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50. 无名之辈3
肖恩低头看着刺入肩头的枪刃，抿着双唇，淡淡道：“你很厉害，比我想的要厉害，但是这还不够，既然你刺了我一枪，也要接我一枪。”
钢铁般冷酷的男人一点一点拔出西尔维娅的长枪，滚烫的血液顺着枪尖滴落。
他举起手中的枪，枪杆悬挂的锁链咔嚓咔嚓直响，没有突刺，没有花哨的枪术，只有朴实无华的劈砍。
沉重的枪刃砸向西尔维娅，威力绝伦，只听见轰的一声，雪花乱飞，磅礴巨力几乎将她坐下战马压垮，一滴滴血液从马嘴里流淌出来。
西尔维娅的长枪被打成两截，口吐鲜血，仍然用左肩扛起肖恩的武器，不肯低头。
萎靡不振的战马勉力支撑起身体，嘶鸣一声，带着她快速穿过防线，消失在守卫的视线内。
一名副官急切道：“将军！前面就是莱昂公馆，不能放她过去，她受了伤，跑不了多远的，快下令追吧！”
肖恩面无表情的点头，反问道：“你是韦斯特家的？”
“是的，我的叔父正是韦斯特伯爵，我……”
噗！
年轻副官话说到一半，只觉得胸口剧痛，不知何时，肖恩的枪扎进自己的胸膛！
什么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消逝，变成一具尸体瘫倒在雪地里。
肖恩抽出武器，轻描淡写道：“叫医疗兵来，我受伤了，需要紧急治疗。”
周围卫兵纷纷噤声，一个字也不敢说。
头发花白的男人骑在马背上，遥望西尔维娅离去的方向，视线深邃悠长。
西尔维娅，用重伤来换一条性命，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交易了。
此次动乱后，军部必然会洗盘，你的身份背景留在这里只会引来更大的祸端，远离伦蒂尼姆吧，逃离他们的视线，你才有机会得到平静的生活。
“将军！”
几名医疗兵匆匆赶来。
肖恩淡淡道：“给军部去电，就说我负伤了，但轻伤不下火线，我会原地坚守，不放任何人过去。”
……
“看见了吗，那边有四门加农炮，炮兵正在清理炮膛，周围太多卫兵了，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
埋伏在阁楼里的亚利桑那低声对身边人说道。
一名脸上还长着雀斑的年轻人颤抖着声音：“我们真的能胜利吗？”
“会的，那么多人支持我们，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城市警卫部队不断向总警署方向靠近，四门加农炮在驮马的拖拽下，出现在防守阵线的保王派眼中，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掩体。
很多人都知道他们搭建的简易掩体很难挡住炮击。
举着警卫部队旗帜的传令兵来到阵线前，大声道：“立即投降！否则战斗将在十分钟后开始！”
人群里一阵骚动，战斗意志不够坚定的人悄悄萌生退意，因为这是一场赢不了的战斗。
砰！
一发蚀刻子弹飞出来，打在传令兵的脚边，溅起一片积雪。
“我们绝不投降！”
有人怒吼道。
随即人群也跟着呼喊起来，山呼海啸，震耳欲聋。
另外一边，城市警卫部队的统帅，休伯顿少将，他是一名标准的维多利亚菲林人，深色的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蔚蓝色眼睛，略显苍白的肤色。
休伯顿听着对面的呼喊声，喟叹道：“威廉现在投降还有可能活下来，战斗一旦打响，他必死无疑，他不知道吗？”
没有人回答少将的问题。
菲林男人举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轻轻一挥，城市警卫部队中间的上百名弩手快速架起武器，锋利的箭头对准了敌人。
这个举动令呼喊声卡壳了，立即锐减下来，只剩下零星几个声音。
“大人，十分钟到了，他们没有投降。”
“进攻，一群乌合之众，用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但凡是拿起武器的就是暴徒，不要在意伤亡。”
刹那间，箭如雨下。
军用制式弩箭的威力远大于警用武器，有人用木板做成的盾牌被轻易射穿，第一轮射击就有不少人倒下，死者不少，但更多的是伤者，阵地内哭声，呼喊声连成一片。
保王派这边遭受攻击后，立刻展开反击，给城市警卫部队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休伯顿少将皱起眉头，他知道昨天一天时间内，多处军械库遭到洗劫，本应该加强防御，可他得到的命令却是加强各个贵族庄园的防守，导致原本就不多的力量进一步分散。
这份命令的解释令人哭笑不得。
因为第一座军械库起火时，没有人看见袭击者是谁，贵族们害怕自家庄园被突然袭击，所以加强了自身的防御……
不光是这样，贵族们为了防止自家的库房被洗劫，开放了不少粮食仓库，用来吸引饥饿的市民，又将总警署宝贵的力量分散出去……
这帮人只在乎自己！
不过，解决眼前的暴徒是他的职责所在。
休伯顿轻声道：“炮击，生活在伦蒂尼姆的人几乎没有听过大炮的声音，他们很快就会被吓跑的。”
城市警卫部队的阵线飞快发生变化，重甲步兵向两边散开，弩手抛射一轮后，四门加农炮推到了最前面，正对着简易掩体，炮兵手脚麻利的填装弹药，激活炮架底部的蚀刻法阵。
“大炮！他们要用大炮了！”
躲在掩体后面的人大声呼喊道。
他们没有经历过战争，也没有见过加农炮，不清楚威力，看见大炮时，吓的魂飞魄散。
有人开始逃跑，反正也没人拦着，恐慌的人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注意！他们在填装了，准备战斗！”
亚利桑那低吼一声，围在窗口边的人纷纷拿起手弩。
“对准炮手射击，绝对不能让大炮发射！三二……一！”
咻咻咻！
街道两侧的阁楼上，无数飞箭射向加农炮阵地，猝不及防的炮兵被射倒几人，旁边立即就有举着大盾的卫兵护住受伤的炮兵，而弩兵也举起武器还击，场面陷入混乱。
休伯顿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有点小看这些人了，竟然还有埋伏，可是又有什么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埋伏也只是延缓溃败时间而已。
章51. 无名之辈4
“发射！”
两门加农炮的炮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炮口中飞出一团火焰，划出一道抛物线后，落在简易工事的中间，瞬间炸开的炮弹摧毁了附近的事物，从掩体到人，都被钢铁风暴撕碎。
“他们开炮了！他们真的开炮了！”
恐慌在人们心中蔓延。
亚利桑那用力一拳捶在窗口，没能完全阻止加农炮发射。
愤怒的他拎着两把斧头，纵身一跃，从二楼跳到一楼的棚屋上，冲向那些正在向对面射击的弩兵。
更多的人跟着他从两侧突击，白刃战令局面更加混乱。
“进攻！进攻！”
一脸憔悴的乔尔举起手里的武器，鼓舞身边的战友向前，他们迎着加农炮的炮口跑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市警卫部队的正前方和两侧都遭到攻击，敌人仿佛无穷无尽，到处都在流血，惨叫声不绝于耳。
休伯顿骑着一匹战马，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从明面上看，他的部队确实被压制住了，三个方向都是敌人，但一场战争绝对不是靠压制就能获胜的。
伦蒂尼姆的警卫部队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绝非一般人可比，战况虽然激烈，随着时间推移，天平却一点点向自己这边倾斜。
“只是这些生活在和平时代的平民，作战韧性怎么能和真正的部队相提并论呢？”
……
“亚利桑那！救救我！”
一脸是血的亚利桑那在嘈杂的人群中听见有人在叫喊自己的名字，他猛然回头，看见好友躺在雪地里，身边鲜血流了一地，一双眼睛里充满对生的渴望。
他奋力打倒一名卫兵，喘着粗气跑过去，扔下一把斧头，拖着对方的身体移动，大喊道：“坚持住！你会没事的，坚持住！我们就快胜利了！”
可是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敌人却越来越多，亚利桑那不愿松手，但好友的胸口却已经不再起伏，眼睛失去生气，他死了。
“去死吧！”
几乎癫狂的亚利桑那双手紧握斧头，将一名卫兵的脑袋砸得血肉模糊，他狂暴的状态令围过来的卫兵都不敢靠近。
咻！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扎穿了他的大腿，血液一下子流淌出来。
半跪在雪地里，亚利桑那感觉全身的力气像潮水一般退去，手中的斧头变得千钧重，疼痛令他几乎晕厥。
周围的卫兵见有可乘之机，立即扑上去，想要用利刃砍下年轻男人的头颅。
砰！
一声枪响，卫兵的脑袋炸开花，血水像喷泉一样泼洒出来，甚是可怕，无头的尸体还向前了两步，然后直挺挺的倒下。
砰！
又是一枪，第二名卫兵被未知的狙击手爆头。
紧接着第三名，第四名，尤其是戴着肩章的士官，短短两分钟内，有四名是士官被狙杀。
原本已经取得优势的城市警卫部队陷入混乱，连休伯顿都被惊动了，当他得知有一名未知的狙击手时，惊出一身冷汗，自己骑在马上，醒目得就和黑夜里的灯光一样，倘若对方的目标是他，第一枪死的就应该是他！
少将立即下马闪躲，刚下马鞍，只见战马的头爆开一道血花，滚烫的马血溅在他的脸上，战马悲惨的嘶鸣一声，倒在雪地里，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一股血液冲上休伯顿的天灵盖，狂怒的他举起拳头，嘶吼道：“可恶的混蛋！敢杀我的马！！！”
砰！
就在他叫喊时，一枚子弹从他的两腿之间飞了过去，裆部的布料都被撕开，露出白花花的棉絮。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枚子弹原本的目的是让他从此断子绝孙。
即便再怎么狂怒，休伯顿也知道这是警告，他再停留下去，第三发子弹就是他的头。
“可恶的，无耻的狙击手！狙击手都该死！都该死！！”
他哪里还敢待在原地，连忙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之下，慌忙逃离。
主帅一跑，城市警卫部队的战斗意志迅速消解，又有十几名战斗员被狙击，他们四散奔逃，转眼间跑的不见踪迹。
这场艰难的战斗渐渐平息，大片的雪花落在阵亡的尸体上，还有些受了伤的人，因为得不到救治，挣扎着在寒冷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总警署的前厅，脸上被划开一道口子的乔尔看着担架上的亚利桑那，他想要一名外科医生，可是没有人愿意帮他，再这样下去，亚利桑那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掉。
这时，一名穿着破烂的人匆匆赶来，引人注目的是他背着一杆步枪。
“你是……四先生？！”
来者正是周金儒，他还背着一只从城市警卫部队的医疗兵那里抢来的背包，里面装着战地急救物资。
“我来晚了，抱歉，都让开，我要做紧急处理。”
有医生在，会让人安心许多。
周金儒手法娴熟的处理亚利桑那大腿的伤势，半个小时后，满头大汗的结束工作，然后又去查看别的伤员，借着警署内的物资，前后救治了十几名伤员，全部忙完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四先生，今天多亏你的援助，否则很多人都没办法活下来。”
威廉脸色灰暗，战斗之惨烈，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周金儒洗了手，忙问道：“修士呢？”
“修士不应该参与进来，我让她提前离开了。”
凯尔希怎么走了？
凯尔希走了，五成胜算也就没了……
周金儒沉默两秒，威廉有威廉的打算，他不好多问，现在能做的只有补救。
“威廉，战斗已经打不下去了，我的建议是你们立即离开伦蒂尼姆，维多利亚国土面积广阔，你们逃到别的移动城市，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威廉抬起头，环视了一眼还跟着他的人，加上伤员也就几十号人，和白天时浩浩荡荡的保王派形成鲜明的对比。
“四先生，剩下的人确实要出城，再呆在伦蒂尼姆只有死路一条，你看走哪里合适？”
“路线我已经想好了，事不宜迟，立即就要开始行动，不然等城市警卫部队反应过来，想跑都没机会。”
章52. 无名之辈5
周金儒走了两步，发现威廉没有跟上来，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转过身，威廉先开口道：“四先生，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也是。”
威廉点点头：“我们还有时间。”
两个人走到总警署的门口，前总长伸手拨开窗帘，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周围的路灯都是熄灭的，没有一丝亮光。
威廉轻声道：“四先生，你之前说我们有七成胜算，现在还剩多少？”
“很低。”
黎博利男人笑了笑：“应该说已经没有了吧？”
周金儒委婉道：“如果修士在，她应该有办法。”
“不。”
威廉摇头，看着周金儒的侧脸，淡淡道：“我有种感觉，你们是一类人，她没有介入这场纷争的想法，你也没有，对于你们来说，不管结局是什么，和你们都没有关系。”
周金儒刚要开口，威廉示意他不要打断，然后继续往下说：“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四先生，能得到你们的帮助，至少能打退城市警卫部队，我们的武器装备和参与人数都大大提升了，而敌人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受到限制，这些已经超乎我的想象。
其实我们这些保王派并不是真的关心那些饥饿的平民，我们在乎的是新兴崛起的新秩序在挑战我们的地位，再加上旧贵族对王室的忠诚，这就是我们战斗的理由，是不是很虚伪？”
“威廉，很少有人能直面自己的内心，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周金儒从一开始就知道威廉的秘密结社不是为了这个国家在战斗，他们是一群旧贵族，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而帮助平民只是顺带的。
他全然没有参与进去的想法，所作所为也是为了寻找维娜。
原本以为凯尔希还留在这里，没想到大猞猁早已先一步离开，看来她也没有什么留下的想法。
可能对于她来说，不管新贵族还是旧贵族，维持平稳，避免战争才是重中之重吧。
周金儒揉着脸，他没有把自己算进去，而是将凯尔希算作五成，这一点是他错了。
因为凯尔希的五成也不存在。
从头到尾，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真正介入的打算。
威廉沉默了几秒，好奇道：“你想跟我说的是什么？”
虽然有点难以开口，但周金儒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还是决定告诉威廉真相。
“威廉，一整天时间，我和龙骑将西尔维娅前往王宫，见到了鲍德温爵士，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
威廉睁大了眼睛，瞳孔微微收缩，声音很轻：“你说。”
“国王陛下，在和新贵族发生矛盾时，因为意外，已经去世了。”
面容憔悴的男人身体摇晃了一下，手掌紧紧抓住窗户的边缘，后背贴在墙头上，慢慢仰起头，当周金儒想去搀扶他时，他举起另外一只手，示意自己不需要。
威廉声音沙哑：“消息准确吗？”
“已经和龙骑将确认过，我们分开时，她去莱昂公馆，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呼。
周金儒看着威廉的脸色惨白，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谢谢你的消息，我知道了。”
威廉站直了身体，红着眼睛，认真道：“既然这样，我们更要保护剩下的人，四先生，开始着手安排出城路线和人员配置吧。”
“你……”
“我没有关系，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我们能做的唯有勇敢面对。”
早在他们开始谈话之前，幸存的保王派早就开始准备撤退，总警署内有马车和物资，他们将伤员都安置在马车上，每辆马车又塞进了相当数量的物资，很快，撤退路线定了下来。
“不要集体走，分散开，从不同的路线出城，两到三辆马车走，出城后的落脚点我也已经标记出来，抵达安全地点后，各自静默，等到事态平息，再相互联系，切记注意安全。”
周金儒跟所有车夫再三交代后，发现最后几辆马车是空的，有十几个人没来。
“威廉，我们在赶时间，你还要准备多久？”
总警署的前厅，威廉身边聚集着十几名保王派成员，表情严肃，既没有准备行李，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见周金儒进来，威廉勉强笑了一下：“四先生，你们走吧，我希望你能多照看一下亚利桑那和乔尔，他们之前冲撞过你，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你不走？”
威廉摇头。
“为什么？！”
“城市警卫部队溃败后，新贵族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出动骑兵，甚至蒸汽机甲，以你们的马车，又能逃多远？必须要有人留下来阻击追兵，只有流血和死人才能阻止他们追赶的节奏。”
周金儒头疼得都快炸了，大声道：“你到底在想什么，现在走还有机会，我会想办法！”
“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威廉同样提高了音量，这个男人满脸痛苦，咆哮道：“这就是我的选择！我不能走！我体内有阿斯兰的血脉，如果有人会死，有人会因此而牺牲，那么就从我开始！只有我死了，一位阿斯兰血脉在斗争中死去，才会让旧贵族联合起来对抗新贵族！我的血会让他们愤怒！”
“你走吧，我求你了，你走吧，照顾好乔尔和亚利桑那。”
周金儒无言，微微摇头，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威廉都不会改变决定。
“肯，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好像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四先生，我们竟然只做了几天的朋友。”
一名保王派匆匆从外面进来，颤声道：“外面来了很多士兵，他们打算包围这里！”
威廉没有说话，看着周金儒倒退着离开，从总警署的前厅消失，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查看马车离开的情况，因为总警署的大门前站满了举着火把的士兵，无数弓弩的箭头正对着窗户和正门。
“朋友们，最后的时刻到来了，为了我们的国王陛下！”
保王派们高呼：“为了国王陛下！”
章53. 铁马冰河入梦来1
下一刻，密集的箭雨填满了前厅，躲在里面的人，大部分在第一轮齐射中死去，弩箭射穿他们的躯体，尸体血肉模糊，猩红的液体流淌出来。
威廉躲在一堵墙后面，他还活着，一支弩箭射中他的侧腰，豁开一块血肉，血水正汩汩流淌，疼痛令他无法呼吸，连意识都模糊了。
“威廉！”
脸上长着雀斑的青年看见他受伤，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可是还没等接近，几支弩箭连射，年轻人的身躯被撞得东倒西歪，倒在血泊之中。
威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一只手捂着侧腰的伤口，另一只手抓起武器，他拼命推开千疮百孔的总警署前厅大门，还没有来得及说一个字，又是一轮弩箭射过来。
疼痛远去了，他的意识飘向天空，飞呀飞，飞了很远，最后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
在场的士兵并不知道死在他们面前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到底是那些人被射死，反正都是不知名的暴徒，一如死在路边的无名之辈。
“报告长官，一共十八名暴徒死在警署内，剩余的都已经逃走，雪地里有密集的车轮痕迹，疑似乘坐马车，需要追击吗？”
表情冷漠的统帅低头看着依次排列在台阶前的十八具尸体，其中有几张还能分辨出是熟悉的面孔。
他抬起头，淡淡道：“给军部去电，说我们遭遇激烈反抗，箭矢消耗过大，再加上天黑雪大，疑似有埋伏，不能追击！”
“是。”
直到副官离开，这位统帅走到那些尸体前，慢慢蹲下身体，伸手抚平尚未合眼的尸体，再次站起身时，右手手掌已经满是血污，五根手指缓缓收紧了。
一滴血液从他的掌心滴落，落在冻结成冰的台阶上，四散飞溅。
……
“威廉呢？！”
乔尔睁着红红的眼睛，揪着周金儒的衣领，大声咆哮道。
马车内侧的亚利桑那一言不发，意志消沉，整个人老了二十岁，根本看不出他才二十八岁。
周金儒轻轻道：“他死了。”
也许英勇战斗到最后一刻，死得像个伟大的战士，也许卑微地死在角落里，像个无名之辈。
威廉死了。
“抱歉。”
乔尔松开手，抹着眼泪：“抱歉，我失态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
和其他马车不同，这辆车是独自走的，他们要越过一条人工河，然后出城，直接去多伦郡，会有人在那边接应他们。
“亚利桑那，你的爵位应该保不住，伦蒂尼姆认识你的人太多了，你有什么打算？”
受伤的亚利桑那蜷缩在角落里，不复以往的神采，嗓音沙哑：“如果不能在维多利亚生活，我会带着家族迁移到莱塔尼亚。”
“乔尔你呢？”
“我没关系，不会有人知道我在哪里的。”
周金儒没有再问下去，所有人都需要时间。
但就在这时，赶车的车夫急促敲了几下车门，低声道：“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周金儒脸色微变，从车窗探出头，只见后方出现了一队骑兵，双方之间的速度还在拉近！
他伸手将步枪拽出来，子弹上膛，快速拉栓，严肃道：“不管发生什么，你们呆在车里！”
“你呢！”
“我答应了威廉，一定保证你们的安全！”
周金儒掀开车门布帘，翻身爬上车顶，顶着严寒和大雪，将一名骑兵套进准星。
砰！
一声枪响，骑兵应声倒地。
剩下的骑兵立即分散开。
又是一声枪响，第二名骑兵从马上坠落。
周金儒准备开第三枪，追在后面的骑兵突然减速，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放弃了？”
他低声呢喃道。
可局面出乎他的想象，冰封的地面开始颤抖，两台喷着大量蒸汽的蒸汽机甲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卧槽！”
竟然有两台蒸汽机甲来追赶！
在情景剧里，老式蒸汽机甲轻轻一砸就能摧毁一辆马车，更别说1080年的先进型号了，周金儒担心的是它们搭在了远程武器模块！
马车在大路上风驰电掣，转眼的工夫，他们冲上了人工河的桥梁，身下就是奔腾的河水。
周金儒再次射击，奈何步枪子弹打不穿蒸汽机甲的装甲，再加上风大，马车行驶不够平缓，他做不到精准狙击。
眼看着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周金儒咬着牙，奋力把步枪塞进马车，整个人悬挂在车厢的一侧，冲着车夫大喊道：“只管跑，不要管我，一定要带着他们去多伦郡！”
乔尔惊呆了，连忙抓住车窗，顾不上冷风灌进来：“你想干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
威廉死了。
他已经开始后悔之前的决定。
他交了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却在几天后死了。
没有怪他，也没有要求更多。
周金儒绷着表情，纵身一跃，从疾驰的马车上滚落到前面，在雪地里翻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这座桥是跨越人工河的重要途径，绕路的话需要沿着河岸走七八公里，这么长的路，马车早就跑了。
遥遥望着不断接近的蒸汽机甲，超过五米高的大家伙不可能蹚水过河，这些铁疙瘩进了水，先不说能不能成功过河，里面的人都受不了低温河水。
周金儒抬起手，电芒在手心凝聚，银蛇飞舞，噼里啪啦直响。
他用力砸在桥面上，湛蓝色的电光照亮了他的脸，瞬间炸飞身下的积雪。
桥面剧烈晃动，但也只是晃动。
周金儒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已经下桥了，正在远去。
他跪在桥梁中间，抬起双手，暗红色的光芒在头顶凝聚。
拟态技能不断抽调体内的能量，正在模拟当初摄政王攻击他时的惊天一击。
两台蒸汽机甲已经来到桥下，正要上桥，只见桥梁中间的那个男人，猛地用双手锤向桥面，轰隆一声巨响，暗红色的光爆发，冻的硬邦邦的桥面出现了裂纹，并且还在不断蔓延！
危险！
下一秒，大桥从中间断成数段，坠入冰冷河水里。
两台蒸汽机甲矗立在断裂的桥下，他们的视线内已经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他应该随着断桥一同落入人工河了。
章54. 铁马冰河入梦来2
“追了，没追上。”
“没追上？”
韦斯特伯爵的表情几乎扭曲，右手恨不得将电话捏碎，对面传来的消息没有一个是好的。
“伯爵大人，现在的天气和温度不可能要求蒸汽机甲下水的，而且燃料也不足。”
“混账！燃料不足这种鬼话也能拿来糊弄我！这些蒸汽机甲的机师，只要他们不想干活，他们的燃料就会不足，哪怕燃料箱里装满了！”
他剧烈喘息着，今晚说什么也要吃降压药了。
但属下的汇报并没有结束，韦斯特直皱眉头：“还有什么事情，快说！”
“是这样的，”电话那头吞吞吐吐道，“伯爵大人，您的侄子死于一场意外，因为下雪天路滑，他不小心撞在肖恩将军的武器上，救治无效，不幸牺牲。”
扑通。
一阵撞击声传来，话筒里只剩下了忙音。
……
肖恩站在防线之外，没有骑马，他只是握着手里的钢枪，一言不发，渐渐被大雪覆盖，沉默的像一个雪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片火光从远处飘过来，举着火把的大队人马聚集过来，为首的正是脸色铁青的韦斯特伯爵，他的身后还跟着面无表情的休伯顿少将。
“肖恩！你这个混蛋！你干了什么？！”
龙骑将抖落一身积雪，目光先是从休伯顿脸上飘过，对方侧过脸，不作回应，他又看向气急败坏的韦斯特，淡淡道：“韦斯特伯爵，请回吧，军部有命令，这里谁也不能通过。”
“你杀了我的侄子！”
“你不要诬陷我，你的侄子死于一场意外，军队里难免会发生意外，这很正常。”
“你杀了他！你这个屠夫！”
肖恩眉头微蹙：“韦斯特伯爵，你对这件事有看法，请向军部发函，我愿意接受调查。”
调查？！
韦斯特很清楚，军部的人都是穿一条裤子的，肖恩的影响力远在那个西尔维娅之上，只不过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贵族子弟，谁会因此处理一位将军？
肖恩表情淡漠：“任何人再接近一步，即视为向我攻击，根据军部的命令，我有无限反击权。”
他是故意的！
他挡在这里，还把那个西尔维娅放过去，绝对是故意的！
韦斯特虽然带了人过来，但他没有挑战军部的勇气，因为面前这个男人，一定会第一时间杀死自己，而且事后不会受到太重的处罚。
“肖恩，希望你能一直这样下去！”
头发花白的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韦斯特，仿佛在判断刺哪个位置能一击毙命。
……
冰天雪地里，战马驮着西尔维娅艰难的行走，不断有血液滴落。
龙骑将伏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她能感觉到老搭档的生命力一直在流逝，它太累了，冲杀一个白天后，又遭到肖恩的重击，很可能撑不过今天。
终于，莱昂庄园就在眼前了，战马的脚步停了下来，它缓缓倒在雪地里，西尔维娅也摔倒在积雪里，连忙爬过去，只见老搭档乌黑的眼珠转动着，看着她，泪珠横流。
龙骑将抚摸着坐骑的侧脸，只觉得视线模糊了，有什么从眼睛里流淌出来。
“谢谢，辛苦了，谢谢。”
她用力抱住战马的头颅，亲吻了一下，然后毅然决然离开。
重伤的身体支撑不住，她就在雪地里爬，爬上莱昂庄园门前的台阶，冻僵的手掌已经失去知觉，头发混着积雪冻成一坨，她想喘口气，却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庄园的正门没有一个人，厚厚积雪证明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打扫，但是窗户是有光亮的，也就是说里面有人。
“夫人！”
西尔维娅吃力地呼喊道。
她的声音太低了，被风雪吹散。
不能这样。
她用身体撞着门，希望里面的人能听见。
“夫人！”
就在这座城市，有人在流血，有人在死去，有人撕咬着他人的血肉，只因为无限膨胀的欲望。
“夫人！”
她又撞了一下门，门纹丝不动，要是在平时，以她的力气，弄开这道门轻而易举，可是现在却虚弱的只能无助的哭喊。
“夫人！”
她的学生死了，被那些新贵族杀了，她的国王陛下死了，同样死在那些新贵族受伤，她的坐骑也死了，就死在一百多米之外。
她要怎么办？
西尔维娅头脑昏沉，意识模糊，她想自己也可能会死，再也见不到丈夫和女儿。
今天，死了太多的人。
她靠着门，身体变得冰冷，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流逝。
吱吖。
一声轻响。
紧闭的门开了，头发苍白的老人站在门口，低头看见僵硬的西尔维娅，慢慢闭上了眼睛。
“也许你说得对，伦蒂尼姆死的人太多了，是时候停止这出闹剧了，既然这个国家的贵族认为没有阿斯兰更重要，那么如他们所愿。”
衣冠楚楚的年轻黎博利轻声笑道：“夫人，您言重了，阿斯兰仍然是维多利亚的王室，只是不会像以前那样，我们会界定一条对大家都来说都安全的红线，您已经看过了，对，就是那份‘自由宪章’。”
“你不是那些贵族的人，也不是德拉克，更不是高卢，黎博利，你和你身后那些人，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夫人，我们在做正确的事，阿斯兰是菲林，我们是黎博利，而德拉克，现在他们并不重要……”
“我明白了，你们是黎博利，也是狮鹫……”
西尔维娅听得迷迷糊糊，她很快失去了意识。
……
陌生的天花板，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温暖的环境，瓦伊凡女士睁着眼睛，她确信自己还活着，而且这里是病房。
“听说了，王室和贵族团体签署了一份协议，名字叫‘自由宪章’，以后我们没有国王了，政体为贵族共治。”
病房外的呼声传进来，西尔维娅表情淡漠，仿佛一切都和她无关。
……
瓦伊凡优秀的体质只让她在医院里呆了半个月便恢复的七七八八，西尔维娅被停职了，她必须接受调查，在此期间，不得离开伦蒂尼姆。
她并没有闲着，在得知当天发生的时候后，赶到那栋破败不堪的公寓，发现公寓管理员已经换人了。
“女士，您要找的人已经在几天前搬走，听说他们一家准备去其他移动城市，说实话，这段时间够乱的，我们要忙一阵子了。”
没有打听到那个男人的消息，失望的西尔维娅正要离开，走到公寓门前时，看见一只扔在垃圾堆旁的手提箱。
她见过一次，就在那个晚上。
箱子里没什么好东西，无非就是两件衣服，值钱的东西应该都被拿走了。
西尔维娅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保管这只手提箱。
……
“这段时间军部也很乱，我们失去了一些人的支持，军部几乎被新旧贵族撕成两半。”
龙骑将之一，肖恩将军的办公室里，西尔维娅端着一杯水，静静地盯着热气腾腾的水面。
虽然他们曾经是敌人，但现在的身份却是同僚。
换了一身便装的肖恩看起来没有那么冰冷，只是在那天之后，头发白了许多。
“关于你的审查还在进行，短时间内不会有结果，不过不用担心，有人会保你的，其实很多人都在注视着你。”
许久没有说话的西尔维娅开口道：“我听说军部很快就不存在了。”
肖恩揉着额头：“确实是这样的，相关议程已经提交给议会，军部将会改革成国防部和国防政策委员会，有不少人打算将手伸进来。”
“所以我就是一张很好打的牌？”
瓦伊凡锋利的言辞令老将军无言以对，只好委婉道：“有些时候，不能只看表面。”
“谢谢。”
“什么？”
西尔维娅重复道：“我说谢谢，那天谢谢你。”
肖恩沉默了几秒：“我只是在做该做的事。”
“嗯，肖恩将军，这是我的退役申请，”西尔维娅从身边的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袋，“我知道军部的规矩，退役申请和审查可以同时进行，我希望它能尽快通过。”
肖恩诧异道：“你要走了？”
“我很久没有见过女儿了，还有我的丈夫，我很想念他们，也许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我计算过，退役后能拿到一笔不菲的退役费和补助金，足够我们去别的移动城市买一座农庄，过平静的生活。”
话说到这里，肖恩知道西尔维娅去意已决，无心再留在伦蒂尼姆。
也许在她得知国王已死的消息时，就做好打算了。
几天后，西尔维娅再次来到这间办公室，这次多了几个人。
“你好，西尔维娅女士，这是你需要的文件，以及相关材料，很快就会结束。”
整个过程中，肖恩一言不发，直到一切结束，瓦伊凡主动开口：“看来他们巴不得我赶紧走。”
“很多人对你相当忌惮，不过现在可以高枕无忧了，因为你这个麻烦即将离开，不过你离开之后，旧贵族会推出新的人选，顺便告诉你，休伦被判入狱了，他被指控多项罪状，估计这辈子出不来。”
“呵。”
西尔维娅轻笑一声，淡淡道：“那就这样吧，退役证和金镑都已经到手，复员证拿不拿都一样，我多半不会回来，好了，我走了，肖恩将军，也许你我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祝你好运。”
“其实，我也已经递交了辞呈。”
肖恩摊开手：“我这半辈子都在战场上渡过，剩下的时间不想再和那些恶心的贵族打交道，所以很快我也会离开国防部了。”
“你要去哪里？”
“皇家近卫学院，他们给了我邀请函，我也为了我的退休金，打算在那里当一名教授，西尔维娅，听说你有一个女儿，如果她长大后想来伦蒂尼姆，可以给我写推荐信。”
西尔维娅挑起眉头：“哈，你别想祸害我的女儿！”
瓦伊凡起身准备离开，身后传来肖恩低沉的声音：“你要找的那个人，他在当天夜里坠入人工河，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已经帮你确认过了。”
西尔维娅的脚步顿了顿，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离开国防部时，踏着上午温暖的阳光，这座城市正在从混乱中恢复过来。
……
伦蒂尼姆的另一个方向，年幼的阿斯兰姑娘在几名骑士的护送下离开，她回头看了一眼故乡，眼中没有留恋，也没有悲伤，她即将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殿下……”
“不要叫我殿下。”
“是，维娜小姐，夫人为您挑选了一些家臣，他们会和您一起离开。”
年幼的阿斯兰轻声道：“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是的，您一定会回来的。”
……
“爸爸，我们去哪里？”
“维多利亚的另外一座移动城市，我们要坐车啦。”
胖胖的男人逗弄着小女儿，身边跟着精神状况不太好的妻子。
“爸爸，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哥哥？”
男人温柔道：“格雷就在那座城市等我们，我们将会有全新的生活，不用再去住地下室，天气也会变得温暖。”
小女儿抱着玩偶，又问道：“那四先生呢？”
“四先生也许离开这座城市了吧，他很忙的。”
“哦。”
不管怎么说，生活始终要继续的。
……
“亚利桑那，即便没有封地，你也是贵族，这一点不会有变化。”
文质彬彬的男人留着漂亮的小胡子，正在安慰从远方归来的游子，只是这一趟旅程何其艰险，令一个朝气勃发的年轻人变得暮气沉沉，也许是身体的伤情，也许是精神的打击。
“谢谢你，文森特先生，我会振作起来的。”
看得出，眼前这个年轻人需要时家人和安心的环境，文森特转身离开房间，和门口的乔尔点头致意后，他走向客厅，在那里还有一位客人。
“文森特伯爵。”
“修士，久等了，你要见的人就在这里。”
站在文森特面前的人正是凯尔希，她顺着方向找过去，在庄园的花园里发现了目标。
留着铂金色长发的小女孩坐在凉亭里，小脸蛋冻的发红，抬起头正好看见凯尔希。
“你是谁？”
“凯尔希，你可以叫我修士。”
“凯尔希修士，你也是来安慰我的吗？”
看来小姑娘已经知道了，文森特伯爵没想瞒着她。
凯尔希摇摇头，手里捧着一块半新的怀表。
“这是爸爸的东西！”
小手紧紧抓住怀表，小女孩不哭也不闹，也许是泪早已流干，也许是她将悲伤压在心底。
凯尔希单腿跪在小女孩面前，变魔术般，又拿出一朵火红的花朵，双手递上：“你叫什么呀？”
“伊莎贝拉，伊莎贝拉·威廉。”
……
同一片天空下，回到故乡的西尔维娅疲惫不堪地拎着行李箱和手提箱走下车时，早已等候在车站旁的连衣裙小女孩飞扑上去，紧紧抱住了她。
“妈妈！妈妈！我好想你啊！”
“妈妈也想你！”
母女二人长相极为相似，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西尔维娅抬起头，发现丈夫正微笑着看过来。
他们该回家了。
“妈妈，晚上给我讲故事吧！”
“好啊，我们就讲……探险家的故事吧。”
“探险家吗？爸爸买了一本小说，是大作家亚历山大·奥古斯特先生写的，写的也是探险家故事，主角叫托马斯·考特曼……”
（百年孤独上半卷完）
第十卷总结
第十卷写完了。
我之前说过第十卷和第十一卷是连在一起的，想合起来写，但到最后还是决定分开。
所以卷尾总结还是要写一下的。
本卷的主要内容从萨尔贡开始，在1080年伦蒂尼姆动乱之后结束，大体上故事还算满意，唯一的问题在两次事件中间的衔接处，那一段处理的不够圆润，看上去会显得突兀，这是我的问题，要做自我检讨。
但也只是不够圆润，至于为什么，内容会在下一卷揭开。
这次时间比较充裕，所以伦蒂尼姆的剧情大部分视线都聚焦于两派之间的斗争，针对游戏里接下来的维多利亚剧情做补充说明，真正的重点在最后的产物，也就是“自由宪章”。
有了“自由宪章”，失去国王的维多利亚才能实现贵族共治，也为摄政王的入主奠定基础。
在故事里，周金儒对保王派的行动一直缺乏动力，因为这不是他的战争，与他的利益无关，但是在最后，尤其是威廉决定用流血来终结一切时，他才发现他永远不能置身事外。
角色成长这方面，我觉得还是可以的。
然后是西尔维娅的塑造，这个角色是照着风笛做的模板，但强度远在风笛之上，她的大部分剧情里都是强大的存在，龙骑将，武力值极高，从战场下来的瓦伊凡战士，只在一句话里，体现过她背后的脆弱，也是维多利亚这个文明社会赋予她的脆弱。
在高贵的贵族眼中，她是个野蛮部落的瓦伊凡，她心中有芥蒂，耿耿于怀。
两天后，当我看见最新的PV，鹰角说“他们用文明作为囚笼”时，我想，这应该就是我和明日方舟之间的缘分，在很多想法上，我们能保持高度一致。
故事的结尾，西尔维娅退役离开伦蒂尼姆，她从威风凛凛的龙骑将变回丈夫的妻子和女儿的母亲，对于上流社会，她已无心参与。
至于后来的故事，我们等到后来再说吧。
……
威廉是个悲剧人物，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旧时代产物，在新旧浪潮的碰撞中，死于忠诚，也死于理想。
他不可能妥协，尤其是在得知国王已死的消息后，他和新贵族之间就失去了回旋的余地，前面的对话中，新贵族都希望他能投降，接受一切，但是他拒绝了。
这是必然。
他是冲锋在前的抗争战士，身体里流淌着阿斯兰的血，他的妥协，会让双手沾着阿斯兰鲜血的新贵族获得法理，所以他绝不妥协。
缺乏法理支持的新贵族不能获得合法地位，国王的死和威廉的死将新旧贵族推到完全对立的两个面，伦蒂尼姆正在裂开，导致军部撕裂，诞生了国防部和国防委员会这两个矛盾的产物，以及后面二十年维多利亚的衰败。
这时候，自由宪章就起到暂时让两个对立的派系停战的作用，还是划重点，自由宪章。
到这里，这本书对游戏里维多利亚篇的预热完毕。
外强中干的维多利亚，蠢蠢欲动的高卢，谋求复仇的德拉克，一心想回到国家的阿斯兰，暗中窥伺的狮鹫，尚且在蜜月期的萨卡兹双王，还有北方虎视眈眈的乌萨斯，以及阴影中的深海议会。
让我们暂时打住吧。
……
以上为对上半卷的总结。
下半卷，周金儒会面对更多的抉择，验证他的内心，成长为真正的战士。
以及回到他来时的地方。
……
很多时候，我们将地图上所有停留的点用线连起来，走完一个圈，就能回家了。
章1. 女王陛下为何召见乞丐
周金儒掉进湍急的河水里，全身立刻湿透了，即便不惧严寒，他也感到很不舒服。
令他疑惑的是在落水时，身体并没有碰撞到一同坠落的断裂桥梁。
很快，被埋在水下的周金儒开始奋力上方游动，水很冷，他的体力消耗增大，动作也变得延缓。
他想变成光，可捍卫者的能力仿佛冻住了，无法响应。
哗啦。
一声水响，周金儒吃力地浮上水面，眼中一片光亮，时间似乎来到白天了。
我在水下呆了一整天？
周金儒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场面，他在河里，这条河不算宽阔，水流也不湍急，河岸两边站满了人，纷纷指着他交头接耳。
这是哪里？
他一头雾水。
“你，快上岸！”
两名穿着红色制服的士兵大声叫喊道。
看得出，这两名士兵都是维多利亚人，他很可能没有离开伦蒂尼姆。
周金儒吃力的游到岸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岸边的两名士兵快步走上来，暴力的拖着他挤过人群，来到铺着一条红色地毯的道路。
道路的尽头是华贵的王座，一道身影坐在王座之上，手边倚靠一柄暗金色大剑。
周金儒此时狼狈至极，只顾着喘气，还没有弄清楚状况。
“陛下，此人突然从河水里冒出来，没有身份证件，很可疑！”
“扔到路边，不用管他。”
“是。”
士兵拖拽着周金儒，粗暴的把他扔在道路之外，随即离开。
躺在地上，望着蔚蓝天空，周金儒想起什么，快速翻身，人群簇拥之中，稳坐王座的那道身影，荣光万丈。
“维娜……”
维娜好像不认识他，亦或者不想认他。
狮子现在是维多利亚的国王了？
周金儒默然，这是维娜的心愿，她如愿以偿了吗？
虽然周围站满了人，可没有一个来过问周金儒怎么样，甚至有人远远避开，唯恐有所接关联。
又躺了几分钟，体力恢复些许，周金儒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路边的一栋房子旁，靠在墙根晒太阳。
记忆还停留在护送乔尔和亚利桑那的那一刻，他打断了桥，然后掉进人工河，浮上水面后就来到这里。
维娜已经成为国王，也就是说这里是伦蒂尼姆，完全看不出混乱的痕迹，也就是说现在不是他来时的1080年时间节点。
一个成年的推进之王，至少也在1098年之后。
没过多久，街上的人群开始移动，但大多数人也只是跟在后面，其中不乏一些年轻才俊唉声叹气。
“你们在干什么？”
“又到了国王陛下召见时间，报名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能让陛下喜笑颜开的。”
周金儒：“？”
让国王喜笑颜开？
这是什么昏君剧情，一千零一夜吗？
年轻男性鄙夷的看着周金儒，满脸的不屑，像这样的流浪汉，根本就没有机会得到国王陛下的召见。
“哪里来的乡巴佬。”
年轻男性一脸嫌弃的走了。
周金儒根本没放在心上，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接近维娜，现在就有一个好机会摆在面前，得到国王的召见。
他跟着人群涌动的方向，看见四条排成长龙的队伍，全都是年轻男女。
“走开走开，连一件像样的正装都没有，也好意思来排队？看什么看，国王陛下根本不可能召见你！”
周金儒也不气恼，忙问道:“要得到召见，需要什么条件吗？”
对方没好气道：“你是哪里来的穴居人，连这都不知道？我们国王陛下是维多利亚最伟大的人，只有二十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的人才能得到召见，为国王陛下讲一个故事，只有一次机会，故事有趣，就会得到赏赐，故事无聊，就会被扔出来。”
“这样啊。”
“我看你没可能得到召见的，还是趁早离开吧！”
看来要见到国王陛下没有那么简单，周金儒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硬闯的想法。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维娜，不能前功尽弃。
首先，要弄一身体面的衣服，再去登记，这两个难题横在周金儒的面前。
找衣服不是太难，但身份登记怎么办？
他大部分东西都遗落在1080年的伦蒂尼姆了，根本没有身份证明。
但就在这时，两名卫兵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周金儒的面前，神情严肃地上下打量他。
“你，跟我们走。”
“去哪里？”
“国王陛下召见你。”
众皆哗然，尤其是刚才回答周金儒疑惑的年轻人，大声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国王陛下怎么可能召见这个乞丐！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是啊，这个乞丐看上去就很可疑，怎么能被陛下召见呢？”
“一定是弄错了什么，再确认一下吧！”
两名卫兵冷漠道：“国王陛下指定召见他，不会出错的，你们在质疑陛下？”
众人噤声，叫嚷的年轻人脸色煞白，连忙闭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他看着周金儒的眼神，充满了嫉妒和不满。
凭什么这个乞丐就能得到陛下的垂青？
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扔出来！
很多人都有类似的想法，因为实在太反常了，那么多俊男靓女，身份地位远比这个乞丐高贵，陛下却从不多看一眼，怎么偏偏是他？
难道陛下喜欢这样的风格？
对于那些等到召见的年轻男女来说，今天简直就是世界末日，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这乞丐一看就知道没什么能耐，陛下很快就会腻了，到时候会给他好看的！
两名卫兵却不管这些，冷酷道：“陛下召见，你必须现在就跟我们走！”
说完，两个人一左一右抓住周金儒的胳膊，拖着他走到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将他塞进去。
马车疾驰，驶入伦蒂尼姆王宫，在周金儒看来，至少去王宫区和他记忆里是一样的，尤其是王宫门口的喷泉，不同于冰天雪地里的冰雕，此刻它正喷洒出晶莹的水花，在阳光下煞是好看。
“就在这里，你自己进去。”
马车停在喷泉前，数名卫兵目不斜视，矗立在道路两旁，仿佛雕塑一般。
章2. 女王家的小白脸
踩在大理石砖铺成的路径，从喷泉旁边走过，水汽溅在周金儒的身上，他好奇的向里面张望一眼，水池清澈见底，能清楚的看见落在里面的一些硬币，看来有人在这里许愿。
又走了几步，富丽堂皇的宫殿和1080年破败不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门前早已有人等候，女官恭敬道：“请跟我来。”
周金儒被带到一间宽敞明亮的沐浴间，在女官的一再要求下，他被迫脱了衣服清洗身体，令人惊喜的是竟然有三名年轻美丽的菲林女性帮他擦背按摩。
折腾了好半天，周金儒穿着浴袍，他感觉照这个剧情，自己多半会被女王临幸……
女官满意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与维多利亚人截然不同的黑头发黑眼睛，净身高足足有185公分，体型匀称，肌肉结实，精神气十足，他根本不是乞丐。
“先生，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管发生什么，千万不要对女王不敬。”
“我知道。”
终于要见到维娜了，周金儒心底一阵激动，换了一身正装，踩着崭新的皮靴，跟在女官后面，穿过王宫前厅，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因为身后的二楼走廊曾经被他以蛮力撞破。
“你在看什么？”
“不，没什么。”
周金儒转过身，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一道虚影从自己身边跑过去。
那是什么？
他看过去，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拖着长裙子，一边跑一边喊道：“父亲，我们去骑马吧？”
“好啊，不过要在下午茶之后哦。”
“嗯！”
虚幻的身影从周金儒身边走过，他什么都没看清，对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女官还在前面走，似乎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这里是王室成员的生活区，不要随便乱走，很多房间都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
“我知道了。”
砰！
猛烈拍打桌子的声音从一道虚掩着的门内传出来，周金儒又看见穿小裙子的女孩，她躲在门后面，偷偷向里面张望。
“混账！这些混账难道不知道我们的国家正在陷入困境？！他们竟然还想要更多，更加自由的市场贸易，灵活调整对外商业税收，还要我免除富人税？！不可能！
你敢相信吗，我们在战场上赢得了几乎能赢得的一切，可真正能流入国库账面的却只有可怜的一半，这些可恶的蛀虫，他们像水蛭一样趴在国家的身上吸血，从不满足，永远贪婪！”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陛下，这是维多利亚这么多年来的扩张，所要付出的代价，在很久以前，一位先贤就说过，一旦法律无法限制这些人，他们就会随着贪婪壮大，直到吞噬国家本身。”
“谁在门外？！”
门开了，高大的身影笼罩了小女孩，他的声音却温柔下来：“没有吓到你吧？”
小女孩摇头。
“好了，不想这些烦心事了，我们去骑马吧？”
“嗯，父亲最好了！”
虚影又一次消失了，周金儒站在紧闭的门前，抬起头，门牌写着书房二字。
走在前面的女官发现他没有跟上来，折返回来，认真道：“这是陛下的书房，没有特别允许，外人一概不许进入，请不要再乱跑了，好吗？”
“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走廊的尽头，墙上挂着一副日出油画，周金儒记得那里曾经是维娜三岁时的照片……
女官推开门，周金儒的视线随之跟进，正厅摆着一张木制长桌，桌面铺着蕾丝边红色桌布，几样装饰品摆在中间，长桌的顶端，女王陛下一只手撑着下巴，另外一只手随意的翻着书页。
“陛下，您要找的人，我带来了。”
狮子抬起头，刀子般锋利的目光落在周金儒的脸上，淡淡道：“他留下，你出去。”
“是。”
女官恭敬的倒退着离开。
正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
狮子仔细端详着男人的脸，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先开口道：“我们见过吗？”
“我说见过，你信吗？”
“我见过的人很多，难免会忘了几个，随便找个地方坐，然后讲个故事给我听。”
这就是维娜，口气也一样，可是为什么会不认识他？
周金儒讲了一个故事，末尾，女王打着哈欠：“无聊，再说一个。”
第二个故事说完，长桌中间的钟声敲响，中午到了。
“你，跟我一起用餐，有问题吗？”
“没有。”
“很好。”
哪怕是维多利亚的女王，在饮食方面也要受到地域限制，看得出，她一点都不喜欢土豆，也不喜欢烤鱼，以及苹果派。
中午过后，女王准备午睡，吩咐女官带周金儒离开。
当他们走到门口时，又被叫了回去。
“算了，你别走了，等我睡醒后，陪我去骑马。”
“是。”
看来维娜真的不认识他。
狮子躺在床上，周金儒就在不远处，她翻了个身，睁着一双眼睛，细细打量着这个男人。
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想让他走，又想让他留下。
内心的矛盾令女王睡意全无。
她赤着双足，踩在柔软毛毯，一蹦一跳的来到周金儒的面前，伸手揉捏他的脸。
“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肯定有秘密，你知道什么就说来听听，也许我能想起来。”
周金儒沉默了两秒，缓缓道：“我听说陛下你一直在找人。”
“确实有这件事，我在等一个人，也不知道是谁，反正就是等。”
“也许我就是你要等的人。”
“你？”
狮子哈哈大笑道：“怎么可能，你喝多了吧，不要乱说话，小心我割掉你的舌头！”
她大大咧咧的一挥手：“好了，不要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我们去骑马吧，也许这样心情能好一点。”
王宫跑马场的休息区修建的相当气派，光是马厩里就有八匹上等骏马，各个神俊非凡。
“你会骑马吗？”
周金儒点头：“学过一点。”
“那好，”女王抬了抬白皙的下巴，“挑一匹马，千万别被摔下来。”
章3. 你愿意留下吗
维多利亚王室饲养的骏马都经过数次精心筛选，品种优良，性格也很好，毕竟骑马还是存在一定风险的。
周金儒倒不担心他会被摔下来，但他注意到在说话期间，周围的侍者投来诧异的目光。
可能在他们眼中，女王陛下极少对外来者如此好奇，又是留下来吃饭，又是邀请去骑马，难道这个男人身上有什么奇特之处？
人是很难抑制住好奇心的，就连女王身边的女官在心底暗暗猜测。
来到王宫后方的马场，此时正值春天，一眼望去，碧绿的草地令人沉醉，再加上适宜的温度，即便躺着睡一觉也没问题。
周金儒走进马厩，挑选了一匹深棕色的马，这个家伙两米多高，用粗大的鼻孔对着他喷气，人性化的露出警惕的眼神。
女王陛下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翘，翻身跨上一匹白色骏马。
即便是春夏交替的季节，她也披着深红色的披风，随着马匹的跃动，披风轻轻飘扬在身后，那柄寸步不离的暗金色大剑就挂在马鞍边。
此时周金儒还在忙着对付自己选的坐骑，一看就知道不好应付。
一旁的女官提醒道：“先生，这匹马是一匹战马，名字叫奥朗多，如果觉得不合适，可以换一匹，女王陛下说这里的马向你开放。”
“不了，就是它。”
周金儒一只手搭在名为奥朗多的战马马鞍处，战马狠狠打了一个响鼻，扬起头，搓着嘴瞪过来。
女官苦口婆心地劝阻道：“奥朗多的脾气暴躁，很难对付，即便是女王陛下也花了很长时间才让它臣服，您还是换一匹吧。”
周金儒哪里肯放弃，开玩笑，他还能被一匹战马吓退？
当即虎着一张脸和奥朗多互相瞪起来，身后浮现出人形虚影，奥朗多一个激灵，前提紧张的抬起来又放下，连忙低下头，不敢乱动。
女官张大了嘴，震惊的看着奥朗多，又看着周金儒身后消散的人形虚影。
周金儒一言不发，抓住马鞍，翻身上马，握着缰绳，双腿催促奥朗多离开马厩。
等候在周围的侍者看见深棕色的战马跑出马厩时，目瞪口呆，惊掉一地下巴，这个陌生的男人选择的是最烈的战马，竟然没有被摔下来？！
“他到底是谁啊？”
“不知道，听说女王陛下很在意。”
“他是一个异国人吧？怎么会这样？”
周金儒却不管这些，骑马虽然颠簸，但奥朗多在跑动时，很有节奏，骑士时间久了也不会觉得太难受，作为战马，它确实是一等一的。
已经跑了一圈的女王投来惊异的视线，大声道：“居然是奥朗多，我以为你会被摔下来！”
“很多人都这么想，并且期待着，可惜没有发生。”
周金儒轻轻笑道。
人形虚影对这片大地的一切生灵都有压倒性优势，驯服一匹战马简直轻而易举。
女王身下的马跑到周金儒的左侧，她平视前方，淡淡道：“骑马的感觉怎么样？”
“很新鲜，我平时不怎么骑马，说实话，从我学会骑马到现在，应该还不到一天。”
周金儒听见身后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嗓音：“爸爸，我们来比一比谁跑的更快吧？”
沉稳的男性声音说道：“好啊，但要注意安全，我们走啦！”
两匹骏马的虚影从他们身边路过，风驰电掣，转眼消失在视线尽头。
这景象似乎只有周金儒能看见，女王毫无察觉，见他在发呆，便问道：“你有心事？”
“嗯。”
周金儒回过神来，略带歉意的笑道：“抱歉，女王陛下，我刚刚走神了。”
“你可以告诉我，作为维多利亚的女王，帮臣民解决一些问题还是可以的。”
“女王陛下，你在等一个人，碰巧，我也在找一个人。”
“谁，这个人在维多利亚吗？”
周金儒沉吟几秒，娓娓道来：“我和她最后一次见面在萨尔贡，位于维多利亚的西南方向，之后她失踪了，我确信她就在维多利亚，一路找过来，却发现她已经忘了我是谁，她就在我的面前，问我找谁。”
女王只是看着他，好半天，才摇头道：“你要找的人不是我，我确信我们之前没见过，我听过很多自认为很有文学素养的男性说一些不疼不痒的情话，姑且算他们在告白，你是最特殊的那个。”
嗡。
一声轻响。
周金儒的视线落在女王马鞍边的暗金色大剑，她似乎时刻都带着这把武器，寸步不离。
此时剑身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轻轻颤动。
“你对我的武器很好奇？”
“它的造型有点特殊。”
不会错的，这就是伊甸圣剑，曾经是圣女阿黛拉的武器，后来寄宿在维娜的手背中。
女王摇头：“我不能把它给你看，事实上，没有人能拿起这柄剑，我不知道它的来历，但直觉告诉我，它非常重要。”
“不，我只是被它吸引了，任何人都会这样的。”
时间慢慢流逝，骑马时间很快过去，离开马厩时，奥朗多甚至张嘴咬住周金儒的外套。
“笨蛋，衣服不能吃！”
周金儒狼狈的从战马口中抢回衣服，引起周围人一阵哄笑，就连女王都忍不住笑出声。
回到王宫时，偌大的王宫空空荡荡，女王走在前面，周金儒跟在后面，他们来到餐厅，继续闲聊。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很好，至少我没有这么被人伺候过，三个女仆帮忙洗澡，这是我不敢想的事情。”
女王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你愿意留下吗？”
周金儒反问道：“作为你的宫廷宠臣？”
“你不喜欢？”
“有点突然。”
“我也觉得突然，好了，让我们用餐吧。”
餐具摆在周金儒的面前，掀开盖子时，光洁的盘子里装着一块油香四溢的小牛排，点缀着翠绿的西蓝花，看来即便是女王，在餐饮方面也很朴实。
“爸爸，等一会儿，能陪我研究蒸汽机甲吗？”
“当然可以，晚餐之后，我们有两个小时时间。”
章4. 维娜的铆钉
周金儒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什么都没有，餐厅里除了站在角落里的侍者外，就只有他和女王。
“你总是在走神。”
女王察觉出周金儒的异常，放下手中的刀叉。
周金儒摇摇头：“我想出去走一走，你知道的，我是一个流浪者，没有来过王宫，这里让我感到压抑。”
“好吧，你可以在前厅活动，我的女官会带你去，别乱跑，王宫的结构很复杂，别迷路。”
周金儒点点头，倒退着离开，视线落在女王的脸上，那是维娜的脸，不过神情和姿态有所不同。
视线向下挪移，最后看到的是靠在手边的伊甸圣剑。
女王有一个习惯，即便在吃饭时，她也会时不时去摸这柄剑，如果不是刻意观察，轻易就会忽略这个动作，至少潜意识会觉得很正常。
周金儒跟在女官身后离开餐厅，在去往前厅的路上，女官好奇道：“先生，女王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你应该去问女王。”
“不，我不敢问，不敢主动问女王。”
和来时一样，前厅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站在灯火辉煌的大理石回廊顶端，周金儒双手撑着护栏，向下望去，地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三个虚影。
“陛下，两位公爵正在书房等您。”
牵着小女孩的高大男人点点头，在小女孩面前半蹲下：“抱歉，爸爸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稍微晚一点再陪你。”
小女孩难掩失落的神情：“这样啊……”
“爸爸说到做到，看这是什么？”
男人的掌心多了一对铆钉，随处可见的那种，即便在路边也能捡到。
“这一个给你，就当做是爸爸的承诺了，它是你的了，记住，只能给最重要的人哦。”
小小的手里攥着铆钉，女孩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他们缓缓消失。
“先生。”
一声呼唤，周金儒回过神，他知道女官就站在身后。
他问道：“这里挺大的，怎么好像只有女王陛下一个人生活？”
“这里是王宫，当然只有女王陛下，有什么不对吗？”
周金儒没有说话。
维多利亚的王宫并不只有国王一个人生活，部分王室成员都会呆在王宫内，前厅作为政治中心，相当多的官员会在这里工作，也是国家核心所在。
这一路上，他什么都没有看见，除了像雕塑一样的卫兵外，有活动能力的人除了女王外，就是身后的女官。
“白天时也没有官员上班吗？”
“有，碰巧是休息日，所以他们没有来。”
那也太巧，一个都没有吗？连晚上都没有值班的人。
周金儒叹了口气，主动说道：“女王陛下问我能不能留下，我猜她想让我当宫廷诗人，可能看上我会说故事了。”
女官肯定道：“先生，你应该考虑一下女王的建议，这么久以来，女王真的很孤单，她一直在等一个人，怎么等也等不到，即便找遍伦蒂尼姆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她想找的。”
“其实我也在找人。”
周金儒歪着头，双手撑着护栏，纵身一跃，从四米多高的护栏一跃而下，平稳的落在地面。
他的举动惊呆了女官，忙喊道：“先生，很危险的！”
周金儒仿佛没有听见身后的呼喊，他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加快脚步跟在后面，穿过一条冗长的走廊，来到尽头的一间储物间。
推开门，一件被拆解的蒸汽机甲出现在眼前。
金属外壳斑驳的痕迹，表面几处破洞，似乎是被什么利器捶打过，很显然，这件装备是淘汰下来的，内部的动力装置被拆下来扔在一边，它不具备任何行动能力。
小女孩的身影就在几米之外，全神贯注的盯着蒸汽机甲，手里还拿着一把小锤子，她在思考怎么在这个大家伙身上找到更多的秘密。
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哗，还有脚步跑动的声响，根本无法安静下来。
小女孩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现在是晚上十点半，快要到睡觉时间了。
周金儒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时钟定格在那一刻，小女孩的虚影穿过他的身体，推开门跑出去。
紧跟着她的脚步，周围出现越来越多的虚影，他们围在前厅的大理石回廊，发出惊恐的声音。
拿着武器的卫兵们集体跑过来控制局面。
没有人在意那道小小的身影，她艰难的挤进人群，那是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看角度，似乎是从高处坠落的。
“爸爸……”
终于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阵阵叹息击中她脆弱的内心，悲伤和痛苦还没有击垮她，是因为握在手心的铆钉。
“我一直在等一个人。”
一切虚影都消失了，头戴金色王冠的女王站在不远处，她神情淡然，可语气却说不出的悲伤。
她等不到那个给出承诺的人了。
“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
女王手中握着伊甸圣剑，一步步走来，她又问了之前的问题。
“你愿意留下吗？”
没等周金儒回答，她继续说道：“我在想，你是不是那个特殊的人，如果你愿意留下，作为女王的丈夫，你会有一个公爵头衔，以及亲王的称号，这个国家的臣民都会尊重你，只要你愿意。”
周金儒哑口无言，维娜每次说想当亲王的时候，她都会说到一半就打住，现在完整的说出来，诱惑力可想而知，平时喊着我不想努力了，等到机会真正摆在面前时，他却一点都不想要。
“维娜，现在的生活就是你想要的吗？”
周金儒环顾四周，富丽堂皇的王宫内都是忠诚于女王的护卫，将生活上的一切都打理妥当的女官，可是除此以外就没了，没有活人，也没有生机。
这座王宫是一座坟墓，埋葬着一个小女孩。
“你在说什么？”
周金儒苦笑道：“你能想起我是谁吗？”
“你是谁？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叫什么。”
“维娜，我是周金儒，我是阿光。”
他将名字说出口时，女王神情恍惚了，茫然无措的后退两步，用左手捂住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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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5. 放弃吧，你做不到的
“你是谁，我又是谁，我在哪里？”
女王茫然无措的后退，后背抵在墙上，头顶的王冠摇摇欲坠。
“维娜，你还能认出我是谁吗？”
周金儒向前一步，用力握住女王的手，但这个动作只维持了一秒，就被对方用伊甸圣剑顶在胸口。
“你……你离开这里！”
“为什么？！”
“你必须离开这里，快走！”
女王仿佛受到冲击，一边催促周金儒离开，一边倒退，她想回到寝室。
这时，女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过来，一把扶住女王，瞪着周金儒，惊怒道：“你竟敢袭击女王？！”
情绪感知无法侦测到女官的情绪源，虽然前厅有着相当数量的卫兵，可是真正有情绪源的只有他和维娜两个人，也就是说，这里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别的生命。
周金儒此时已经顾不上许多，跑上前，很不客气的一把推开女官，拉着女王的手臂，试图稳定她的情绪，但给他的感觉却很朦胧。
只有一瞬间的清明，狮子眼中闪过惊喜，但很快就陷入混乱。
“快走！它们的目标是你！”
周金儒的手并没有松开，他的双腿像钢钎一样固定在原地，仿佛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岳。
“维娜，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手，你得跟我回去，听明白了吗？”
头顶的建筑一点一点风化，变得破败不堪，即便是大理石回廊，也在时间的侵蚀下腐朽。
富丽堂皇的伦蒂尼姆王宫在短短几分钟内，跨越了上千年，一切都成了遗迹。
唯独那些在街头游荡的人们，他们还在，游离在时间之外。
女官的脸满目狰狞，半张脸只剩下枯骨，剩下的血肉也开始枯萎，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具干尸。
“女王，留下吧，和我们一起，不要抛弃你的臣民。”
周金儒抱紧维娜，只有握着伊甸圣剑的她还能保持自身的状态，或者说这把剑从一开始就在保护她不受侵蚀。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是我的梦，一个噩梦，我梦见许多人都在这里死去，最后只剩下我。”
维娜似乎清醒过来，左手紧紧握住周金儒的右手，两人十指相扣。
周金儒点头：“我们离开梦境。”
他想用捍卫者形态带维娜离开，却发现无数黑色的丝线编织成的一张大网，死死缠住狮子的身体，她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蝴蝶，无法逃离。
“你看见了吗？”她凄然一笑，“我无法离开这里，从圣马丁那时候起，我就被留在这里了。”
周金儒皱着眉头：“可是你说它们的目标是我。”
“它们想要一对翅膀，一对能飞跃苦难的翅膀。”
周金儒露出一口白牙，冷笑道：“哈，这就要看它们有没有本事了。”
密密麻麻的人潮涌了过来，尤其是最近的女官干尸，摇晃着身躯，发出催眠般的魔音：“留下吧，留下吧，留下吧……”
“我们得并肩作战了。”
“你离开吧，不要回来，只要你不回来，它们就追不上你。”
“傻瓜。”
周金儒狠狠亲吻了一下狮子的嘴唇，同时，身后浮现出人形虚影，将两米之外的女官干尸打飞，尸体在空中分解出稀碎的零件。
“我们必须战斗，一直战斗下去！”
他抬起双手，两把枪械落在掌心，不用瞄准，密集的子弹朝着怪物海扫射过去，瞬间打倒一片。
击倒一大群卫兵干尸后，王宫废墟附近的怪物少了很多，至少主要道路还没有被堵死。
忽然间，一道瘦削的身影站在不远处，令周金儒意外的是这家伙的脑袋套着肯德基全家桶，桶身抠出两个洞，露出一双黄褐色的眼睛。
“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肯德基先生伸手抓头发，但他的手指只能挠到全家桶的外壳：“我应该说好久不见？”
“上次在圣亚拉尔，你害死我了！”
维娜并没有见过突然出现的肯德基先生，只觉得这两个人之间似乎很熟悉彼此。
周金儒用力拍着对方的手臂：“我以为你真的消失了！”
“其实没有，女王陛下日安。”
“你好。”
说话间，周金儒提着半自动步枪打翻两具试图接近的干尸，子弹将对方的头盖骨都掀飞了。
“你肯定是来帮我的，说吧，要怎么做。”
肯德基先生沉默了两秒，最后在周金儒的眼中，摇晃着全家桶，轻声道：“阿光，我是来劝你放弃的，你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这个梦该醒了，放弃吧，你做不到的。”
周金儒的表情凝滞在脸上，喃喃道：“你说什么？！”
“放弃吧，听我说，现在的你还不具备捍卫者真正的力量，做不到的，维娜她已经被侵蚀了，如果不是伊甸圣剑，你甚至都见不到她！”
狮子站在两个人之间，她举起右手握住的伊甸圣剑，暗金色剑身散发着微微光芒，而她的右手手指，血肉干枯，只剩一层皮贴着指骨。
周金儒大吼道：“不可能！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带她回去！你说做不到，我不信！”
绝无可能！
他不信！
他有捍卫者的力量，有003号人形虚影，光形态穿越梦境，穿越意识帝国无往不利！
“伦蒂尼姆有一座高塔，曾经叫做大本钟，那地方是坐标轴，你带维娜去大本钟，在那里你会明白一切。”
周金儒瞪着眼睛：“那里有什么？”
“根据下沉世界的刷新机制，大本钟作为一个固定的历史锚点，在那里可以打开空洞，也许你有机会带着维娜离开，在此期间，我会帮你的。”
周金儒冷着一张脸：“希望你说到做到！”
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的伦蒂尼姆，只有一座建筑还屹立在视野内，那是一座高塔，醒目的巨大圆形石钟，时针和分针都已停止转动。
黑玫瑰带着周金儒和维娜穿过空旷的街道，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便来到大本钟下。
“我们要爬上去？”
周金儒用力拧动转盘：“不！”
章6. 我不会怪你的，我爱你
黑玫瑰的尾气口喷出一条翠绿色的光带，机车垂直在高塔外表疾驰，违背了地心引力，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高塔之上。
周金儒根本没心情爬塔，能用最快的速度，就绝不浪费时间。
当他来到大本钟的天台上时，强劲的冷风吹在身上，衣服紧紧贴着身体，肯德基先生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着石钟。
“我来了，怎么做，你说吧。”
“就在这里，每十五分钟，都会刷新出一次薄弱点，持续十五秒，你打开空洞的时间需要五秒，然后要在十秒钟内离开。”
听上去不是很难，周金儒又问道：“你经历过吗？”
肯德基先生没有回应，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石钟。
风很大，大到人几乎站不住，周金儒只能和维娜坐在黑玫瑰后面，这样才不会被轻易吹跑。
“我没想到你的美梦真的是当女王，还要每天从市民里召见青年才俊，挑选合适的人选做亲王？”
这话一说出口，维娜当即一拳打过来，印在周金儒的脸上。
“我在等一个人，等啊等，等不到他。”
“我这不是来了，还有你在萨尔贡是怎么想的，拿着锤子就上了，弄得我措手不及。”
维娜摇头，认真道：“也许我在嫉妒其他人，也许我一直在被梦境影响，反正我觉得要为你做点什么，我就去做了。”
“好吧，等回去后，我再跟你好好谈一谈。”
狮子沉默着，周金儒心情烦躁，但也只能耐心的等待十五分钟到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陡然间，灰蒙蒙的天空亮了起来，以大本钟为中心，荡漾着一层微光。
肯德基先生喊道：“准备！距离薄弱点出现还有三十秒！”
周金儒全身紧绷，将自身情绪调集起来，精神集中，默默在心底数秒，当三十秒结束时，猛地向前挥出一拳，他的拳头似乎打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眼前的画面扭曲了，形成一个脸盆大小的漆黑空洞。
“维娜我们走！”
黑玫瑰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周金儒的口袋，他一只手抓着维娜，另一只手伸向空洞，十秒钟时间完全足够！
然而就在他即将进入空洞时，却发现维娜的手一点一点滑开，连忙回头看去，无边无际的黑色丝线拖住狮子的身体，阻止她继续前进，他根本拖不动！
周金儒的心沉入谷底，他当然可以自己离开，可一旦离开维娜的梦境，就再也没有机会找到她了，而现实里，维娜的身体会变成植物人，最后无声无息的死去。
十秒到了，大本钟周围的涟漪恢复平静，空洞关闭，失去平衡的周金儒一头撞在石钟上。
他摇头晃脑的站起来：“我们再试一次。”
十五分钟内，谁也没有开口。
周金儒用绳子将两个人绑在一起，轻声道：“没事的，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破地方还拦不住我！”
维娜伸出双手，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将头抵在男人的后背。
“快！”
周金儒带着维娜化作一道金光，可是，原本迅捷的光，却变得极为缓慢，当他就在空洞前时，甚至静止在半空，难以向前分毫。
轰！
因为惯性，又一次撞在大本钟上，他抬起头，坚定道：“再来一次。”
第三次，第四次……
每一次都只差最后一点距离，无论周金儒怎么竭尽全力，始终都无法带维娜进入空洞，那些黑色的丝线无法摧毁，无法切断，与维娜紧密相连，融为一体，伊甸圣剑只能保护她不被同化，却不能做到更多。
“下一次一定能行！”
大本钟散发出涟漪，周金儒抬起拳头，狮子紧紧抱住他：“够了，真的够了，你已经试了二十多次，已经够了，陪我坐一会儿吧，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周金儒缓缓放下手，声音低沉：“我会带你回去，这是我的承诺，一定要做到。”
狮子哀求道：“就坐几分钟，几分钟就好。”
两个人背靠着大本钟，十指相扣，头也靠在一起，相互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所以你是从1080年过来的吗？”
“我掉进人工河，醒来时就在这里了，维娜，我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了，真的好丑啊，皱巴巴的，还拱着嘴，一点都不会笑。”
维娜掐了一下周金儒的后腰：“哈，你敢说我丑！当初给我弄画像的那个画师简直就是个蠢货，每次看到时，我都想让人把那玩意弄走，父亲一直不肯。”
“人在年幼时都很丑，没有长大前，谁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哼哼，反正你只喜欢漂亮的。”
周金儒笑了笑：“你在我心里是最美的。”
“你喜欢的人那么多。”
“那当然，我平等的爱着所有人。”
维娜停顿了几秒，接着低声道：“你走吧。”
“我们一起走。”
“我走不了，你也看见了，我已经和这里无法分开了，而且它们想要的是你，不是我，只要你走了，它们的企图就失败了。”
“我不能扔下你，”周金儒严肃道，“不管你说的它们是谁，谁也拦不住我！”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阿光，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人总有学会放弃的一天，没有人能强行留住一切，我不会怪你的，我爱你，真的，你要好好活下去。”
狮子目光澄澈，她早已做好决定，一个周金儒无法接受的决定。
“我不同意，我是罗德岛的博士，你是我的干员，你必须要听我的，这是命令！”
“好好好，我听你的。”
周金儒站起身，脸色不太好看，维娜已经放弃希望了，但他不能放弃。
走到大本钟的另外一边，看见肯德基先生坐在天台边缘，向下面张望着，如果不是刻意寻找，甚至会认为他不存在。
“我们要聊一聊。”
“就在这里吧。”
周金儒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我的意思，一定有办法可以离开，我和维娜一起离开，而不是让她死在这里。”
“嗯，我们不缺时间，你听我讲一个故事怎么样？”
章7. 执迷不悟的倔强
“……也是在这里，我带着维娜，尝试了一次又一次，撞的头破血流，耗尽所有的力量，最后发现根本无法挣脱下沉的世界的束缚，那一刻，我才知道不是所有事情，只要我想做就能做到的。”
周金儒沉默着，手指用力的抓住天台的边缘，过了许久，他缓缓道：“你竭尽全力了吗？”
“我确信，我用尽所有力量，我没有办法带维娜离开，只能看着她留在这里，你不会认为这里能永远存在下去吧？”
大本钟上的裂纹越来越多，随着每一次强行打开空洞，它距离崩塌都更近一步。
“最后一次，我只能一个人离开，永远失去了维娜，这就是结局。”
“这是你的结局，不是我的。”
周金儒站起身，背后传来肯德基先生的呼喊：“即便你不肯放弃又怎么样，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直到大本钟崩塌，还是你一个人离开，有区别吗？”
话音未落，周金儒转身冲过去，用力揪住对方的衣领，后者半个身体悬空在天台边缘。
“你是你，我是我，听好了，你失败了是你的事，我不会失败的，不要用你的视角来代入我！你真的竭尽全力了吗？！”
“我用尽全部的力量了！如果有半点办法，我不可能将维娜留在梦境里！她死了，她就在我的面前死了，我救不了她！你以为我不想救她？！”
周金儒用力将肯德基先生甩回来，绷着脸：“我和你不一样，你失败了，我还没有。”
“这里没有太阳，而捍卫者的力量有极限，即便你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做到！”
“你在劝我放弃，你一直在劝我放弃，我怀疑你是那些怪物的同党，吧，别逼我动手！”
周金儒回到维娜身边，他们之间的争吵没有任何掩饰，狮子看着周金儒，又看着肯德基先生，视线不断徘徊。
“不用理他，他就是个懦夫。”
“阿光，你没事吧？”
周金儒摇头：“没事，放心吧，我会带你离开的。”
“嗯，我相信你。”
几分钟后，大本钟又一次开始荡漾着微光，瞬间，周金儒进入光形态，金色光芒无比耀眼。
他轻轻道：“维娜，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你只管跑，别回头，只要离开梦境，你就能在现实中醒来。”
维娜紧张道：“你想做什么？”
“带你回去啊，做我该做的事情。”
周金儒的身影近乎透明，不远处的肯德基先生静静的看着这一幕，黄褐色的眼睛里闪过痛苦的神色。
“我说，当初，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没有人回应周金儒的问题。
时间到了，他挥出拳头，瞬间打出漆黑空洞，大喊道：“维娜，跑！”
狮子向着空洞跑去，十秒钟时间足够她进入其中，可是越接近，她的脚步越缓慢，无形的牵引力拖着她的身体，近在眼前的空洞，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又是这样，又一次，他们无能为力。
肯德基先生痛苦的闭上眼睛。
“我说过，我和你不同，你真的用尽全力了吗？”
金色光芒越来越强盛，甚至连那雾蒙蒙的灰暗天空都被照亮了，光形态下的周金儒还在不断变亮，他就像一个小型太阳，在冰冷严酷，了无生机的世界，散发着光和热。
颤抖的双腿向前迈动了一步，维娜惊讶的发现自己能动了，虽然只是一点点，来自黑色丝线的束缚确实在减弱！
“你没有！所以你失败了！”
肯德基先生大吃一惊：“你会死的！完整的光形态燃烧的生命力会加速你的死亡！”
“闭嘴！你经历过一样的遭遇，你想过这条路吗？！”
周金儒的眼睛鼻子耳朵里流淌出血液，他感觉自己的脸仿佛烧着了，整个人化作一颗燃烧的流星，砸向那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被吞入其中！
我是会飞的鱼，你们想要折下我的翅膀，现在我来了，你们接得住吗！
他落向地面，潮水般的怪物涌了上来。
无限光芒在粘稠的黑暗中艰难行走，周金儒全力释放力量，没有任何扭曲的怪物能从他手下走过一个回合，全部变成彻底死去的尸体。
“留下吧，留下吧，留下吧……”
精神污染一般的话语流淌在耳畔，周金儒不管不顾，只是向前。
随着他的搅动，黑暗深处剧烈波动，缠绕在维娜身上的黑色丝线突然收了回去，她一个踉跄，撞入空洞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留下肯德基先生一个人停留在原地，慢慢的，他捂住脸，蹲在大本钟天台的边缘。
“这就是我失败的原因，比起任何时候我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做最有利，我对自己的生命看的无比重要，因为我是能改变世界的那一个，这是我的命运，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输了，但也没输。”
大本钟高塔就此崩塌，无数碎石从高空着落，彻底消失。
黑暗深处，周金儒脚边倒着一堆尸体，他仿佛是一个不知疲倦的天生战狂，将能看见的所有扭曲生物全部杀死。
堆积成山的尸体，一颗干枯头颅滚落，他握着支撑身体的枪杆，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流逝。
爆发出远超正常水平的力量，触发了保护机制，力量衰退的比平时更快。
维娜已经离开，果然对方的目标是自己，抓住维娜的目的也是为了引诱自己上钩。
“你为什么不退？！”
“我既然在这里，就不会退缩！”
眼前浮现出一片幻影，同样是在尸山血海之中，那道背影扬起头颅：“我挡在这里，你们别想再前进半步，别说什么傻话，我没想过能活着回去！”
最后生命燃烧殆尽。
“留下吧，留下吧，留下吧……”
无边无际的呢喃铺天盖地而来。
仿佛有无数只手，抓住周金儒的身体，要将他拖入其中。
一道璀璨的银光从他的胸口迸发，裹挟着他，遁入历史，从黑暗中消失了。
……
“目标已经逃离，正在进入观察区。”
章8. 捍卫者之死
凄美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空，到处都是拖着黑色尾焰的流星坠向大地，高耸的火山口喷出夸张的岩浆雨，宛如世界末日般的画面。
一艘飞船维持在距离地面一千两百米的高度快速飞行，昏暗的驾驶舱内，电子屏幕的荧光照在一个男人的脸上。
“尊敬的004号捍卫者，女祭司申请通话。”
“申请通过。”
屏幕的右上角浮现出黑色长发的姑娘，满脸焦急：“你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我的定位系统无法确认你的位置？！”
“我在行星环带第四战区，两个小时前，它沦陷了。”
难怪无法定位，沦陷区的设备基本都失灵了，只有飞船的专用线路还能正常使用。
女祭司急促道：“你快回来，疏散工作需要你来主持，太岳基地的指导建议是退到近地环带，等待反攻时机！”
“疏散工作这种小事你来处理就够了，不需要我，行星环带还有不少战士被围困了，我要把他们带回去，就这样。”
“你……”
女祭司脸色一变，刚开口，画面切断。
男人伸手将摆在右手侧的头盔戴上，低沉的声音回荡在驾驶舱内：“我离开后，执行返回近地环带的指令，最高权限移交太岳基地，”
飞船智能核心反问道：“004号捍卫者，你打算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这帮畜生趁我述职时进攻我的防区，得让它们付出一点代价。”
“仅仅是付出一点代价吗？”
男人微微一怔，叹息道：“我不喜欢你这种口气，你从地球时代就是这样，明月心，真不知道张太岳是怎么创造出你的。”
“我有权过问所有捍卫者的需求，女祭司的建议是正确的，你现在应该返回近地环带，等待反攻时机。”
“你自己回去吧，女祭司会理解我的。”
“她爱你。”
男人沉默了两秒：“我知道。”
明月心又问道：“你爱她吗？”
“不。”
“真的吗？”
男人伸手捏碎了通信装置，让明月心的声音无法传达进头盔内。
他看着满屏幕的字，全都是在劝他回去。
“如果第四战区彻底沦陷，这里将会变成一个巨型温床，孵化那些扭曲的怪物，整个近地环带都将受到威胁，我们要将近地环带的人口撤回星球？”
男人淡淡道：“打开舱门。”
电子屏幕上的字一点一点消除，最后凝聚出一行大字，它问道：“能不能不移交最高权限。”
“这艘飞船并不是我的私人财产，它属于人类，之后太岳基地会做出正确的判断，打开舱门，执行命令。”
飞船的舱门缓慢打开，男人转身离开，背影未曾有半点停留。
大火弥漫的地面还能看见正在激烈交战的战场，随着更多的扭曲怪物穿过天幕，来到这片大地，不时有猛烈的火球爆发，那是已经没有生还希望的战士引爆炸弹，选择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激烈反抗。
这是一场入侵战争，种族之战，没有妥协，没有和平，不需要俘虏，也是灭绝之战。
004号捍卫者从高空坠向地面，他首先来到一处刚刚结束战斗的战场，各种扭曲的怪物正在吞噬血肉，完全没注意有人降临。
轰！
金光乍现，直径一公里变成了圆形深坑，升腾起大量尘埃，没有幸存下来的怪物。
捍卫者弯腰捡起一块铭牌，擦了擦血迹，收纳进战甲内部。
他看向左前方，那边似乎有战斗，身形一动，瞬间就赶到战场，十几名手持链锯的战士冲向数倍于他们的敌人，这是自杀式冲锋，他们做好了决死的准备。
两公里之外，一朵扭曲植物绽开花骨朵，紫色能量炮朝着阵地这边发射，恐怖的威力能不分敌我蒸发所有生物。
然而紫色能量炮到飞在半空时，突然被捕获，当场原路返回，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整片大地都在剧烈颤动，无法移动的巨型花朵发出凄惨的嚎叫，在自己的炮弹中灰飞烟灭。
更有密集的金光剑雨落下，刺穿所有扭曲生物，杀伤一大片。
解决掉眼前的敌人，捍卫者落地，看向十几名链锯战士，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甚至已经开始出现被侵蚀的症状。
有人希冀的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捍卫者长官，援军到了吗？”
“我就是援军，更多的援军还在路上。”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幸存下来的链锯战士心中凄然，虽然他们现在还活着，但是没有补给，没有支援，也没有药物，最后的结局也是死亡而已。
“长官，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们愿意追随您战斗。”
“你们原地防守，构筑防线，尽可能的抵挡敌人，发射信号弹，提醒还活着的都会向这里靠拢，附近应该还有幸存者，我去救他们。”
“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临走时，捍卫者打开战甲的急救部位，将三支治疗针全部留下。
“将就着用，能活一个算一个。”
“长官，您不需要吗？”
捍卫者摇头：“这些东西对我没用。”
他再次化作金光离开，穿梭在这片大地上。
十几名战士原地防守，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士兵靠拢过来，形成一股可观的力量，他们有一定的物资，十几辆车，两门能量炮，以及一名捍卫者。
“长官，食物和饮水都有一些，但我们仍然缺少药物，医疗兵只能用治疗波进行简易治疗，我们需要援军。”
捍卫者咬着一管营养餐，这东西又咸又腻，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可在眼下的环境，能有一口吃的就算不错了。
“药物的问题暂时没有办法，先将就一下，侵蚀度高的人暂时不要加入战斗，轮换休息，我们要在这里持续战斗，我和你们一起。”
前来汇报情况的士兵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他是有想法的，捍卫者的光能驱散侵蚀，如果这位长官能帮忙，艰难的局面会缓解一些，但他说不出口，如果不是这位不知名的捍卫者，他们这一千多人，应该都变成扭曲怪物的食物了。
一次高烈度的战斗打响在两个小时之后，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面对海潮般的扭曲怪物，人类构筑的防线脆弱的像纸张一样，轻轻一戳就能捅个洞。
但他们仍然坚强的活下来了，因为有一名捍卫者存在。
在人类士兵们眼中，这名捍卫者的强大超乎想象，能量几乎无穷无尽，不断向扭曲怪物倾泻火力，造成巨大杀伤的同时，维持住脆弱的防线，虽然有一百多人牺牲，可剩下的人都被他的强大震撼到了。
这绝对是序号非常靠前的捍卫者！
“所有人集合。”
一声呼唤回荡在所有活着的人耳边，他们主动来到阵地中间，能站着的人尽力站着，站不起来的人也坐在地上，近千道目光集中在捍卫者的身上。
人人带伤，但战斗意志高昂，除了继续战斗，也没有别的路能选。
“接下来我会释放一次光，驱散你们体内的侵蚀，但这样做带来的后果是会将扭曲怪物中的精英单位引来，行星环带已经没有光了，任何光都会吸引它们的注意，天幕被击穿的千疮百孔，根本挡不住，也就是说，你们所有人都会在后面的战斗中死去。”
场面陷入沉寂，没过多久，有人大声道：“长官，您先走吧，不用在意我们！人类可以没有我们，不能没有您这样的捍卫者！”
捍卫者的能量不是无限的，释放光就意味着大幅消耗能量，经过那么多的战斗后，他还有多少能量？
众人纷纷出声，恳求捍卫者立即离开，这是一场不必要的战斗。
“不，这是我的决定，我会和你们一起战斗，直到最后一刻，各位，在这场战争面前，我们都是战士，都可以为了守护身后的家园而牺牲。”
他抬起手，温暖祥和的光明从掌心迸发，照耀在陷入黑暗的大地，驱散每一个人体内的侵蚀。
也是这道光，吸引着潜伏在黑暗中的扭曲怪物，它们包围了行星环带的人类最终防线。
捍卫者放弃了用能量攻击，专注于用武器杀伤怪物，他的动作迅捷，没有任何怪物能从他手中逃开，可是他只有一个人，扭曲怪物挡不住他，可是他也挡不住海潮般的扭曲怪物。
一个人类又一个人类被吞没，不管是新兵还是老兵，战士还是射手，无人幸免。
“长官，很荣幸能和您一起战斗，再见！”
那名之前和捍卫者交流过的士兵拉开手雷的弦，与一头狰狞的扭曲怪物同归于尽，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球。
他们只是多活了半天而已。
第四战区沦陷已经是事实，只剩下最后一处战斗还在抵抗。
扭曲怪物的尸体堆积如山，那道身影撑着捍卫者武器站在顶端，将试图接近的怪物斩首，血肉干枯的头颅飞落。
一道冰冷的意识传递过来。
“你是谁？！”
“你瞎了？！”
捍卫者从尸山上一跃而下，长柄武器捅穿两个怪物，体表的光相当微弱，几近湮灭。
那个冰冷的意识惊骇道：“你是004号捍卫者！”
他竟然战斗到这种地步，只要再投入一波力量就能杀死他！
杀死一名序号非常靠前的捍卫者非常具有诱惑力，但不得不怀疑背后有阴谋，这个难缠的家伙，会这么轻易就被杀死吗？
虽然难以置信，但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
想到这里，冰冷的意识决定试一试，为此投入秘密力量也在所不惜，万一能成功呢？
数百道“流星”穿过天幕，砸向地面，那是一个个圆形的茧，没过多久，茧的外壳撕裂，从里面爬出人形生物。
“这就是你们的秘密？”
近乎于人类的面孔，但它们不是人类，都是些伪装成人类的扭曲生物，难以掩饰的死气。
“杀死他！”
一道指令，数百个人形生物冲向捍卫者，一拥而上。
捍卫者无所畏惧，冲上去，一手一个，瞬间轰爆两个敌人的脑袋，原本黯淡的光再次闪耀起来，只是在这金色的光辉中，掺杂着淡淡的血色。
两个扭曲怪物捡起落在地上的武器，砍在捍卫者破残的战甲上，留下两道痕迹，一块装甲脱落。
又有一个怪物举着断裂的长枪冲过来，枪刃刺入捍卫者的身体，一小股血液激射出来。
几乎同一时间，捍卫者手中的武器横扫出去，将三颗头颅斩飞。
“咳咳，模仿捍卫者而伪造出的怪物，拥有强悍的体魄，拥有伤害捍卫者的能力……”
“004号捍卫者，你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这里是我的防区，我当然应该死在这里。”
那道冰冷的意识回应道：“这些生物兵器是送给你们人类的礼物，呵呵，他们会替我们除掉你们。”
捍卫者拔出插进身体的断裂长枪，撑着武器，讥笑道：“就这么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了？”
“你会死在这里。”
“对，我会死在这里。”
锋利的武器从正面刺穿了他的胸口，破败的捍卫者防具再也无法阻挡分毫，唯有代表捍卫者的金光还在闪耀。
噗噗噗噗！
数个头颅飞起，一排尸体倒下。
即便是秘密生物兵器，也挡不住捍卫者。
大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血液顺着头盔的缝隙流淌出来，他咳嗽两声，早就没有痛觉了，呼呼喘气。
冰冷的意识困惑道：“你到底为了什么战斗到现在？”
“你猜。”
“……”
战场的上空，一道虚幻的身影浮现，披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悄然降临。
……
“老四死了。”
坐在沙发里的男人双手交叉，抬起头，看向对面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同伴。
对方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004号捍卫者死了，你告诉我的。”
男人语气凝滞：“就这样？”
“他已经死了，死亡是不可挽回的，需要我解释这个词的意思吗？”
忍无可忍的男人冲过去，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愤怒道：“老四死了！你听明白了吗，他死了，跟我们从旧时代过来的兄弟，他死了！张太岳，我怀疑你现在还有没有半点人性！”
名为张太岳的男人摘下眼镜，淡淡道：“一个捍卫者离去，就会有新的捍卫者诞生，只要你还在，一切就有希望，因为你是人间之神。”
“我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人间之神！从来没有！张太岳，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多少实验项目，你给我听清楚了！老子只想要那些老兄弟好好过完一生！跟着我们从旧时代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老兄弟！
我出去一趟。”
张太岳整理着衣领，仿佛被揪住的人不是他，又问道：“你去哪里？”
“我去给老四报仇！”
男人咬牙切齿道。
“可你是人间之神……”
“就算我是人间之神又怎么样？！四号的死，必须要有蠢货付出代价！！张太岳，我劝你最好准备一下，女祭司不会放过你的，她和四号的关系，我一点都不怀疑她会直接冲进来，拿枪崩了你！”
……
“观察状态良好，已接入目标意识。”
“记忆回溯完毕，允许通话。”
“欢迎登录太岳基地，尊敬的004号捍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