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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txt下载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42章 惊破15

        细细如粉的雨丝停下的短暂间歇当中,南北走向的覆城渠最终流入汜水的最北端。

    一只背着火铳的运输队,连同十几辆沾满污泥的大车,再也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当中,抵达了一处营地当中。

    领头的部将汤怀,站在满是积水壕沟的踏板上对过了口令,又穿过几处残垣断壁间的暗哨,交割了关防之后;这才被引到到一处依靠一截墙角和几辆大车,而搭盖起来有着温暖炉火和干燥地面的营帐中。

    里面正散发着翻滚的水汽和淡淡姜糖汤的味道,还有若干烘烤衣物和鞋袜的独特气息。

    “大郎一路过来,可还好呼。。”

    一个身影问候着迎了出来,却是他的族弟汤隆,也是随军负责修缮维护甲械的材官。

    “雨水却是越来越大了。。”

    披着胶皮雨衣的汤怀,跺着脚在靠板上刮去靴子上附泥,低声的抱怨道。

    “几条沿河的地方,全部变成了水乡泽国。。”

    “前沿战场上也是一片的泥泞不堪啊。。”

    “无论是代步坐骑还是输送的骡马,都很容易陷进去。。”

    “就连巡哨的时间和范围,也不免大受影响了。。”

    “短期之内估摸是打不起来大战阵了。。”

    “只是要提防冒雨前来的偷袭和渗透。。”

    这一次出阵,汤怀终于在战场上与同年的郦琼相逢了,只是对方在前程和际遇上已经明显超过他一截了;

    无论是面上的新旧伤痕,还是肩衔和领章上多出来,代表营副将的铜星和步军别将衔的花饰,都代表着某种出生入死的成就和代价。

    所以,在汤怀心中也不免产生了某种隐隐较劲和竞争的心思。

    。。。。。。。。。。。。。。。。。。

    但是对于沿着覆城渠分布,杳然与淮东军对阵相峙的几处敌垒而言,雨天则是某种安全和闲暇时间的保证。

    虽然这时冷时热有湿答答的天气,让他们委实很不好过,并且让他们衣物和器具,都会长出令人浑身不适的霉斑来,但是也至少不用提心吊胆的防备和警戒,来自对方火器的攻打和骚扰。

    大雨也变相压缩了他们需要巡曳和出勤的频次,因此倒恨不得就这么长久下去才好。只是这种无所事事的闲暇和静谧,并没有能够持续多久。

    突然哨塔上的卫兵,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以及被拼命被敲成一片的示警金板声。

    闻声而动的北军将士们纷纷抓着弓箭和盾牌,衣裳不整或是半袒露着身子,汇聚在一起又合流爬上高处的墙垒。

    然而,他们见到的不是来袭的敌人或是其他什么的,而是一大片缓缓流淌而来的浑浊水面,当然了,说缓慢其实是一种距离和时间上的错觉,

    因为这些滚涌的水流很快就在几个呼吸之间,淹过了最外围的壕沟和拒马,又带着某种潜隐的力量,重重的拍打在了栅墙和土垒之上,溅起老大一片的水花来,霎那间隐隐的震动和冲击,哪怕是站在最高处的人,也能感觉得到。

    这时候,虽然有人觉得事情可能不妙,却是已经晚了。

    摇晃和的震动声中,在浊流的冲刷之下,夯土的营垒出现了大片的坍塌和崩落,那些像是像是水浸过的蚂蚁一般,极力登高攀附在营房哨塔等建筑之上的兵卒,就这么手舞足蹈的厉声尖叫或是惨呼着,随着大片掉落、塌陷、倾倒的建筑,而消失在滚滚污浊的水流当中;

    其中只有极少一部分,能够挣扎着重新浮出水面,然后随波逐流的被裹挟在诸多杂物之中冲出老远而去。

    就连****在地面的珊墙和拒马,也不由的随着波动的水流浮动起来,变成某种意义上连锁反应般的二次破坏和损伤的帮凶。

    很快点点片片淡开来的血色,以及沉浮**的尸体,开始出现在远去的水面上。

    “因为连日大雨,覆城渠西岸决堤了”

    我惊讶的问道。

    “把敌军防线上的好几处据点和营地都淹了?。。”

    “千真万确,这是潜度过去的几处斥候,相继确认的结果”

    浑身*的捉生团主官,也是我老部下的燕九对我回复到。

    “第四队的捉生将李铁牛,还额外带了几个活口回来呢。。”

    “那我方这边的损失又当如何。。”

    我紧接着对另一位负责当值的参军组长,杜士仪追问到

    “暂时东岸尚未发现有所损失和崩决之处,。。”

    杜士仪沉声回答道

    “右阵的崔统制已经安排勘察人手,开始沿河巡逻和检查堤防了。。”

    “工程团的器材和物料,以及来自后方白马寺的劳役。已经开始调集过来了

    “一亦发现年久失修之处,就会进击加以稳固。。”

    再次确认了这个消息之后,我觉得这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对方自己作死而天降横祸的奇怪心情了。

    不过再怎么感叹,接下来的手段和后续布置,还是要继续下去了。

    既然河对岸都变城一大片,短时间能以穿越和跋涉的泽国了,那就有必要重新调整相应的部署,

    比如临时准备制作更多的舟船和能够飘在水面的横渡手段,还有派人绕道到北边去寻找可能的合适路径。

    多处重点进攻的准备也被暂停下来,转为小规模武装侦察式的渗透活动。

    “此外,派人去检查一下北面的黄河大堤。。”

    我突然想起什么来,格外吩咐了一句。

    “顺便看看有什么异常的动向没有。。”

    “顺便派人通知一下中路帅司。。”

    既然在一个地方栽倒过一次了,断然是没有理由再栽倒在同样的地方了。

    。。。。。。。。。。。。。。

    而在洛都城中,

    出身自辽西之地的旅帅王庶,跟着聚集起来的人群,慢吞吞的走进东夹城外的瓮城之中;虽然,他不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了。

    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异样和反常,特别是人群中大多数陌生的面孔,以及夹杂着熟悉的口音;忍不住低声询问了左右之后。

    擦起发觉,他们大都是以突发的疫情需要检疫为名,被卸除武器而集中到了这里,王庶心中愈加自觉有些不妙,却发现四面城墙上都冒出了手持弓弩的密集身影,

    “你们这是作甚。。”

    “这是怎的回事。。”

    底下也不由哗然纷纷起来,翘首垫脚的伸长脖子看向来路,却是已经被落下的铁栅,给挡死了,而隔着缝隙可以隐约看到,背后同样是举着强弩的士兵。

    “斯等世受国恩,却与敌虏勾结暗通,陷没国朝多处阵要。。”

    随后一个严厉的声音在城头高声宣告到。

    “奉大元帅府令,一概予以诛除。。”

    底下炸了窝一般的喧声直冲云霄。

    “冤枉啊。。”

    “我要陈情。。”

    “且容我自辩一二”

    “我为国朝立功无算啊。。”

    “我满门皆为国家死难啊。。”

    “杨都管何在,可以为我作保。。”

    “我要见张使君。。。”

    “我要面呈张令公。。。”

    “我乃大摄嘉勉过的有功之人啊。。”

    “你们这是无妄擅断。。”

    “我不是安东人,我是平卢道的。。”

    然后回应他们的只有漫天暴雨如织的箭矢,以及迅速消失当中的惨叫痛嚎怒骂哀告声。

    由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浸透献血的地面就被堆叠的沙土所覆盖,而满地的尸体重新出现在了几个事先挖好的大坑中。

    只是过多流淌的积水和不断落下的雨幕,让填埋回去的沙土都变成黏糊糊烂汲汲,根本不好挖掘的烂泥。

    因此,最后负责填埋的军士们也有些厌烦了,只是草草的将边沿的泥土都翻回去,再胡乱撒上一些石灰就算了事了。

    全然没有顾及到雷声阵阵当中,硕大的泥坑里微微**和挣扎的动静。

    无独有偶,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安东兵比较集中的,其他两个城外的军序当中,倒是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和骚动。

第943章 惊破16

        洛渡城南,城下门内。

    我带着脸色很有些不忿的王贵与崔邦弼,在亲卫队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临时前往仁和坊的帅司驻地参加军事会议,且进行沟通和协调后续战事的过程,并不能算是很愉快,或者说有些不欢而散的味道;

    虽然在主帅王端臣的极力弹压和约束下,并没有变成针对我的淮军所部批判和质责大会,但是在场济济一堂的上百名中路军将帅之中,还是难掩某种对于我和我所在淮军,隐隐的敌意和潜在的排斥。

    这个结果并不让人意外,只是被摆到台面上来的时候,有些不那么好看而已,事实上一贯以来。

    按照中外军的资序,我们的影响力和关系,正好呈某种反比,相处的关系最好往来做密切的,无疑是外军之列,比如从属东南路招讨行司的人马,一方面是充分利用了某种内部渊源,在战地中又有某种利益往来上的互补。

    但是到了朝廷广义上中军所属资序,则又是另一个极端了,很有些人憎鬼厌的存在和心结。

    对于我们的隔阂和排斥,却是源自当初模范新军的身份,一方面是朝廷在投入和宣传上的不余遗力,让新军所属成为某种被人羡慕妒忌恨的源头,另一方面,则是新军的创立伊始,是以大量被裁汰和整编的旧式部队为代价的,

    因此那些因此失去职业和前程的人,总是不乏各种亲朋古旧的渊源牵扯,为之物伤其类式的各种兔死狐悲,,他们固然不敢公开质疑国朝中枢的决定,但是却不免把矛头对准这直接收益的新军本身,因此感官上对于新军自有一种天然的敌意和排斥。

    另一方面,却是自从淮镇建立以来,江宁方面就一直拿这个例子,来对照和鞭策那些传统的军序,乃至进行整顿和裁汰,这种情况下那些来自岭内和江南的将官,面对名义上的额“始作俑者”能够有好脸色才怪呢。

    但是这一次就连中路军中的那些江西、荆湖、淮南之地的延边军序,也隐隐站在对立面上,则是另一种利益和立场的使然。

    正所谓是在灭国破朝的天大功劳面前,同样也会令人利令智昏的,而我所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哪怕过往再有怎么样的渊源和往来的交情,一旦涉及到你多一分我就少一分的争功上,私下再大的利益牵扯,也就毫无情面和过往可言了。

    更何况我也知道,有人始终在中路军中隐隐鼓动言论称,我和麾下的淮军是来抢功和捡便宜来了,将他们浴血奋战的成果,淮军轻轻松松就给夺走了。

    而后来的一些淮军主动出击之后的表现和作为,也似乎加深了他们们这种趋向和看法。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我能够提出的种种建议和警告,也自然被当作某种转移话题和矛盾的手段,一一的驳斥或是刻意忽略掉了。

    反倒是众口一致的各种建言和倡议,从相对委婉的,让初来乍到的淮东军“好好的休整一番”,不要再妄动兵戈的;到不要擅自行事而牵动局面,破坏现有布置和成果,没有顾全大局的观念云云,甚至就差没有人跳出来指着鼻子喊,“千万不要来碍事”了。

    虽然大都被同来的王贵和刘延庆,用夺得的战绩和杀敌数字说话,而纷纷当场驳斥了回去,但是这反而让我坚定了一件事情。

    正所谓是有一就有二,断然是不能低估这些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的敌军,所采取的手段和决心的下限。

    身为友军的告知和示警的义务已经尽到了,至于别人在私心和欲念的驱使下,铁了心想要做死的话也且由他去了。

    至少这次会见也不是毫无成果的,至少以现今据有的地盘和成果,争取到了一个相对自由行事的口实和名义了。

    毕竟,这一轮攻势下来,来自城东和城西相继出击的部队,已经将洛都北面平原上的敌军,分别包围和压缩在,以河阳桥南关和千金堡一线,由洛都六水之一的谷水和涧水分隔出来的狭长地带上了。

    若不是决堤的覆城渠暂时挡住了我军继续攻击的去路,只怕早就在安喜门前成功会师了。

    另外,身为总领前沿的主帅王端臣,身在其中的态度也很值得玩味,

    虽然在台面上不欢而散了,但是私底下还是有极少数个别军序的存在,表示了继续愿意沟通交接下去的意愿。

    与此同时,城头上同样有人在打量着上马远去的风雷旗,却是名义上的军中第二号人物,宣徽南院副使兼帅司督办梁天锡。

    “任公,就这样任他去了。。”

    一个声音在他身边道

    “不知妥当否。。”

    “那是因为端帅还需要淮军的力量。。”

    “也需要淮军来逼迫和刺激那些,有些疲沓和倦怠的军序。。”

    “好让他们能够出死力而已。。”

    “不管你们私下是怎么想的。。”

    “段帅才是那个掌握阵前全局的人。。”

    “既然帅司有这个需要,”

    “那至少名面上的精诚团结,还是要维系住的。。”

    这时候,从西面飞驰的封尘里带来的一则消息,则让帅司剩下的心情,再度发生了某种震荡和变化。

    。。。。。。。。。。。

    意外发生在都亟道西北的渑池镇,

    这里北濒黄河与河东道的垣曲、夏县、平陆隔河相望,南与洛宁、宜阳相连,东裹义马与新安为邻,西界崤函与陕县接壤,可谓是连接沟通河北、河东、山南和都亟的四战之要。

    然而作为八门金锁之一渑池关的核心部分,被淹没在一片尸横枕籍和满地废墟当中的双桥镇,也刚刚结束了一场格外惨烈而又力量悬殊的战斗。

    事实上留在河北道的数万人马,数天前就从陕州硖石县境内大阳桥强行度过了黄河,而一路杀到了渑池关下。

    与突然拔师向西内的燕汝龙等部塞外军马,外呼应的夹击之下,就算是驻守在当地不满编的一个广宁军,六千夺命将士最终也没能逃脱覆灭的命运,甚至连报信的人都没有能够逃脱出来。

    当然,这次放弃关内的防镇而移师潜袭之前,身为太尉的宿元景鼓舞和宣称的理由也很简单,这是在大局已经危殆的情况下,以西进的攻势为洛都的朝廷秘密寻找一条后路和生机。

    虽然口口声声宣称要与城协亡,绝不离开洛都一步,但是真要是到了那么最后一步,他们还是要有所准备让朝廷北狩的。

    这时候,依旧在掌握当中的大阳桥和渑池关,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而且夺去了这处西进的要冲之后,也等于变相隔断了来自蜀中的西路兵马,与中路大军的联系和纽带;并且让来自河东等地的北朝势力,有了一条威胁和驰援都亟道的新通道。

第944章 惊破17

        风雨飘摇的皇城大内,一处新修缮过的偏殿之中,却满是旖旎脂粉的气息和氛围,靡靡绕梁的轻歌曼舞,随着衣裳单薄的女乐工和歌者,软绵绵的曲调充斥期间。

    然而,作为这一切事物环绕的核心。被一众不着片缕的女体环绕着,用身体接触和摩挲着的唯一的男性,却是处在神不守舍或是心不在焉的状态当中

    “大摄,还请早下决断才是。”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为国体存续着想。。是可以稍作考虑和安排了。”

    “至少给张氏一族留下一些种子啊。。”

    作为洛都城中最高权力者,总摄天下的卫王张恩贤,显然也陷入某种犹豫不决的困扰和动摇当中。虽然他杖杀了公然劝说他北狩的大臣,以示与全城军民百姓共存亡的心志和决心;

    但是还是架不住局势恶化之下,左右亲近的各种旁敲侧击的建言和隐晦迂回的告求,难道他还能把这些最后可以依靠的力量和人手,都给仗杀了么。

    于是,这才有了出奇不意的放弃北面大片防区和战线,集中城北的大军主力而用兵向西,打开局面和通道的秘密军事冒险之举。

    然而,正所谓是天算不如人算,新的意外又紧接而至,那只提前出现在战场中的淮军,不但打破和摧垮了用来城北留守的大部分战力,也让城西的敌军窥破了战线中空的虚实,导致整个北面战场的局势急转直下;

    不然,光凭杨可世所部和宿元景的留守人马,至少也能稳住北面的局势,而不是崩解和败坏败坏如斯,以至于城中知情的上层,再度出现了某种意义上的恐慌和忧急起来。

    因为除掉其他三面已经沦陷的部分,剩下北面可以出击的大部分通路和门户,也差不多被围成的额敌军封堵起来,或是处于威胁之下。

    因此,在确认了西面的用兵,轻易取得了成功之后,他反而又犹豫和徘徊起来,一旦离开了这河南都亟道的根本之地以后,他还是否能够继续维持摄政的权威和体面呢。

    或者说离开了洛都城可以提供的各种物资和便利之后,他还能对手下军队将士的忠诚和战力,保持有足够的信心和掌控么。

    但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的话,一旦这宿元景负责保持的最后通道和出路,也被那些南朝逆军给封堵上,那就意味着真正的死局和绝望了。

    因为,他虽然看起来还有足够钱粮物资和人手可用,但是却已经没有足够的信心和底气,坚持到冬天了,难道真的要采取那个最后的手段。

    因此,之前左右劝进和催促声声,让他有些心烦意乱的无法静下心思来,享受身前这些孺裙袒露而肉光致致的女体。

    虽然他们都是高官显宦的妻女中,精心挑选出来为大摄提供某种享受和放松的。

    正当他还容易才酝酿出一些情绪来,坐骑在几局女体构成的******上准备提枪上马之时,却听到外间不合时宜的些许嘈杂声,顿然兴致全无的怒吼道。

    “混账东西想要寻死么”

    “回禀君上。。”

    还建有一个怯生生的阴柔嗓门道

    “是宫中走水了。。。。”

    “好像是乘凉殿那边。。”

    “宫内省和内侍监人手不足,前来请求协力呢”

    “那就赶快派人去,不要再来烦扰我了”

    张恩贤有些恼怒的喝道,然后他又想起什么吩咐道

    “对了,只要确认天子尚且周全。”

    “其他对方就不要管了,烧了就烧了吧”

    “大不了都安置到我这儿来好了。。”

    “是是。。”

    殿外忙不迭的应承道。

    。。。。。。。。。。。。。。。。。。

    而洛都城东北面,

    “制使请留步。。”

    “殿前后军指挥使苏基朗,拜见罗制使。。”

    我这一行前呼后拥的队伍,沿着临时平整过的道路即将进入自己的防区,就见一名看起来相当精神的军将,骑马追了过来遥遥喊道道。

    “某奉端帅之命,从各军调拨铳手五千名前来听效。。”

    他在马上恭敬握拳的行礼道

    “并相应配属的器械子药,一并移交贵部”

    “既然这样。。其他的废话少说。。”

    我在开门见山的道,心中却道果然还是来了。

    “王使君想怎样,直说了吧。。”

    “端帅的意思,也很简单。。”

    他也好不矫情的应声道。

    “无非就是在需要之时,借助淮军中的重炮一用而已。。”

    看起来郭药师所部的重炮团,在洛都北面城墙下的表现,已经传到了帅司里去了。

    “仅仅是如此么。。”

    我微微摇头道,光是炮队的借调使用权的,这明显还有些不对等了。

    “战局中又出什么变故么。。”

    “制使明鉴,实不敢有瞒”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散发着新鲜墨香的公文来。

    “骤闻西面的渑池关沦陷了,帅司正当全力组织夺还。。”

    “因此,端帅还望贵部在北面多担待一些重任。。”

    “尤其是监防河阳桥三关,可能来援之敌势。。”

    “那这就对了”

    我最喜欢这种明明嫌弃和歪腻的不得了,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好生下气的拿交换条件,来有求与人的做派。

    不过,这五千名铳手,再加上之前补给王贵前军的两千名,估计我早前卖给他们的装备,连带人都一起回来的一大半了。

    虽然,他们配备的都是简化版外销货,而且其中不可避免的夹杂进一些别有用心和其他任务的成分;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前后五千多号经过战场磨砺,而有所火器使用训练和作战经验的铳手,还是一份相当具有有吸引力而利大于弊的大礼包。

    按照之前他们的做法吗,放在中路军里分散开来,小批量的使用在巷战或是简单的阵地防守当中,简直就是浪费资源和走歪了路子了。

    在打散重整之后,只要经过短期的队列阵型寻列,至少可以再编上五个补充营,或是搭配半数的冷兵器部队,而新建十个的防戍营。

    此外还有一批军中划拨出来的火药和铅锭,据有讽刺意味的是的是其中相当部分还是我当初送来的;至于其他国朝自制的火药质量,虽然明显不如淮东生产的,但是给那些还在使用杂色火器的防戍营用,还是绰绰有余。

    “召集各阵的营以上主官和将佐。。以及马炮工缁等附属部队的负责人”

    回到本阵营帐之中,我当即对着负责传令的虞侯们下令道

    “我们又有新一轮的战事要打了。。”

    “泅渡用的舟船和划子都准备的如何了”

    “重新清点弹药和配件的损耗情况”

    “牛马驴骡等畜力和车辆的健康完好率”

    “教导队和标兵营,准备好接受和整训新的部队”

    “除了捉生和游弋所属之外,其余配属下去的骑兵力量,都就近抽调回本阵另有他用”

    “清点一下救护营里,还有多少可以重做守备力量的轻伤员。。”

    “本阵的火头军和辎重队,想办法在两天内准备至少一万份,十天携带量的战地口粮。。”

第945章 惊破18

        风雨停歇而暂时露出些许湛蓝天色的洛都城北,

    北朝最后的防线和大型据点千金堡前,正被笼罩在炮射之后烟火弥漫当中。

    明明有些灼人的气息,但对于处于缓缓推进的排射阵列中的大多数人而言,却也是世间最美妙的胜利与成功的味道。

    周围可以驻防和坚守的据点和营垒,大都已经被一一摧毁和拔除了,只剩下满地的废墟和蹒跚后押的俘虏。

    据说当年新崛起于关内的李唐,灭洛阳王世充的一连串决定性战役,也是在这里发生和开端的。

    虽然旧千金堡前唐已经被拆平废置了,但是到了北唐承光帝入主洛都之后,又在就地附近应势择要重建了若干子城和卫堡,长期驻军作为拱卫都亟水陆枢纽之要,其中就有这处千金堡。

    因此,现在这个千金堡应该被称为是“新千金堡”,也是北朝的头号重臣,北院宣徽使太尉宿元景的驻防之地。自内而外足足有三层护墙,至少可以可容纳上万人的大型堡塞。

    因为在第一次北伐的洛都攻防战,当地北朝驻军整体出降的结果,反而在战后得以完整地保存下来,一度变成那些南下藩胡在河洛平原上,最靠近洛都的据点和中转地;

    直到被从整个春夏休养生息过来的洛都军马重新夺还,又予以了增筑和拓展;因此,在这次攻战之中属于少数几个没有陷没或是被弃守的据点,一直坚持到了宿元景带领的北面大军到来。

    以此为根据地和出发点,在城内守军的配合下包抄夹击挫败了北伐军的进取之势,而重新夺还和占领了城北那些据点,重新布置和规划了防线。

    因此遭到的抵抗和反击,也是格外的激烈和坚韧。只能用较大口径的炮,去一点点啃掉女墙、羊马墙之类外围的防御设施,再以铳军排射掩护下的白兵突击来打开局面。

    而活动在外围的也没有闲着,而是将附近残存的敌军,也被不断的驱赶过来,又歼灭和击破在城下,以削弱堡中守军士气和斗志。

    对于骑马处在战场列阵最前突出位置的李显忠而言,从典型旧式北朝军将转变过来的他,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时代和世道都已经变了,作为战争的手段也孕育这极为重大的变局和革新。

    因此,在经过淮东特色军事体系下,训练和装备的淬炼和整合之后,绝大多数的正面战场手段和战术,已经被浓缩成为“炮兵猛轰-骑兵突击-步兵占领”简单而经典的三部曲。

    相比过去身近身肉抵肉的冷兵搏杀的决胜方式,大多数遭遇和面对的额敌军,都还没有机会冲到他们的近身形成威胁,就已经被惨重的伤亡所击溃、摧垮,或又是退无可退的被尽歼、消灭在一处处据守的试图营垒当中。

    在充足的弹药和补给之下,哪怕是占据数量优势或是地利之便的敌阵,似乎也不能阻挡多久他们前进的脚步和方向。

    相比之下,南面的中路大军各种辛辛苦苦的浴血奋战以及智计奇谋摆出的战场手段,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而让人有些看不上眼了。

    而在这段时间里,作为另一个在阵中坐镇兼观战的大将,模范后军统制官刘延庆,则是只有某种庆幸和遗憾的心情及感触了;

    他庆幸的是自己最后选择的正确性,得以以领军者的身份站在这个高歌猛进的阵列中,而不是被打的兵败如山倒的北朝另一边,或是在城中艰难苦战的中路军那一边;

    遗憾的是虽然很早就发现铳器部队的潜力和前景,并且结下了不前的渊源,但是最后却阴差阳错的因缘际会,没有能及时跟上步伐,而失去作为这个极具潜力的新型团体和势力,初创者的机缘和资历。

    当然,他并没有注意到出身显赫将门,本应该是世受国恩而忠诚不渝的自己,已经在私底下的潜意识中,把淮东军和其他友军、敌军划分成为了相对应的三个方面。

    而对于还在金墉城本阵没挪窝的我而言,就剩下茫茫多的事务了。

    这一次出阵的前前后后,淮东可谓是大出血了,而在外坚持的时间越长,为了保持后方最基本的后勤输送和保障,花钱如流水得可谓是靡费无算了。

    士卒的俸料钱、夏赐冬赐、节赏、功赏,又有置装、兵械、营造、牲畜、船只方面的日常开支,原本就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出征之后随着后勤补给线的距离拉长,则还要在这个基数上翻上几番才能满足需要。

    但是能够获得的东西也同样丰富,除了战利品和俘虏这种明面上可以看得到的东西以外;

    这种全局性十数万人到数十万人的,大兵团协同和指挥作战的经验,无论是作为那些军将们,还是有者穿越者眼光和先见之明的我,都是难得体验和经历。

    毕竟,在此之前我们所面对的敌手,都是在军级规模以下的,这对于将领养成的眼光和格局,以及后续的潜力,都有相当的局限性。

    所以还是痛痛快快的刷经验和战场副本吧,除了跑到城内惨烈巷战的绞肉机去找死之外,我格外鼓励在大致方略和框架之下,他们轮流上阵而充分体现个人特色和发挥,

    。。。。。。。。。。。

    与此同时的洛都大内,袅袅的灰烟从半塌宫室的余烬上飘出来。

    只是,好容易才用快要干掉的太液池和凝碧池里,混着泥浆的污水把火势扑灭的宫内省和内侍监的常侍们,却发现自己又要面临一个坏消息,在一片救火的混乱当中,年幼天子居然不见了。

    一起不见的还有日常陪伴天子的那几个内侍和宫人,

    只是到了这一步,他们亦是不敢马上上报给大元帅府,而是私下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四处的寻找和叫唤起来。

    他们希望这只是个突然走失或是迷路之类的意外状况而已;毕竟皇城大内这么大的地方,破败荒废的对方也多;而这位天子自从登基以来,还没有离开过外朝和侵攻以外百步距离之内,甚至连自己名义上的宫苑园林,都还没有真正踏足过呢。

    但是,随着被压倒埋在灰烬之下,十几具殿内站班和内侍、宫女的尸体,被清理出来之后,他们最后一点侥幸的心理也就彻底被粉碎了。

    因为,这些被火烧过的焦黑尸体上,也难掩那种被人用兵刃杀戮所留下的深刻而明显伤口,于是在场的各人也顿时若坠入了地狱了一般,这一句不是寻常的失火或是走失事件,而是有预谋劫夺天子的宫变企图了。

    只是这时候终于有带队的军将作出决定,将在场诸人全数控制起来拷问,再飞速上报上去,却是已经延误了许多时间,令线索和痕迹都被淹没在了夜色之下,而变得愈加困难起来。

    而在大内北面与后宫所在圆壁城相间的大兴园林——陶光园中,几个换过装的身影,也在疏于管理而胡乱疯长的草木树丛之间,磕磕绊绊的奔走着而让身上的衣物被刮擦城一条条,露在外的肌肤也挂出了长短不一的血痕。

    突然一个苍老的身影栽倒了下来,却种种喘着气拒绝了剩下其他人的搀扶,而是用力将回头过来的人推开,喝骂着让他们继续前进。

    “陛下”

    他自言自语的絮絮叨叨道,然后起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是老奴可以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这一刻,他也想起了他的养父,曾经是宫内最长寿的大宦者,侍奉过过五代天子人称“”鱼龙变“”的,魏岳魏老公所说过的一句话。

    “这就是咋们这些刑余之人天生的本分和命了。”

第946章 惊破19

        洛都,入夜的皇城大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无数摇曳的火把和灯笼,随着奔走的身影晃动在残垣断壁和荒草枯枝之间,此起彼伏的嘈杂人声,还夹杂着犬类的吼叫声,让原本一入夜就陷入清冷孤寂的宫室之间,充满了鼎沸盈天的人气。

    而身上还残留着体液和脂粉味的摄政卫王张恩贤,也难得露出焦虑的情态,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在殿前走来走去。

    “陛下不见了”

    “都是什么事后的事情了”

    “你们都该去死。。”

    “还不赶快去找,把大内都给翻个底朝天。”

    “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给我寻出来。。”

    外面是一片被打死的尸体,都是此次失踪事件的相关人等。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日防夜防,枕戈待旦之下,恰恰却是这个环节出了疏漏,却一下子正中他的要紧处。

    虽然这个天子做招牌和象征日久了,在他的刻意操弄和手段之下,于都亟道乃至河南当地直属的中外军中,已经还毫权威和影响可言;可要是落到那些外军,乃至客军手中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保不齐其中有心人和野心家再次危亡关头,乘机生出时段和变数来,那就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真的要命了。

    而在事发之后再呈报到他这里,却已经过去了大半天时间了,这不由让他有些愈发焦虑起来。

    “你们也加入进去。。”

    想到这里,他不由对着跪倒一片在台阶下的侍卫和臣子大声喝到

    “全部发动起来去找。。“

    “若是天明之前再找不到的话,那大内所有当值人等,就不要活了当场自裁罢。。”

    顿时台阶下响起来一片哭喊告求的声浪,

    “大摄息怒,大摄明鉴”

    这时候身为枢密使的张叔夜,却是主动站出来劝谏到。

    “此辈固然是死不足惜,然而如今正当到处用人之际。。”

    “还请大摄将他们发往军前待罪校赎否。。也算是勉尽余力了”

    “也罢。。”

    张恩贤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还让自己平复下来。

    “也算便宜此辈了。。”

    “还不谢过大摄的恩典。。”

    “好一个京营啊,好一个殿中监。。还有翰林院。。”

    这时候,另一份更加机密的事后报告送了过来,不由让他再度勃然变了颜色,狠狠的摔在地上。

    “来人啊,我要夷他们三族。。”

    张叔夜不由上前捡起粗粗浏览,在这份报告上赫然显示着,这次大火中失踪的人员名单,正好构成了天子身边绝大部分的日常圈子和往来接触的范围。

    其中甚至还有新调入和换防的若干京营的军官,及其在圆壁城和陶光园等几处门禁位置,擅离职守不见踪影的部下。

    这也意味着这是一桩里应外合,长期预谋和布局的政治事件和宫廷阴谋,一时之间,似乎整个外朝的大臣和官员,以及大半驻留在大内的守军,都已经变得不再可靠了。

    要知道,被称为镇京军的京营,乃是前代大摄留下的老班底,与新扩充起来神标军。黑鳞骑,还有残存的勋翎策三卫,号称是张氏专权下核心军力的四大抵柱。

    如今国事危难之下,居然是规模最大的京营最先出现了问题。

    随后流水一般的命令就笨颁布下去。

    “火速封闭所有门禁。。”

    “让神标军进入大内,接替所有京营的防地。。”

    “派人将黑鳞骑从城外招回来,巡守弹压外郭的街市坊区。。”

    “发三卫子弟前往前朝,封锁政事堂和枢密院。。及诸省台六部各监。。”

    “敢有推脱阻拦者就地杀无赦。。”

    “张枢相所部即可放弃上阳宫诸苑,即刻回防到阖闾门和西隔城。。”

    “悉令京营大部入驻上阳宫。。”

    “大摄。。。如此仓促换防,只怕于战事有所妨碍啊。。”

    张叔夜还是忍不住劝谏到。

    如今火器化的神标军,已经成为各段城墙的支柱力量,而黑鳞骑是打算用来连接和呼应西面兵马的机动力量。

    而在城外,支援千金堡的战事也是屡屡不利,城中组织抽调出来的兵马,从安喜门和银徽门出击了好几阵,却始终没能突破那些淮军,在千金堡外围预设的阵地,屡屡受挫而给挡打了回来。

    尽管是如此,但若是没有足够的力量牵制和支援,来保持千金堡守军信心和士气的话,只怕在南朝的火气面前,也是很难坚持的多久。

    “姑且管不了这么多了。。”

    卫王张恩贤,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道。

    “只能先顾得眼前了。。”

    。。。。。。。。。

    而在与此同时的北城外郭,也再次挑灯夜战起来。

    整面东方的城墙,上下都是如同蚁群沸腾般的人们,殊死拼杀着,而在西段的城墙也是相同的可怖景象。

    虽然守城的北朝将士拼死抵抗,但在前赴后继的攻城数量和密集投射的火力优势之下,城墙上很快就像即将被洪流冲垮的堤坝那样,出现了处处漏洞:很多攻城的南军士兵跳过了雉堞,拔剑挥刀和守军互相厮杀在一起,

    很多人丢失了武器,索性抱着滚来滚去扭打、踩踏,然后从城墙的缺口上失足踏空,或是纠缠成一团的滚落下来,变成堆积如山的尸体一部分。

    许多人一边且战且退着用尸体和杂物掩护着自己,一边大声怒吼着。

    “援兵。。”

    “援兵在哪里。。”

    “我要更多的后援。。”

    同样的话语,也出现在身为东面都部署张德坤的口中,他已经是形容憔悴而满眼血丝,就连凌乱拉渣的胡须,都没有时间修整了。

    “哪怕是一个营也好啊。。”

    然而,已经没有人能够回应和答复他了,就连派遣在他军中的观军容使,也不知道那些部队具体去了哪里,甚至他们和大元帅府的联系,也是石沉大海一般的毫无回应。

    因此,张德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追随自己从河南转战到河北的班底,一批批的战死和血洒在这个节节失守的城墙上。

    然后带着最后的亲卫队督战,逼迫着搜罗出来的伤员、城下编管的青壮,一遍遍的冲上去封堵或是夺回那些被南军打开的缺口。

    。。。。。。。。。。。。

    而与此同时,我也刚刚收到来自中路军的一些消息。

    “东南各道通过淮水输送粮草物资的纲船,在汝阳境内遇到大风当场沉没过半,预期只有三成到四成能如期抵达。。”

    “此外从荆湖、江西送到山南东道的稻麦豆面,出现了大量的抽芽和霉朽,帅司已经拿下了好些相关责任人等当场处置了。”

    “还有,因为豪雨成灾,蜀中汉中郡到大散关的道路出现山崩,物资输送受阻。虽然当地军民正在抢通,但根据分析最少延迟半个月以上。。”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声巨响,以及随后爆发出来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和叫嚣声,暂时打断和压倒了帐内汇报的声线。

    我却是不以为意的微笑起来。

    “看起来,凌(振)都管的爆破大队再次建功了。。”

第947章 惊破20

    从理论上,说下定决心并且定下方略之后,炸开千金堡外围的过程,一点都不显得有任何的波折和妨碍。

    事实上,只要一个稍微放晴的日子,以及一处暂时保持干爽的地面,工程团就可以马上布置和准备好相应的爆破设施,

    甚至用不上费时费力的**地而攻,只要在恰当的时机以及大排和巨盾的掩护下,用铁板加固过装满新式烈性火药的大车送到城门下,然后用粗大木桩和铁钎原地固定住,然后就可以像潮水一般退的到城墙两边去,坐等土飞机式的定向爆破成果了。

    如果一辆不够,就两辆,两辆不够就三辆,事实上也只是用了一辆而已;被封堵起来的千金堡大门,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坚固,巨大的爆破烟尘和滚卷气浪,像是决堤的涌潮一般从城门中喷薄而出之后,就剩下一个被清扫一空的巨大豁口了。

    然后还没等双持刀铳的先登队和敢战士冲进去,紧接着是头顶上的门楼和烧毁打烂的箭塔、板屋,就连同站着的守军一起彻底塌陷下来了,

    毕竟,这里不是洛都城那样变态的条石巨砖结构的巨型城池,而只是一个新增筑的堡塞而已。

    在最外墙骤然被打破和崩塌的巨大冲击和震撼,所导致的不知所措和混乱之下,迅速夺取了第二道城垒的门户,并以此为桥头堡迅速用排射和投弹,击溃了负隅顽抗的附近残存守军;

    然后在进军的鼓点声声当中,一边反击着最后一道内墙上上射来的箭矢,一边轻而易举的将剩下过半守军,挤压和围困在了,其余的小半个城区和第三道城墙背后。

    到了这个时候,宿字大旗虽然还飘扬在内堡的上空,却是已经完全纳入了淮军火炮的射程之内;

    为此,猎兵队内部还掀起了一场超距离的打靶竞赛;虽然没能如愿的击断旗杆什么的,但也给目标更大的旗面,不断增加了些许大大小小的破洞。

    因此,在初步控制住局面之后,我也得以在前呼后拥的亲直卫士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踏入了满地残垣和废墟的千金堡中。

    虽然,按照事先的约定和默契,不能取得攻进洛都城的荣耀和风光,但是正所谓是打草楼兔子,能够俘虏或是击杀一个北朝的顶级元老,也是一件聊以自慰的战绩和成果了。

    毕竟,宿元景这个名字,我可以是从河北一直听到了安东,又从安东听回了淮东,北朝的许多大事件,这些年发生的许多事端和变故,可都是与这个名字或多或少的联系在一起的。

    不过,在此之前先得解决第二道墙垒内的最后一点麻烦和妨碍。看着咫尺镜里那些,黑压压的躲在各种建筑和工事背后,惊慌、惶乱、失落与决绝的面孔。

    而在对峙的最前列,以施恩为首的一些前北军将校,也在用铁皮筒子大声的喊话着,让他们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却是没有丝毫的反响和动静。

    “把火炮推上来,装散弹。。”

    我有些平淡无波对着,随行的炮团都尉杜疏朗吩咐道。

    “打了再说。。”

    当一轮十几组炮声轰鸣过去之后,迎面轰得血肉横飞支离破碎尸横遍地当中,第二道墙垒内剩下的敌军,就迫不及待的在惨叫和哀呼声中,声嘶力竭告求起来。

    “停下。。”

    “我们降了。。”

    “还请速速停手。。”

    “我们马上就投降。。”

    随后,哪怕最后一道城墙上不停传来的叫骂和喝斥声,但是几十个血肉模糊的人头还是被墙外的北兵给抛投在了地上,算是他们的投名状和解决内部投降前的最后一点妨碍。

    “弃械抱头跪地者免死。。”

    “妄自站立者杀无赦。。”

    在此起彼伏的叫唤声中,铳手和白兵组成的战队冲进去,迅速这些投降的北兵迅速被分隔开来,他们的武器和旗帜被堆成一个个小堆,然后被用板车运走;

    而降兵也在刺刀的监视和驱赶下,被一群一群的驱赶出来,在空地上轮流脱掉身上的甲衣和里衬,最后只剩一条空荡荡的椟鼻裤,才给重新汇聚到一处围圈蹲坐下来,等待着最后的处置。

    片刻之后,

    “你们且放下心来。。”

    我对着几十个被专门挑选出来,剥光了甲衣反绑着手跪倒在面前的投降军将道。

    “我淮军一向信誉良好。。”

    “说不杀俘就绝不会滥杀。。”

    “除非你们丧心病狂的试图反复,或是还想反乱作死的话。。”

    我顿了顿,却在心中脑补了一句“日后累死病死在盐场和矿山里的当然不算了。。”

    “多谢大帅不杀之恩。。”

    “多谢贵官的恩德。。”

    他们也是忙不迭的一片叫喊起来,还有人努力做出磕头的动作来;就仿若是他们的精气神,还有斗志和意念都被之前的战斗给打垮了一般。

    “不过,抗拒王师的死罪可免,但就活罪难逃了。。”

    “你们须得充为阵前劳役,为过往之事校赎。。”

    他们再次争相叫喊了起来。

    “这是自然。。”

    “愿为贵部校赎一二。。”

    然后我挥挥手让人把他们带下去。

    于是就剩下内堡的最后一点残军了;然而,收缩了防线的他们,抵抗起来也格外的激烈,就像是有什么决心和屏障一般的,先登队尝试性的冲了几次之后,都被挡住并且赶了下来。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就重新换成了大炮来说话,至少目前淮军手中掌握的火药,还是相对充足有余的。

    只是初步就位的火炮还没有来得及发射,在天边隐隐的轰隆雷鸣声中,随着风中送来湿润的味道,细细如丝的雨幕就再次降临在了我们的头顶上。

    不过,这点雨水已经阻挡不了我军准备好的攻击之势了,随着临时的遮蔽物下比雷声更大的炮声响起,我也不得不回到了城墙高处的屋檐之下,继续观战下去,

    而在雨幕当中,却是隐约有一小队骑兵,从远出飞驰而来,径直穿过了一道道外围防线和哨位。

    “紧急军情。。”

    “十万火急的紧急军情。。”

    。。。。。。。。。。。。。。

    而在洛都西北角的城墙上,

    隐隐的雷声之中,再次夺下部分城墙的蜀军也刚刚转为守势,而从墙头上撤下伤员,替换上更多的生力军来。

    而从这里出发距离皇城大内最西端的阖闾门,已经是目视当中的杳然在望,而距离南面北军据守的重要支撑点——上阳宫,也不过是半里多之遥了。

    只是,身为蜀军主将的蜀中行营留后颜铁山,却在讨论和关注着城北的战事。

    “这些淮军还真是守如磐石啊,”

    “任何的旷野和据要之地,一旦被他们给站稳了脚跟,就很难在夺还回来了。”

    “只是可惜数量还是少了些,不然将这洛都城四面都设法围拢起来。”

    “用起来也比起中路那些疲敝之兵,要让人放心的多啊。。”

    “还请留后慎言一二,毕竟要稍稍估计帅司的体面。。“

    一名军将小心的规劝道。

    “我们是蜀军,又不是中路帅司直接的听下。”

    颜铁山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

    “与淮军同属为外道助战的客军,”

    “于战阵上也没有多少利害冲突,反倒可以私下交通一二才是。”

    “更何况,于颜公那儿也是故旧和世交忘年的渊源。”

    “日后少不得交道的地方呢。。”

    当然了,他还没有说出来的是潜台词。如果各路兵马都和睦共衷在中路帅司的旗帜和号令下,只怕后方的朝廷中枢,又有人会寝食不安或是别生想法了。

    不过,他的感慨和赞誉倒也不是空**来风。

    当初那位大名鼎鼎的元宿颜公,可是有意将这位推荐到他的西蜀行司里来,最少给个兵马使或是副守备的职事;却未想到此子一飞冲天,以让人望尘莫及之势,转眼已经是足以自己比肩的大守臣资序了。( )

第九百四十一章 破釜

    千金之内的临时中军,

    “你是说黄河沿岸,有大批北朝兵马在活动……”

    我惊讶的询问满身湿透的信使道

    “疯狂攻击和截杀任何试图靠近的游骑和斥候?”

    “捉生团和游弋团拼了死力突围,才得以送出消息来!”

    我豁然站起来与帐内的王贵等人面面相觊,却是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难道是一直处于被动挨打而节节退守的北朝,终于想在黄河边上玩出个大新闻出来了。

    “本阵帐下还有多少猎骑和骠骑……”

    我紧接着询问道

    “正在待命的尚有猎骑两团,骠骑一营……”

    负责骑兵的当值虞侯回复道

    “全部给我派出去……将捉生和游弋的人给接应回来”

    “顺便进一步探明详情……”

    然后我又转身对着虞侯长薛徽言道

    “火速传令前阵,后阵和左阵,向本阵靠拢……”

    随即我有反悔了。

    “不,让他们就近寻找地势较高的位置,就地构筑防线和营盘以备万一。”

    “先行转移物资和器械,然后是车辆和牛马,”

    “其余人员带十日口粮继续坚守阵地,以待时机,”

    “另外,再派人通知中路帅司把,”

    我犹豫了下又继续道。

    “多派几路信使,把能遇到的军序都给通知了吧”

    虽然这个猜测牵涉实在太大,也委实有些惊人。但若是虚惊一场的话,不过是浪费些许人力物力而已。

    可要是真中我的猜想的话,那就是天大的妨碍和损失了。我可一点儿都不觉得,该低估这些穷途末路之敌的下限和决心。

    回过头来,我看着内堡的方向下令道

    “加紧攻势,不要吝惜炮火子药的使用……”

    “一定要把哪儿拿下来……”……

    与此同时,

    在奔流湍急的黄河岸边,正当浊浪排空,惊涛拍岸。

    东都留守兼河南采访使,枢密知事杜充,也正行在在堤岸上,巡视打量着正在忙碌作业的众多军伍。

    “报……”

    这时候突然一声叫喊,将他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南面拦截的飞骑队,遭遇敌骑来袭,”

    “冲突之下有所不敌,已经败退下来了……”

    “已经等不了多久了……”

    他皱着眉头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的沉声道。

    “南逆的探子和游哨,越来越多留意到这里了……”

    “再拖下去,只怕连那只满万不可敌,都要给招过来了……”

    “如此之多的人马行迹,你还想能够隐瞒的了多久呢……”

    “立即发出信号回应南边,就此执行‘沉舟’计划,不得有误……”

    “洛都的是非,那边自由我来交代……”

    “没有黑鳞骑的遮护,事后这些步卒只怕走不出多远的……”

    一名部下惊疑道

    “那就让他们全部撤到河阳桥南关去……”

    “还有好些军马尚在远处,只怕得信后也赶不及了……”

    另一名部将更是迟疑道

    “是否再等一等……”

    “那就不管他们了……”

    他伸手用力一挥,就像是甩掉什么负累一般的沉声道。

    “就让他们姑且多拖住一些南逆吧,……”

    “也算是为国殉难死得其所了……”

    “关键是洛都城中的呼应……”……

    而在洛都城的北郭之中,

    高举着殿前前卫金乌捧日旗帜的人马,也刚刚冲过了被烧得只剩下光秃秃桥面的东天津桥,而在对岸坊区被烧成一片白地的北市里,与来自城墙方面的河南别遣军。

    这样也就意味着,洛水不再成为隔断南北两大城郭的妨碍;而让城中的大梁军马,真正有机会合力起来,将北郭之中负隅顽抗的守军,给推进和压缩到了皇城大内附近的坊区当中。

    只是,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连日暴雨之下迅速上涨了不少的洛水,一些地方已经漫过了堤岸,而形成了小片的内涝……

    两天之后,千金堡最后的抵抗,也被按部就帮的绝对优势给拿下了。

    只是虽然阵前击杀了关内讨击使哥舒卢,擒获身负重伤大同节度留后路维思在内的,一大批还来不及自杀,而挂着节度使、节度留后、经略使、防御使头衔的将帅及其佐僚班底上百人;

    但是最后抓到所谓身份和价值最高的目标,北院宣徽使兼太尉宿元景,却是各不折不扣的替身兼冒牌货,让这个战果最后不免失色和缩水了一些。

    虽然风雨已经停了,但是一夜之间睡醒过来,外间已经变成某种意义上的汪洋大海了;这不由在我在与三枚苦中作乐式的日常互动之余,也掀起了尘封多时的记忆里,关于后世“今年夏天来武汉看海”“天然海景房之类”“大海呀你都是水”之类的网络笑话;

    流经附近的谷水、涧水,乃至远处的覆城渠,连同周围一些绵延起伏小丘和坡地,都已经全都不见了踪影。

    当然也包括淮东军所曾经建立起来的围攻营地,和外围层层分布的防区。只剩下远出隐约的北邙山脉,可以作为指示方位的基本参照物。

    放眼望去到处是茫茫一片波涛涌动的水面,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区区覆城渠,或是伊水之流可比的泛滥之势,

    我居然被困住了,困在了多处决堤黄河泛滥的大水之中,顺便还和其他三阵人马被分隔开来,而暂时失去了联系和消息。

    唯一庆幸的是,千金堡本身的地势较高,是在一块河口的大型台地上,进一步加高地基增筑起来的。

    因此除了西面部分较低的外围墙基,在大水淹没和冲击下发生了倒塌之外,其他大部分城垒都是安然若泰的高高露在水面之上。

    我的本阵加上王贵部的右阵,堪堪得以脱离洪水淹没的区域,只是不免就被两阵约一万八千多人马,再加上随军的车马物资,给挤得满满当当的有些狭促难以活动而已。

    或者说,这里就是北朝在大水之后预设的反击据点之一,里面储集起来有没有被毁掉的物资委实不少,再加上淮军两阵带进来的携行辎重,至少还可以就地坚持上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那些得到我警告的友军哪儿,就明显有些不好说了。至少我在千金堡的墙头上,已经看见了大片大片从远处冲下来,有朝着南边飘走的疑似人马尸体的连绵漂浮物。

    这可是正当汛期的黄河大水,而不是相对平缓而宽度有限的淮河或是济水可比的存在。

    就算是淮北遭遇的那次淮河大水,也是费了淮东的九牛二虎之力,以及大半年时间,才将泗州、宿州境内的洪涝影响,给逐渐排除出去,这两年才重新恢复成为大片的良田、城邑和道路。

    至于淮河南岸的受淹地区,至今还是大片浸泡在各种泥沼和水泊当中,也就是淮南行营之所所在的楚州境内,通过军队收徕流民,而逐渐平整和修复了一下地段和道路,好与对岸的淮东镇,保持最基本的贸易和人口流动而已。

    黄河一旦泛滥起来,那可不是简单的改道或是长期水淹那么简单,很可能是今后整个大区域的生态和水文环境的剧变,乃至水退之后下游地区和联通水系的后续影响和变迁。

    最直接的后果是,富饶的河洛平原也就此化为水乡泽国的话,国朝拿下洛都的实质意义和价值也将大打折扣。

    而作为北朝腹心地带和存身之基也是损伤惨重,可谓是自损八百而杀敌一千的同归于尽之策了。

    不过如此之多的任何牲口,拥挤这么一座大型堡塞里,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高温潮湿环境的个人勤务和卫生防疫,饮食和取水的应急措施,防风遮雨的住宿安排,取暖和除湿的手段等。

    期间有不免让人想起后世网络小说里,一个小镇可以埋伏上几十万重装骑兵,一开城门就可以冲出三十万大军之类yy段子。

    好在千金堡里有相应自持的地下水源,限量配给之后还是能够勉强满足人员饮用的日常基本需求;而经过沉淀和过滤的外来水源,同样可以用作基本的盥洗和降温的用途,实在不行直接过滤后煮开了也能应急一二。

    为此,还赶工沿着残缺不全的内外三道城墙,赶工搭建了一大排类似违章搭盖式的棚子;虽然简陋的很,但至少保证了伤员和病号都能安置在室内建筑的同时,普通士兵也有一个能够挡风遮雨,而放得下铺盖轮流进行休息的场所。

    至于俘虏什么的,那就只能在马厩之类场所的干草堆上,像是人肉罐头一般的加塞在一起,充分领略一番用爱发电……不,应该是抱团取暖的真谛了。( )

第949章 破釜2

        当时间回到两天前,千金堡彻底陷没的那一刻。

    皇城大内,已经被浓郁的血腥味给浸染和充斥了,

    无数哭天喊地,披头散发血迹斑斑的人们,不分男女老幼都被反绑着双手,而一批又一批的顶压在城下的炮口前,等待最终的命令。

    这种名为炮决的行刑手段,却是出自数百年前的一代权相,人称“韩大锤”的气学祖师韩玉昆始创,据说他最喜欢用这种伴随着巨大响声,而肝脑涂地粉身碎骨的方式来处决,那些身家尊贵的政敌和大人物,兼带威慑那些内外反对势力。

    因此沿袭下来,经过了历代的演变和运用之下,又衍生出了采用实心铁球(四分五裂)或是数斤散弹(糜烂不成人型),或是光装炮药而不上弹丸(喷溅烧灼成大小焦炭),或是干脆把人装进炮膛轰击出去(砸成肉泥),等等多种处决的手段和方式,

    而这一次浪费相对宝贵的火药来对他们处刑,也代表着当代摄政怒到极致的心情;失踪的天子虽然依旧没有找到,但是各种宁枉勿纵的强行拷打之下,

    就像是迅速陷入某种死结和迷宫一般,几乎是一抓一大把的追查和牵出各种线索和弊情。就像是个盘根错节的巨大死网,严密深厚的让人几乎喘不过气了。。

    若是放在平常日子里,尚要借助他们的摄政,也不得不有所妥协和取舍,而只针对性的处置掉其中一部分出头鸟,而震慑而威吓剩下的其余部分,来替自己继续卖命和维持朝堂和官僚体系的运作。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身为掌握军权和刀把子的最高上位者,可以不顾一切的株连他们及其亲族,而几乎毫无反抗能力或是反弹的余地,也不用姑息任何的后果和影响了。

    因为,对于这座危在旦夕的都城而言,他们的绝大多数人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用处,而只是多余的负担和累赘了。

    因此对着密密匝匝绑在一起的人群,只消一炮散射过去就只剩下血光绽放后的满地碎肢烂体。

    若是站在高处遥遥望过去,就像是砖石地面上一大片一大片喷薄绽开的血花涂鸦。

    而在皇城之外还控制值在北朝手中的外郭城,也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大难临头的末日气息了,

    随着三面合围步步进逼的南军,在铜驼坊第一次实现了会师之后,就像是在脖颈上不断收紧的绞索一般,终于让这些被强行捏合在一起的各色军伍开始出现崩解离析和溃亡迹象。

    最先是那些本地出身的所谓团练和补充兵,在失去强力的约束之后几乎是就地一哄而散,转而用手中的武器抢劫起来,然后迅速扩散到前来弹压和驱散的其他军序身上。

    而游曳在街头全身披挂的黑色具装骑兵,却是冷眼森然的做使者这一切,而毫无制止和弹压的意图,就这么看着这些在某种绝望恐慌的情绪感染中,已经变得歇斯底里的军人,四散在坊区里杀人放火,凌虐和施暴在每一个可以看到的活物身上。

    只有当这些昏头昏脑的乱兵冲到他们面前时,采用毫不留情的驰骋驱逐和杀戮,将这些杂乱无章的骚扰,扑灭和镇压在身前。

    而在他们遮护的坊区里,队列森严而表情木然的步队,一群群一队队的隐没在建筑的阴影之中。就这么默默等待着,静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巨大喊杀和喧闹声。

    直到天色重新放暗,某种巨大的声嚣,随着急剧上涨的洛水,铺盖滚卷着瞒过了南北两郭的堤岸;又带着某种无法阻挡的势头和哗哗水声,缓缓的冲漫进靠近河边的坊区里;将里面许多惊慌失措的居民百姓和士兵,给逼赶了出来而纷纷攀爬上屋顶和墙头上。

    而继续三面合围挑灯夜战的南军,也像是突然纷纷失声了一般,不由自主了停下了脚步和攻势,而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侧后方,

    因为,沿河两岸原本火光通明、人马嘶鸣而征战输送往来如织的战场和后方,就像是被一种巨大而无形的可怖力量给泯灭扼杀了一般,刹那间就逐片逐段的飞快陷入了某种深沉和静寂的黑暗之中。

    。。。。。。。。。。。。

    在时断时续的雨水当中,涨了整整两天的黄河大水,终究还是在第三天中午以后慢慢的退去了,留下一片又一片满是泥泞和水洼的地面来。

    在千金堡重新被清理出来的出口前,用拆下来的门板和其他建筑材料,很快就铺出一条通往东面的道路来。

    虽然水退了,但不意味着大军就彻底恢复行动能力,毕竟又不是三国志之类的战略游戏,训练度和组织度只要点点就能恢复过来;

    因此,眼下第一件事还是派出侦查的人手,与我其他被分隔开来的部队取得联系,掌握情况和具体的损失,才好做出下一步的决定。

    最先联系上的是靠北风卷旗的前阵,也是距离最近的一部;他们就近分散在了覆城渠下游,以丰成戍为首若干个相近的城垒群中。

    因此,反馈过来的具体人员损失不过数十之数,主要是散布在外来不及赶回来,而形同失踪的游哨和侦骑;还有就是若干来不及拆下帮运走的营帐等杂七杂八的事物。

    然后取得联系,才是留守白马寺刘延庆所部为主的后阵,因为白马寺的天然地理位置就大半在较高的坡地又有附近宽阔的洛水分流走洪水;

    因此,除了在附近作业的民夫受到惊吓,而跑散了不少之外,其他方面受到的影响算是微乎其微。大部分辎重和伤员都是安然无恙的。

    还有就是从汜水关通往汴州和郑州的后方道路,也被给这场大水冲毁了不少,至今好些地段还浸泡在内涝积水当中;虽然不影响个别信使往来,但需要抢修和排干之后,才能恢复来自后方的输送。

    但是,前往东南面联系的崔邦弼麾下右护军为主的左阵,却不在意料之中的方向上和位置上,仿若是就此不见了踪影而失去了联系一般。

    让人不免在心中蒙上了一层阴霭,变得有些疑虑和揣测起来,;

    尽管如此,留下白马寺守营的一个主战营,和三个防戍营和一干伤员病号,还有相应初步武装起来的淮东民夫之后;我麾下还是恢复到了近三十个营头,约两万八千多战兵的规模;

    而且火炮等重装备还有骑兵建制都还算大致完好;从白马寺的后方粮台重新获得补给之后,火药铅子弹丸备件什么的,也可以坚持上相对较长的一段时间。

    就是在车马运力的配备上有所缩水,而只能集中起来重点使用,因为突如其来的大洪水对随军的牲畜,造成了普遍性的惊吓和其他影响。

    原本友军阵营的位置上就有些惨不忍睹了,到处是淤积在厚厚泥浆里的营帐,以及低洼地里被泡得肿胀的浮尸;究竟他们是出了意外没能接到我的通报,还是根本不相信这个情况,而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因此当我先头部队从行进过的地方回复消息称,没有见到任何一个活人或是幸存的建制;他们倒是在一些较高的地势上,发现了一些似乎因为会游泳,而得以幸存下来的大驴和牛。

    而大水留下的满地污泥,同样是不乏麻烦和危险的存在。因为这场大水也整个改变了河洛平原上的地貌,无论是田庄村邑,还是渡口桥津,或是河渠池泊,大都已经彻底变了模样,而无法让人给准确的辩认出来了。

    就算是最老练的斥候,在洪水过后的地面上落脚下去也须得十分的小心谨慎;不然踩到淤泥里堆埋着的尸体什么的拌摔滑到了也罢;要是碰到被泥泞掩盖下折断的刀枪剑戟什么的残碎之物,那就不是一般的受伤和感染了。

    然后才给后队留下方便通行的标记和相应的注意事项,画出可通行地面的标界;因此,作为先头这一路过来委实很有些不好走。

    故而,当我的本阵能够在咫尺镜里重新看见,依旧浸泡在大片积水里的洛都城墙的时候,已经在路上走了一整天的时间了。

第950章 破釜3

        洛都北城,安喜门,

    雨水已经停了好一阵子,而从大块碎散的云层中露出烈日炎炎的余威来。

    虽然墙头上插着北朝的旗帜,但是门楼之下却是一副门洞大开毫无设防的景象。

    除了门口的大片深浅不一杂乱无章的脚印之外,还能看到门洞内的甬道已经被沉积的淤泥,和不知道哪里冲过来的杂物,给堆满了厚厚的一层。

    而城头上见到大军靠近的反应和动静,也是静悄悄的一片;究竟是是早有埋伏的陷阱还是纯粹的空城计呢,我不由陷入某种深深的疑惑当中。

    只是当少数擅长攀越的士兵,籍着抓索和长梯尝试性的爬上城墙之后,才用摇动的旗帜确认了上面的确没有任何人,这处门楼似乎已经被放弃了的事实。

    但是我还是不够放心,由就地升起了高处观测用的飞舟,再次确认了城门背后同样被浸没在淤泥里的坊区,以及两侧的城墙上确实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这才下令了让先登队和敢战士继续上墙,控制住门楼两侧的要点和制高处,另一边工兵清理门下的通道以方便大队人马通过。

    最先进入的则是张宪所领的车营,在城门内侧附近就地展开一道基本防线后,才有后续的开进的动作。。。

    因此,当我代表的中军也得以进城之中,首先见到的是道路两旁堆积起来的泥浆,以及到处都是淤泥和垃圾被翻出来的新鲜气味,其中还混合了淤泥之下形形色色事物,在炎热天气下散发出来让人头昏脑涨的复杂味道。

    已经进城的大部分士兵,不是在清理地面的积水和淤泥,就是在搬运和搜寻各种建材和构件,继续扩大和巩固内城一侧的阵地;而一些较轻的火炮,则被从用来输送的车架上,吊装到城墙上上去。到处看起来都是一片忙碌纷纷的景象。

    而在远处西北向已经清晰可见的皇城和东夹城高墙,对于我们这边的动静和声嚣,同样是一副无动于衷或者说是毫无反响的情态。

    由于洛都城的地势和布局与故长安相近,都是属于典型的北高南低,西贵东贱的格局。

    因此,站在门楼的最高处,可以看到城区内大片依旧浸泡在水里的坊区,其中又以洛水对岸南郭的受灾情况尤为严重,而我所在的北郭,东面的情形也要比西面更加糟糕一些。

    反而是位于北郭西侧的大内宫城,及其附近含嘉城、东夹城和坊区,基本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倒是留下许多惨烈战斗过的痕迹,大或焚烧过的建筑,以及堆积在废墟之下,根本还没来得及清理掉的尸体,就是最好的写照。

    甚至可以让人想象到的是当大水来临之际,正在对战的两军阵营是如何的在迅速淹没过脚下的洪水里,舍生忘死的拼斗和厮杀,只为了争夺大内城墙附近,那么一小片勉强可以立足的存身之地。

    而在大水威胁和驱赶下逃亡过来的军民百姓,又是如何相互践踏和推挤之下死伤累累,前赴后继的拥堵在在着附近的街道和建筑间隙中,而在恐慌的情绪和震天的哭声哀告中,被上涨的大水给活活淹死呛毙。

    虽然大部分尸体都已经随着洪水退去或是冲带走,但是他们垂死挣扎着在生命最后一刻,用力攀附抓挠剥蚀的痕迹,却是深深的留在了较为坚固的墙砖和条石壁上。

    而在离我们最近一处的西天津桥下,赫然已经被黑压压的大片漂浮物给淤塞拥堵了起来,而令原本相当宽阔的洛水,几乎看不到多少浑浊的水面。

    既然是地势较高的城西北侧都犹然如此,那主要力量大都位于城南和郊外的中路大军情况,就更加不能令人乐观了。

    只希望他们能够得到我的告警之后,及时作出对应和措施,多保全下一些有生力量来。

    这时候,我派出去沿着城墙搜寻和联络,附近可能残余友军的武装侦察队,也终于有所恢复和返乡了。

    。。。。。。。。。。

    在一处暗室当中,

    在某种声响和动静当中,遍体鳞伤的都部署杨可世努力睁开浮肿的眼皮,用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来,自己并不是在

    面前一张殷切的面孔,已经若干倒在地上血泊中的尸体,光是看服色他依稀记得都是拷打和逼问自己的人。

    正所谓是悲哀莫过于死心,他所出身杨氏一门世代为国尽忠,光是他这一代侍奉的两朝摄政领下,杨氏满门就相继为王事死难多达七十口;而作为其中屈指可数幸存下来历经两次北伐全场的他,更是全身大小受创数十处,几次濒死和身临绝境而始终百折不挠;一心戳力报效军前。

    但是最后却是因为大元帅府的一纸命令,就落得如此的下场。而曾经为皇道派大佬提携的过往,又与兵部尚书杨嗣有所接触的事迹,最终居然变成他私通超尘欲意反乱的铁证。

    连身为一方将帅的正常审讯和庭前辩白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被询问军情为由招入大内,卸除了佩剑之后而突然发难拿下,几名跟随的亲兵全都被当场杀死,而他被打昏之后就出现在了这处密室之中,接受无休止的拷问和催逼,只是为了从他口中挖掘出更多的同党来。

    这时候他才隐约知道,只怕是自己已经被那位城府颇深的杨兵部,给牵连或者说是变相构陷了,他平日与自己的几次接触和言语,现在想起来只怕也是有所用心和欲意的;可要他承认这个挟持天子而意图反乱的罪名,再无端的去攀咬和指认别人,将更多的人牵扯进来却又是勉为其难的事情。

    因此,他在这段时间几乎是吃尽了苦头而受尽了折磨,若不是那些人始终要留下他的性命来交待,只怕早就死在各种刑具之中了。

    尽管如此,他也被折磨的体无完肤而奄奄一息,而那些人也是愈加恼怒而不择手段起来;而当他努力为自己争辩和质地对方,所得到唯一的正式回复,却只有一句“莫须有尔”。

    这也让他悲哀莫名的彻底死了心,再也不开口辩驳而一心求死而只等那最后一刻的到来。

    但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居然还有人杀进来救他;本该早已经在他安排下,逃出生天而远走高飞的甄五臣,正在努力的打开他身上扣着的枷锁。。

    “杨帅,俺这就解您出去。。”

    相貌憨实的甄五臣,一遍撬着锁扣一遍咬着牙流着眼泪道。

    “这些狗贼如此对您,真是死不足惜。。”

    “俺只恨不能让他们多受些苦楚才死。。”

    “唔。。。”

    杨可世向张嘴说些什么,却发泄自己已经嗓子嘶哑艰涩的只能发出一些含糊的杂音。

    甄五臣赶忙取出一个皮囊来,给他灌了几口清水,疏通了喉咙和口中淤积的血块之后,杨可世这才觉得嗓子清明了起来。

    “你又何苦为我如此犯险呢。。”

    到了这一刻杨可世也没有多少心情,去质问或是指责对方,破坏了他为国尽忠而不惜此身的原则和立场,或是努力坚持下来的用心和成全自己家名荣誉的希望。

    “杨帅且放下心来”

    甄五臣似乎会错了意而给他解释道。

    “现在外头已是乱的不可开交了”

    “没有多少人可以妨碍您出去了。。”

    “那我的那些部属呢”

    杨可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急忙问道

    “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他们。。”

    甄五臣不由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艰涩的如实相告道。

    “他们。。大都已经没了”

    “被抓的抓,杀的杀,逃的逃。。”

    “剩下的人心惶惶,待到大水一来不管敌我都给冲散、冲没了。。”

    说到这里甄五臣的表情变得悲愤起来。

    “只有我等一些疏通了关节,提前进来打听大帅下落的,才侥幸免于落难。。”

    “大水。。。”

    杨可世不由注意到这个关键,而在心中恍然震惊了一下。

    “大摄他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么。。”

    声音却是变得尤为苦涩和黯然,自己落到这个下场,只怕也和当初力谏反对此种手段有所干系的把。

    “万事且放到一边,还是请使君随俺从这肮攒地,脱出去了再说把。。”

    甄五臣费了老大气力之后,总算撬开了锁扣,将杨可世从刑具上掺扶下来,又对着外间喊道。

    “快进来搭把手,”

    片刻之后浑身血迹斑斑而重见天日的杨可世,有些唏嘘的看着眼前满地狼藉的一幕,才发现自己其实还在觐见的宫室之下。

    只是在这短短的数日之内,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随着甄五臣的一声“杨使君就在这里。。”顿然让那些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在宫室之间的身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的纷纷汇聚了过来。

    杨可世不由在心中有些明了和恍然,就算是大元帅府给他定罪和用刑,但是始终也没有公之于众啊。

第951章 破釜4

    (之前的错误已经修改了,留在白马寺的已经换防成了崔邦弼的左阵,)

    在北郭城墙中部的安喜门附近初步站稳脚跟之后,就是继续展开兵力而稳步推进,进一步扩大控制区和警戒的范围。

    这时候,按照巷战的需要而组成战团的前哨小队,也终于报告了遇到敌人的消息。

    不过这些敌人都是不成规模的散兵游勇,不但衣衫褴褛而装备不齐,组织度还有士气也是实在不怎么样;因此在短促遭遇战中轻而易举的就被,一个照面的排射或是白刃突刺给击溃或是俘获了,也让我获得了更多支离破碎有自相矛盾的资讯和消息。

    至于之前那些拼死悍战而让中路军屡屡顿足城下的北军劲旅,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不由让我警惕大增,也更加的谨慎起来。

    在前往南面的多次尝试之后,我还是暂时放弃了穿过洛水及其两岸泛滥区,而与可能还幸存下来的中路帅司取得联系的打算。

    毕竟,不管其他地方如何受灾被淹,中路帅司却是设置在长夏门内,至少有很大的概率从泛滥不可收拾的洪水里,幸存下来的。

    这时候,反倒是前往东夹城墙下侦查的部队终于有所发现了,城头上除了林立的北朝旗帜之外,似乎还有相应成建制的守军驻留。

    见到外来人的反应和动静都显得很大,倒是让前往侦查的一个团,不敢轻举妄动了。

    。。。。。。。。

    “杨都管。。”

    “杨帅。。”

    “都部署。。”

    “使君。。”

    口口声声的叫喊和惊呼声中,简单包扎和清理过身上伤势的杨可世,却是有些感慨的看着这一张张或是殷切,或是惊喜,或是惶然,或是忧虑的新旧面孔,心中有些很不是滋味和百感交集。

    毕竟是亲身参与并且打满过,两度地域南梁北伐和洛都保卫战全场的一代宿将和顶尖功臣,正所谓是人的名树的影的集群效应;

    当听到了杨可世的名号之后,远远近近散布在宫室之间,六神无主或是恍然不可终日的将兵军卒,就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的,不由自主像是磁石旁的铁砂一般纷纷汇聚到了他的身边。

    自愿的讨好和问候起来,面对此情此景杨可世也在没有任何矫情和推脱,而是当机立断就地发号施令起来;一边重新订立次序和位阶,编排人手和器械,向远处继续搜索和聚拢人手;由此短时之内就迅速聚拢起约莫两千多号兵员来。

    只是其中的成色颇为杂乱,既有原本就是拱卫大内的京营,也有新调进来的南衙诸卫;既有外援的西军客部,也有来自河北、河东的二路援军;甚至还有少许神标军和的残卒;

    杨可世召集过来逐一的询问起来,却是各种口径纷纷而莫衷是一甚至相互矛盾;唯一有点事相对一致的,就是这些部伍在奉命或是自发退入皇城大内之后,就仿若是一夜之间就与各自的上级和本部,彻底失去联系了;

    而似乎就在杨可世不再任上的这几天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却是太多了,包括,他几乎全部覆灭的部伍,泛滥城内外的大水,不知所踪的天子,还有已经不知去向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和朝廷中枢。。。。

    一遍遍的冲击和刷新着他的感官和记忆,让人有些无所适从又不知所措起来。

    只是还没有他多想些什么,这时候东面作为皇城大内外围和屏护的东夹城,却是传来的喧天的攻战声。

    然后在杨可世派出前往探寻的人手之后,又以很快的速度骤然平息下来,就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这不由让杨可世在心中再次蒙上了一层阴霭。

    而以更快速度逃奔回来的军士,也再次印证了他的猜测和疑虑。

    。。。。。。。。。。。

    “这就拿下来了?”

    我很有些恍惚的对着左右疑问道,这都还没有开打呢。

    “正是如此。。”

    负责打头阵的左虞侯将穆隆,亦是有些欣然和得瑟的对我保全行礼道。

    “内外都已经确确实实的控制住了。。”

    “毫无伤亡而全然而下。。”

    只是这个过程有些近乎儿戏和侥幸。

    面对东夹城上这些成建制的敌人,我手上掌握一个俘虏却是无意间给排上用场了,他就是那个宿元景的冒牌货。

    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他只是个冒牌货,但是那些北军将士可未必知道。

    出于打击敌军士气的考虑,让他穿戴整齐而站在城下让那些困守的北兵看个清楚。然后三军马步炮工淄具列其后作为背景,跟着大声鼓噪和叫喝震如天倾。

    于是,出乎意料的城门就突然自内而外的打开了;既没有冲出什么敢死队或是决死一战的骑兵,城头上也没有恼羞成怒的反击,守军仿若是一下子都消失了。

    作为先头的标兵营一团一口气毫无阻拦的冲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跪倒了满地垂头丧气,毫无斗志的北兵,各种甲械和旗帜被丢得到处都是。

    似乎我们有小看和低估了宿元景这个名字的威力和作用。

    依靠这个冒牌货打头阵,接下来的就仿若势如破竹的一股而下,相继轻易逼降和夺取了含嘉城和东夹城、圆壁城之间的守军,初步完成了对皇城大内的半包围。

    而这一切只用了大半天时间而,轻易的就像是做梦一般,又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的轻松。

    只是还没有等我布置和准备好下一步进入皇城大内的,却被一个意外给打断了。

    正所谓福无双至而祸不单行,外出搜寻的侦察部队,带回来浑身湿漉漉的幸存者。

    也给我带回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失踪的后阵居然在洛都城里;但是坏消息是,他们的状况很不好,正处于被人羁押的状态下。

    乘着大水来袭而被城墙内的友军落井下石,缴械扣押多者所有物资和装备的后阵。

    按照讨回来信使的说辞,先是绝对不相信而口出讥嘲之言拒绝入城,在发现远出洪水到来的征兆后,却又提出诸多苛刻的条件才准他们进城避难。

    虽然他们最终放下武器的应对方的要求,才得以进城,但是还是有掉尾两个营,因为躲避不及而恋人带马,还有辎重车辆一起,都被迅速上涨的涌流隔绝在外,就这么眼睁睁的在满城围观之下,就此不知所踪了。

    其中就包括刘延庆从荆湖战区,所带过来满监制的第一营,而坚持留在后队与他们在一起的刘延庆,若不是被他们奋力用身体垫高推进城门里,只怕也差点难以幸免了。

    经此大变和打击,再加上水浸之后引发的风寒,身为主将刘延庆的精气神恍若是一下子垮了,当夜就病倒下了;因此这些被扣押的将士带领,全落到形同副手的另一名正将身上。

    他一边指挥和集中身边的人手,赤手空拳的夺占了一小片营区而设立了障碍和工事,与前来弹压的官军交涉和对峙,这名信使就是乘乱连夜脱逃出来寻找帮助和外援的人员之一。

    在我军进城之前,他已经在这个城里转悠了一整天了。

    这个结果让我不由的怒发冲冠而不可遏止,当场打算和放弃了对皇城大内一鼓作气的后续攻势。

    模范后军的这些将士,虽然大半是刘延庆从南方带来的,但是后来也补充了不少淮东健儿和老练的士官。

    这些信任我而追随我的将士们,最终没有死在追逐功名和理想的道路上,也不是死在战场上的敌人之手,却因为友军的自私和愚蠢给葬送了。

    要知道,自从淮东镇建立以来,历经的战斗和苦难虽然很多,还没有出现过营以上建制全灭的记录,就算大多数在被优势敌人击溃打散之后,依靠剩下的人手依旧还有重新整队和恢复的机会;

    但是这一次却一下子去了俩,这叫我怎么能够心平气和呢,正所谓叔可忍婶不可忍,

    “来人,立刻发兵城东。。”

    “不不,我亲自带队前往。。”( 就爱网)

第952章 破釜5

        定光门内的墙头上,飘舞着左卫瑞马旗下。

    队将宁毅懒洋洋的打着饱嗝,剔除着牙齿里的肉丝,真是好多天没有好好吃上这一顿了;这一切还是多亏了先前并下的那支军马,所带来的淄重物资了。

    光是那个代肉和鲸油罐头,还有酱菜一起炖煮的浓羹,就足以让他回味无穷了;虽然在广府的时候,他也曾算是那些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殷实人家中一员,而对于这种东西看都不看一眼。

    他曾是一名赘婿,虽然名义上算是管桂宁氏的远支之中的远支,但是因为家境衰微而贫寒窘迫,很早就被入赘给了当地豪门苏氏。

    然而所谓赘婿虽然有所婿名,却是不折不扣形同高级家奴之属,就与大户人家的妾侍和填房丫头一般,专供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苏氏家主,用来传宗接代的某种工具而已。

    因此,在当初入门之后,就没少受过苏氏宗亲和族人的嘲弄与鄙视,甚至就连家主和夫人身边的奴婢,都能够对他作威作福气贯指使。

    依靠心思机灵而勤勉好学,这才慢慢得到家主的赏识和看重,也把自己名义上的妻子讨好和侍奉的开开心心,得以成为一方的管事而开始协助小姐,熟悉和接管家业。

    甚至还在身心上注意收服了小姐身边的几个亲近侍女,而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地位。但正所谓是天有不测之风云。

    在老爷子突然病重之后,他也不幸卷入了豪门争斗当中,而成为诸多勾结外援图谋苏氏主支的亲戚族人眼中钉而被构陷下狱,差点就没有丢掉性命。

    最终当朝廷下旨征调广府拱卫诸军的留京人马参战,各种勋贵官宦子弟各种告病而导致大量的出却,为了填补空额补了而开始不择手段的抓差。

    于是好容易才脱得囹圄的宁毅,得到了一个机会,脱去赘婿资格的机会,由苏氏给他买了一个小校的军籍,而踏上茫茫的千里征程之路。

    然后,经历了襄樊战线以来的一系列战事之后,一次次带着不断增加的伤痕侥幸活下来的宁毅,也终于做到了一名手下五十人的队将;

    当然了,经过这些年的鏖战和汰选,他所在的左卫人马也是如同走马灯一般的,死了再补补了再死,已经大规模换了好几批的成色;以至于现在充斥在军中的是,来自海外客军或是岭内义从之流形形色色的后续补充人员,反倒是他这样居于少数了。

    而在中路大军的十几个军序当中,左卫军也始终属于掉尾的角色,因此在局势艰难之下,人员和物资的补充也是被排在最后,而过了好一阵紧巴巴的艰苦日子。

    但这一次突然遭遇的大水之中,奉命守门的他们却是捡了各天大的便宜,两天时间,依靠这片地势较高的防地,他们已经火拼和吞并了好几只友军的残部,从中获得了大量的好处和人手。

    只是,作为征战了好几年的老军伍,在尽情饱食之余的宁毅,也不免心中也有隐隐的担忧,如此肆意妄为侵并友军的做法,

    只是他的上官却是自信十足的信誓旦旦曰,这些部伍的本阵和归属多半已经不在了,此乃阵前从权之策,只要能够保全下实力来,在帅司那里也自然有所说法的底气。

    想到这里他也不禁叹了口气,自己只是各小小的队将而已,天塌下来还有那些都头、部将、备将、副将、正将,乃至都知、都监和统领、统制官们顶着呢。

    远处的城墙上有什么闪光晃动着,让宁毅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内墙边上,想要打量个仔细。

    突然他胸肩一震像是被重重退了一把,而猛然后退了好几步,他张了张嘴只觉得口中具是腥味,却是连敌袭告警的话语都没法发出来,就彻底脱力斜斜滚倒在了地面,手脚挣挺着却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最后的视野和知觉当中,是不远处无数奔踏过地面的靴子。

    。。。。。。。。。。

    正所谓是一声令下,万钧皆动。

    成群结队的铳军沿着城墙运动起来,不断的接管和抢占一个个制高点,然后就地架上上转*铳和散射小炮,构筑起一个个警戒哨位来。

    而大队人马则从分别城门内外出发,然后好容易才绕过了一片又一片残破和积水的城东,沿着城墙下的过道,找到了对方临时设立的营盘。

    那是插着十二拱卫军之一的左卫旗帜的营地,背靠着定光门占据着附近坊区之间,填埋堆积出来的高地,而自成一体,看起来松懈而无防的养子。

    从城头上和城墙下两路出击,直接引兵攻打过去,以炮火轰开营盘而排射驱散了所遇到的抵抗之后,比我料想的还要轻松的抓到了正欲从后墙脱营而逃的罪魁祸首一行。

    在这个过程当中,也没有任何外援和呼应,就轻易包围和解决了剩余的抵抗力量。

    然后,我也在城楼的藏兵洞中,见到了病得不轻而形容憔悴,眼窝深凹下去的刘延庆;持续高烧不退的他唯一清醒过来的时刻,就是抓着我的手一遍遍的重复:

    “真是悔不该啊,”

    “都是我的一念之差所害了他们”

    曾今那个自信跳脱的枢密使衙内,居然变成了这副样子,不由让我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

    这一刻,我似乎有些能够理解,奥古斯都在条顿森林损失了三个军团之后,痛不欲生的高喊“瓦卢斯,还我军团”的心情了。

    只是在回过头来我决定具体论处的时候,出现了个小插曲和意外,一个阴柔的声音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喊道。

    “且慢动手。。”

    却是一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随军大使臣,吴穆追了过来劝阻道。

    “还请制帅三思。。”

    “原来是吴中使。。”

    我冷下脸来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

    “难不成你还想出头包庇和容留此辈不成。。”

    “自当非也。。”

    吴穆楞了一下,才在左右聚焦的目光中回过神来,缓声道。

    “咋家只是宰相,此辈既然犯下了滔天大错。。”

    “自当交有司论处,追责定罪才是。。”

    “毕竟,他们好歹职衔和军阶在身,相应的处置,最起码得得中路帅司首肯呼。。”

    “那请问中使。。”

    我打断他道。

    “他们对我淮东健儿坐望不救,乘机胁迫之时,又可曾得帅司首肯呼。。”

    “。。。。。。。。”

    “或者说,若是我把人交还给帅司之后。。”

    “中使愿意以身家前程作保,就一定能够如数得到追究和问责。。”

    “而不是抛出几个无关紧要的替罪羊,且做名面上的敷衍了事呢。。”

    “这。。”

    他也不免变得犹豫了起来。

    “咋家只是觉得,制帅如此擅断之后,只怕干系和妨碍不小啊。。”

    “已经不要紧了。。”

    我再次打断他道。

    “反正南北积水未退,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帅司。。”

    “以淮东置制使的职分,我自当有代行那战地之法的权益之便。。”

    说到这里,我看着吴穆的眼睛道。

    “或者说,你又觉得,此辈会因为我放他们一马,而格外感恩于我么。。”

    “还望中使千万不要自误,白白冷了我千万淮东将士的报效之心。。”

    “从来没有人能够罔顾轻慢我淮东将士的性命,而不用付出足够的代价。。”

    我斩钉截铁的回声郎朗道。

    “没有人。。”

    与之伴奏的则是,随着外间噼里啪啦的枪声响起,自统制官以下的军将上百人,被我的亲直卫士五花大绑堵嘴押上城头而逐一当众枪决了以示决心。

    而作为随军中使的吴穆,在继续追随本军建功立业而分享好处;还是为这只劣迹斑斑的友军出头开脱的选择面前,最后还是表示了某种意义上退让和默认;

    虽然这其中或许有所无辜和误差,但是对于需要快刀斩乱麻而回头攻略皇城大内的我而言,也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我也没有那么多爪哇时间来进行一一甄别和指认,我需要最简单粗暴的结果和短时间内可以有所交代的既成事实就好。至于将来的事情,等有命活下来再说把。

    而左卫残余的四千多人马,也被逐一的押解出来强制解除武装,就地监管起来而充作强制劳役。

    而那几只被他们吞并的残部,则在淮东军的重新武装和简单整编之下,摇身一变反过来成了左卫人马的看守力量。

    在留下一各团的警哨之后,就前后排成长队而押解这剩余的物资和器械,重新回到了安喜门和东夹城的控制区内。

    这时候,留守的兵马使风卷旗却是再次报告,含嘉仓城之中有所发现和变故。

第953章 破釜6

        好吧,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处理下来之后,对我来说也不是全是坏事;至少,给我相应的口实和理由,在军中宣扬和强调友军不可靠和拖后腿之处,属于需要保持警惕和防备的对象;

    同样也足以打消军中某些潜在的侥幸心理和摇摆投机的立场了。

    这样,一旦日后事情有所变化和需要的话,再对这些曾经的友军动起手来,就在没有那么多的心理障碍和思想上的混乱了。

    另外,通过亲手报仇为名的城头处刑行为,等于也让刘延庆带来有残存下来的那些旧部,变相的给我叫了一次投名状。

    毕竟沾上了这些友军将官的血之后,他们就很难再为自己开脱和辩解了,而只能依靠和指望淮镇日益壮大后的势力庇护,而变相的在这方面一条路走到黑了。

    当然了,在刘延庆的麾下作为老牌将门世家的底蕴,又有个在役宿将兼枢密使老爹帮衬和扶持,还是有不少现成的骨干和人手;

    比如那个在刘延庆病倒后,临危受命出来带领大家结阵自保的临时副手,叫吴磷什么的副都监兼第二营正将,就被我很是看好当中。

    据说他是现役西蜀行司出身,后来被调拨到了襄樊战区去,指名编派在刘延庆的麾下听效,然后在一连串战事中逐步提拔起来的军将;也是刘延庆确定被外调东南路之后,专门请了许可和公文,指定带过来的几个老人之一。

    当我让刘延庆的旧部亲手报仇的时候,他估计也猜到了什么,然而在冠冕堂皇的理由和众意难违的阳谋之下,却只能无可奈何且做苦笑的屈从与这个结果和既成事实。

    偶然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自我感叹和内省,呆在这个位置上久了,似乎思考问题也变得越发腹黑和功利起来了。

    不久之后,马不停蹄的再次引兵进入含嘉仓城的时候,我的心情也是有些故地重游的唏嘘和怅然。

    因为,就在数年之前,这里成为了御营右军兵锋所指的最终点;而从含嘉仓城中得到的收获,又成为后来支撑本部转战千里而筚路蓝缕的淮东镇新起点。

    等等,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貌似有个人已经被我晾了好几年,差点都被彻底遗忘了,也不知道病治好了没有。

    含嘉仓城里的北军正在分为两派内讧,杀的满地尸横遍野,还有人在肆意的放火,浓烟喧嚣直上而十分的显目;结果,直到我麾下的淮军杀到近前还没有反映改过来,就被毫无差别的彻底击溃了。

    而在仓窖群中刚刚被点燃了一小半的火势,也很快就被扑灭了,通过审问俘虏才得知,

    处于少数的一派,是负责烧毁含嘉仓城里的剩余物资,勿使流落到南军手中;而另一派则是附近自发聚集起来,试图抢夺和瓜分了含嘉仓城里的物资,而出奔城外其他军伍。

    这显然是一个好消息,说明被北朝在含嘉仓城里依旧留下了足够的物资,可以作为我们的战利品;这样我这次几乎动员了大半淮东之力,来维持的长途远征之战,不算的上是一无所获,而正是有了第一批的收益和进项了。

    但是,还没有等我的人逐一的清点和打开仓窖,就又有了新的发现和报告。

    开始巡逻的哨兵,在北面城墙下找到了大量被遗弃的甲骑具装,以及游荡在北面城墙和仓窖建筑之间的无主战马,城墙之下那一堆又一堆的甲衣,就这么就地脱下来而丢得到处都是,让人有些意外和惊呀。

    虽然这些马匹已经已经被当场刺死了一部分,但是还有相当数量似乎因为走的仓促,而被匆忙放弃了;然后又被闯入的乱兵捕杀吃掉了相当一部分,剩下来的全部受惊四散逃到了仓窖建筑群里。

    而这些马匹似乎在这里已经饿了好几天,而掉膘的厉害都露出明显的肋骨来,本军的将士发现的时候,它们把地面能够找到的野草枯枝都给啃光了,又撕咬起那些遮盖的篷布和檐角下的木枝来。

    因此,当辎重队的辅兵拿出草料捆和加料的豆粕饼,很容易就把这些饥肠辘辘的动物,给吸引得聚集过来,然后再埋头开吃的过程当中,毫不抗拒的被圈围套捕住,最后到手的居然也有两千三百多匹。

    相比那些看起来相当光鲜甲具,我更在意的是这些能够负载甲骑具装,并且有过临阵经验的优质战马啊;其中大半养一养恢复了膘肥就能马上派上用场;

    而就算是那些受伤或是生病的战马,只要能够照料回来弄回淮东去配种两三代之后,就完全可以进一步提升淮军骑兵的战斗力和活动范围。

    这也让我再次确认了某种可能性,也许北朝中枢早已经弃城出逃了,所以就连作为精锐部队和王牌的黑鳞骑,都把装备和坐骑给丢得到处都是。

    接下来,就是对含嘉仓城里的仓储窖存,进行清理和检查的时间了。

    作为都城乃至北朝的第一大仓储地,这里南北逾里而东西数里可谓是占地范围颇广;其中分为数十组大型建筑群落,而共有圆形仓窖400余个。

    据说大窖可储粮1万石以上,小窖也可储粮数千石。在泰兴年间谷物极贱的最盛时,储粮达到了六百多万石,几占天下官仓贮存的三分之一。

    其中绝大多数仓窖都是半埋式堆顶结构,在深坑式的窖壁挖好后用火烘干,把草木灰顺势摊在窖底,上铺木板,木板之上铺席子,席上垫谷糠后再铺席子;窖壁也用两层席子夹一层糠,里面装粮食,离地面半米处同样用“席子夹糠”法覆盖,然后封土,才算完工。

    然后封土上种小树作为监测手段:如果粮食发热、发芽,小树就会因为根系受到影响而变得枯黄,而及时进行腾换或是清理。

    并且在外部的覆顶和出入口,都经过了砖砌夹墙而涂灰浆密封的防火防潮处理,因而除了略微地陷的西北角外,基本没有怎么收到城外黄河大水的影响。

    因此,最先被清理出来的是,就是南侧那些刚刚过火又被扑灭的少数仓窖。

    其中着火最严重的十几个仓窖都已经出现不同程度的倒塌和陷没,其中只能翻出一些烧焦布头麻袋什么的残余物件。

    紧接着被清理出来的,则是一些车马构件和相应的木料、工具等物,虽然被大火给熏黑了不少,虽然看起来价值不高,但还是多少可以派上一些用场的。

    然后受到影响最小的仓储部分,则是一些保存比较完好的索具,轮毂,还有铁、铅、铜、锡之类的金属锭子和粗坯料。

    接下来开仓的运气就不怎好了,除了偶然发现几个仓房部分破碎渗漏的酱酒坛桶之外,一连开了十几处的仓落,里面不是空空如也的满地落尘,就是已经霉烂朽蚀不堪的粮食和布帛,一拿起来就是沙沙往下掉灰渣。

    再下来又发现了好些库存的武器甲械,只可惜样式老旧且管理不善,连皮质的内衬和编带,还有盛放的木架子都朽烂掉了,剩下散落锈迹斑斑的金属部分,只能拿去回炉的废料之选。

    直到第五批仓窖群中,才有所稍微令人振奋的发现,几个仓窖里虽然不是满的,但或多或少都贮存有成捆的棉花和成批的绢布,总计下来也有好几万件;

    然后在最后一个仓房里,居然还有已经制作好的夹袍和棉衣,以及数量更多经过缝制的靴鞋被面帐布等半成品,显然是为了过冬所准备的防寒用品。

    却是始终没有发现,如同当初那一次金银类贵重财货和珍宝古玩之类的重大收获了,也没有多少可以现成利用起来的粟米豆麦。

    这时候,满是漂浮物的水面上,磕磕碰碰的划来了一艘船只,还有他们带来南面关于中路帅司的消息,

第954章 破釜7

        在烈日流火的秋老虎之下,时间很快进入了七月的尾声。

    数百里外的宋州境内,随着蹒跚而行的人潮,驻留在当地的淮东军民,也迎来了第三批接送后方的战俘。

    与第一次和第二次只有千余人的试水不同,这次准备措施和经验都丰富了不少;因此,这一批解送的俘虏已经足足达到八千人;

    他们被用绳子绑手而按照十人穿成一串,成群结队的鱼逦在道路上,由一个防戍营和一个团的辅骑负责沿途看管,最终或者抵达宋州境内的第一个哨寨和检疫营地时,至少还保留了*成的规模。

    而剩下的一成多,主要是体力不支倒在了路上或是半路发病猝死的缘故,还有少数是因为个别试图逃跑的行为,而导致的一整队被株连处死的结果。

    但是无论如何,剩下的人总算是活着抵达了控制区域,并且与留守的驻军成功汇合;这也让带队的正将宋公明,不由重重的吁了一口气,心里一块石头初步落下了地。

    而在他的视野之中,原本来时过路所见荒芜凋寂的原野上,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道路两边的田亩土地上,到处是重新整修过的阡陌纵横和泥土被翻出来的深耕痕迹,干枯淤塞的沟渠里也出现涓涓流水。

    这不由让他有些精神振奋起来,这显然是迁移当地的建生军和开拓团的杰作。

    主要是为了配合淮东本阵全力出征的战略需要,淮东镇延边的实际控制区和缓冲地带,也随着出征的大军顺水推舟式的向西面扩张和延伸了不少。

    自此,建生军和防戍营组成的后续部队,得以越过了邙炀山脉和五丈河下游,顺理成章将已经被清理一空的宋州、单州、定州,以及隶属于河南道的毫州、曹州,位于漕渠和白沟以东的大半地区,都给一口气占据了下来。

    这样从大地图上看,等于是初步将昔日的淮北道大部,皆纳入淮东镇的管领治下了。而大大缩短了后方与前沿部队之间的粮台输送距离。

    而从某种角度上说,这个扩张距离的边沿,也是目前从徐州境内出发的淮东水运力量,可以直接抵达的最大上限,因此一旦有事的话,也有足够应急处置的缓冲和余地。

    当然了,在现有阶段下这种占据还只是停留在,控制住十几个道路和河流附近的主要城邑,以及渡口桥梁折冲望要的重点占领基础上。

    而对于当地的经营和拓殖,也是围绕这些驻军据点为中心,待到初见成效之后,再逐渐向周边进行拓展,延伸相应的控制、影响力,来完成从点到线,线再到面的政权组织和基层布局。

    因此,最先被开发和恢复起来的,也是这些据点和城邑附近的山林田地;

    主要以徐州、兖州、郓州境内迁移过来的劳役营、开拓团和部分建生军为基础;再加上从当地山野丛林,邬堡村寨里进一步罗括出来,又被强制迁移到附近的隐匿人口。

    而从前方送回来的这批俘虏,无疑也是相当不错的精壮劳力的补充。

    因此在初步完成检疫之后,他们会被分散到各地的劳役营里去;在当地驻屯军民监管下,对这些落荒有年的熟地和新长起来的草木,进行清理和复耕,再从附近的山林中伐木取材,建造起一个个依托城墙的临时居住区了。

    虽然目前还不能提供产出和其他收益,但是第一批冬小麦的种子,却是已经被播下去了,而田间地头也长出了一些短生速长的瓜菜幼苗。

    。。。。。。。。。。

    王端臣只觉得口中发苦眼中酸涩,原本精神锐硕的外形也一下子变得老态了许多,因为具体损失的统计已经慢慢汇聚起来;

    在账面上尚存的二十余万大军啊,这一场大水转眼已经损失过半了,甚至还要更多的多,因为还有好些驻防的地方,尚没有回复和反馈过来。

    虽然已经接到消息而果断采取措施,但在中路大军本身层层转递的体制下,再加上那些将帅们的私心和立场,还是不免慢了一拍而带来了各种惨痛的后果。

    集结在城北而准备西进夺回渑池的四个军序,已经可以确认就此覆灭了,此外,正在城北和洛水两岸的部队,也是躲避不及而联通大部分重型装备器械一起损失惨重。

    虽然这并不算是帅司的全部力量,尚有几个驻留在城墙上,而得以保全下来的不满编军序;以及前方后方整顿粮道的若干路人马,但在这场大水中损失掉的却是各军可以拿出来最有战斗力的部分;

    更糟糕的是,因为各军远近不等的反映效率,虽然多多少少都撤除一些人原来,但是大部分的辎重却是不可避免的留在营地里,然后被大水给淹没、冲走走了。

    这就进一步加剧了中路帅司,在日常供应和后勤保障上的压力和困境。虽然他已经鄢陵封锁了消息和出处,但是如果后续处置不当的话,那这场前所未有的惨痛损失,将会继续演变成,如同初次北伐那般全面大溃败式的巨大灾难了。

    这对于他的人生还是前途而言,同样也是最可怕的后果和结局,不管是什么理由,饱受压力的监国,已经不可能再容忍和包庇一个,总在最后胜利面前功亏一篑的败军之将了;

    为了这场被寄以厚望的灭国之战,无论是国朝还是他自己本身,都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东西,实在无法接受那个失败的后果和结局。

    因此,只要有挽回局面的一线机会,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和不择手段了。

    这时候对岸终于重新取得了联系,也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来自城北的淮东军已经成功攻入了皇城大内了。

    。。。。。。。

    含嘉城里的开仓活动还在有条不紊的继续着。

    如今仓城的布局,刚好被正对着东西南北四门的十字大街,给分成的四大片区。

    其中除了西北片是负责日常署衙和驻守兵营所在,同时连通着北门以外的水路码头和转运区之外;靠近皇城大内的东北片、东南片和背靠东夹城的西南片,都是横列分布仓储区。

    其中数十个仓储群落,是按照天干地支之数来进行排列着;因此,通过搜检西北片的署衙,发现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散乱到处都是,与含嘉仓城有关的文牍书案,从十多年前的储运记录,到半个月前的调拨文书皆有。

    显然是被那些负责放火的北兵,给忽略和遗忘掉的部分,但对于我军来说却是如获至宝一般的好处了。

    有了这批文书和存档,接下来来的开仓行动,就可以有所参照的按图索骥,不再是两眼一抹黑的瞎找了。

    “发现粮食了。。”

    听到这个报告,我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一个叫辰丙十三的仓窖,初步估计大概有约五十五万斤谷子,换成更大的计量单位也就是六千多石,但也算是一笔不大不小的补益了。特别是在眼下这种情况,粮食可比什么金银财宝更有用处的多。

    然后在辰丙十六、十七、二十一号仓储中,也不同程度的发现粗碾大米、脱壳麦子、大豆和赤豆等其他种类的粮食作物,虽然已经被取用走相当部分,但是剩下来的数量还是颇为可观的。

    而对于我的士兵来说,这也意味着终于不用啃*的压缩口粮,就着分量有限的罐头汤,而可以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米粥,或是捏上几个洒上海苔和鱼松、虾米的杂豆饭团了。

    毕竟,虽然自从泰兴年间以来,中原大抵已经推广土豆和地瓜、玉米之类的种植物有数百年了;但是出于传统饮食习惯的巨大惯性,栗米(小米)和稻麦,始终牢牢占据着广大中原百姓首选主食的前列。

    而那些舶来物的瓜菜豆薯,则通常被当作是卑微小民或是底层人家,用来救济救灾的种植作物,而始终不怎么被主流和上层看得上眼。

    因此,这种偏好和社会导向,也体现在了这些含嘉仓城的往来贮存记录当中。光是栗米至少占据了粮食类的四分之一,然后才是稻米和麦子,最后是各种豆类,在南方大行其道的玉米土豆地瓜,仅仅占了很小的比例而已。

    正所谓是“干燥之地,粟可存9年,米5年,潮温之地,粟存5年,米存3年。”(《新唐书·食货志》)。

    看到这里,我忽然记起一件后世的公案来,

    解放后的考古界曾经在七十年代初,对含嘉仓城的一只进行过考古,结果其中居然发现了一整窖的栗米,而且谷粒与谷糠分明;虽然其中半数都碳化了,但是其中一些谷子出土之后居然还能发芽,并且由此生长出稻穗来。

    可见其仓储手段的得力和有效,可比什么德国下水道边上的油纸包之类的神话给力多了。

第955章 破釜8

    当然了,虽然得到了中路帅司尚全,并且在重整残局的消息,但是目前对我们来说还没有任何的意义。

    隔着洛水两岸这么一大片被水淹的城区,除了往来传递下消息之外,在大队人马能够过来之前也始终是鞭长莫及,只能做一些自求多福式的精神上支援了。

    至于圆壁城东面地势稍低的西苑,大都还泡在黄褐色的浊水里;只有上阳宫为首的建筑群,还隐约簇立在水面之上,而上面居然还飘动着北朝的旗帜,也不知道是哪一部被困在了那里。

    这样也意味着短时之内,无法与可能残留在外郭西面城墙上的蜀军取得联系。

    一边按部就帮的开仓搜检可用物资的同时,对于圆壁城和燿仪城的攻略也并没有落下,拿下了相邻的几个城门之后,进一步占据和控制其中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唯一的麻烦也不过是那些,成群结队躲在其中负隅顽抗的残敌,需要用白兵和铳军、掷弹手组成的战团,陪分批逐队的慢慢收拾而已,

    待到第二天彻底肃清和全面占领圆壁城之后,才发现里面满地丢弃的甲械和车马更多,而且越往北面的龙光门,就越发的密集起来。

    甚至还发现许多相互争斗和残杀而死的尸体,就这么一直延伸到门户大开龙光门外,漫涨起来的护城河里去,就像是一片用尸体铺就的路标一般,将我们的关注也给吸引了过去。

    其中不但有常见的士兵和夫役,甚至还有衣冠朱紫的达官显贵之流,就这么横七竖八的躺在污水和浊泥之中,依稀犹自带着生前的狰狞、绝望、愤恨、等最后表情。

    而城门外沉没翻覆在泥浆里的几只河船的残骸,以及漂浮在左近的鼓胀尸体,则为我们解释了这些试图出奔逃亡者的最终去向,

    圆壁城原本是皇城大内之中宫城的后宫所在,因此其中格局和风物自由一番特色;

    只是相比上一次进来时的残败和荒废,这一次连里面仅存的宫室殿阁楼宇亭台都被拆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一片又一片光秃秃的地基和梁柱的孔洞。

    而夹在宫城和圆壁城之间的缓冲,布局更加狭长只有南北两个出入大门的燿仪城,则是绝大多数宫人和内宦的居所,就更加简陋和不成样子了。

    只是当我走上北门的时候,却是差点儿被里面腐臭和血腥味给熏了跟头,差点就一口气闷在胸腔里了。

    因为,饶是我见多了尸山血海的战地惨状,但也不禁被吓了一跳。这座东西宽数里而南北只有六七百步的条城之中,却是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有多少尸体,被抛投和弃置在其中啊。

    不但连地面被堆叠的都看不见了丝毫缝隙了,雨水混杂着鲜血还有泥浆,都已经漫到了第五条城砖之上了,可想而知在其中发生了如何惨烈的大屠杀。

    然后在东边和西边的隔城之中,也有同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发现。只是东隔城里主要是杀死的杂色士兵,而西隔城中则是宫女和宦官的装束居多。

    可以想到,他们被各种理由骗到这里面来之后,再惨加屠戮的整个过程。

    这么一大片人为制造的“险要”,难怪阻挡和妨碍了我的部队,进一步攻入宫城之内的计划。

    接下来就只能用堆土和砖石封堵上,圆壁城和东西隔城出口和缝隙,另寻路线好绕道过去了。

    。。。。。。。。。。。。。。

    洛都城的西北方向,大批被弃置的船只和其他临时改造的漂浮物,横七竖八搁浅在泥滩里,而随着大片杂乱的脚印和车辙,延伸向更远的天际线下。

    带着洛都城中撤出来的最后一批核心部下和精锐队伍,一身便装的北朝大摄张恩贤,也在在新安县北一处名为缺山的残破市镇里,第一次停下脚步。

    重新清点人马之后的结果,不由让他微微叹息起来;只可惜废弃的漕营里能够受落到的船只和其他运载手段,委实有限的多;

    因此,在接着大水之势将正面的南军都纷纷击溃之后,他也只能有所取舍的带出这些最核心的部分人马来,而抛弃掉另外大半的追随兵马,而让他们自生自灭。

    基本带械满员的神标军六个营,去除具装甲骑的黑鳞骑四营,北衙的神武、英武、射声、羽林并勋翎策三卫各一营;而且因为准备仓促和后续掉队的缘故,其中大多不满员,至于上代延续下来的京营大部,则被他基本放弃了。

    再加上漕营的残余人马,枢密使张叔夜、都部署张德坤等重臣宿将,所带出来的亲随部旧,堪堪也只有两万多人而已。

    好在他派出去的先头,已经遇到了宿元景派过来的信使,两下合兵一处之后,加上他之前陆陆续续以驰援为名,派出城去待机行事的精锐部队,预计可以恢复到四五万人的旧观,足以保护他安然度过黄河,北狩河东境内了。

    然后重新建立朝廷而收拾人心重整河山,以大河之险拒敌与河东、河北,最终性那继立之事。

    “主上,该喝药了。。”

    随着一阵香风而走进一个端着盏子的女子,打断了他的思绪。

    “糖娘,真是辛苦你了。。”

    张恩贤有些感叹的慰声道。这次出走洛都除了几个子女之外,其他妻妾都被抛弃在了大内,也只有这位掌握良多机要之事的女子,得以被指名带上。

    “待到过了大河之后,就会就地登基称帝,然后封你为贵妃。。”

    “君上真是抬爱奴奴了。。”

    看起来依旧温婉伊人的女子,款声道。

    “只是出走之时,那天子尚未寻得,只怕事情还有些妨碍的。。”

    “到了这一步已经无关紧要了。。”

    张恩贤摇摇头到。

    “只要到时候找个形貌近似的出来,行那禅位之礼就好了。。”

    “只要大军在手,将士一心又有谁人敢置言片语呢。。”

    “余家摄政数代之下,天命和人心早就不在旧唐了。。”

    “那奴就提前恭祝陛下千秋万代了。。”

    女子再也不做言语,而是温柔款款的端起一盏饮子,亲自尝了一口,在将加了石蜜的饮子,用银匙子喂到大摄的口中,

    “还请陛下多多保重身体,”

    张恩贤突然表情就变了,只觉得腹痛如搅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怒而惊惧的用手指着,这个沉容不动的美丽女子。只觉得往日的眷恋和宠爱,都化作了某种扭曲的憎恶目光。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只能一边不停的呕着血,一边滚落到地上像是虾蛄一样拼命弹动着身体,最后努力的挤出几个字眼。

    “你。。。为。。。”

    “出了洛都之后,你还以为你依旧是那个一言九鼎,人人敬畏的大摄呢。。”

    女人面不改色的道。

    “恕奴家在也没法子陪你做梦下去了。。”

    “奴只想从这纷乱的世道苟活下去而已。。”

    外间传来的喊杀声骤起既落消失的也快,随后身上还带这血腥余味的张德坤,推帐而入欣赏的看着这个昔日的枕边人,又将目光转到满是唏嘘的看着已经倒在脚下吐着血沫子,只有出气而没有进气的族兄。

    曾经高高在上一言九鼎,威风凛凛而显赫一世的他,在这一刻也不过是与寻常*凡胎一般,如此无助和绝望的在绝大痛楚中慢慢等死。

    然后在女人的指引下拿到身为大摄的符印信物之后。

    “娘子真是做得好。。”

    张德坤微微吁了口气。

    “忍辱负重到现今,总算是可以解脱了把”

    “现在,该送你上路了。。”

    然后两条套索像是毒蛇一般的从相反方向,紧紧勒住了难以置信和惊愕表情的女人,那天鹅一般秀美的雪颈,霎那间发出某种细碎的断裂声后,软软的瘫倒下去。

    “我并不在乎你侍奉过多少人。。”

    张德坤有些怜惜又有些感叹的,看着凝固最后一刻,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僵直面容。

    “只可惜你知道的太多了。。”

    “都管。。”

    这时候一名部将闯了进来,低声喊道

    “神标军那儿有所躁动,需要都管出面一二”

    而在慢慢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女人想起的却是自己远远在外的兄长金求德,也是她禁忌与不伦之恋中的启蒙第一个男人。( 就爱网)

第956章 破釜10

        千里之外的云梦大泽,站在一只大船上,被风吹日晒的皮肤粗糙黝黑,已经和一个渔民没什么区别的金求德,也似乎有所的在某种心悸当中,骤然望向了北方。

    然后才又被巨大的声嚣和嘈杂,给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他和法大力在这里蛰伏了也不知道多久了,最初的时候那真是艰苦的每天都有人死去,然而终于站稳脚跟而立足下来了,而占据了很大一片的水面与河洲,由此也逃脱了被官军追剿和绞杀的命运。

    毕竟,这数百里的云梦大泽,一直是各种水贼流寇,不法亡命,盐枭私贩的啸聚和掩身之地;哪怕是朝廷权威最鼎盛的时代,也无法彻底禁绝的所在;而到了乱世之中,这里更是成了各方流亡势力的荫庇之地。

    依靠密如蛛网的河巷、水泽,还有震天蔽日的芦荡,隔绝了外界的窥探与进袭;甚至还有人在其中一点点的堆积淤泥、排干水泽,围田造圩而聚居其上,然后再没有赋税和徭役的情况下,世世代代的隐秘生活下来。

    这些彪悍的水上化外之民,也与周边的官军和藩镇也由此形成了一种,剿了再抚、抚了再剿,时附时叛的错综复杂关系。而这种关系和背景,现在也成为这只别树一帜的大云教圣军,休养生息东山再起的最好掩护了。

    依靠湖泽中丰富的渔获和其他水面的出产,这些颠沛流离之人也得以恢复了元气,又用大云教均贫富,解脱众生的教义,聚拢和吸引了大批云梦泽的流亡之人。

    又顺理成章的通过传法和排除异己,火拼了当初接纳他们的水寨而反客为主,进而兼并和占据了好几处岛屿和十多个河洲上的大小围圩,一跃成为云梦泽中举足轻重的几大势力之一。

    现在他们似乎终于等到了重见天日的契机,随着江南各道不堪忍受压迫和盘剥的百姓,纷纷逃入云梦大泽,在壮大这些水贼流民团体的同时,也令这里的生存空间和资源,变得日益艰巨和拮据起来。

    这也由此催生了整个云梦大泽,余下大大小小四十七家邬堡或是岛寨,相互攻杀和兼并的血腥浪潮,只消一个小小的矛盾作为火星,或者各奔不需要理由和借口,他们就不由自主的厮杀成一团了。

    而作为其中多方角逐之后,通过金求德联合合纵的权谋手段,得以脱颖而出的外来势力和胜利者;现如今能够摆在他的面前,也只剩下面前最后这一批,领悟到不能再被大云教圣军渔翁得利,而勉强抱团起来的当地水寇和流民团体。

    只可惜,他们人和船的数量再怎么多,在历经转战之后的圣军面前,也不过是一群需要稍微费力才能解决的乌合之众而已。

    其中最麻烦也最是顽固的,无疑是那批以前樊城水军为首的团伙,他们不但有劫持来的官军制使战船和甲械,还有相应水面战阵的经验,也是这些水贼联合中的核心力量。

    只要能够诱出并且打垮这一部分的话,余下的就不是任何问题了。而最好的诱饵,无疑是身为圣军总军师兼二号人物的金求德自己了。

    只见厮杀怒吼声中,从各条河巷三面杀出不同旗号的伏兵,已经将突入的金求德所部,给团团围住了,而甚至有小划子渗透过外围船只的防护,而径直撞上了金求德的座船。

    “等我。。阿糖”

    金求德信手砍倒一名扑上前来的水贼,在心中默念到。

    “我一定会带着足够的人马回去找你的。。”

    。。。。。。。。。。。。

    含嘉城内,名为开仓的群体寻获活动也逐步进入了尾声。

    继续开仓的结果还算令人满意。虽然接下来大部分仓窖都是空的,但是剩下的部分还是多多少少有所发现和收获的。而且是各种物资应有尽有有,相当的丰富和全面。

    看起来为了北朝中枢为了能够坚守下去,可谓是煞费苦心而没少做准备了,只是现在都落到了我的手中;虽然其中清点出来的数目,还不到簿记帐目上的三分之一,而且还有不少错漏和缺失,

    但光是起获出来的那近二十万担束的粮食和草料,就足够让我的人马加上随行的民夫和俘虏,按照战时的标准一直吃到来年春天去;这样淮东出阵的粮食支出,一下子就赚回来了还有所盈余。

    此外还有一整仓库的硫磺和硝石,以及一千多桶的火药和炮药,数以千计用大缸贮存的猛火油和未经提炼的石脂水等火器半成品和原料,显然为了后续的守城所准备的,现在也都便宜我部;

    只是在仓储的地方,也偶然发现了北军撤走前所留下的机关和埋伏;只要用暴力强行打开门户的话,就会引燃内部凹槽里的药线,而让整个仓房连同传入这一起付之一炬再炸上天去。

    然而这显然难不倒负责开仓的工程团,他们直接绕过了大门,而从仓房的后侧用铁钎扎入墙壁,凿开缺口在将转头一块块撬下,最终直接打开了好几个方便马车通过的出口,而完成了开仓和搬空的任务,就连作为机关的那几桶火药和猛火油,也都没有放过。

    虽然北朝的火药比起淮东的精炼产品,品质成色要差上许多,没有多少通用性,但是加上从圆壁城的满地废弃物中,搜检出来的那六千多条北朝火铳,还是可以稍稍武装一下补充营和辎重队的辅卒。

    对了,城墙下满地堆积的废弃物中,还找出来几十门被抛弃的大小炮,从几百年前到几十年前,乃至数年前的款式都有,只是大都被使用过度而导致磨损烧蚀严重,准头和射程就不能过多指望了。

    也就放到城头上可以略微充作吓唬人之用。这时候,另行绕道前哨的部队,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路线并且开始进入宫城之内,

    与此同时,继续向东面搜索的侦查小队,则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作为占据城东的友军,河南别遣军已经垮了,而且是被洪水冲垮了,就算是城墙上没有被洪水淹到的部队,也被大水困住后而士气迅速崩溃了。

    因此,见到我淮东军搜索队,并且得知有足够补给的时候,那个激动和热切的泪流满面也毫不为过。因为大多数辎重被水淹掉的缘故,他们这些残部已经在城墙上饿了好几天了。

    于是,我名正言顺的再次拥有了吞并,不。。。应该是收拢友军于水火,拯救他们与饥寒交迫中的理由和契机了。

    这时候又有新的发现传来,

    。。。。。。。。

    上东门城楼附近的阶梯转角处,被横七竖八的尸体都填满了。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站在堆积尸体背后的先锋官索超,挥动着手中的折铁大刀,一边怒吼着努力挡格着将面前的对手狠狠推到出去,又惨叫着滚落在墙根下。

    “这是犯上作乱。。”

    “那索先锋你也别当我们的道。。”

    对面有人也大声呐喊道。

    “看在都是同袍的份上,就让我们分了辎重各自上路好了。。”

    “国朝大军已经完了,魏大使也没了,你我又何苦在这里拼的两败俱伤。。”

    “不行,此乃我的职责所在。。”

    索超犹豫了下还是断然喊道。

    “你们要走就自己走,别妨碍了我的值守。。”

    “这些军淄乃是备敌之用,非得手令不得妄动。。”

    “岂有此理,冥顽不化就不要怪我们不念旧情了。。”

    对面的领头人也越发的躁动起来。

    “拿铁臂弓和弩机上来。。”

    “把榆木脑袋的这厮给放倒了再说。。”

    “这厮既不想让我们得活,我辈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眼见到这一幕索超也发急了,霎那间他咬咬牙却是反身冲进那些乱军之中,左右开弓的大肆砍杀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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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介绍:
&nbp;&nbp;&nbp;&nbp;被穿越者所改变数百年后,大唐的辉煌与荣耀已然不再,大6中央王朝玉遍布诸羊大洲的海外唐人诸侯的矛盾,却已经不可妥协,一个充满黑暗与血泪的绵连乱世,能够为新的穿越者终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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