法一般。

    早前那是各为其主作为对头在战阵之间拼命,生死各有天命实在怪不得谁人,但既然被人家阵中俘获,承蒙开恩不杀,还给药治伤让你有命活下来,那就回头拿命去报效好了,谷老四亦是深以为然。

    下蔡城楼上,

    “这就是来援徐州兵?……”

    我皱着眉头,用咫尺镜看着厮杀成一团的战线。

    敌阵的中军旗上绣着一个偌大的徐字,在显眼不过了。另一面稍小代表所属番号的方旗上则绣着“怀远”二字,而剩下的竖条将旗上,则都是一个“唐”字或是“镇抚”,代表着领军者的姓氏和职衔。

    下蔡作为我部独自夺占的第四个城池,也是经过比较中规中矩的攻坚战之后,夺得的第二个城池。也是由我独自处断,而没有友军插手和干预的第一个城池。

    所以我有很多想法和措施,正好一一实践和尝试实际效果,毕竟作为一个有理想、有野心、有知识、有的四有新人和穿越者,光会打战杀敌抢劫收集资源还不够,那只是替人做嫁衣的打工之路。

    还要能够比较有效的治理地盘和经营根据地,实现种田暴兵兼攀科技树的全面发展,才是比较良性的循环和追求方向。

    只是我还没拿出具体规划,没想到敌人的后援,来自的如此之快,而且居然不是来自颍州州城的方向,而是来自更远得多的徐州。

    因此,

    第三营派出去后,匆忙之间的警戒阵地还没布置妥当,就遭到了突袭,捉生队至来得及告警和做象征性的牵制,就被对方占据优势的骑兵队,所驱逐和逼退,然后一鼓作气的顺势突入到第三营的阵地中,让原本预设的阵地防线变成了泡影。

    好在我已经控制了一座城池,哪怕是一座小城,也是有所城墙防护的城市,最适合发挥火铳和小炮这种远程的威力。

    因此,且战且退的第三营很快在城墙附近得到支援,重新站稳了脚跟,只是配属的两个辅军大队只收容回来一小部分,而岭外一千多名散卒则都被打散冲垮了,变成真正意义上不知所踪的散兵了。

    然而还没等我喘口气,布置反击方略,几乎是同一时刻,颍州方向的西门,也遭到了骑兵队的突袭。

    那些正在门下收拢逃归散兵的二营第四团和一只辅军大队,几乎一下子就被冲散了大半,然后利用城门上的守军的犹豫和混乱,随着逃兵一口气冲进了西门内,也不管门上的守军,径直冲进城区放火烧杀起来。

    所谓后方起火,对军心的动摇和影响,我这里有最直观的感受,如果不是我亲自带着将旗,在城头上现身鼓舞士气和弹压人心,底下早有人想不顾一切的带人脱队,去抢救后方的辎重钱粮了。

    好在我之前的布置,多少发挥了作用,城中休整的第二营一部,就近迎面堵上了这些骑兵,而作为机动的标兵团赶到后,配合列队据守长街上的第二营,才将他们歼灭大半,仅余小部从西门重新冲出去。

    然后东面的主战场上,加强了城墙下的列阵之后,迅速变成某种程度上的拉锯对战。

    但是表面若无其事的我,却暗自有些稍稍后怕,刚刚夺得一座城池,居然有些骄胜松懈了,差点就阴沟里翻了船,看起来这段时间颇为顺利,让我部有些忘乎所以。

    而来攻的青徐镇所部,也不愧是历史悠久的老牌强藩大镇之一,仅仅是徐州下辖一个怀远镇的唐姓镇将,就这么难缠了。

    玩了这手奇正相辅的声东击西,看起来是娴熟无比,明显不是第一遭了。这也让我对可能面对的敌人,有更加深刻的认识和警醒。

    我所要面临的敌人,或许在面对火器的战术和装备上有所不如,但不代表他们常年征战积累下来的经验见识和军略计谋,就可以小觎的。

    随着天色渐渐发暗,付出了约数百对一千多的交换比后,对方终于停止了有些徒劳的交替攻势,开始就地扎营,然后第二天清晨,我就见到了正在收拾行装,交替后撤的队列。

    而最后一批撤退的是成群的弩手,他们藏在看似空荡荡的营地里,待其他部队走了好一阵,才突然冒出来,整队数列长阵鱼逦而走,显然是作为对付我们可能出城迎击的后手。

    而山丘后也远远掀起成片的烟尘,然后暴露出若干骑兵队的身形,显然是负责接应这些弩兵大队的。

    就算巧取不成,受挫而退,也是收拾了尸体和伤员从容徐走,让我们明明占有若干优势,却明摆占不到多少便宜,这种憋闷和受挫感,不是那么好消化的。

    但最后我还是否决了用教导队尾衔寻机而动的建议和诱惑。

    主要力量对比悬殊太大,对方也是退而不乱,离开大队火铳掩护的优势,贸然追击很容易被反过来设伏给坑到。我现在这点核心的本钱,还是比较精贵的。

    这也给高歌猛进之后的我们当头一棒,看起来这次渡淮作战有些冒失轻进了,

    除了有待加强侦查力量,还有好些地方需要自省和整改的,比如第三营的警戒范围过远,求全面而拉的过长,与城内的衔接呼应不够等等,一堆战场得失等到我去归结,但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机会去吸取教训,改进和适应。

    敌军退却之后,我们再次面临某种选择,

    大路在从这里,被硖石山分成两条岔道,向东进入徐州的地境,有从属于青徐节度使的怀远镇等着我们,或是继续向西北沿颖水而上,直取颍上,乃至州城汝阴(今安徽埠阳市)。

第294章 战淮北四

    古徐州有煤山,有铁治,临近的海州有盐和渔获,毫、宋、宿诸州亦不乏大片的良田沃野,因此居于江淮南北之要的青徐镇,乃是是号称淮北第一强兵的强藩大镇。

    节帅衙下辖七州之治,常年胜兵八万,其余土团、乡勇、义从,不在此数。既兼有南方弩士之利,有得北地马军之长的徐州兵,亦是闻名天下。

    但转进在绵延山腰大路上的这只,打折徐州怀远镇旗号的兵马,却有些名不符其实,领头的军将神情也不像是刚刚受了挫折,损兵折将无功而返的低沉模样。

    “这就是南朝的新军之一么,……”

    他嘿然自言自语道

    “却也是可待一战,只是尚不在眼前而已……”

    “军帅,郏石山素为淮上要冲之一,”

    一名部将有些犹豫的,开声道

    “就这么放弃好么……”

    “无妨的,既然我辈有心以天下为棋博奕胜负……”

    领头的这位军将沉声道。

    “也无须拘泥与这一地一隅之失……”

    “对于洛都定下的大方略来说,就算是青徐镇本身,也不是不可以放弃的……”

    “回头在告诉那些徐镇将佐,入犯南军偏师,阵容鼎盛颇有准备,不好轻取的……让他们须得小心应对”

    至于刚刚折损了马步两三千人,对他曾经掌握的资源来说,也不过是一个简单之极的数字而已。

    作为下蔡之战后半段的经验教训之一,就是阵地尚未构筑完成,而被人轻易突破驱散的缺憾,因此,痛定思痛的我,格外加强了土木作业的要求和训练,所以在偕行粮秣暂时还算充足的情况下,除了充当战备和警戒所需的铳队之外,其余的辅军和散卒,都在我严格要求下,投入到城外的工事构筑中去。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随着逐渐延伸开来的工事,营建的效率和速度,也以肉眼可见的增长幅度,向上攀升着。辅军大队和散卒的定位也再次得以明确,就是每到一地,为作为助力火器部队的展开和掩护,营造合适的前置环境或是预设场地。

    想要挥如臂使的用这些辅助力量,玩出战术花样固然有些困难,但是让他们去学着后世的湘军,在火器的配合下结硬寨打呆战,总归是不会太大问题的。

    老子固然缺乏骑兵这样决定性的突击力量,也没有大炮这种攻坚破阵的手段,那就沉下心来,老实玩我步步为营推进式的防守反击好了。

    因此两天后,当来自帅司的令使,带着新的要求和敕令抵达下蔡的时候,见到的是围绕着城池,衍生开来的热火朝天的大工地,郏石山下一座扼要而据的军寨雏形,已经初具格局了。

    却是一反常态的没有训斥和质疑,而是先宣读了一通口头的嘉奖令,称赞了我们主动追击敌军,寻找战机的主观能动性,然后才告知任务派遣

    “让我们就地建立粮台和军驿?……”

    副将辛稼轩惊讶问到

    “然后伺机攻入毫州?……佯动牵制?”

    我也将眼神放到大地图上,毫州位于徐州与颍州之间的北上夹角,最近的边境,也距离我们有好些距离。

    “那不知道,帅司给我们安排有多少后援和助力……”

    首席参军陆务观也开口到

    “未有其他安排……”

    这名传令的武官回答到,

    “帅司有言,贵部战法自成路数,增派别部人马只怕反有擎制……”

    纳尼,这种借口就可以打发我们们,我脸色一沉正待发作。

    “不过,新军悉令就地应募人手,所需用度一应优先支给,”

    他似乎看到我的脸色阴沉下来,赶忙接着道。

    “第一批辎重,已经开始过河转运……”

    虽然任务有点坑,但是帅司补给输送的效率总算我想的那么坑,或者说是担心我们借口准备不足,各种拖延推脱大/法的缘故,没多久我们就见到了盘恒在道路上的骡马车队。

    辎重队还带来了一批家书,都是从海路的船运物资,一起捎带过来的,也算是前线将士的某种福利把。

    我也得到了来自后方的手信,一只锁起来的小铁箱,里面放了十几封书信,写信的人,还有时间和日期也不尽相同,看起来是因为某种延迟和短暂的失联,而在后方近攒起来的。

    既有报告我家后方那些项目和事业的进展以及近况,也有说一些家里发生的大小事情。

    比如大匠沈岳鼓捣的蒸汽机实验,在锅炉和管材的密封上取得巨大突破,进一步小型化的可能性已经出现,往复式转轴也找到合适的替代材料,只是初步改造出来的样品,虽然持续运行的时间已经大为增加,但是相比水力的效能比,还不是特别突出。

    此外,还希望我能够在传动机构上,给予合适的建议或者指导,这样除了抽水和提拉矿车之外,还能够拓展更多的用途,言语之间,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流露出,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取代水力车房的实际应用。

    又比如,来自亲信罗信那里的私下报告,我那位在外藩院进修的便宜弟弟罗念祖,不出意料的在周围环境的任何事物影响下,已经被那些同年的生活方式所吸引,而沉溺在作为富有藩二代的各种享受和作乐手段之中,慢慢向着一个标准的纨绔蜕变中。

    又比如来自厨娘女管家月姐的家信说,那只眼镜娘,崔绾婷对于还是没能淮上我的孩子,有些耿耿于怀和失落,很是情绪低落了好一阵子;

    吃货呆萝阿萌又找到了新乐趣;开始和我家的守卫,玩起了躲猫猫,在大宅里各种神出鬼没的各种吓人;

    抱头蹲在我离开后思念日重,据说吃饭睡觉都在念叨我的名字;妹妹阿璐又主动增加了学习绘画的新课程,然后常常躲在我的实验工坊不知道做什么。

    至于谜样生物自己的一封那是最厚的,倒是长篇大伦的给我写了许多,与其像家书,不如说像是某种规划和进度报告,甚至还有相应的说明图表,到让我有些好奇她前身的职业了。

    无外乎就是“老娘很辛苦,遇到你后就成了天生的劳碌命”,“老娘上辈子不知道欠你什么了,白当了这个名义,还要替你教养萝莉”,

    或是“在外面兵战凶危的要注意安全,老娘还指望和你一起实现理想和抱负,改造世界云云”,

    或是“你在前线只需要拍脑袋做决定,很多东西只是给个想法就可以撒手不管了,老娘却要屁颠屁颠的安排人,负责进行尝试和实践”,

    诸如之类各种撒娇式的抱怨和吐槽。不过也有一个好消息。

    上旬刚刚得到了准信,经过前方的努力和后方的打点疏通,负责统一管理和协调,沿海各路补给的东南招讨行司,刚刚核准了我的夷州婆罗洲联合船团,以助军输前的名义,

    在夷州大岛北端,鸡笼山附近的桃山港,设立了一个从属新军左厢的中转粮台所,专门用来转运我军所需的铳药铅子配件等物,说白了就是挂在东南路名下,我私人的补给站。

    当然陈夫人的身份和关系,再次为我提供了某种便利,而后军置制使的一番人情,也派上了用场,这样内外合力之下,才让这件颇有争议的事情,在某个大人物的全力主张下,变成顺水推舟的事实。

    首任粮所主事的人,便是我那位便宜小弟鹿耽尼,而副手则是宇文家的家将,兼船团代表宇文拔都充任。

    这也意味着,我家海上走私的事业,。将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随着大梁北伐而席卷天下的狂澜,相比之下,则是直接和间接刺激北方海陆走私活动,大为利好的消息和活跃程度。

    因为开战了,陆地上原本存在的来源和通道,也因为战火或是其他人为因素,彻底断绝了,改而走向海路。

    但是南下的海路岂又是那么好走的,南朝大军水陆并进之下,东海道所属的各种水面力量,也往来穿梭于沿海之外,要想在这些军船的过往盘查治下,侥幸突破重重封锁,安然抵达岭外的广府,无疑是一件比登天更难的事情。

    这时候一个身份上的掩护和名义,就相当重要了,有了这个桃山粮台所的身份,这等于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之前我还是稳妥起见,决定改变路线,在北方船团抵达夷州之后,就转而走外海航线,多绕一段海程,在航线途径的东沙环礁短暂避风之后,顺着洋流直接去吕宋洲转泊,再通过吕宋洲当地的人脉和资源,分散铺货再输送到广府,以规避官面上的风险和对来源的追查。

    虽然路途和风险、以及航行成本都大为增加了,但是至少回避了因为北伐战争打来的大部分影响和不利因素。

    而有了这个夷州的桃山粮台所身份作为掩护,事情就更简单了,每次为前线补给的船团满满负载而来,自然不可能放空而归的,因此总是满载的各种战利品和捕亡的人口,回归后方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将那些来自北方的走私品,混在其中再方便不过了,就算偶然被发现了,甚至没有人会专门去盘查和深究这些货品的来历。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一包精心包裹的点心,按照谜样生物在信里的说明,因为战事的关系,我没法回广府他他们一起过中元佳节,因此借着这些女孩儿们手工制作的月饼,寄托一下某种

    只是这些月饼的样式有些特别,从兔子到青蛙到金鱼蝴蝶,各种奇形怪状都有,还有小标签著名作品人,强调我每一个作品每一种口味都要品尝过,才算不负所托。

    虽然,因为路途耽搁,放得有些久了,饼皮已经不酥了,莲蓉豆沙的馅儿也有些板结,但是我还是小心翼翼的在嘴里咬上一点,细细的品尝和咀嚼,感受着那一点点淡淡流趟的温馨和感动。

    这一刻,战场的血腥与喧嚣,各种计算与得失,都暂时远离我而去了。这种有人关心和牵挂真真切切活着的感觉,真好

    祝大家中秋快乐,合家团圆哈

第295章 战淮北五

    添为暂编第四营第二辅兵大队都头,权领校尉衔的张宪,正在查看自己刚领到的补给品,

    除了便携的炒米和现食的干饼,大块黑乎乎的腌肥肉,成捆的白晒鱼干,陶质罐装的白肉煮豆子,纸包的酱干块和粗盐,敲碎的茶饼和小袋茱萸、干椒配料,装着瓜菜腌渍物的小坛子,用作布置帐篷和充作铺盖的十几匹水纺粗布和几大卷毛毡,林林总总的也有一堆。

    什长以上士官们可以多拿几根熏干的腊肠或是烟鱼块,队官还有一小罐油脂和半包黄砂糖,正好是一只大队的五日所需。

    从配给的成色和数量上,就可以看出这只军伍的作风与底蕴,至少这位将主的用心和竭力,乃是远异于其他友邻,更是张宪之前的上官,所没法比拟的。

    因此,虽然之前的遭遇有些荒谬,更是卷入是非遭了一场无妄之灾,被人坑了一把,还有些随波逐流的抵触心思的他,在如此厚待和优遇下,已经自觉没法虚应故事,对效力的这只部伍,也渐渐有些信心和期盼。

    正在准备下餐的火头兵,用匕首从满是盐花的熏鱼节上,费力刨削了一丝丝形同刨花的鱼片,甩进正在滚煮干饼条子的疙瘩面汤里,散发出某种沉厚的香气来。

    只可惜没有酒水,不然就尽善尽美了,不过他自嘲的笑笑,毕竟军中严管饮酒,除了几个特定的时期,都是不准沾酒的。能够为这么一只律令严明,令行禁止的军伍出力,应该是前程有望的幸事才对。

    隐隐抱着这种心思,他不厌其烦的督促着护兵和辅卒将这些补给之物,一一贮藏安置妥当。

    突然他听到某种嘈杂声,有些不满意的走了出去,却看见那些部下正围作一团,正在情绪激动的争执着什么。

    “何事喧扰……”

    张宪有些不约的沉声道,

    虽然这些部下来源颇杂,但他还是一板一眼的按照标准操条,未感懈怠,更兼他乃老选锋官的背景,无论是临阵行事的身先士卒,还是日常的营伍操行,都自有章法颇得敬重和权威。

    因此第二辅军大队,也很快从八只大队中脱颖而出,成为仅次营官杨再兴亲自抓的第一大队之外,颇得信用而堪称最像样的老部队。

    “回禀都头,”

    因此他一开口,便是有人赶忙应声到

    “是中军来人宣达”

    “让我们挑一批人,去操习火器……”

    “火器……”

    张宪惊讶了下,却是想起那些成片举发,杀人如割草芥的铳队,有些动容起来。

    “将主打算给我们操习新战法么……”

    在等待补给和整备的短暂间隙,从淮水之上驶入的河船上,由副材官孔吉吉给新军左厢,带来了一批新的补充物资,却是罗氏本家工坊日赶夜干,积累下来的一批军械成品,

    其中包括了,提供给教导队和捉生队骑兵用,轻便化的短身骑铳一百五十只,附带承载马鞍上瞄准的支架和挂具,这样他们也有两只以上备换的武器;

    又有提供给亲直团和标兵团的敞口式喇叭短铳二百只,转轮式快铳两百三十只,当然只够分别装备一部分。虽然因为转动的内膛不够密封的缘故,射程比起定装的零式长铳,有所缩减,但是可以作为巷战或是山地战中,遭遇狭窄空间快射击发的掩护手段,与喇叭铳相互配合使用,并不会彼弩机慢多少。

    然后又是一番试枪和上手练熟的过程,乒乒乓乓打的热闹。

    最后,还有一千六百只结构简单,形同一只单手棒槌的火门式三眼铳,就是三只厚短铁管固定在一根铁棍上,用时将火门往硬物上一砸,或是线香一戳,就可以像短铳一般击发出去,在二三十步内造成有限的穿透杀伤,虽然设计上不便瞄准,但是只要形成一定数量后,作为所谓的准头就没有太大意义。

    当里面三发装药打完后,还可以当作类似棒球棍一般重兵挥砸,这种相当初级的火器原本是配给辎重大队那些辅助人员防身,

    但我考虑到辎重队的辅助人员大都留在了江都经营后方。干脆灵机一动,将其中拉出一千只来,当作某种奖赏和激励,拨给第四营,以初步实现第一、第二、第三辅军大队的火器化,也算是营官杨再兴的基本班底。

    这种远程近战两变的奇特武器,很快就受到暂编第四营那些辅军们的喜爱。

    相比士兵得到战场新玩具的一片热情,我却在和参军、佐僚们,一边变现新的操条和制令,一边慢慢考虑和反思我这只部队的前程和发展方向。

    这个世道想要得到大量的兵源很容易,但是想要得到符合我标准和要求的兵员,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这个乱世中,各种频发的天灾人祸,让大多数人生计艰难,因此加入各地藩镇的军队,当兵卖命来从血泊里捞食吃,变成一种相当普遍的常态,哪怕南朝北伐之后,亦是如此。

    而在过了长江之后,各路北伐军队遭到的抵抗和阻碍,也越来越激烈,伤亡直线上升,因此也不排斥从这些地方,就地吸收和补充兵员的做法。

    有些猛打猛冲在前的友邻部队,各种伤亡固然是大,但是补兵起来也快,直接从降军和俘获里拉人头充数,直接从地方圈拿青壮,用亲兵队日夜巡逻监管,防止他们逃跑知道上了战阵见了血之后,

    相比之下我就有节制和挑剔的多,有时候甚至是抱着某种宁缺污滥的心态,只选那些牵挂少,年纪轻,容易塑造的兵员,年纪大或是过于油滑的坚决不要,哪怕后勤上游余力,在正编、辅军、散卒的数量比例上,也尽力控制和维持在一比二比三左右。

    一方面是平时便于控制和临阵的弹压,另一方面则是处于某种长远上的考虑,在这个战乱之世作为武人的节操和地位,已经变得相当没有下限,朝秦暮楚三姓家奴的生存之道,固然并非常态的少数,但是在弱肉强食的大环境下,各种强者为尊思潮而就此改换门庭,也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这是一个缺少稳定秩序而变迁更替过快的时代,因此忠孝节义之类的传统精神,很容易被逆向淘汰,只有最狡猾最不择手段的人,才有机会脱颖而出。

    而对于那些底层的士卒来说,上层的频繁更替变成一种屡见不鲜的常态后,无论是南朝还是某位藩镇,都是他们卖命吃饭的简单理由而已。

    因此,我只要就保持足够的强力和威慑,再加上适当奖惩手段,就可以比较容易的驱使,这些武夫老老实实的替我卖命,或许再加上南朝北伐中展示出来的力量和大势,也可以让她们在正面战场中,士气和意志坚持的更久一些。

    但一切也仅限如此了,他们愿意给我卖命,并不代表就对我这个小集体,有足够的归属和向心力,热血和理想都被残酷的现实消磨光之后,已经很难有类似东西能打动他们。

    因此,要让他们成为真正比较可靠的“自己人”,需要漫长时间和精力,在生死与共的战斗中,慢慢培养出来信赖,也包括日常各种军中操练和业余教导,而潜移默化的思想输灌。

    我要的不是没有灵魂,只会唯命是从的杀敌机器,而是一直有所思想和精神支柱的近现代军队,就算没有主官的个人因素加成和依靠,依旧能够根据军官和士官阶层,保持足够战斗力和应变能力的常胜之师。

    所以必须控制补充吸收的外围规模,这样才不至于像那些盲目扩张的友军一般,吸收的兵源杂质太多,而将掺沙子的渐变改造,变成了某种对骨干部队战斗力和士气的稀释,反而把自身风气和纪律也带坏了。

    这次令我自行增补员额,虽然有些边缘化的倾向和打算,但是利用好了,也无疑是一次名正言顺的扩增机会。

    顺势逆境之中,善于利用一切机会,创造有利条件和环境,才是一个合格将领的该做的。

第296章 战淮北六

    毫州(今安徽省西北部),三国曹魏时,与许昌、长安、洛阳、邺并称“五都”,沿袭至大唐武德年间,一度添为天下“十望”州府之一。

    如今正处南北分据缓冲地带的毫州,下辖谯、临涣、酂、城父、鹿邑、蒙城、永城、真源五县三镇,常年丁口约七万户,因此毫州的本地守臣,官拜淝水经略镇抚使,也算是淮上的一个重要势力。

    整个亳州地势,呈东南西北向斜长形,西北高而东南低,被细碎丘陵和河网分割支离破碎的诸多小平地中,大大小小山岗、坡地和低洼相间分布。

    某处大山坡之下,齐腰深的草丛里,两群骤然遭遇的人,正在厮杀混战作一团。

    随着兵刃交击和火器近身砰砰击发的声响,大团的血花随着翻滚栽倒的人体,喷溅在葱青翠翘的草叶之上,将将这片被践踏和碾压的草丛,染成某种鲜艳的斑驳色。

    “又一个……”

    牛皋默念着,用掌间护套突然抓住刺过来的阔刀背,顺势用力偏转着斜斜拖过肋下,另手挥舞沾染着红白之物的单手铁锏,砸在对方的胫骨上,干脆利落的将对方的小腿打成对折的两截,

    那名敌兵惨叫一声,放开刀兵滚倒在地上哀嚎不止,拖出一大摊血迹。然后牛皋有将单手铁锏甩出去,另一名正待追砍的敌兵,虽然努力侧头避让,还是被迎面砸的肩颈上,顿时凹陷进去侧身滚倒在地上。

    然后才返身过来用抢来的阔刀,格住另一只带钩短矛,双手猛然上撑翻下刀刃,侧贴着矛杆就消切下去。

    霎那间矛尖侧钩的锋利,挂过他的脸颊和耳朵,在空中扯出一条细细的血线,而他也顺利的将握矛的手掌,在对方的痛呼声中消切半截下来。

    牛皋顺势捏着短矛上端,夺取反转过矛尖来,欲对着这名敌兵在做补杀,却不料这名敌兵突然像是孤狼一般吼出声来,用手做足爬前一步,顶着他腰间猛推了一步,刺击也因此落了空

    露出一种疯狂的表情,用最后的气力死死的缠抱住他小腿。然后牛皋突然感受到某种芒刺在背的危机,正在不远处一名爬起来敌兵,惨笑着对他张开了木弓。

    那名正在弯弓搭箭的敌兵,突然身体一震箭矢手向上飞出去,仰面而倒。

    “谢了六儿……”

    牛皋默念了一声,算是谢过那个躲在那个角落里的猎兵,眼疾手快的刺进了抱腿敌兵的天灵盖。

    片刻之后,这场短促激烈的战斗就结束了,

    将皮铠连同外罩铁帷子上,嵌着的几只箭矢,用匕剑给小心撬了下来,在伤口上洒上白药的棉团压实,最后拿胶布交叉固定好,就可以防止骑马奔驰的震动间,把创口给撕扯开来……

    然后,将丢在草丛里的大口喇叭铳,亲自给寻了回来,重新装载鞍具的护套上,作为集斥候和强袭兵为一体的捉生队,每人常常都有数件备换的武器和复数的代步坐骑。

    这样在轻装的状态下可以远出斥敌,在全套装备的状态下,则是伴随大军左右,进行反侦察和截杀对方斥候、探子。

    牛皋也拥有了自己特色的四件武器,步战用的双锏,对马或是工事的长柄斧头枪,一名为大喷子的短管喇叭铳,以及一具快发弩机。

    因为之前几次三番的表现和机缘,再加上来自上头的暗中关注,因此,他现在已经是,可以独立带领一小队人,在外执行探查侦刺兼带捕俘的捉生将,

    只是,因为临时扩大斥候序列的缘故,除了两名标配的捉生兵外,其他的人手,都是临时从暂编第四营的辅军大队里,挑选出来的地方兵员,都是干过类似活计的老手。

    想到这里,牛皋摇了摇头,这些荒野中突然遭遇的敌人,很有些难缠,差点儿就落了下风了。

    翻看尸体,却发现与江淮本地人,有些迥异的面孔,以及血腥狼藉里,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腥膻味。

    “是个胡马子?……”

    然后,按照这些人留下的痕迹,找到藏在远处的一小群马,众人不由眼睛一亮。

    “战场中出现了胡人的哨马?”

    得到消息的时候,我正在预制的阵地里,和士兵们一起熟悉和操演新武器的战术。并且从中寻找问题和改进之处。

    各种大小方阵、长队、纵列、横列,半环和空心阵,散步在偌大的场地之间,随着号子和动作,激起一片又一片的扬尘。

    而以传统冷兵器为主的辅军大队,则扮演了某种假想敌的觉得,因为我对它们承诺,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够想办法冲击和打散这些火器列阵,那就可以按照集体和个人,得到相应物质和金钱的奖赏。

    而铳队亦然,如何在保持队列不乱的情况下,相互掩护和支援着最大杀伤对手,或是压制和彻底击溃他们,

    毕竟,除了守城据塞等特定环境外,冷兵器的古典时代,对伤亡率的承受底限,比近现代军队相对要低得多,因此大多数时候,我们只要在敌人冲到面前肉搏之前,予以足够杀伤,就足以打垮对方的斗志,取得胜利果实。

    半斜线扫射,横队递进排射,三二三交替进退齐射,两翼逐步向内攒射,左右趋前半转的包夹射击。

    这段时间,我将北人变相闲投散置的一点憋闷和不爽,变相转嫁到变着花样操练或者折腾,这些以铳器三营为核心主力部队的日常上。

    从原本的站在原地,依照阵形坚守射击,进步到可以以半团,或是基本队为调集单位,小幅度整体齐步向前或者交替后撤中,依旧保持相应的基本射击线和火力层次

    随着,上柱国和总帅北伐兵马的大本营,一起从岭外乘船驶入长江,最终移镇江宁大城,并随行带来一众文武臣僚和官吏数百人,以及大内颁下的,改江宁镇为国朝在岭外的临时陪都建业府的敕书,

    连带着,正位于楚州山阳城的,前沿军行司里,也发生了某种变动和连锁反应,其中最大的冲击就是

    原东南招讨路总管宁玄崇,兼军行司都统制,以本职不变转任江宁行在留后,迁为权枢密知事,算是正式进入东堂(政事堂)西院(枢密院)的一小撮人臣顶端的资序。

    这也是大势使然的正态,作为拥兵最盛,将星云集的沿海一路北伐军,东南招讨行司的兵马,几乎占了其中的一大半,这也让这位宁总管在前沿军行司,隐然拥有某种难以动摇的语话权。

    但是既然上柱国亲自移镇前沿,那这种权力指挥结构,就要有所调整了,不能让臣下过于喧宾夺主,而影响了下一代国朝掌权人建功立业的风头

    因此换了一个更适合发挥作用的职位,就在所难免了,比如调到江宁行在,留在上柱国身边参赞佐理军国机要的重任,舍君取谁呢。

    当然,这事要做的顺理成章,又不至于产生国朝慢待元勋宿将,掳夺臣下功劳的口实和疑闻,必要的追赠封赏和抬格晋位,就势在必行了。

    对于这个结果,从开始准备北伐之前,就早有所心理准备了,因此各种交割移送,早已梳理妥当,各种人员编排也是有条不紊。

    不过他在临行前,还是有颇多事务交代的。一一拜别和送走那些,各种心情和态度的同僚部旧启程之后。

    随他一起上路的亲信兼掌书记,却忍不住说起进来一个风头正健的人物。

    很难想像,最近军行司下了一系列形同打压和抑制的命令,就是出这位使君的推动和使力。

    “使君如此作为,只怕日后知晓实情,或许有所心结的。”

    这名亲信,有些担忧道。

    “且无所谓了,不过是些许小事。”

    正当壮年的宁总管阔面长须,笑起来自有年长男子的气韵风范。

    “毕竟是蕙仙看中的人物,我自当相信她的眼光和判断。”

    说到这里的时候,宁总管却是露出某种怀念和优容的表情

    “就算暂离军前,也要有所周全和善后的……”

    这种从容和自信,连带这名掌书记,都不由被感染了,某种由衷的羡慕和敬仰。

    要知道虽然常年天各一方,但是无论有过多少枕边人,这位宁使君和正室陈夫人的感情,却是弥久而坚,当年更是一段政治联姻下的传奇佳话,连大内和幕府,都被惊动了。

    “不出意外的话,接替军行司中次席的,将会是蔡候合甫公,或是与之亲重的人物,”

    宁总管很快收回思绪,继续道。

    “这样的话,他在军前的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不过,好歹是新军,哪怕是最后一位的资序,多少也是代表朝廷整军的成效和颜面。”

    这位掌书记略有些困惑道

    “就算之前有所因果,但合甫公不一定会放下身段去,格外针对一个小小兵马使把,”

    “身为参知政事,位列东堂,说不上日理万机,也亢务繁忙,”

    宁总管点点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掌书记。

    “哪有那么多闲情逸兴,给朝廷的全盘大计,额外增加那么些许变数。”

    “但是真要毫无避嫌的撞上了,也不能确保就这么毫无芥蒂的按过去。”

    “毕竟,这位蔡世候平生,可素来不是以足够宽宏大量著称的。”

    “最起码,我也不能保证军中那些旧日部属中”

    “就没有几个,因为看不清形势,而试图投献上位所好的存在。”

    “就算我有心,也未必能约束得了军前的自行其是……”

    “故而干脆借着这个机会和由头,脱手惩放出去,”

    “既然远离纷争搅扰的折中要害,再有人不顾脸皮的穷追猛打一只被惩放自流的部伍,就未免落下了下乘和行迹,”

    “他也不是没有其他根底,军中自有人出来分晓和力争一番,”

    “这样,我就算到了江宁行在,也有理由在庭前说话了。”

    “不过,千万不要小看这位生事和寻机的能耐,”

    “对别人来说或许形同贬斥,但对这位来说,却未尝不是机缘和运气。”

    宁总管有些高深莫测的道,他自然还有意犹未尽,却没有说出来的内容。

    当初只是机缘巧合布下的一招闲手,却未想变成了挑动中盘走势的一出奇兵。他倒是有些期待接下来的表现了。

第297章 战淮北七

    沉寂的山林里,突然冲出成群结队的敌人来,他们借助这高高的荒草和灌丛的掩护,奔走着飞跃着,怒吼着冲杀上前来。

    抢先一步越过他们头顶飞舞的箭矢,悉悉索索的落入正在行进的队列中,顿时掀翻了一些人体。

    但是令人失望的是,如同长蛇一般的行进队列,并没有因此四散开来躲避,或是不知所措的茫然四顾,

    他们只是顿了下来,成片的就地伏地身体,然后在此起彼伏的口令中,偏转半身过来,沿着道路的走势,排成一段段面对来敌的小横队,

    按照矛手蹲伏举在前,后列白兵举牌掩护上方,铳手将武器前伸,若是没有足够的白兵和矛手掩护的路段,则用装上的刺刀高举在前,火铳装填于身后,对着来敌的方向,不紧不慢的传递着口令和号子。

    几个呼吸间,那些突出队列构成锋头的些许敌兵,已经冲到了面前,却在整齐划一的突刺和下斩中,纷纷被撂倒或是逼退,待到剩下的人再次与大队汇合,再度冲杀过来之时,正面队列中的火铳,也开始发威了。

    这些从草丛中跃出的人群,就像是突然撞上了一条无形的线,朵朵血花喷溅着纷纷栽翻,又被践踏在脚下。

    这种只能看到火光与烟雾,却不知道如何回避而不停被夺去生命的,近距离内的无形杀戮,对进攻方的士气,几乎是要命的迎头痛击。

    随着从其他方向,沿着道路推进缓缓过来的队列,用成片发射的弹丸扫过他们的后方和侧翼,在勇敢的士兵,也不得不放弃了坚持下去的打算。

    正面变得有些残缺不全的列队,再度聚拢重整成,上中下三路四列轮替排射,将最后一点余勇也给打掉了,他们慌不择路的做鸟兽散。

    留下了成片伏倒在冲锋过程中,又交错堆积在前沿的己方尸体和伤员,而将背后留给了那些此起彼伏的弹丸,和呼啸着追逐而去的散兵。

    宣告又一场失败的伏击战,彻底进入有些无趣的尾声。

    这些半路遭遇的骚扰部队,在天气尚好,火器可以长时间保持满编,随时展开发射的状态下,并没能对我们的行程造成太大的影响。

    次数多了,连拷问俘虏的热情都没有了。

    因为,他们主要是,淮南道那些失败者的残余力量,投奔了淮北藩镇的所谓客军,再加上一些补充的地方乡勇、土团的杂流构成。

    作为丧失根本之地的客军,就算是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些残师孤旅就算到了淮北之后,大多数带队掏出来的将领,就在日常中不动声色的,很快被夺走了部队软禁起来,而残余的部众们,要么被遣散充作军役。

    要么就是简单再编补充之后,被派出来安置在青徐防线的外围,执行名为清野坚壁,实为对那些恋土不走的地方百姓,进行烧杀掳掠式驱散的,本地军人不大愿意沾手脏活。

    同时,他们也是用来阻滞和拖延南朝进兵的炮灰,除了抢劫和烧掠之外,就是负责在山林里打转,伺机伏击和袭扰那些落单势弱的兵马辎重。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和敌军的角色似乎倒了个过来,作为保卫者的对方阵营,要想办法让城邑村庄遍地焦土,而作为入侵者的我们,则要想办法多从他们手上驱逐、夺取和保全一些,可以为后续部队利用的物资和城邑聚居地。

    在这些短促的战斗中,作为机动支援部队的教导队和标兵团,所新配备的转轮铳,却发挥了颇大的用处。

    虽然这种有些偏科的武器,射程缩水散布也有些大,并且因为半开放性的枪膛部分,可靠性和稳定性还有待商榷,但是转轮式的快发,足以弥补这一切的缺点。

    就算是因为紧张慌乱而操作失误,或是天气环境影响的其他缘故,六转单轮里时有打不响的概率,但直接可以轻易手动切换过去,比重新装药和清膛快捷方便了不只一点点。

    带上十几个事先准备好的弹轮之后,甚至可以短时间内形成,并保持足够的火力密度,而将敌人打蒙了,起码他们是没法分辨标准长铳和单持转轮铳的差别。

    我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给军官和士官,专门鼓捣一把遂发的转轮手枪,以取代现今少量的双发手铳,或是短管喷子。

    时间回到十多天前,

    来自前沿军行司的几次催促之后,我们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次整备,带着从当地应募到的一千多人和补充若干作战批次的火药,再度进兵毫州(今安徽省西北部毫州市附近),

    一路拔取山桑县、克檀公城、再取城父县、新兴镇、直到谯县才遇到像样的抵抗,再度停下来围而攻打。

    结果包围了两天,对方就已经撑不住派人出来交涉之后,却遇到了一只赶上来的友军,同样属于前沿军行司的泰宁军一部,奉命前来接防。

    因为,淮上被大规模清野坚壁的缘故,我们进入毫州的这一路并不好走,并且破败凋敝的很,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收获,好容易在谯县这个看起来颇为繁华的大县有所作为,破城之前的临门一脚,却又被人奉命给接替了。

    我们付出了若干死伤和代价之后,友军只是派出一骑信使进入交涉,就劝降了城中的残部,这不由很有些被人摘取了胜利果实的不爽,连带堪称最豁达超然的陆务观,都有些脸色不好看,

    更别说他们接手城防后,就催促着我们上路,说是城中士民担心我们多留下来要屠城泄愤,这也是开城处想的条件之一。

    好容易交涉力争之下,才收刮了一千多石杂粮,作为打发我们开拔的淄费。

    “我们就是后娘养的么……”

    在攻打中受伤的辛稼轩,也忍不住恨恨的嘀咕道

    “难不成帅司哪里对我有所看法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

    而我对着他们,也对着自己如是说道,

    火器配合新式战法用起来,固然各种便利和犀利之处,但是战斗力受制于火药的补充上这个缺点也很明显。

    火器序列的加强,也意味着子药消耗量的大范围增加,特别是合格的精炼火药。毕竟,别的物资还好说,可以就地想办法或是寻找替代物,但是精炼火药就不行了,在北伐大潮中,越靠近北朝重兵防守的核心腹地,就越是不容易获得补充。

    因此在后勤需求上,在很大程度上必须依赖前沿军行司,给我进行调拨和协调,特别是在我私属的陆路后勤线和商路上,也受制于人的情况下,

    我还是必须用某种代价和妥协,来维持表面上的从属和服从性,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好。

    “报,”

    一名背旗的令手,飞奔而至,在我身前落马行礼道

    “左前路的散兵一团在,遭遇疑似火铳的袭击……”

    “请求本阵予以支援……?”

    “哦,”

    我忍不住惊讶了一下,决定亲自带队去,会一会这有北朝特色的火器部队。

    结果,我的亲兵队还没走多远,就发现道路上迎面过来的,明显已经得胜而归的散兵团和他们押解过来的俘虏。

    “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在马背上惊讶的问道

    “回禀将主……”

    领队的都头,有些敬畏趋前抱拳的回答道

    “本以为遇到了厉害角色,却都是样子货……”

    按照他有些紧张和结巴的说法,

    所谓的敌军火器,不过是虚惊一场,这只负责外围索敌和清理的散兵团,在某个名为鹿塘的小集镇,遇到了潜藏的敌人,用火器的攻击。

    因为是前段作为假想敌的劫色,被火器营大杀伤比的虐了多次之后,他们这些散卒听到类似火铳发射的声音,很有些大为紧张,顿时就地寻找掩体,然后派出信使去本阵求援。

    但没有想到却是闹了个乌龙,此火器非彼火器,只是打起来的动静有些相似,领头的队官只是观察了一会,就发现对方的射击间序杂乱无章,也毫无准头可言,也就听个热闹而已。

    于是干脆组织了一次,迂回到墙根下的突击,结果对方表现实在稀松平常,只是露头一个照面的冲锋,就将他们惊吓的,丢下武器溃散奔逃,倒是大半做了俘虏了。

    紧接着,这些敌人所用的武器,也被呈送到了我的面前。

    “这不就是突火枪么……”

    我有些嘿然的看着,这只缴获而来的火器,活生生的就是一只粗长的竹筒,只是里面垫上铁片,外面用铸铁环箍住。

    里面黑乎乎的十分粗糙,使用时塞进杂质颇多的自配火药,用来发射一些石子或是铁渣什么的,在十步以外的准头和杀伤,就毫无威力可言了。

    从那些负责突击的散兵遭遇上,也可以轻易看出来,处了一个运气不好,正好被近距离打在脸的重伤员外,其他人虽然也挨了几下,但是连身上的甲子都没能被打穿。

    不过我更看中得是,这背后的消息,那就意味着当地有火药的来源,哪怕是粗制的火药,也是一个好消息。

第298章 战淮北八

    鹿塘集,破破烂烂的外观之内,居然别有洞天,居住和藏匿这好些人口,只是现在都被搜集按出来,赶到外面去集中编管了……

    走过被简单清理过的街道,我被一直引到了集后,兼看到了位于小山丘之间,隐藏在林木之下,一堆的有些杂乱无章的乱搭盖建筑。

    我捂着鼻子,看着这个充斥这汗臭和其他异味的肮脏窝棚,居然就是手工的火药作坊。

    各种木制的简单器械、工具和容具,与其说像是火药作坊,不如说是某个地下黑煤窑。

    里面的人也是蓬头垢面的满身污浊,仔细分辨之下,居然还有老人、女人和孩童,

    居然一直能够生产和维持到现在,而没被炸到天上去,实在是一种奇迹啊,或许不是奇迹,我很快就看见了一些,明显是属于火烧过的废墟。

    也就是说,这些家伙是拿命在填这个生意,这也是这乱世里的一个常态,相比这里近在咫尺的死亡概率,总是不缺乏各种活不下去的人,源源不断的补充进来。

    至于原料的来源,除了硫磺是来自外地贩运的外,至于硝,好吧,是用人畜排泄物为原料的堆硝法,而获得来源。

    这个制取过程,就让人有些惨不忍睹了,而由于毫不重视防护手段,负责操作和搬运的人,无一例外的手脚被胺化物腐蚀的的坑坑洼洼,像是鸡爪一般的恐怖。

    但是,别看这里破破烂烂的就像个地下黑煤窑,但是居然是北朝军器监下兵仗局直接挂钩的地方供应方。

    因此也有相应的护卫武装,来对付那些不绝于道途的流民和盗匪,按照那些俘虏的供述,平时只要火器一响,打死打伤几个领头的,就可以吓的其他人作鸟兽散,就算是当地的官府,也要让三分,但是遇上我们这种玩过火器对抗,且更专业的就不免要扑街了。

    这里每年至少要提供上万斤火药,给青徐镇和洛都方面,没错,就是上万斤,看起来蛮多的,差不多抵得上我家安排在狱门岛上新作坊的一个月产能。

    而且是那种没有过滤多少杂质的粗制黑火药,也就是突火枪或是手发巢箭,这种不怎么挑剔的低端火器,还凑合用用。

    这个结果,

    我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失望的是这种生产工艺和效率,让我就地获得足够火药来源的打算,算是破产了了,庆幸的是,北朝的火器运用的战术和水准,和我们的代差老远了去。

    这样,就算对方因为我们的突出表现,而痛定思痛开始重视起火器来,这走歪了路的科技树,也是不是那么容易给点回来的。

    我之前在润州的库房里,意外得到一批火器,数量不大,都是些比较初级的毒烟球,火蒺藜,还有发火箭什么的。与其说是火器,不如说是纵火工具。

    看着这些人麻木呆滞的表情,随着拆毁和焚烧的命令,而慢慢的痛哭流涕,乃至嚎啕大哭起来,我忽然有些意兴寡然了。

    回到鹿塘集,大火过后的残垣断壁中,偶然还可以见到焦黑卷曲,貌似遗体的残余。

    突然“灰熊猫五世”打了呼律,突然停顿了下,我的护卫也像是听到什么东西滚落的嘈杂声音,赶前将我团团围住,然后有人跳下马来抽刀持铳,小心的的逼近一处坍塌过半的大宅废墟。

    然后他错愕了一下,露出某种哭笑不得的表情,转身对我道

    “回将主,只是虚惊……”

    我忽然挥手制止他说话,因为这次我也听见了。

    “咪唔.”

    废墟里没有活口,只有一只瘦弱到可怜巴巴的巴掌大小猫,努力****这瓦片上的凝露,用沙哑的音调,用尽力气哀哀鸣叫着。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活下来的,瘦可见骨的肮脏皮毛上,被烟熏火燎的黑一块,灰一块的,看起来被遗忘在这里,有段时间了。

    看到我们有些惊骇的跌跌撞撞躲到角落里去。再找个乱世中,这么一个小生灵,居然没被那些居民吃掉,也是个奇迹,

    好吧,突然想起后世那篇关于苏联卫国战争中,那些被饥荒和敌人围困的城市里,各种猫和人的故事,想起那只会自己上厕所自己开门,却像是在冬夜里的花白老猫,一点残余的情绪,在我心中慢慢萌发出来。

    我想了下还是推开左右,小心踏着瓦砾走过去,拿出一包鱼松,打开放在墙头上,片刻之后,小小的毛团蠕动着,

    被烤制的香味诱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用粉红鼻头嗅了嗅,用爪子扒了几下,还是禁不住诱惑,张口要了一丝下来,反退得远远的躲到瓦片的遮角里,用爪子扒拉着,吃了起来。

    然后用尖尖的小牙,努力咬住纸包,想拖到拖到瓦片遮盖的角落里,却瘦弱力的拖不动,反而跌滚了几个跟头,然后才不得不小心戒惧的看了看左右,低头下去狠狠的咬了一大口,似乎大快朵颐一般的,发出某种咦唔咦唔的欢快声来。

    似乎饿得太久,吃的逃过投入,这支小东西被我一把抓到手中,才张牙舞爪的惊觉起来,挣扎着在我手上留下几条划痕。

    然后,它就出现在灰熊猫驮载的一个小竹篓里,用一块老羊皮套筒作为床垫,蜷成一团睡着了,就算是马背的摇晃和颠簸,也是睡的呼噜有声。

    好吧,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才临时起心去捡了这么一只宠物,难道荫就是生存之道么。

    至少在这艰难纷乱的世中,不论是人还是动物,都在想办法努力活下去,这就够了。

    “你就叫薛定谔把……”

    我看着突然被马背颠簸,翻滚了换了一个睡姿的小毛团,自言自语道。

    谨以纪念在某个物理学命题上做出巨大贡献的喵星人,也是对这脆弱而顽强的小生命,一种美好的预祝和期许把。

    猫有九条命,但是在某个名为王立骑士团的哥特风作品里,名为薛定谔的猫耳少年,可是站在生死界限之间,连号称不老不灭躲在范海辛后代家里,当宠物德古拉大王,也能拉出纬度来的神奇生物。

    淮水北岸,徐州境内的固城镇,刚刚被拔旗易主。飘扬的青色“雄武”旗下。模范新军第四将,后锋雄武部都知刘延庆,也迎来了他初阵后的第二次胜利。

    虽然他在日常的性情,给人是跳脱和轻浮,但是到了战阵之上却又是另一回事了,毕竟是家门渊源的熏陶,还带也随军出征过的资历,对于行伍之道,也比别人更快手上的早,轻重缓急太还是分的清明。

    更何况还有来自父辈的那些老军伍帮衬上下,更别说,就算在军前,也不乏愿意卖给一位枢副面子的存在买个面子结个好,因此在他出阵后,无论是军淄钱粮还是操训庶务,几乎鲜有能够让人烦心的事情。

    而且,有这些老部曲在,他就是想要犯大错也很困难的,但是有利亦有弊,这也造成他在军中也没法像,另一部新军的那位老熟人一般,能够因地制宜尽情发挥,更加随心所欲的多。

    作为传统的将门渊源,以及身为枢密副使的老爹,他所能获得情报来源,要比别人稍微多一些。

    现如今,

    已知被投放到正面战场上的模范新军,只有第七将所属的铳器左厢、第六将麾下以南朝骑兵为主右厢,以及刘延庆所在后锋部,区区三支人马而已。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只是各具代表性的试水和前驱。

    至于装备和编制都要更好的另外四只新军,则被后方的大本营捏在手里,除了江南攻略的短暂出阵之外,似乎作为关键时刻投入,一锤定音的预备队序列。

    由此,也可见在彼此之间的地位和态度上的差异。要知道,最先被投入战场的,就是第七将这只人马。

    所谓刚则易摧,过早投入战场的部队,很容易因为受挫或是损伤过甚,而摧折了锐气了斗志,在战斗后期因为成分杂乱,人心懈怠和士气疲沓,而越来越打不动,乃至泯然于众的例子,几乎比比皆是。

    而军中也有某种传闻,说是主战派虽然得势,但是内部同样是各有诉求的,像东南路招讨行司,长年居五路招讨总管之首,麾下五路置制,十一位统将,

    其余配属行事的防御使、兵马使、团练等武职也有数十位,常年带甲十数万,因此在前期格外倚重的同时,也是多少要消耗一些其实力,然后用兵员补充和人士的轮替,以达到某种平衡。

    而第七将的那只人马,显然因为在东南路行司的一点渊源,也被全盘考虑了进去,所以安排上很有些坎坷和反复。

    而这一回,若不是刘延庆多次主动请战,又搬出后方的老爹来做靠山的话,估计他这支人马,还在后发准备的序列里,大眼瞪小眼的待机。

    这可不算是什么好事,彼辈日夜操练,难道不就是为了用武之地的这一天么,

    只是,相对于他觉得自己有些像是呆在安全后方捡便宜,而所生出的某种忏愧和憋屈感一般,这一次他的父帅刘绍能,却是难得支持了他的决定,并以枢密副使的身份,敲了边鼓。

    不过理由却是:无论再精锐的行伍,也要经过战场的历练打磨,才算初具成型,仅仅跟着本部而动,虽然毫无风险,却是难有出头的机会。

    就不知道那位还算看的对眼的友人,和他别具一格的信使部伍,现今是怎么样了。

    因为某种连带的影响,他也额外用了心思,弄来批最新版的火铳,在麾下编了一只铳队,眼下便是由那位有着交流经验的家将,兼亲信折可适带领着。

    刘延庆很快就将这种多余的心思按下,他现在毕竟已经是独领一军,并决定他们生死存亡的首脑人物了。

    作为突入徐州的三只锋头之一,他需要考虑与友军的进度协同,以求相互援应的效果。

第299章 战淮北九

    我突然重重的打了喷嚏,似乎是有人在念叨我了么,就不知道是谜样生物,还是抱头蹲,或是阿璐呢,我眼前转过几张笑颜如花的脸孔。

    “埇桥之战,帅司投入步军六个营头,约八千人,马军一营,约伍佰骑,”

    “又有神机军两团,以火巢车、手炮队分属左右翼护……”

    一边听着第五平给我做军地情报的归总,从中分析和判断帅司的动向和局势消长,一边手中继续用小鱼干,逗着趴在膝盖上,作为新玩具的小猫崽“薛定谔”,作为战地闲暇难得消遣,

    虽然这只小东西皮毛还没长出新的,依旧是坑坑洼洼的,全身团起来也只比巴掌大点,但是已经相当具有活力和精神了,似乎挂在马背上的颠簸,丝毫没有影响它玩耍的情绪和兴致。

    “遂大破北兵万余人……杀获过半,余皆散不可追……”

    我看了眼第五平一板正经的面孔,突然想起过去在洛都的种种。很难想象,数年前我们一起逃出洛都的时候,满脸悲愤和哀伤,信誓旦旦要为那些死去的人,讨还一切的情形。现在慢慢有些接近,我当初对他们许下的诺言了,他反倒是平静的不得了了。

    扫荡了毫州全境之后,在永城县和麻浦城驻扎下来的我们,似乎又被人给冷落和遗忘了。

    接下来又是护粮巡道,又是筑垒设卡,或是肃清地方,或是哨粮,或又是追缴盘踞山林的北兵残余,诸如此类只能把部队暂时分散开来使用的,相对琐碎繁杂的外围任务。

    让我一度恍然有些错觉,似乎有回到天南州在善后留守司的旗号下,厮混日子的短暂岁月。

    相比之下,

    这段时日下来,东南路的北伐军几乎是捷报频传,先是承德军统将杨恭复夺取颍州全境,于汝阴镇俘获颍州镇抚刘威,淮北转运使朱寿延,度支判官石善;

    又有泰宁军统领孔纬渡海沿袭了海洲,夺去了新港、郁洲、东海县(今江苏连云港附近)等要地,自此青徐镇的海路防线大开;

    新军右厢第六将李从立的游弋部,潜袭泗州而斩杀泗城镇守使刘让,逼降徐城、虹县、临淮的守军大小四部;

    右骁卫中郎将韩建,于俑桥关大破徐州军一部,阵斩北朝兴武军兵马使张婵,宿州讨击使卢弘,俘获六千众;

    在此情势之下,青徐镇所属的涟水防御副使徐耕、静海军都虞侯韦昭度,在昔日同乡淮南降将唐友通秘密劝说下领兵反水,杀预宿防刺史兼淮东观察使骆显,引南兵过淮,自此淮河防线的最后一个坚持的据点宣告沦陷。

    就在这一个接一个的捷报中,对于青徐镇的大包围网,在一点点的外围到内线的蚕食渗透中,慢慢的收紧起来。

    根据我的简易幕僚班子,对于东南路的塘报分析,除了我们这些些警戒外围兼打酱油的部队,以及那些维持江淮大后方控制区的少数武装力量之外,前沿军行司已经在徐州淮北沿线这里,嵬集至少十一个军、镇,二十多支部队的旗号。

    为此从海陆聚集而分屯于濠、楚、寿等州境内的人员、物资不计其数堆如山积,就是为了彻底决定淮北道的最终归属,以及打开进入河南平原的大片坦途。

    乾元年间划定的淮北道,囊括了后世河南、安徽、江苏三省部分地区,地势上山地丘陵纵横起伏,河网密布湖泊片,亦是界分南北的天然阻隔,

    因此,虽然看起来道路纵横,但是真正适宜大规模军事行动的坦途大道,也就那么几条路线而已,而以传统南北大运河为骨干和枢纽的青徐一带,从地理走势上看,无疑是进取中原最好的坦途和途径,

    因此,青徐之地也是历朝历代,南北反复争夺攻守胜势的焦点和四战之地,因而直取徐州也是堂堂正正进军,毫无投机花巧和回避手段的阳谋之略。

    只是这个打的热火朝天的大战场,暂时还没有我们的份。

    按照前沿军行司给我们的唯一指令,就是战区外机动游弋,待机阻截山(南)东道过来的别镇援应和北朝偏师,如果遇到难以力敌的大队人马,则据要牵制和拖延,避免影响到正面战场的布局和变数。

    似乎失业网担心我们又一次独走,擅自追击过境,连机动防御和击敌追缴的范围都规定下来,只许向西线的陈州和北接的宋州有所动作。

    虽然令人有些灰心丧气无趣得紧,但好歹通过用正编。辅军、散卒三序搭配组合,分成若干部的轮流行动,在各种拉练和度强度战斗中,磨练出更多的默契度来。

    副将辛稼轩、将虞候赵隆、参事官陆务观等人,也被我一一打发出去作为监理官,随这些临时混编部队一起行动,之前随大队行事时,我独断专行下的居多,倒是没有多少他们发挥和表现的余地了,也乘机混熟基层,接接地气。

    而留在驻地的我,也不是随便就气妥,甘于平凡寂寞的人,既然短期内正面战场上难有建树了,那我就干脆别出蹊径在别处另想出路,正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郑艇哪里的随军商团,却给我送来了一些利好的消息。

    然后我专门沉下心来,一边历练部队,一边通过指示和影响后方的驻留商队,与那些二三线的友军,做起互通有无的生意来,连我部的几个主官,相应的人脉关系渊源,也被充分利用起来。

    对于这一点,除了出身优越的陆务观,以不务正业之嫌而持有保留态度外,包括辛稼轩、赵隆在内其他人倒是坦然接受了从中有所出力,并且因此受益的结果。

    其中最意外的是,将虞候赵隆因此私下突然来找我,很有些掏心窝子的说了一番宽慰我的肺腑之言:

    说这其实是一件好事,没有必要介意太多。身为一军之长,既不私下谋求进益,也不聚敛财帛于私囊,凡有好处尽散与部下,这在开国鼎业的时期,足以成为一时人臣、军家的表率,但在格局已成的承平知世,就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就算是在大梁成百上千的军将中,我这种类型也可以说是过于反常的异类了,至少我还有个藩家的背景,有足够的底气和本钱,可以不惜代价来打造名声,但过于爱惜羽毛的结果,则很容易不见容于上司、同僚之间。

    史上也只有那些背景靠山,都极为硬朗的特殊人物,才能不在乎这些杂音和物议,自行其是闯出一番天地来,而对于我来说,则是有些刚则以催的道理。

    对于我哪怕自己私下弄脏手,也不愿意让他们违背武人的底限和良知,令部下染上恶习和沾上无辜之血的做法,很有些感动云云。

    而他之前就是因为长期没能明白这些变通的道理,而将心思一直扑在行伍之上,这才在军伍仕途中很有些坎坷,白白浪费了提携和厚爱,如今他辗转到了我的麾下,也很珍惜这个机缘和前景,自然希望能够跟随我走的更远一些。

    对此,尽管满是你其实拿错剧本会错意的内心吐糟,我也只能是做出一副虚心纳谏的姿态来,感谢他的关心与信重。

    相比之下,第三营都尉崔邦弼,则显出更多积极参与的热情,主动请命接下来了这个对外联络人的职责。

    而且在我提出,这些收益将拿出部分来建立一个战地救济基金,用来未那些伤残和阵亡的将士,及其关系人等提供某种相应标准的安置和抚恤,日常由辛稼轩负责维持运作,赵隆负责监理其用途的情况下,就算是比较自惜羽毛的陆务观,也没有明面上继续反对的理由了。

    这样,我的内部一个用利益纽带维系起来,带有个人色彩的关系网络,就此初见雏形了。

    由于有夷洲婆罗洲联合船团做底气,我们经手的范围也很广阔,从受管制的辎重军械,到日常的粮秣草料,乃至当地捕亡的人口,都可以作为交易的对象。

    南朝供军素来从宽,再加上东南海路顺畅,正当风潮的季节,是以各路人马以报损为名,暗中倒卖军淄者为数不少,然后以补足所用的理由,再到地方去抢掠一番,还可以再多拿一份钱进私囊。

    是以前方将士固然为了功劳和奖赏,各种浴血拼杀奋勇向前,统领她们的的将领们,也多半是乘机上下其手,各般广开财源捞得盆满钵满的,至于那些地方士民百姓的感受,基本就没有人会去考虑的,那是日后国朝任命下来的那些地方官员的事情。

    他们首要考虑的是喂饱自己的部下,顺便将自家私囊塞满,接着北伐的东风,为自己将来多打算谋划一些底子,才是正理。

    因此,虽然我不用像他们吃相那么难看和不择手段,但是光靠间接遥控带来的辎重大队和军从商团,和这些前线部队做生意,依旧是做的风生水起不亦乐乎的。

    作为我的私家代表,前人贩子郑艇他们,甚至借机乘热打铁,与位于润州的东南路后军置制使程煊打上了关系,用至少三分之一抽成的私下利益输送,直接将这位后方粮台要员,直接砸成了某种变相的保护伞。

    因此,我家的随军商家,是以后方粮台大使特委,地方军需采办人的身份,与那些友邻官军进行接触的。

    也算是战场失意,商场得益的一种变相补偿把。

    “秉将主……”

    突然值日官穆隆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第六将雄武部来人请求会见……”

    我惊讶了一下,新军后锋部第四将刘延庆派人过来了

    “刘雄武近日可好……”

    我在临时军衙利会见了来人

    “是什么时候抵达前沿的啊……”

    “回罗游击的话”

    来人恭谦的道

    “将主一应安好,六日前抵达淮上,如今打了几战,正在桥安休整……”

    “此番前来,却是本部在当地偶遇一位,自称是游击的故人……”

    “不敢擅断,便命我等送到军前来相认……”

    “故人……”

    我有些惊讶的站起来,心思翻转着会是谁呢。

    随后见到坐在马车上有些精神萎靡的故人,我顿时心情有些激荡起来

    “长生……”

第300章 战淮北十

    苏景先,字长生,那位晚我一步另道离开,为我转移目标吸引追兵的学弟,他居然还活着事实让我十分庆幸和高兴。

    这么一个能文能武,能和我一起冲上门去杀人救人,也能放下身段学着做一名不起眼的铺子伙计,在一个临时据点里一直守候你归来的,如此死忠向的追随者,谁能够不喜欢和珍重呢。

    相比之下,我之前看好的,那些被寄予厚望和嘱托,而另其他人舍却了生的希望,换取逃生机会的人,事后的表现和选择,却格外的令人大失所望和齿冷。

    更何况还有一群曾经欠了我的女人,等着我去讨回老账呢。特别是其中某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回到广府之后,我也曾经多次派人手去北地那些沿途的联络地,去继续寻找他的踪迹,遗憾的是世道太纷乱,那些据点也是物是人非,不是毁于兵火就是荒废闲弃,可以说是音讯全无。

    只是他似乎受了很严重的拷打,内外新旧伤创堆积在一起,然后又染了重病,最近才被养好过来。

    “学长.”

    他有些激动的挣扎起来,像是有千言万语不知道如何倾诉一般,只能发出某种呜咽的声响

    “未想此生,还能再见到……”

    “其他的话以后再说……”

    我赶忙叫人把他搀扶进去

    “好好调养好身体才是……”

    “给我找最好的伤科大夫把……”

    “交易来的那些战获里,貌似有一批人参芝草之类的药材……”

    “都给我拿出来,不要吝啬用……”

    “却是多谢你家将主了……”

    然后我这才转过身来,对着刘延庆的信使道

    “你亦是有劳了……”

    “游击客气了,……”

    他急忙拱手道

    “不过是些许举手之劳……”

    我挥了挥手,穆隆端出一盘叠好的银饼,都是足色的大宝钱,送到来人的面前。

    “一点心意算是奔波的劳费吧,,”

    “这怎么敢生受”

    那人直愣愣的吃了一惊,才有些为难的谢绝道。

    “只是将主的一点吩咐而已……还。”

    “还请游击不要令小的为难……”

    “好吧……”

    我暗自叹了一声,刘延庆手下,还是有几个能人的,难道这就是世代将门的底蕴么。

    相比之下,罗藩虽然也有一些世业传承,却是主要集中在种植园,工坊和商业上,各自出身的属性加成完全不同的。

    “不知道足下如何称呼……”

    我随口问道

    “不劳挂齿,小的姓种,名师中……添为左寄押班”

    他恭声回答

    “种师中?。”

    我楞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这个耳熟的由来了。

    就算是早年我有些看不起,那些脑残粉鼓吹的铁血大宋“富国强兵”真相,但也不得不承认,在一屁股烂账的北宋末年,那些从上烂到下的君臣奇葩中,还是有几个真爷们的脊梁式人物。

    比如这个奉命带领西军救援太原,先被文官清流的李纲等人扯后腿,又被姚古等畏敌不至的友军,给坑死在金军包围里的种师中。

    成语老成持重,就是出自他的典故,“师中老成持重,为时名将。”

    不过,走了一个折可适,又来了一个种师中,刘延庆你家其实是在玩历史将领养成大批发吗。我忍不住吐槽道

    “你还有个兄长叫种师道么……”

    我有些好奇的继续问道。

    这位种师道在另一个时空号称老种经略的牛逼人物,号称北宋最后的帅才,他死后就再没有像样的人物,能够保卫东京了。

    “游击也知我大兄之名。”

    他略带惊异的回答道

    “如今添为殿前左军校节都指挥……”

    我哦了一声,至少这位还不是我可以打主意的,不过眼前的这只,

    我突然发现他眼睛盯着护兵身后的长铳,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我微微笑了一下,示意护兵将长铳递给来。

    “所谓宝剑增壮士,我这里既是铳军为主,便赠你一只赏玩把……”

    我煞有其事的道。

    “游击……这”

    他脸色微变。

    “这只是我私人的一点馈遗,”

    我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花头

    “你若不受,便是瞧不上我的心意,那也就好说没什么好分说……”

    “那……小的就却之不恭了……”

    他也没有继续矫情,有些珍重的接过。

    “你等怕是舟车劳顿,有些辛苦了……”

    我很满意的看着他收下来,然后接着道

    “就在我这里休息几天如何……”

    “这……”

    他或者说种师中露出某种犹豫的表情。

    我却不由分说的让人把他带下去,开什么玩笑,既然送到我眼皮底下,说不得也要使些手段把人留下来。

    好容易遇到同时空的像样人物,当然是想办法先羁縻在手下,其他的就慢慢再说了。

    “派一个可靠的人,拿我的凭信去徐州军前……”

    我对着值日官穆隆道。

    “找到那位刘雄武,就说我欠他的人情……”

    “顺带说一声我觉得两家有必要加强联系……他派来的这位信使我觉得不错,就留下作为联络人了……”

    “得令……”

    面无表情的穆隆领命转身,却又被我叫住

    “等等,还是写成信送过去……”

    我想了想,对着一旁的第五平吩咐道

    “这样郑重一点,成事的概率更大一些……”

    一口气交代处理完这些东西,我才做了下来,给自己倒一杯保持清醒的粗梗大叶苦茶。

    要知道出阵了这么久,身边几个历史人物还没完全搞定,陆务观是典型的文职出身,家世背景实在太好,因此只能水磨功夫的慢慢加深对这个小团体的认同感。

    辛稼轩倒是很早就表示出某种,不过他一直以来从事的更多侧重庶务这些辅助向,出阵后也没有独当一面的机会;好容易有个资深军伍个赵隆,表示出积极靠拢的倾向,不过他目前是军法官,暂时还没有足够表现的机会。

    因此,哪怕一句有韩良臣、杨再兴这些初步班底,但是夹袋里的人才储备什么的,当然是越多越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

    就如所谓的老话一般,就算暂时不能得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也好,留在身边潜移默化的消磨下去,总有机会为我卖命的,就如那只郭药师、吴玠他们一般。

    今天,算是一举两得买一送一把

    “攻书学剑能几何?争如沙场骋偻啰。”

    “手持绿沉枪似铁,明月,龙泉三尺斩新磨。”

    “堪羡昔时军伍,谩夸儒士徳能多。”

    “四塞忽闻狼烟起,问儒士,谁人敢去定风波。?”

    在外同样思乡的自然还有其他人,比如骑在马背上,不自然流露出某种温馨和安然表情的副将辛稼轩,他刚刚收到了来自龙雀园的手信。

    除了这一纸薄薄词践,所遥寄的浓浓思恋之情外,那位陆小姐还隐约提到,家中已经没有人再催促她嫁人了,就算是最顽固的陆侍郎,也不再提起那些旧事了。

    因此,鼓励他再前沿军中,安心辅理主官,好生建功立业,顺带照管那位缺少军伍经历的大兄,一腔衷情薄纸难书,只好留待功名加身安然得归而重新相见的那一刻了。

    他慢慢的将信纸贴在胸口,仔细在甲衣内衬塞好固定住,仿佛这样就可以感受到那个佳人的体息和心跳一般,这个兰心蕙质的陆家小姐,为他们共同的将来和筹划,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

    所谓伊人衷情难消受,就是他此刻的心境。他已经二十八九,早过了大多数人成家立业的年纪,因此他也颇为可望有所建树,来施展自己的抱负和所学。

    作为早年那些年轻热血之士,汇聚而成的精忠社的一员,相比他们在京大中交游集会中,那些指点江山,挥之方遒的意气岁月,等真正到了军中走上战场,才知道和明晓,曾有的理想和残酷的现实差距有多大,仅凭一腔热血和冲突而构筑的简单理念,又有多么的脱离实际和理想化。

    因此,很快就下定决心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和心仪的女子挣出一个未来和前景,埋下头去踏踏实实的做事,放下身段勤勤恳恳一边熟悉军中庶务,一边求教和补完自身的不足,逐渐成为龙州团左,乃至新军左厢的二号人物。

    虽然身为主官的罗某人,素来对他十分信重和依仗,各种厚待优遇甚至让他觉得受宠若惊,又有些言过其实了。连带军中上下对于这些行事严谨,处断周密的副将,也是颇为敬重,但是作为一名有心报效功业的武人,还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直到这次头一遭被委命,以代官身份独立领兵在外,执行巡道和清理沿途流匪的任务,才慢慢有所明白,原来自己同样也追逐和迷恋着,这种能够统御部众,独当一面的感觉。

    来自第二营的一个团铳兵,暂编第四营的第三、第六辅军大队,外加一千名散兵跟随,就是他临时的部下,按照长兵在前,短兵侧列,弓弩火铳居中,车马辎重尾随的长队,鱼逦蹒跚在道路之上,也自有一种雄壮鼎盛的气息。

    突然,道路上前方,响起遇敌告警的噼里啪啦火铳声,他心中激动起来,作为自己第一次独立的初阵,而不是呆在安全的中军,作为一个协力的旁观者。

    “阿霓,我一定会……”

    辛稼轩再次摸了一下怀里的信笺,纵马逐尘而去。

    “以一个更合适的身份,与你重新相见的……”

第301章 北幕

    初秋八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洛都郊外的北邙山下,

    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游猎,各种服色鲜明的公卿大臣,文武官员,以及他们的扈从、防阁、家仆,聚拢在五颜六色的招展旗帜之下。

    他们的眼神和动作,都紧紧跟随着一只明黄大愫而动,那是代表掌握最高权力,而事实代行天子职责的摄政。

    各种鹰犬在内的飞禽走兽,连珍惜得只能靠番邦进贡的猎豹和猞猁,也出现在行猎的仪仗之中,这些凶猛而眼神犀利的猫科动物,蹲在在鞍后的皮垫上,被五彩的丝涤和金银缕刻的项圈,牢牢牵在那些五坊小儿的手中,不耐烦的发出各种咆哮和呼呼声。

    虽然南边的战事正当如火如荼,南朝的大军兵进淮上,而剑指两河所在的中原腹地,但是丝毫不一向这些达官贵人的兴致,或者说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

    毕竟,这些年下来,无论洛都里饿死多少人,都不会真正影响到他们这些社会上层人物,日常生活的享受和奢靡水准。

    而作为游猎队伍的核心,明显是全新制作,而格外耀眼夺目的金车大辂,拉车的玄牡二驷,高举的假黄钺和宫矢,无不是在炫耀着某种即成事实

    刚刚加了九锡礼的摄政大府,距离那个登临极顶的可能性,又近了一步,这对那些张氏亲族,及其党羽亲信和依附各种势力来说,无疑是欢欣鼓舞的事情,

    而来自南朝突然发起的北伐,无疑也间接促进了这位摄政的某种决心。

    说实话,从他的祖父辈开始,南朝就将北伐的口号挂在嘴上,时不时的喊一喊,已经喊过去了几十年,不知道喊了多少遍了,其中各种大小动作不断,因此一旦这个北伐最终变成事实,不免就令北朝的大多数人,手忙脚乱起来。

    作为执掌军情机要的职方司和侦闻厅,第一反应是想办法验证这个消息的真假,而不是派人探清敌势的规模,然后才发现多年安插在南朝的密堞和眼线,多数已经不堪使用或是失联日久了。

    因此,南朝大举进兵的咄咄逼人,对于这位好容易走到权势极顶,而近日暮之年的摄政权臣来说,正所谓是“有生之年,时不我待”。

    而这次大举游猎,也可以看作是对于人臣军心,某种前兆的试水和摸底。

    只是,游猎的大队之中,也有一些明显被刻意孤立和冷落的少数存在,他们只能远远的堕在队尾,有些羡慕或是心情复杂的看着,那个万众瞩目的身影。

    这些人主要都是那些花钱买来相应职位的豪商大贾之流,或是在南朝的攻势下,放弃了地盘和军民,带着亲信和身家,跑到洛都去蛰居的地方守臣。

    这次花了大钱获得一个随行的资格,只是为了能够在那位大府面前,有个露脸的机会而已。

    只是他们坎坷或是踹踹不安、或是跃跃欲试的心情,并没能够维持多久,随后一名骑马过来宣示命令的内官,顿时让他们的心情跌入谷底。

    就地劝募,输金献国?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发出各种嘈杂之声,却发现他们已经被负责保卫行猎的成群甲士和骑兵,虎视眈眈的包围起来。

    不得不按照品官和职阶,在相应中官皮笑肉不笑的劝说(威胁)之下,各自写下劝纳的数量,可以折栗也可以代绢,尚且不足者,可以上门收取,只要是参加行猎的,不管主从贵庶,人人都有份捐输助国。

    随着这个决定传开,顿时上下左右一片哀鸿遍野。

    “国库已经虚耗到如此了么,”

    文臣的序列中,骑在马背上的兵部尚书杨嗣,看了眼司农卿郭淮,对方却给他报以一个无奈至极的表情。

    “这是谁人出的馊主意,这不是为了眼下之利,而折损人君之望和朝廷的威信么……”

    “据说大内的用度,已经一减再减了……”

    “除了前庭的仪卫和甘露大殿外……后朝的人手大都被裁撤了”

    “几位殿下的供给,开始用咸腌代鲜鱼,以风鸡代活羊……”

    “宫内省据说又有人饿死了……”

    各种消息零零碎碎的反馈过来。让这位皇道派领头人物,也禁不住叹了口气,放弃了谏言的打算。

    大摄政固然可以将反对者尽数诛除,但是却没法在天灾人祸之下,变出维持国库运转的钱财淄粮来,无怪乎要在这些人身上下手了。

    早春的中原大旱,两河上下赤地千里的影响犹在:黄河以南几乎是颗粒无收,而黄河以北也好不了多少,随着秋获的临近,从安东道、平卢道到云中道,大幅减产和新一轮饥馑,也不是免不了的。

    而受到影响相对有限的河东道和山东道,却在南朝的兵锋威胁之下。

    不过只要能够把南兵的攻势,拖到他们所不适应的冬季,那就意味着各种攻守胜势的易位。

    好在安东道的交涉和撤军,已经大部完成,而作为他派出的兵部代表,也在外交和情报刺探上的重大成果,刚刚从安东都护府的那些不肯顺服诸侯手中,敲来一大笔钱粮作为开拨费,目前已经交割过半。

    按照大元帅府的部署,其中一部将进入塞沿各镇备边,一部将充实沿海各州,以防水师占有优势的南朝从海路的袭扰,其余则驻留都亟道附近,作为机动和后援。

    而黄河以北的许州、稚阳诸镇已经相继渡河南下,为此沿途就地补充的军役夫子,已经征发到了中男甚至是少男之丁。

    在杨嗣的不远处,洛都留守,卫尉卿,权枢密知事兼陵候的张德坤,也在冷笑的看着这鸡飞狗跳愁云惨淡的一幕。

    他亲自部署的“鱼肠计划”虽然因为正主而不知所踪而失败了,但所谓失之桑榆收之东篱,他在对黄河以南的江淮诸镇附带调查中,明里暗里取得了不少收获,也埋下了不少暗桩和眼线。

    因此,南朝北伐大势一起,现今他已经是那位大府,在军前的秘密情报来源之一,同时主持着一些暗中行事的武装。虽然在职事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掌握的资源和信任,却是比过去水涨船高了不少。

    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那个目标还真是他的福星,只要涉及他,都能按腾起瓜的牵扯出好一串人和事来。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那些朱紫衣胯的骑手,纷纷四散开来,却又被巡行的护卫骑兵,给驱赶包抄着堵了回去。

    “去看出了什么状况……”

    张德坤下令道。

    “秉君侯”

    不久之后就有人来回报

    “乃是随幸中有可疑人等,突然冲过扈卫,试图接近摄驾……”

    “不过已经被左右击杀当场了,现在正在大索来路……”。

    毫州东北部,麻浦城的驻地里,

    初补调养过来的前学弟苏长生,慢慢的和我说其这些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当年逃出齐州后,我前脚走了没两天,城中就大索,然后发生了内乱,乱兵波及到城外其他地方,连带他藏身养伤的人家,也呆不住,不得不提前出走逃避。

    然后在逃难的人群中,他走上了另一条与我截然不同的道路,因此也没能获得我留下的印记和提示,然后我带着抱头蹲走水路,他走陆路就这么错开而去。

    然后在济州遇到某个熟人,同样是洛都逃出来的失散者,在当地似乎有些影响力,表示愿意帮助他,并表示出招揽之意,不过被他有事未了谢绝了。

    然后这位“熟人”突然就变了脸,将他软禁起来准备逼问,却不想那里除了变故,让他乘隙逃了出来,但未想,这只是他噩梦之旅的开端而已,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被人给盯上了。

    为此他放弃了我设计的原来南下的路线,转道向西逃亡意图避开追索,

    他一路躲躲藏藏的,逃过兖州、曹州,宋州、陈州,期间又遇到了改名换姓在当地活动的李北羽,杨柳等旧识。

    对于这位同年,他们各自的态度也不尽相同,有刻意避嫌保持距离,而事后威胁的,也有明面上装作不识,暗中给予馈赠打发离开的,更有名面上好言款待,却找人打算让他永远闭口的。

    所谓的同年之谊和同生共死的经历,曾经呕心沥血信誓旦旦的立誓和保证,在这些人所获得功名利禄之后,就成了一场镜花水月的泡影。

    但是这一次,他也不敢轻信任何人了,也没空有多滞留,一有不对就按照我教导的对应手段,脱身离开,最终抵达豫州,准备从新息县度过淮水,却再次被人抓住,很是拷打逼问了一番。

    但是这些穷凶恶极的不明人士,却再度让他逃了出来,还得到好心人的帮助,不但收留他治伤,还坐上了行往淮水下游的商船。

    然后他在寿春下船,继续南下庐州、舒州,却发现江北沿岸正在打战,不得已转道和州、滁州,打算从乌山县过江,然后那些抓过他的人,却突然出现了。

    惊恐万分的他,不得不放弃乘船渡江的打算,而装成手艺人转道东进,一路随着流民走到了扬州境内,打算通过扬子洲到京口的过江浮桥去江南,那些人却如同早就料到了一般,再次在江都县抓住了他。

    然后看到那位曾经帮助过他的,好心船主和他的女儿之后,他才恍然大悟,这个只是一个更大的谎言和泡影,一路上他都没有能够摆脱那些人的追索。

    只是当那些人发现他,实在没有更多利用价值的时候,就将他重新抓了回去,拷逼的奄奄一息之后,就丢在了徐州某地的牢狱里等死,偶尔还有人把他提出去,询问事情,或是指认辨别个别人等,然后有吃了不少苦头

    好在他多少懂些文字,为了掩护身份又学了一些手艺活,在牢狱里体现出价值坚持了下来,没有变成一堆枯骨,然后他又不知道被闲置了多久,直到南军破城而入大索全城,打开牢狱腾空装人,他才得以重见天日。

    然后发现身无长物,阴差阳错的又被当街抓回去,充作军前的夫役,然后辗转遇到刘延庆,抱着万一的心思,喊出我的字号才得以脱身。

    一番叙述下来,如此经历,让我很有些嘘嘘,虽然穆隆暗示过,须防作为北朝拷打收买变节的可能性,但我还是决定给他在军中安排一个不重要的位置,让相熟的第五平看着他好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管他自己怎么觉得,这是我欠他应得的。

    “那你就留在军中好好调养把,我会留给你一个记室的位置……”

    我对他缓言交代道。

    “启禀将主……”

    突然门外传来禀报声,打断我的考虑。

    “辛军副那路人马来信告警,请求援力……“

第313章 淮北纷纷

    “快快……”

    刘延庆身先士卒的督促着部下,奔驰在山道上

    因为是十万火急的即时启行,因此稍微累赘点的事物,都随着辎重一起丢在后面慢慢走了。

    用最快的轻装行进速度,奔驰毫州。一方面是军情需要,一方面也有私心使然。

    随着部下的往来交接,他也越来越意识到对方的潜力和发展前景,能够给对方欠下一个重要的大人情,是多么的有必要。

    不仅仅是军前营钻,一边打战一边赚钱的本事,治军练兵的行伍之道,也与众不同而别具一格。

    就算他是颇为自豪的将门家世渊源,但也优势不敌某种生而知之的挫败感。

    按照父帅刘绍能曾经的说法,这大争之世每每出现大变之期的时候,就会涌现出这么一些天生就不同凡响,而被当作异类的极少数风云种子。

    龙雀园陆家,或是那位颇有渊源的颜公,未尝就不是看中这些潜质和可能性。所以有机会结交亲近,能够及时援手一把,那是最好不过了。

    他虽然有些抗拒这种功利性的想法,自认是某种因缘际会觉得对方颇为有趣,才格外结交待之以诚的。

    但是接到命令后,还是立马就催促着部伍,在最快时间内整队出发了。

    突然代表前队,在山路上摇曳抖擞的旗帜,在山道上停了下来。随后有人来回报

    “清道的前队,遇到了左厢部的游哨……”

    刘延庆不由精神一振。

    “某家奉命赴援毫州……”

    片刻之后,他迫不及待的问道。

    “却不知,毫州的情形如何,你们的将主何在……”

    “情形尚好……”

    对方显然认的他这位友军的故交,恭声道

    “击退了来敌之后,将主已经带队去驰援西面的江川军了……”

    “已经击退了啊……”

    刘延庆微微有些遗憾,却不免松了一口气,看起来情况还不是最坏的。

    “快快领我去你部的驻地把……”

    随即他有生出些许好奇心来,。

    按照朝廷的邸文,只是是河东来敌势大,恐左厢一部独力难支,其余就没有多言了。但没想到他急匆匆的赶来,敌人居然被击退了有两三天了

    我正在涡河边上布置防线,

    涡河乃是淮河中游左岸一条支流,淮河第二大支流,淮北大平原区主要河道,呈西北东南走向,发于河南省尉氏县,而于徐州怀远镇附近汇入淮河。

    因此,流经六百多里的沿岸,大都是各种河渠水利设施和相对富饶的灌溉区,相比淮河南岸的土地,这里主要以种植豆麦之属为主,因而,这里世上也是人口众多的繁华大邑。

    只是持续了上百年的战乱纷纷,让这里的数百里沃野良田,连同世代生息其上的村邑聚落,早已经变成白骨露於野,野草蔓生过腰,狐犬蛇鼠横行于道途的凋敝荒凉之地了。

    也只有靠近几座拥有城墙保护的城邑周边,才有些许村市集镇的存在,以及相应被耕作和开垦的土地。

    按照后世一些人口与社会科学的研究结果,在历史上的古代封建社会,以小农经济为主的底层社会体系,其实相当脆弱的,严重依靠天气变迁和自然环境的改造。

    因而很多时候天灾人祸,仅仅是因为受限于古代的交通和通讯条件限制,而造成的各种流通不畅,就算在同样的年成里,也不乏一边赤地千里饿殍满地,领一边却谷熟烂在地里,仅仅是因为丰年价贱伤农的情景。

    或是整体大环境物资生产相对丰富的情况下,却因为某种分配不均,造成人为性的灾荒和变乱。

    因此颇为依赖自上而来的执行力,来确保全国范围内的调剂和补充,哪怕在征收和派放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要经过官僚体系的层层过手,但是中枢掌握的大资源流动,还是可以多少抵消掉这些负面因素的影响。

    因此一旦王朝的执行力衰退,这种自我维护和休正的体系也随之崩溃,饥民盗匪纷起的乱世也真正就到来了。

    如今,涡河在毫州境内的大小三座桥梁和一座津渡,都已经重新纳入掌握。

    虽然一度被突入东岸的少量北兵所占据,但是教导队赶到后,仗着马力的优势,很快就将他们驱逐歼灭了。

    然后我拆毁了其中两座较小的,就地安排少量的监视部队,留下最大的一座和邻近的渡口,作为正面防御的战场。

    这些天收拢的溃兵已经超过了两千人,这也让我对出现在毫州西部的敌人,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认识。

    初步判断,这应该是一只偏师式奇兵,并且借助了水面上的运输工具,来避过云林军警戒的陆上。

    不过对方似乎拥有很大比例的骑兵,机动力较强可以一路追击上百里,因此在散布着零碎丘陵地带的淮北平原上,颇具野战中的优势,非足够规模的坚阵,是难以对抗的。

    突然空气中响起,微不可闻的一声脆响,

    河对岸最狭窄处浅滩上,一名远远窥探的骑兵,突然随着马匹翻倒在地面上,然后爬起来,顾不上哀鸣的坐骑,跌跌撞撞的跑远而去。

    片刻之后,裹着碎绿披风,满身插满草支的猎兵,从河滩变的苇丛中慢慢起身,对我行礼致意道,我颔首作为回应。

    猎兵队倒是有必要再扩充了,只是加长管的特制火铳,需要专门定制,只能小批量的手工精研,短时间内是没法更多的配备。

    不过,用上一次补充的火铳备件,我在暂编第四营里,新建了一团铳兵作为样范,就是从杨再兴的第一辅兵大队,原样换装改编而成,属于那种战斗意志顽强,面对优势敌人依旧可以久战不退的老手。

    虽然在火器操作上,比起正编的第一第二,乃至第三营还有所不如,但是多层列队的批次射击,至少是不成问题的。

    敌人来势汹汹,我也要想办法在不削弱主题战斗力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扩充力量。

    比如正编数量不变的情况下,我在每团抽调十分之一的人手,补足了八只辅军大队,并额外扩充了三个大队。然后将战斗力较强的第二、第三,第五大队,分别配输给三个正编营,作为单独行动时的从属武装。

    而那些被拉羊骗过来的民夫,也在其中择检出大概体能较好两千多号人,补充了散卒的序列,进行简单的武器使用训练。

    直接让他们面对敌人拼命或许有些困难,但是让他们在老兵的监督下,站在射射箭,或是躲在城墙后面丢丢石头,还是可以胜任的。

    有足够的兵力,才有更多的可能性,其他东西暂时都是虚的。

    我喝了一口热腾腾的饮子,感受各种酸甜甘苦的味道,在口中荡漾开来。

    这是甘陈五味茶,使用上好陈皮和甘草为主料,加上莲心、蜜枣、乌梅,研磨成得干粉茶包。据说是那只眼睛娘崔绾婷,亲手调配的。

    因此在酸甜咸的百味翻沉中,隐约似乎可以感受人妻素手作羹的某种体息袅袅。

    这些饮子小包,却是随着二次抵达军前的信笺马车和包裹,一起寄过来的。

    第二批来信的时候,还说到家里正在实验的蒸汽机原型,已经达到了不停歇连续运转八天九夜的新纪录,连带启动和关闭的冲程时间,也缩短到了半个时辰内,据说因为一些零件设计和材料上的改良。

    其中特地提到,神秘走私商人肥孔,所提供的那批铁料,用在蒸汽机构件上效果出奇的好,在耐高温,耐腐蚀和耐金属劳损上,比起常用的南海铁,琉球铁和南平铁,都要高上一截。

    我估计是其中具有一些锰钴之类伴生矿的成分。

    但是更进一步的实验,就没法在广府之内继续下去了,已经有人开始窥探并报官,我们家名下的产业,有可疑的巨大声响。

    因此,剩下高级一些的传动配套实验,需要转移到外海去进行了,顺便测试一下船上环境下的运转效能。

    得益于水利工坊的发达,在齿轮传送带和转向变速的设计上,倒是有不少直接可以借鉴的现成东西,不过需要的场地也是数倍之大。

    需要更安全,也更有利于保密的环境。

    我研制的蒸汽机虽然是私家事物,在官法上也并无限制,但是任何跨时代的新事物诞生,都不会那么容易一帆风顺的。作为蒸汽机未来最大的传统对手,水力机械工坊产业里,可并缺少有眼光的人

    贸然挑战这么一个延续了数百年的庞大产业体系和既得利益阶层,根据前大匠沈岳曾经的下场,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不择手段的下做对策,或是干脆来自官面上吃果果的打击。

    以我家现有的实力,虽然不至于被全面碾压,但也不可避免的被牵制大量精力和资源进去,而顾此失彼的在其他地方露出薄弱环节。

    因此,在足够规划化到分庭抗礼之前,还是低调保密的好。

    而我家的几个女孩儿,正在谜样生物的带头下,编写一套数理化的简明教材,不需要太过复杂的理论辨析,只需要让人直道该怎么做,会怎么样的科普式学科基础理论,就够了。

    作为个人,无论在这么天资出众,所能传授的东西,终究是有限的,但是一套编写好的教材,或是行之有效的制度,却可以让先进的理念和方法,随着时间和推广一直受益下去。

    突然一匹快马送来马浦城的急报,却是来自徐州的援军,越过磨山山区已经抵达了。

    我顿时吁了一口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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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介绍:
&nbp;&nbp;&nbp;&nbp;被穿越者所改变数百年后,大唐的辉煌与荣耀已然不再,大6中央王朝玉遍布诸羊大洲的海外唐人诸侯的矛盾,却已经不可妥协,一个充满黑暗与血泪的绵连乱世,能够为新的穿越者终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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