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拿反了(2)
这就相当于开局所有人随机分布在万窟荒原。
门派内倒是有些关于万窟荒原的记载,只是这些记载也不是太过详尽,而写出来的多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对于宁瑶而言,也不是特别有用。
故而她直接按照内心的直觉行走。
都说她运气好,那她这次不妨试试。
宁瑶在原地顿了顿,而后就朝一个方向走去。
直觉告诉她,这个地方,应该会有收获。
只是……
当宁瑶迈出空间甬道的一刹那,她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个什么地方?
在这片地域的最中心,是一处巍峨耸立的山峰。
而在山峰底下,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大大小小的坟冢山包。
如果说这些坟冢的主人是人族也就罢了,但是游荡在这些山包上的英灵,却是大大小小,修为不一的异族。
并且越靠近中心的山峰,这些坟冢就越密集,坟冢主人的修为就越高。
宁瑶看了一圈,除了最外层是金丹一品外,里面居然都是寻我境,甚至还有问道境的存在。
她看着那些异族神魂,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所以……她该怎么进去?
白痴都知道,中央山峰上的英灵肯定很强,但是首先,宁瑶无法保证,那个英灵是人族英灵。
同时,她也不能保证,自己在这么多寻我境,甚至问道境异族的围堵下还能活下来。
除非……
宁瑶的眼神渐渐亮起。
除非,试一试平夷诀。
在万窟荒原的另一个角落。
丛幻看着眼前的坟茔,嘴角笑容愈来愈大,最后甚至隐隐有一丝癫狂之感。
他找到了。
丛家对应的人王血脉的坟茔。
借助这座坟茔,他就能够以丛王后裔的身份参与到上古幻境中。
在那个近似于真实世界的幻境里,有一个高贵的身份,便意味着事半功倍。
上古的种种秘法,都将一一在他面前呈现。
从今以后,他甚至可以摆脱丛苍青棋子的身份,真正成为宗门世家的一代道子。
丛幻强忍激颤的内心,将手印贴在墓碑上。
漆黑层理结构的墓碑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金光,这金光顺着丛幻的手臂慢慢攀爬而上,最终将他整个人都囊括进去。
丛幻也从一开始亢奋的状态渐渐冷静下来,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视野逐渐暗了下来,脑海中神魂突然感受到一阵疲倦之感。
这种迫使他慢慢闭上眼。
当丛幻彻底闭上眼后,在他身前的坟茔突然凭空裂开一个大口,丛幻身子向前倾倒,完全没入坟茔中后,那大口才渐渐消失。
吴东河处。
吴东河鬼鬼祟祟走在坟堆里。
“据我老祖记载,这坟茔应该就在这里……”他拿着一羊皮纸,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可是……为什么我找不到呢?”
这照着羊皮纸来看,怎么看……这坟茔都应该建在这里啊……
“因为你拿反了。”幽幽的声音从吴东河背后响起。
吴东河被吓得汗毛炸起,“卧槽!谁啊?!”
一只苍白的手搭在吴东河的肩膀上。
吸引力(3)
吴东河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黑乎乎一片的,鬼知道他背后那位是人是鬼。
这样一想,吴东河咽了口口水,悄悄抽出长刀。
背后的那人有些无奈道,“吴兄,是我。”
“我管你是谁?”吴东河下意识怼了一句,然后又半知半觉地发现……这个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他握紧刀柄,小心地扭回头,入目便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呼……”吴东河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又有点埋怨,“将兄,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吓唬人这一套了?”
吓唬人……
将离的面容微微有些苦涩,“吴兄,我不方便和你多说了,我这次是来逃难的。你在这里多加小心,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将离就深吸一口气,想要离开这里。
孰料他拖着有点瘸的腿,才刚走了两三步,地面突然冒出了一个坟茔,鼓起的小山包自中间裂开,几乎在眨眼的瞬间,就把将离吞没。
吴东河:?
机缘还能送上门来?
他神色凝重地看着手中的羊皮纸,沉默良久,最终发出了一声字正腔圆的骂音。
“艹!”
他可是堂堂吴王传承者!
他,吴东河,绝不认输!
外界。
万窟荒原开放的消息也逐渐传回万族内。
随着越来越多的天骄乃至部分寻我境,都朝万窟荒原涌去,整个战域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和平期。
在这个期间内,万族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放在了万窟荒原上。
这一次的万窟荒原……又将为这个时代带来怎样的变化?
每次万窟荒原产生异动,那就代表,万族对于神秘莫测的上古时期又多了新的了解。
上古时期啊……
这段时期至今都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被历史的风烟所覆盖。
只是万窟荒原每次异变的时间很短,就算有收获,收获也是极为有限的,所以还不如万界道门受到万族重视。
此时,万窟荒原外被一层屏障笼罩。
屏障将万窟荒原内的景象都一一遮挡,顺便还遮挡了外界的神识探测。
与此同时,在万窟荒原内,宁瑶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当她走上山巅的那一刻,腿肚子都忍不住发颤。
这种发颤不是因为体力耗尽的发颤,而是宛若天堑的实力差距前,那种不是同一个生命层次,类似于蝼蚁面对神龙般的恐惧和仰望。
直到现在,宁瑶越来越对这个墓主人感兴趣了。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让无数寻我境,甚至问道境的异族,在死后依旧徘徊在她的坟冢旁边?
她的真实境界……又是怎么样的?
宁瑶在登上山峰的时候,刚开始还有犹疑。
她怕这个墓主人不是同族。
虽然她能依靠平夷诀,转变身上的气息,以此糊弄那些异族神魂。
但是鬼知道,这一招在这位墓主人面前究竟还有没有用了。
然而随着宁瑶越来越接近山峰,她久违地感受到体内血脉在逐渐沸腾和躁动。
这个坟冢……对她有着特殊的吸引力。
这几乎就是从侧面说明,这个坟冢主人的身份。
她会怎么做?(4)
山峰顶上,坟高三仞,遍植青松。
一阵风动,树叶婆娑声响。
隐约间,宁瑶仿佛听到了一个铮铮女声,“天子坟高三仞,植青松。本宫皇七女,宁尽欢,一生征战诸天,镇压万族,这帝位,理应有本宫一份!”
这女声清越而桀骜,宁瑶只听声音,似乎就能在脑中勾勒出声音主人明媚而张狂恣意的面容。
随后,她的脑中又涌入诸多杂音。
伴随着外界的沙沙叶声,她又听到纷乱的斥责声。
“小七,此次父皇病重,你去哪了?”
“小七,你的眼里还有没有父皇?有没有君王?有没有社稷朝纲,人伦纲常?”
熟悉的女声带着愠怒响起,“大哥,你所谓的人伦纲常,就是在我征战而归,甲胄未解之时,便对我横加指责吗?大哥的心里,究竟是人伦纲常重要,还是父皇重要,还是打压我更重要?”
“小七!你!!”
争吵之声渐渐淡去。
脑海中的场景再度变幻。
这次照例只有声音传来。
“父皇,我想嫁给他。”
“小七,他并非良配。”
“父皇,你幼时常对我说,自古人心最难测,可是从什么时候起,父皇你也学会了用外表来揣摩人心?”清冽的女声中带着一丝失望和愤怒。
最后,话题又以一场争吵结尾。
父女二人不欢而散。
他们体内明明流淌着世界上最亲近的血脉,但是在此刻,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就变为了君王和臣子。
当宁瑶以为这些如同幻梦一般的声音都将淡去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再度响起那女声。
只是这一次,就连宁瑶自己也险些没有听出来,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先前鲜衣怒马的少女。
她就像是一株春日里水嫩的细枝,失去了所有水分,表面的树皮都发皱变皲,浑浊的声线中透露出她朽木般垂垂老矣的气息。
“如有来世,我一定……一定不……”
一定不什么?
宁瑶皱了皱眉头,正当她想要继续思考下去的时候,却感觉脑中的神魂仿佛一下子黯淡了。
她不由自主地阖上眼帘,只是在意识陷入黑暗的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一张面孔。
这张脸……真漂亮啊……
也就比她差了一点点而已嘛。
黑暗中,隐约有叹息声响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没有放下吗?”
“放下?”那女声似笑非笑,语带讥讽,“你让我如何放下?我本是天之骄女,我本征战于诸天万界,我本可以一声潇洒,无拘无束。”
“然而我却为了他,甘愿蜗居在他后院的四方天地,因为他说一句,不喜浮夸,我堂堂皇女,自此荆钗布衣。只因为他说了喜欢女子柔顺温婉,我便放下武学,修身养性。”
“因为他,我已不再是我。然而到最后……你让我如何放下?!”
“可是,这不是你引诱她来到这里的原因。”
“……”女声沉默了片刻,声线有些喑哑,“你放心,我只是想看看,如果她是我,她会怎么做。”
人皇纪(1)
人皇纪45年。
万界初定,异族俯首。
皇庭处的一座宫宇中。
殿门内传来女子的痛呼声,一大盆一大盆的血水从殿内被端出来。
婢女行走间,神色皆是匆匆,就算训练有序,神色间还是带上了几分慌张。
都说生儿育女是女子的生死关。
这一点,单从眼前的暄姬便可得知。
纵算踏上仙途,但十月怀胎,临盆下来,还是险象环生,生死一线。
随着时间的推移,从殿内端出血水的频率越来越低,但是宫殿内婢女的心都被揪起来了。
甚至还有人暗暗嘀咕。
暄姬这一胎生得着实古怪,这生产的时间未免也太漫长了点吧?
莫非……这是要难产的前奏?
正当殿外众人惴惴不安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啼哭声自殿内响起。
在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生出来了。
然而这口气松到一半,殿内突然又是一阵喧嚣。
大盆大盆的血水再度从殿内端出来。
这是……还有一个孩子?
殿外等候的婢女又提起了一颗心。
双生子……
如果是龙凤胎还好说,但倘若都是皇子……恐怕寓意不太好。
婢女拢在袖袍中的手缓缓攥紧。
正当她心中思虑万千的时候,却突然看到宫门处有一角明黄衣袍飘拂。
她倏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陛、陛下!”
殿内。
床榻上的一名长相温婉可亲的女人面色苍白,浑身虚汗地躺在床上。
她能感受到下身一阵一阵的抽痛,同样也能感受到,血液在体内快速流逝。
对于凡俗女子来说,生育最怕的就是失血过多。
但于修行者而言,女子生育失去的便是精血。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女修士在经历一次生育后,便会修为倒退。
也许……她在今日,命数已尽吧。
暄姬有些艰难地扯动嘴角,素日温和的脸上却有着难以忽视的坚定。
不管如何……她都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既然是她赋予了孩子的生命,那她就要承担起这个责任。
殿外。
听着殿内压抑的痛呼声,殿外的气氛愈发凝重起来。
直到宛若天光破晓般的婴儿初啼声响起,那股沉重的气氛才为之一松。
“陛下,暄良人此胎乃是龙凤胎,此乃大大的祥瑞啊!”
当有人开了这么一个头后,接下来众人的好话奉承就像是不要钱一样说了出来。
然而宁尧臣的脸色却始终都是淡淡的。
他看了一眼乳母怀中那个皱巴巴,像是红皮猴子一样的小人,而后又转过头,不见喜怒道,“公主呢?”
“回禀陛下,公主……公主还在殿内。”
宁尧臣点了点头,大步往寝殿内走去。
在他身侧的婢女欲言又止,“陛下,刚生产后的寝殿内脏污,恐脏了陛下的耳目。”
她话音刚落,身边就有一姑姑低声呵斥道,“陛下行事自然有陛下的缘由。更何况,陛下天潢贵胄,岂会惧怕这些小小脏污?此话你休要再提,退后吧。”
那婢女被训斥得脸颊通红,但到底不敢多言,只能看着宁尧臣往殿内走去。
踹一脚(2)
殿内。
暄姬觉得很神奇。
原本她觉得经此一遭,自己难逃一死。
但是当这个孩子生出后,她身上的伤势,以及流失的精血隐隐有被补充的趋势。
就连原本如同溃散蚁群一般的修为,此刻都逐渐稳固。
而这一切,都是这个孩子带来的。
暄姬看向怀中女婴的目光变得极其柔和。
她强撑着酸软的手臂,指尖轻轻在女婴脸颊上划过。
该女婴出生便是粉白软糯的样子,丝毫不像她的兄长,长得皱巴巴的,看起来格外讨人喜欢。
当暄姬手指放在她的脸上时,女婴似有所感,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是弯弯的月牙儿一般。
宁尧臣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面。
就算他生性漠然,此刻心底也不由得柔软了几分。
只是当他走近,看到女婴不似寻常婴儿一般的外貌时,眉头又微微皱起。
暄姬见状有些惶恐地想要起身,“陛下……”
宁尧臣扫了她一眼,沉声道,“躺着吧。”
言语中也没有显露对于这个女婴的好恶。
但是这让暄姬愈发惊惶起来。
此时站在她眼前的,是诸天万界中最尊贵的存在。
哪怕她作为这个男人的枕边人之一,但是她也无法揣摩这个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喜怒无常。
喜怒不形于色。
这就是他。
而她的女儿的荣华富贵,在此刻都系于宁尧臣一人之上。
他的一念,可断人生死。
宁尧臣盯着床榻上的女婴。
那个女婴看向他,扬起唇角,藕节似的手臂在半空中挥舞,嘴里还不断发出“啊”、“啊”的声音。
这是……什么意思?
殿内的一名婢女大着胆子道,“陛下,公主可能要你抱呢。”
抱?
宁尧臣突然有点犯难了。
抱孩子?
怎么可能?
就算是当初的恒玉,他亲自辅导,但是也没有亲手抱过。
这个小家伙……究竟何德何能才……
“啊,啊!”床榻上的小团子睁着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看向宁尧臣。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却又仿佛水雾一般迷蒙。
不知道为什么,宁尧臣的心脏突然像是被一箭戳中了似的。
他抿了抿嘴,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愈发浓郁。
但他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到不可思议。
宁尧臣慢慢弯下腰,伸出手,想要抱住眼前这个白团子。
正在此时,白团子突然伸出脚,啪得一蹬,一脚瞪在宁尧臣的下巴上。
团子的脚不臭,甚至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奶味,但这仍然不能阻挡宁尧臣的脸黑了。
殿内看到这一幕的婢女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位小公主……完了。
居然敢在陛下的脸上踹一脚……
这估计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宁尧臣看着眼前这个小团子,在踢完自己一脚后,还在那里兀自笑个不停,顿时有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
这个小没良心的!
要他抱的是她,踢开他的,也是她!
但偏偏……宁尧臣还有一种拿她没有办法的感觉。
大大!(3)
宁尧臣虽然不至于和孩子计较,但此刻也没有再亲近的意思了。
只是当他想要直起身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句含混不清的咿呀声。
“大、大!”
周围的人都震惊了。
刚出生就能说话,这个小公主,不是妖孽就是天才啊!
而宁尧臣关注得则是另外的。
刚刚这小团子叫他……大大?
宁尧臣的眉目柔和下来,就像是卸下锋芒了一般,他伸出手,在小团子脸上戳了戳。
小团子也没有哭,而是抱住宁尧臣骨节分明的手指,乌梅似的大眼睛眨了眨,奶里奶气地喊了一句,“大大。”
而后,她就嗷呜一口,凶凶地把宁尧臣的手指给含在嘴里,嘴巴还砸吧砸吧地吮吸着。
宁尧臣整个人都僵住了。
软软的。
热热的。
他有些呆愣愣地抽出手指,鬼使神差地放到鼻下,闻了闻。
就感觉像是奶糖的味道一样……
暄姬看着宁尧臣的动作,突然有一种荒诞的感觉。
人皇陛下……也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她压抑住上翘的嘴角,闷闷地咳嗽了两声,柔和道,“陛下,您还未给两个孩子取名。”
听到暄姬的声音,宁尧臣才不懂声色的收回手,在婴儿的襁褓上擦了擦口水。
小团子似乎看懂了他的动作,又“啊,啊”了两声,宁尧臣则像是没听到一样,在她脸颊上轻轻戳了戳,“哥哥就叫宁恒容,妹妹叫……宁尽欢吧……”
“宁恒容……宁尽欢……”暄姬嘴中喃喃着这两个名字,眼底浮起一丝笑意,“陛下取得名字,自然是好的。”
“大,大!瑶,瑶!”
宁尧臣拍了拍小团子的脑袋,“知道你想要这个名字。”
小团子觉得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笨的人。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啦。
她越急,口中的话越说不清楚,好不容易掰正了舌头,这才磕磕绊绊地说道,“大、大,笨!宁、瑶!瑶!”
宁尧臣略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他有这么多孩子,但真的像眼前这个小团子一样,刚出生就妖孽到不同寻常的存在,还真是少数。
难道说这个孩子天生就开了宿慧?
但看她奶声奶气的样子……似乎又有些不太像。
他戳了戳小团子的襁褓,“你想叫宁瑶?”
“啊!”
宁尧臣见她一副认真的样子,故意道,“这个音调的字有许多,我怎么知道是哪个?”
果然,小团子有点急了,“玉,玉!”
宁尧臣挑了挑眉,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字——瑶。
瑶,又称美玉。
取名为瑶,即可称美玉,即父母心头之宝。
宁尧臣觉得,这个小不点脸皮确实有点厚。
但是……谁让他心情好。
宁尧臣见小不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朗笑出声,伸手就将她抱起。
软乎乎一团的奶团子窝在怀里,让宁尧臣心中产生了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常有,但他却并不排斥,甚至心中还有种酸酸软软的感觉。
“从今日起,朕之皇七女,便取名宁尽欢,字瑶。”
哪来的小萝卜头(3)
字瑶?
怀中的宁瑶有点模模糊糊的感觉。
这个父皇……是不是把她给坑了?
但是好像又有点不像……
三年后。
在一条小径上,一名小萝卜头以远超这个年龄的速度向前跑去。
小萝卜头是五短身材,两颊肥嘟嘟的,伸出在的胳膊宛若白玉一般,尤其是一双黑玉般的眼眸,充满了灵动狡黠之感。
她跑在小径中,偶尔还可以听得路过侍女的声音。
每当这时候,小萝卜头就会小心翼翼地藏身于花草树木间,极好地收敛自己的气息,将自身与周围环境隐隐融合为一体。
“陛下此次在外征战三年,大胜归来。龙族先前不服我人族已久,自诩为万族第一强族,却没想到,他们也有今天。”
“那是当然,陛下平定万界,纵横阖闾,当为万古一帝!”
“哇!”带着小奶音的声音响起。
“是谁?”
周围侍女警惕地向四周查看。
在花丛中的宁瑶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小手紧紧捂住了嘴。
原来,原来大大这么厉害!
好厉害哦!
就在宁瑶大气都不敢透的时候,那两位侍女有些狐疑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
其中一名侍女便道,“算了,先走吧。膳食房的事务可耽搁不起。刚刚许是我们听错了。”
语罢,两人便匆匆向前离去。
等他们离开许久后,这才挪动有些发僵的小腿,像个团成团的糯米团子一样,从里面滚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小,但有时候做事总会下意识地谨慎。
就好像这些动作是刻在脑海里的一样。
宁瑶敲了敲脑袋,发现还是想不起任何东西,当即又没心没肺地向前跑去。
听说大大住在那个金灿灿的宫殿里面。
她也要去看看!
金灿灿的宫殿内。
此刻宫殿内的气氛很严肃。
皇庭内的诸位适龄皇子、公主都聚集在这里……被考查功课。
宁尧臣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
但是熟知他的人便会知道,他此刻已经有些不悦了。
在他看来,这么简单的功法,看一遍不就应该背下来吗?
为什么身为他的孩子,却没有一个天资能及得上他的?
宁尧臣将手中的玉简向前一丢,倚在龙椅上,眼神半眯着,“恒玉,你来背一遍。”
人群中,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向前走出一步,先向宁尧臣行了一礼,而后才不徐不疾地背诵功法中的内容。
他的语调明朗,口齿清晰,背诵之时还会夹杂对于功法的理解,这让周围的皇子和公主面色尤为复杂。
尤其是尚在恒玉之上的大皇子,他虽在深宫长大,但到底只有十八岁,哪怕掩饰得再好,眼底到底还是有一抹不甘一闪而过。
明明他才是父皇的大皇子,为什么父皇的注意力永远都在恒玉身上。
难道生母的身份真的能够代表一切吗?
伴随着少年略带沙哑的背诵声,宁尧臣骨节轻轻敲打在桌面,刚欲说什么,眉头却微微一挑。
他用神识感应到……殿外似乎还有一个小萝卜头在鬼鬼祟祟靠近这里?
最关键的是,她身上的血脉,也让宁尧臣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唤何名?(5)
此刻,宁瑶站在高大的宫墙前,有些发愣。
她自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事实上,早就被殿门口的侍卫发现了。
虽然这个小萝卜头长得有点可爱,但是这地方可不是她该来的。
只是正当他们想要把这个小萝卜头给赶走的时候,脑袋里却响起了人皇的传音。
陛下说……让她留下。
这小萝卜头究竟是什么存在?
宁瑶小心翼翼地靠近殿墙,然后戳了戳墙壁。
墙壁岿然不动,倒是她的手指因为皮肤细嫩,泛着些许红晕。
殿内的宁尧臣突然握拳掩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一下。
“父皇?”
二皇子恒玉有些不解地抬起头。
“无事,你继续。”宁尧臣再次放下手时,嘴角的弧度已然被抹平。
只是恒玉总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对。
父皇好像人虽坐在殿内,但心早已不在这里了……
殿外。
宁瑶见墙壁没动静,悄悄左右张望了一下,又探出脑袋,将耳朵贴在殿墙上。
殿内隐隐约约的声音顺着殿墙传来。
“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
听着听着,宁瑶的眼神就亮了起来。
这些……她也会诶!
她小声地在殿外和那道声音一起背诵起来。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
殿内的恒玉觉得有些不大对头。
他表面上依旧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形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父皇眼神很奇怪。
如果细看的话……父皇好像是在笑?
父皇那么温柔的眼神,他只在童年记忆中看到过。
甚至就连记忆中,父皇都没有如此温柔。
难道是因为父皇在外征战三年,长期未见下,激发了他的拳拳爱子之心吗?
恒玉不由自主挺了挺胸膛,语速更快地背诵功法,直到把功法全部背诵完时,宁尧臣才像是倏地醒来似的,“背完了?”
恒玉:“……”
其它与恒玉看不过眼的皇子和公主都在暗暗偷笑。
宁尧臣瞥了一眼这些儿女,接着出手朝殿外一个方向抓去。
宁瑶只觉得自己的衣领像是被什么攫住了一样,整个人直接从殿外来到了殿内……宁尧臣的脚边。
她刚要瘪嘴想哭,但是当她抬起头的时候,看到那张俊美妖异的面容,泪水瞬间缩回去了,措不及防下还打了嗝,冒出一个大大的鼻涕泡。
她上前一扑,径直抱住宁尧臣的大腿,小奶音甜得腻人,“大大!”
不知道为什么,宁尧臣明明可以躲开,但是他却愣是没有移开腿。
他看着腿侧跟玉娃娃似的小萝卜头,身上甚至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心里也不由得柔软了下来。
他双手自宁瑶两腋下穿过,而后托着宁瑶的屁股,略有些生疏地将她抱起。
“你……唤何名?”
我,瑶!(1)
看到宁尧臣的动作,底下的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往日那个冷漠疏离父皇,不是一向对这种小萝卜头敬而远之的吗?
如今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居然主动出手抱起这个小孩?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个小萝卜头……应该是暄姬所生的七公主吧。
同样是父皇的子女……凭什么她……
一时间,殿下众人的思绪都十分复杂。
哪怕这些皇子公主年纪不大,但都是生长在皇庭的人,心思总要比同龄孩子细腻几分,此刻不由得多了其它的心思。
这种感觉,俗称,落差感。
宁瑶原本被宁尧臣抱着时,大眼眯成弯弯的月牙儿,小腿还在半空中晃荡,她肥嘟嘟的双手环抱住宁尧臣的脖颈,看她的样子,就像是偷了腥的猫儿。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愉悦的气息。
只是当宁尧臣问她名字的一刹那,她突然嘴一瘪,控诉地看向宁尧臣。
好像在说……
你居然敢忘了我?
宁尧臣:“……”
他一时半会还真没想起来。
毕竟他的子女太多了,再加上这三年他在外征战,在这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故而对于眼前这个小家伙,他是真没太多记忆。
正当宁尧臣在沉思的时候,就突然看到视野里极速放大的一张小圆脸。
那小圆脸肥嘟嘟,但却不会显得过分油腻,反而带着这个年龄段特有奶膘
然后宁尧臣就看到,眼前这个奶团子,板着小脸,用一种极其严肃的目光打量他。
上下打量了许久,才有些失落道,“真忘了啊……”
宁尧臣心头突然升起一种负罪感,他想要摸摸这个小团子的脑袋,紧接着就听到宁瑶气呼呼骂一句,“坏!臭大大!”
宁尧臣:“……”
这还真是个小祖宗。
简直是爱也不是,打也不是。
大殿内很空旷,故而宁瑶的声音一经说出,就在大殿内回荡。
底下的皇子公主都为宁瑶捏了一把汗。
敢在父皇面前骂他,并且活到现在的……
这个七公主,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人。
“我!瑶,瑶!”宁瑶一蹬腿,站在宁尧臣的膝盖上,气势汹汹地说了一句。
虽然大大很坏,记性也很差。
但是看在大大很老的份上,那她……就勉强给一点提示吧。
就一点点哦!
瑶?
宁尧臣脑海中有一道亮光一闪而过,“尽欢?”
“瑶!”宁瑶有些着急地指了指自己,“我,瑶!”
不是宁尽欢!
我只是我。
只是……宁瑶!
不知道为何,这个想法总是在宁瑶的脑海中出现。
明明这只是一个名字代号而已,但是在她心中,宁瑶这个名字,总带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宁尧臣哼笑一声,“朕给你取名尽欢,那朕唤你尽欢又有何错?”
他身为人族之皇,万界之主,是绝对不可能朝这个奶娃子低头认错的。
宁瑶似懂非懂地听着,眼神有些懵然。
她只能隐隐约约听明白,这个大大,不愿意叫她宁瑶。
宁瑶的腮帮子逐渐鼓起来,就像是吐泡泡的金鱼一样。
奶爸的第一次哄孩子(2)
宁瑶自以为很凌厉地瞪了宁尧臣一眼,实际上在宁尧臣看来只是奶凶奶凶的。
宁尧臣看得稀奇。
正当他以为这个胆大包天的小萝卜头,可能会再像当初一样踹她一脚的时候……
就见宁瑶突然奶声奶气喊了一声“大大”,然后就扑到宁尧臣的怀里,吧唧一声,一枚水漉漉的吻便亲在了宁尧臣的脸颊上。
宁尧臣在感受到脸颊上那湿软的触感时,他的眼眸下意识地睁大。
底下的二皇子更是不敢置信。
他的皇妹……居然亲了父皇!
就算他小时候,他也没有干过这件事情!
这一刻,二皇子突然对这位七皇妹升起敬佩之心。
这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宁瑶亲完以后,眨了眨蒲扇般的睫毛,眼巴巴地看向宁尧臣,“我,瑶瑶!”
叫我,宁瑶!
宁尧臣此刻堪堪从刚刚那种奇异的感觉挣脱出来,他看到宁瑶的样子,不自觉起了调笑的心态。
他揉了揉宁瑶头上的两个小揪揪,把她原本精心梳理的辫子弄成鸡窝头。
在看到宁瑶瘪瘪嘴,眼泪又有倾盆而下的趋势时,宁尧臣有些生疏地将宁瑶抱在怀里,轻轻哄道,“瑶瑶乖,瑶瑶不哭。”
他本来以为,哄孩子不哭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
但是宁尧臣发现……他果然还是小看了这个鬼精鬼精的萝卜头。
当他一开口哄的时候,宁瑶就有些羞涩地笑起来了。
宁尧臣:“……”
他又气又笑地拍了下这个小鬼的屁股,“你这是给朕下套?”
宁瑶脸上绽放出萌萌哒的笑容,“没有呀~”
底下的人已经麻木了。
他们甚至开始怀疑,眼前这人究竟是不是父皇了。
这一定是在做梦吧。
不然父皇怎么会这么温柔?
甚至还有部分人悄悄松了口气。
父皇现在心情那么好,待会检查功课的时候,应该不会骂人了吧……
这样一想,底下就有一个少年乐得唇角微微上扬。
但许是乐极生悲,措不及防下,他咽下一口口水,却被口水呛住。
“咳咳咳……”
剧烈的声响吸引了宁尧臣的注意力。
他挑了挑眉,目光在那个少年身上停留了片刻,淡淡道,“都退下吧。小五,自行抄写功法百遍。其余人等,抄写五十遍。”
那个小五脸色一下子垮下去了。
呜呜呜,父皇要不要那么残忍?!
百遍!!
手会断的!
宁瑶坐在宁尧臣怀里,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位五哥哥的面部表情。
她只觉得好神奇。
五哥哥是怎么做到,明明只有一张脸,却能做出这么复杂的表情变化来的?
等这群青春美少年走出大殿后,宁瑶才回过神来,继续和宁尧臣大眼瞪小眼。
宁尧臣觉得有点棘手。
他实际上根本没有和孩子单独相处的经验。
从前他都是偶尔念起孩子,而后去嫔妃宫里看望他们。
而那些孩子也被后妃们教导得礼数极为规矩,想来哪怕给他们十个胆子,也做不出像这个小萝卜头一样胆大包天的动作。
老二因为没了生母的缘故,自小他接触得最多。
我要,上书房!(3)
但饶是如此,老二见到他不免多了些君君臣臣的礼数,而少了分父子之间的天然亲情。
更别说是其它子女了。
但是宁瑶却不同。
她正处于懵懵懂懂的阶段,她也许知父女亲情,却不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但正是这一点,才让宁尧臣对她有更多的宽宥。
毕竟……
一个人在高位久了,也会觉得孤独寂寞。
宁尧臣的神色柔和下来,他颠了颠分量沉甸甸的奶团子,眉眼间带着一点愉悦,“小七中午想吃什么?”
一说到吃得,奶团子眼神就发亮,她抱住宁尧臣的脖颈,小脸就往他脸上挨,黏黏糊糊地撒娇,“大大,吃肉,肉肉!肉肉!”
宁尧臣被他哄得心花怒放,面上维持着矜持的样子,但眼底的喜悦任谁也能看出来。
他大手一挥,“吃!”
吃吃吃,不就是肉吗?
有多少要多少!
甚至宁尧臣还专门拿出了一截龙肉,准备给奶团子补一补。
虽然……她并不瘦弱。
当膳食房拿到这截龙肉,并听说龙肉是给七公主吃得时候,他们的内心是崩溃的。
这种龙肉给一个小孩子吃,这不是浪费吗?
平时英明睿智的陛下为什么偏偏想不到,这个小孩到底能不能吸收这块龙肉呢?
如果不对这个龙肉进行特殊处理,恐怕小孩刚一吃下,就会爆体而亡。
而此刻……
萌新爸爸·宁尧臣正在喜滋滋地喂饭。
本来……作为一个帝王的威严,他是绝对不可能亲自上手喂饭的。
他是帝王,又不是奶爸,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奶团子骑在头上呢?
绝不!
只不过……这小腮帮子嚼起东西来怎么这么可爱呢?
宁尧臣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
手中触感难以言喻,软软的,绵绵的,似是剥了壳的荔枝,但比起荔枝,又多了一分温热。
于是……
宁尧臣又捏了捏,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
最终就连埋头吃饭的宁瑶也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宁尧臣,眼神中带了几分控诉。
她先将嘴里的饭都咽下,然后才口齿清晰地道,“吃饭饭,长高高,好宝宝。”
宁尧臣上下看了看她,觉得宁瑶怎么看都算是有点皮的小孩。
比起皇庭生长大,一举一动都如同量尺衡量过的孩子来说,宁瑶可不算是乖宝宝。
许是看透了宁尧臣眼底的狐疑,宁瑶怒了。
她捏紧小拳头,哐哐拍着胸脯,声音洪亮道,“我,好宝宝!”
宁尧臣:“……是是是,你是好宝宝。”
宁瑶矜持地笑了,露出一排小米牙,“好宝宝,奖励!”
宁尧臣:“……”
合着她就是在这里给自己下套的?
他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瑶,“你想要什么?”
听到事情有希望,宁瑶眼神中都绽放出惊人的光芒。
“我要上书房!”
宁尧臣倒是没想到,宁瑶的愿望会是这个。
或者说,她只提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
如果换作一个年纪大点的皇女,恐怕这时候早就开始提条件了。
做一个受欢迎的宝贝真是太难啦(4)
比如说加封号,提位阶,再不济也得多向他要些资源。
至于去上书房上课这件事情,那不是迟早的吗?
只要年龄到了,那都会去上书房的。
只是……
“上书房可不是像你这样玩闹的,你才三岁,你皇姐们都是六岁才上书房,你……”
“大大~”宁瑶抱住宁尧臣的脑袋,小奶音一晃一晃的,“去嘛去嘛~想去想去~啵啵啵~”
宁尧臣原本想要坚决批评一下宁瑶这种还没学会爬,就想着走的心态,但是随着宁瑶的奶音一勾一勾的,他的心也酥酥麻麻的。
去去去!
不就是上书房?
上!
宁尧臣捏着宁瑶的后衣领,有些稀奇地看着这个小东西。
这就是为人父的心态吗?
没有君臣之别,只有最简单的父女亲情。
曾经在恒玉身上没有体会到的东西,他居然在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孩子上感受到了。
难道……这就是父女亲情?
宁尧臣捏了捏宁瑶的脸颊,沉吟片刻道,“上书房……你也不是不能去,但是他们说得东西,你能听懂吗?朕记得,你还未开始修炼吧。”
宁瑶小手一挥,自信满满,“简单!”
她伸出藕节似的手臂,像是信手拈来一般,随意掐了个诀,面前就有一只火凰腾飞而出。
观其模样,还有一种举重若轻的感觉。
宁尧臣此时才发觉,也许先前宁瑶能背出那么一长串的功法,并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努力就能说明的。
很多时候,光有努力不够,还需要天赋。
显然,宁瑶以三岁稚子的身份,能灵活运用这等术法,这只能说明她天赋异禀。
这一刻,宁尧臣最后的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宁瑶吃饭的速度虽快,饭量也大,但是吃饭间的礼仪却极好。
没有像寻常三岁稚童吃得一片狼藉。
甚至她还在吃完饭后,自行处理起餐具,一团团细小的水流自她指尖迸射而出,化作一条条水带,将碗筷都冲洗干净。
单从其独立性来看,根本不像是个三岁的孩童。
最终,盘内只剩下恰好吃剩一半的龙肉。
宁尧臣不动声色,默默看着宁瑶,没有说什么。
宁瑶却是大大方方抬起头来,黑玉般的眼眸亮晶晶的,“大大,我可以带回去给娘亲吃吗?”
宁尧臣的目光温和起来,他理了理宁瑶的小揪揪,微微颔首,“可。”
得到宁尧臣的首肯后,宁瑶当即就是一连串的彩虹屁。
“谢谢大大,大大真好,爱你哟大大!”
宁尧臣心里很受用,但是面上还是带着一丝矜持道,“谁教你说这些话的?女孩子不可随意说出‘爱’之一字。”
宁瑶有些茫然,“对大大也不可以吗?”
宁尧臣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对大大可以,但对别人不可以。哥哥也不行。”
“哦~~”宁瑶的语调微微拉长,看向宁尧臣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
她知道大大这叫作什么。
这叫作占有欲。
都怪她太可爱了,所以才引得大大想要独占她。
“唉。”
宁瑶突然叹了口气,略有些忧伤地抬头望向上方。
做一个受欢迎的宝宝真的太难了。
你怎么这么恶心?(1)
宁瑶从金灿灿的大殿中出来时,走路还是一跳一跳的,头上还顶着一个乱糟糟的小揪揪。
她轻抿着唇,有点小羞涩地摸了摸头上的小揪揪,内心的喜悦像是咕噜咕噜往外冒着泡一样。
这是大大亲手给她扎的辫子!
可好看了!
这样一想,她就有点迫不及待跑回娘亲的宫里,想要让娘亲亲眼看看这个小揪揪。
只是跑到一半,她就听到一声娇蛮的声音,“站住!”
一位八九岁的女童从小路旁的花丛中走出来,她看向宁瑶的目光复杂,隐约还带了点嫉妒。
女童的下巴一扬,指着宁瑶手里提得食盒,娇喝道,“你手里拿得是什么?”
宁瑶像是没有察觉到女童的情绪一般,笑得露出一口小米牙,“五姐姐,糖!甜甜!”
清溪公主轻嗤了一声。
她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原来只不过是些糖。
这些东西,她要多少有多少。
也就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才会把这个当宝贝。
亏她还以为,父皇把小七留下来,会给她什么好东西。
只是想到这些东西都是父皇赏赐,清溪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要知道,就算是她也很少得到父皇的赏赐。
眼前这个小丫头,究竟是靠什么博得父皇的欢心?
清溪眯了眯眼睛,看向还在笑的宁瑶,有些嫌弃地啧了一下。
真蠢。
她伸出手,朝宁瑶所在方向一摊,“拿来。”
宁瑶歪了歪脑袋,“唔?”
清溪感觉心脏有一瞬间被戳中了,但是她很快就把这种感觉抛到脑后。
甚至为了掩盖这种古怪的情绪,清溪还特意恶声恶气道,“你手里的东西,拿来。”
宁瑶眨巴了一下眼睛,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然后将手放在嘴巴里,吮吸了一下,用沾满口水的手放在食盒表面,慢悠悠地在上面抹了一圈,然后递给清溪,“呐~”
清溪:“!!!”
她用袖子掩盖着鼻子,有些气急败坏道,“你,你,你!你怎么……怎么可以这么恶心!”
话一说出口,清溪就觉得脊背发凉,有些不妙。
当她低下头,看向宁瑶的时候,她心道果然……
方才还一脸没心没肺,笑眯眯样子的宁瑶,此刻眼中正在积蓄起水汽,并随时都有嚎啕大哭的倾向。
清溪有些心虚地看向宁尧臣所在殿宇的方向,有些慌乱道,“你别哭呀!”
然而她的话就像是打开了一道闸门一般,在说出这句话的刹那,宁瑶眼中的泪水便顺着脸颊流下。
“呜呜呜,坏!坏姐姐!臭姐姐!大笨蛋姐姐!”
“别说了!”
清溪此刻觉得自己狼狈至极。
她为什么要想不开,跟一三岁的小萝卜头置气呢?
这个年龄段的小萝卜头,是根本讲不清道理的存在。
她来欺负这个小萝卜头,根本就是给自己找虐啊!
那厢宁瑶还在嘤嘤嘤哭,清溪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她生怕在这里把父皇引过来。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就是……在父皇心中,自己的地位很有可能还比不过这个小萝卜头。
大笨蛋(2)
再加上这个小萝卜头年纪小,到时候被责罚的肯定是自己。
清溪看着眼眶哭得跟兔子一样红的宁瑶,有些烦躁地吼道,“不要哭了!”
宁瑶被吓了一大跳,哭声猛然止住,眼眶里的泪水欲落不落,然后还轻轻打了个哭嗝。
清溪:“……”
她耐着性子,忍着一种诡异的不适感,从袖中掏出一块香帕来,细细诱哄道了,“小七,乖,别哭了。”
宁瑶眨巴了一下眼睛,感受着脸上的温柔触感,赧然道,“五姐姐,你真好。”
清溪不知道为什么,耳尖像是有一簇火在燃烧一般,从整只耳朵,再蔓延到耳后根、脖子,直至最后,整片脸颊都是通红的。
她看着宁瑶澄澈的眼眸,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负罪感。
清溪有些仓促地擦了擦宁瑶脸颊上的泪水,接着低低道,“我还有事。”
语罢,她便低着头匆匆离开。
临走的时候,她还用袖子挡着脸颊,似是怕被别人发现一样。
等到清溪彻底离开后,宁瑶这才哭声渐止,她看着清溪的背影,哼哼唧唧了几下,这才嘟囔出一句话。
“大笨蛋。”
五姐姐,真是大笨蛋。
收拾小小清溪,果然易如反掌。
暄姬殿内。
在殿内的桌案上,一五官柔和婉约的女子正抱着一三岁孩童,她手中拿着一支笔,虚虚握住那孩童细弱的手腕,在白纸上慢慢勾勒出笔锋。
她怀中的男童长相精致,与宁瑶有三分相似,只是比她起来更加病弱,没有那股鲜活灵动的感觉。
当一笔落成的时候,女子点了点怀中男童的鼻尖,轻笑道,“容儿天资聪颖,一学就会,将来必成大器。”
怀中的男童抿了抿嘴,嘴角微微上扬。
正当此时,殿外就哒哒哒跑进一女童。
宁瑶哼哧哼哧拎着食盒,刚要开口,却瞥见窗口处暄姬和恒容相处得亲密无间,她愣了愣,嘴角的弧度向下压了压,转而拎着食盒,默默站在一旁。
暄姬的余光瞥到宁瑶的身影,她嘴角的笑意淡了淡,然后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转过头,教导恒容书写笔画。
直到过了半个时辰后,暄姬才拿起桌上的帕子,擦拭着手指,转身过,看向宁瑶,淡淡道,“回来了?”
宁瑶扬起一抹笑容,“娘亲,我见到父皇啦!父皇住的地方好大哦,还有好多宝贝,父皇吃得也好好。娘亲,我给你……”
“你有跟你父皇提及你哥哥吗?”
宁瑶知道,娘亲说得哥哥,正是她的双胞胎哥哥,七皇子恒容。
方才在吃饭间,她的确和父皇提起过哥哥,但是此时此刻,她看着暄姬,心中突然多出了逆反心理。
她抱紧仍然散发着余温的食盒,沉默地摇了摇头。
暄姬的面色微沉,但还是耐着性子劝道,“欢儿,娘知道你出生不凡。当初出生时,你也救了娘一命。可是你为什么不能替你哥哥想一想?”
“你出生身体强健,你哥哥却体弱多病,这焉知不是因为你在娘胎里吸取了太多的精气?”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3)
“所以说,娘欠了你,你却欠了你哥哥,你既然得到陛下的喜爱,那为何不能把这种喜爱分润给你哥哥一点?”
“你已经有了健康的身体,为什么不能在其它方面多补偿你哥哥一点?”
宁瑶听得朦朦胧胧,但唯有一点她听明白了。
娘是在怪她。
她的双手死死握在食盒表面,嘴唇更是抿得泛白,但是却一声不吭。
暄姬以为她听进去了,于是便又继续道,“除了你哥哥那里,你……也多提起我一下。我毕竟是你们的母亲。陛下虽然是你们的父亲,但同样也是很多孩子的父亲。而唯有我才是你们唯一的母亲。”
“只有我的位阶上去了,你们在宫内才会有更好的日子过。”
“对了,现在天色还没暗下来,趁着你父皇的新鲜劲还没过,你不如多去和你父皇说说话,看看能不能请他到这儿来用晚膳……”
宁瑶抬起头,有些陌生地看着仍然在滔滔不绝的暄姬,沉默中,她把手中的食盒放到地上,接着慢慢后退。
等后退至殿门口时,她唰得扭过头,突然向外面跑去。
暄姬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倔的脾气,也不知道是像谁的?许是我将她宠坏了吧。”
恒容有些懵懂地听着。
身边的侍女依旧一言不发,看不出她内心所想的。
明华殿内。
宁尧臣堪堪将手里的奏折批阅完毕,他的思绪逐渐从玉简上脱离开来,转而放松地用神识扫视了一下四周。
只是扫视到皇庭内的一个角落时,他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再利用神识凑近一看时,宁尧臣的脸色就倏地沉了下来。
在朱红色的宫墙角落,缩着一个小小的团子,从那团子的衣着来看,那分明就是下午刚见到的尽欢。
明明走得时候她还是一跳一跳的,高兴得恨不得飞到天上去的样子,但怎么这时候反而不开心了?
宁尧臣眯了眯眼,朝虚空中伸出手,一点也不温柔地拽住宁瑶的后衣领,然后直接将她挪移到殿内。
只是……
也许是挪移的位置没有选好,宁瑶一出现在宁尧臣面前时,他就感受到胸前的衣襟被泪水和……鼻涕濡湿。
宁尧臣:“……”
他的脸色有片刻的狰狞。
儿女都是债啊……
这句话的意思他总算是体会到了。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指尖凝成一道水流,将宁瑶表面的泪痕都冲刷干净,而后再蒸干。
“哭什么?”他语气出乎意料的温和。
宁瑶哭得抽抽噎噎,一边打着哭嗝,一边还特别凶地挥舞拳头,“我,我要变强!我,超凶哒!”
“是是是,超凶的。”宁尧臣哄小萝卜头的时候,语调也不自觉地转化为宁瑶理解的方式。
他话一说出口的时候,周围的侍卫都微微垂下头颅,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过了一会,宁瑶控制住不打嗝后,她看向宁尧臣,“大大,你厉害吗?”
宁尧臣沉思了片刻,谦虚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四方寰宇,只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