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53. 历史学者的劝告
枯槁的灰白色长发乱糟糟的，人到中年略有些走形的身材，最让人在意的是她的脸，灰败无光，一双死鱼眼，看不到半点生气。
“这里的气味有点大，我开窗通风。”
老板娘重复道：“你最好等一会儿就把窗户关好，尤其是到了傍晚，不要打开。”
周金儒心中有点厌烦，怎么在伊比利亚规矩这么多，不过他既然人在这里，就要入乡随俗。
“好的，我现在就关闭。”
他伸手将窗户关上，但就在即将闭合的瞬间，注意到路对面的墙角处有人正看着自己。
这种感觉很不好，不管走到哪里都像是在被监视。
老板娘眼神呆滞：“你最好不要在这里过夜，下午三点有一班车，你可以坐车离开。”
“那是去哪里的车？”
“去哪里不重要。”
望着老板娘离去的背影，周金儒若有所思的想着，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留在这里？
看来这座小镇有点故事。
周金儒拎着行李下楼，正好看见有人进来，一名披着斗篷的女人，只能从帽子的缝隙里看见一缕棕色的头发。
“一个房间。”
老板娘机械式的重复道：“60块，不过夜。”
匆匆走出旅店，周金儒找到附近的酒吧，他不是要喝酒，因为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短暂停留在小镇的外来者。
酒吧里灯光灰暗，几个人围坐在角落里，而当地居民则坐在一起。
当他进门时，明显注意到当地人纷纷投来视线，一个个都是死鱼眼，难道这座小镇盛产死鱼眼？
“一杯汽水。”
酒保同样也是一名死鱼眼，听了周金儒的话后，他递来的只有一杯清水，却收了一杯汽水的钱。
周金儒重复道：“我要的是汽水。”
酒保微微摇头：“你最好喝清水。”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从里到外，都很不正常。
“兄弟你是来做什么的？”
突然旁边有人拍了他一下。
一名丰蹄男人挤了挤眼睛，周金儒拿着清水，跟在后面走到角落里，外来者们正在抱团。
年长的萨弗拉人抬了抬下巴：“哪里来的？”
“从萨尔贡来的，你们呢？”
“差不多，”萨弗拉人简短道，“尽量不要在这里停留，这地方很怪。”
周金儒点头，手里捧着杯子，他虽然口渴，却没有喝水。
岂止是怪，简直到处都透着诡异。
“下午有一班车，趁早离开。”
“多谢。”
有人刚想说什么，萨弗拉人使了个眼色，便不在出声。
周金儒还不知道这座小镇叫什么，来时卡罗德也没说，于是问道：“这里叫什么名字？”
“哈斯角，当地人都这么说。”
周金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地名实在有点……奇怪。
几名外来者又坐了几分钟，纷纷离去，像是逃跑一样，不敢分散走。
……
距离下午三点还有两个小时，周金儒走出酒吧，返回旅店，他想休息一会儿，别让卡罗德以为自己走了，毕竟还没付车费呢。
当他回到旅店时，看见老板娘还在发呆，便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来到房间。
打开门，房间里的气味依旧刺鼻，只好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让新鲜空气流淌进来。
家具表面掉漆发黄，明显有了年头，挂在窗户边的布帘也同样陈旧。
周金儒坐在床边，铺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吖声，他恶意的揣测自己躺上去，会不会导致木板断裂。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说明一个问题，旅店没有客人。
这点和名为哈斯角的小镇实际状况相符合，当地镇民的怪异举动，光是吓都能吓跑外来者。
咚、咚、咚。
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周金儒先是伸手将窗户关好，才开口问道：“谁在外面？”
“你好，我是住在隔壁的，有些事情想找你。”
之前离开时，确实看见有新的客人到来，周金儒也从情绪感知里发现外面的人，便走过去，打开门，一名年轻的女性就站在对面。
她留着棕色短发，脸说不上漂亮，但也不能说难看，给周金儒的感觉就是两个字，普通。
女人披着斗篷，很难想象在如此炎热的环境里还要裹的这么严实，她的目光先是从周金儒的身侧传过去，扫了一眼房间后，才开口道：“你好，请问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对，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怎么每个人都问同样的问题？
周金儒不厌其烦道：“也许下午就能离开，我租的马车坏了，正在维修，你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是一名历史学者，来自维多利亚，听说过这里的事，想告诉你，最好不要再这里过夜，入夜后可能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又来了。
每个人都这样讲，老板娘，酒吧里的外来者，现在又是面前自称来自维多利亚的历史学者。
周金儒想了想，如果是在一般故事里，这种剧情的后续应该是男主角被激起好奇心，决定留下来一探究竟，最后被卷入一场一去不回的绝路。
可他不是个爱冒险的人。
“你说的对，我打算跟下午三点的车离开。”
“这是个明智的决定，祝你的旅途愉快。”
就在历史学者离开时，周金儒忍不住问道：“你劝我离开，那你呢？”
“这是我的事。”
房门关闭，周金儒的心情无比精彩。
一个历史学者来到一个到处都透着诡异的小镇，并且打算探究事情的真相，莫非为了毕业论文苦恼？
他还是赶紧跑路吧。
想到这里，周金儒再次出门，去找修车厂的卡罗德。
……
“四先生，你打算提前离开？”
“是的，不过不要担心，我会全额支付你的车费。”
络腮胡子卡罗德迟疑道：“可是下午三点的车并不是去盐风城的。”
正如老板娘之前说过的那样，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离开哈斯角。
微笑着告别还在等待的卡罗德，周金儒心情放松，很快就要到三点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
章54. 诡异集会和正义天使（补更3）
下午三点，车没有来。
周金儒的心一点一点沉入谷底，原本说好三点来的车竟然晚点了。
……
下午四点三十，天边的太阳西斜，车还没有来，很可能今天不会来的。
周金儒一脸绝望，没想到这么罕见的事情自己能碰上。
……
傍晚六点，一辆老旧的金属外壳的车缓缓停靠在车站，很难想象即便是维多利亚还在用马车拉货的时代，伊比利亚竟然拥有内燃车。
“今天走不了，路上出了点麻烦，车没有燃料，等明天送燃料的马车来才能走。”
完了。
这就是周金儒心里的想法，人不留人天留人，他想走也走不了。
回到旅店时，正好碰见那名历史学者，对方一脸诧异：“你怎么还没走？”
“我租的马车没修好，原本三点该来的车晚点，没有燃料，在车站抛锚，我不能用双腿走进荒野。”
不知道为什么，历史学者有点同情这个可怜的男人……
“你千万要记住，现在就回到房间，不管外面是谁，千万不要开门，也不要开窗，最好直接睡觉，睡到天亮再离开。”
你说得我一点都不放心。
难道这座小镇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好了，别想那么多，睡一觉就好了。”
短头发的历史学者安抚一句，便独自出门去了。
周金儒在回来之前特地去了一趟修车厂，发现卡罗德的马车还没有修好，原因是车轴断了，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替换，要等到明天才能修好。
老板娘听说了他的遭遇后，只是平淡地重复了历史学者的话，不要离开房间，不要开门也不要开窗户。
周金儒从善如流。
他望着外面淡淡的雾气，内陆城市，而且还是在平原地带，起雾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但在哈斯角已经司空见惯了。
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面，静静的坐在床边，周金儒全力展开情绪感知，一直覆盖到窗户外面的路上。
他正放空自己，忽然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街上多了很多情绪源，并且数量还在进一步增加。
白天根本看不见几个人，到了夜晚全部走上街头，这群人准备做什么？
算了，不出门。
就在他这么想时，只听见房间门口的楼梯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有人正在挨户敲门。
砰砰砰！
门板被粗暴的敲响了。
一个平淡的声音传来：“吃饭了，出来吃饭了。”
周金儒没出声，坐着就像一块石头，对敲门的声音无动于衷。
几秒钟后，脚步声远去，同样机械的声音重复刚才的话，由于其他房间都是空的，因此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临走时，对方喃喃细语道：“吃饭了，吃饭了，新鲜的肉，吃饭了。”
过了许久，周金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山岳技能正在高亮，也就是说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影响他的精神。
“应该不是针对我。”
从之前其他人的表现里，他隐约能猜到什么。
新鲜的肉？
本来挺正常的一句话，周金儒听在耳朵里，有一丝渗人的感觉。
“拟态技能，拟态，我试试。”
他开始模拟接触过的老板娘，由于是第一次尝试，拟态的效果并不好，多尝试两次后，终于勉强能做到以假乱真。
悄悄莫出门，走下楼梯时，黑夜里，人影绰绰，街头游荡着许多当地人。
这些人的情绪源都与之前老板娘的状态类似，失去了个人情感，也失去了最基础的理智。
“吃肉，吃肉，吃肉……”
几乎所有人都在低声念着吃肉，声音重叠在一起，嗡嗡嗡，在深沉的黑夜里回荡，能把胆子小的人吓坏。
饶是周金儒有一颗大心脏，也一阵阵犯怵，头皮发麻。
时不时有当地人摇晃的身体撞上来，幸亏拟态技能，他能混在其中，跟着走，没有被发现。
这是什么地方？
眼前的画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耳边也传来海浪拍击的声响，哗啦啦，一阵接一阵。
双腿踏在冰冷的海水里，一点点漫过膝盖，聚集在这里的哈斯角人纷纷举起自己的双手，似乎在拥抱什么存在，连寡淡的神情都开始变得虔诚。
由于周金儒是用拟态技能模拟当地人的状态，他更没有虔诚可言，所以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发什么神经。
“呜……”
低沉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仿佛来自深海之下的鲸鸣，悠长，深邃，直击心灵，一股难以言喻孤单笼罩在心头，让人忍不住对伟大的存在顶礼膜拜。
水流缓慢流淌，大海在收缩，远离他们的双腿，一道黑色的身影渐渐浮现，发出虔诚的声音：“主为你们带来了食物，新鲜的血肉，能缓解你们的渴望。”
噗通。
一口布袋扔在沙滩上，只露出脑袋，周金儒定睛一看，正是此前离开的历史学者。
她怎么被抓了，而且还要变成被精神控制的当地人的食物？
周金儒一时无言以对，随后陡然想起一件事，除了送货上门的历史学者外，是不是还有别的倒霉蛋被哈斯角的当地人吃掉了？
当他看见旁边的当地人都露出牙齿时，心头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那个黑影低沉道：“我们当中混进了一只老鼠！”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别人都能露出牙齿，唯独自己严严实实的戴着面具……
就在周金儒以为露馅时，突然一道霹雳打过去，劈在黑影身上。
藏在人群中一道身影掀开斗篷，披着醒目制服，中等身材的浅绿色头发女人挺身而出，向前挥出手里的刺剑，又是一道霹雳扫过去，打在昏迷不醒的历史学者身边，驱赶试图接近她的人。
周金儒只看了一眼，发现还是一位顶着光圈的萨科塔。
“邪恶，终将被制裁！”
咔嚓！
一道粗壮的闪电从天而降，声势浩大，比所谓的雷法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但周围的当地人纷纷涌了过去，如果不攻击这些人，萨科塔很快就会被淹没。
“神会庇佑虔诚的信徒！”
嘭！
一道光圈从萨科塔的身边爆发，瞬间将靠拢的当地人击飞。
章55. 我想起一个朋友（补更4）
但是你这样没办法救人啊。
周金儒暗暗摇头，他伸出双手，用力按在前面两名当地人的肩头，整个人凌空而起，张开双臂，就像低空滑翔的雨燕，弯曲双腿，飞身扑向那道黑影。
他的突然出现吓了黑影一跳，拔腿就跑，但突然就栽倒在地，失去意识。
周金儒的膝盖压在对方的身上，右手握着一把短刀，锋利的刀刃贴着对方的脖子，刚准备开口逼问，身下的黑影恢复意识，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猛烈挣扎起来。
刀刃用力划过，却没有想象中切开血肉的触感，像是从什么光滑的坚硬物体表面划过去，根本没有造成伤害。
周金儒心头一沉，知道自己可能碰到最棘手的存在，对方压根不是人，或者经过改造后，拥有人的外形，却和人存在一定差别。
想到这里，手里却没停，一道电流迅速打过去，虽然比起天使的雷电源石技艺差了很多，但好在距离很近，必定会打中，造成伤害。
果然，电流命中怪物的身体，黑影剧烈颤抖起来，随后再次一头栽倒。
周金儒一边卷起狂风将围拢在历史学者身边的当地人吹的东倒西歪，一边旋开绑在手腕处的强力光源，照在对方身上。
他看见的是一个人形的怪物，撕开黑色衣服的豁口露出藏青色的皮肤，依稀可见细小的鳞片，身体还在不断抽搐。
精神冲击！
又打了一道近距离冲击后，怪物彻底不动了。
此时萨科塔连续打倒数名当地人后，喘着气，突然发现周围的人纷纷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她早就注意到除了自己外，还有人潜伏在这里，不知是敌是友，现在看来是自己人。
周金儒压根不知道天使的想法，一手扛起昏迷不醒的历史学者，一手拎着同样失去意识的怪物，心想自己应该往哪里走。
“来这边！”
天使高呼一声。
他没办法，只好跟着过去，总不能带着这两个家伙招摇过市，万一还有别的同党，他当然能跑，可历史学者就完蛋了。
……
二十分钟后，车站的内燃车车厢里。
借着车里的灯光，萨科塔看清了神秘人的样子。
一个奇怪的人，戴着金属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这样的人很常见，绝大部分都是为了神秘感和装酷，也有少部分真的有实力，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不选择隐藏身份。
咣当。
周金儒将怪物扔在车厢的地板上，声音低沉：“这家伙怎么处理？”
没想到能抓一个活口，萨科塔也没想好，只能先关着，等伊比利亚的审判庭来了人再说。
用拘束带捆好怪物，又锁上车厢门，周金儒缓缓出了口气，他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呆。
“你是哪里来的，伊比利亚审判庭，还是公证所接了黑单来做任务的？”
周金儒想了想：“都不是，我是一个流浪者。”
流浪者？
我看你是赏金猎人吧，流浪者有这么强的实力，还做什么流浪者？
这家伙肯定不会简单，短短一分钟内用了两种源石技艺，瞬间击倒那个怪物，抓了俘虏，至少也是大师级猎人。
“我来自公证所，你可以叫我蕾法。”
淡绿色头发的天使自我介绍道。
听到这个名字，周金儒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没控制好自己，直接笑出声。
天使疑惑道：“你笑什么？”
“我想起一个朋友。”
“女性朋友？”
“嗯，也是个天使。”
萨科塔人更加疑惑：“很少有拉特兰人会用蕾这个字，你说的这个朋友，我应该认识才对。”
周金儒摇头：“不，你不认识。”
炸学校的蕾某人现在还没出生，而且，你们也不可能有关系。
蕾法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她累了一晚上，此时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车里，感叹道：“我找这个家伙找了两个月，想亲手抓住他，没想到却落在你的手里。”
“我第一次来到伊比利亚，这家伙到底是什么？”
“一个可怜的家伙，伊比利亚靠近海洋，甚至部分城市就靠海洋生存，但是海洋比想象中还要危险，如果你真的是第一次来到伊比利亚，我劝你现在就回头，永远不要再回来，不要接近海洋。”
天使好心的劝说，周金儒不想听，他是深海的天敌，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而且，远离海洋，不敢接近，就没办法和某只虎鲸有共同话题，他要一碗水端平，雨露均沾，不能厚此薄彼。
天使继续絮絮叨叨：“我还征用了这辆车，到时候还给审判庭，不知道要给多少钱。”
等等……
周金儒好像听见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转向天使，后者一愣，不明所以。
“这辆车是你征用的？”
“是啊。”
“它本来应该在今天下午三点抵达这里？”
“对，但我临时有事，就先去了别的地方，再过来时，车没有燃料了。”
周金儒：“……”
原来我被困在这里，都是你的问题！
他看天使的眼神颇为不善。
“你怎么了？”
天使不解道。
“呀……”
历史学者缓缓醒来，头疼欲裂，仿佛在大学食堂被人灌了几瓶高卢红酒，睡死过去，醒来后恨不得拿锤子给脑袋开个瓢。
周金儒没好气的收回视线，这倒霉蛋终于醒了。
历史学者呜呜道：“我在哪儿？”
“你还好吧？”
蕾法关切道。
“不太好。”
历史学者只记得自己出门探寻秘密，后来就失去意识，再后来，就在这里了。
她不会被打劫了吧？！
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口袋里的东西都在，衣服也还算完好，看来不是打劫。
那就是被撞了。
“你差点就被杀死，幸亏这位先生及时赶到，是他救了你。”
历史学者眼神呆滞，一时间难以接受，转头看见周金儒的金属面具，差点又吓晕过去。
蕾法叹息道：“你的面具看起来比较吓人。”
周金儒心底道，她要是看见我的脸，你就得给她做急救措施。
“是你救了我？”
“不只是我，还有你旁边这位小姐。”
章56. 又是欠债上班的一天（补更5）
“谢谢你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我……对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克拉拉·西柯，维多利亚皇家大学历史系学生，因为看到关于哈斯角的简报，于是就来探险，寻找秘密，作为毕业论文……”
历史学者的表情无比苦涩，毫无疑问，她的计划不但失败了，而且连自己都差点丢掉性命。
“幸运的是你还活着，不要再想别的了。”
蕾法安慰道。
但克拉拉还在纠结自己的论文：“明明我看到的简报上说哈斯角的居民会有一种特殊的仪式来提高收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看的简报和真实情况存在一定差距，下次还是小心点，最好别在一个人来了，弄不好就会丢了性命。”
一直没说话的周金儒开口道：“先等等，我们可能有新的麻烦了。”
“什么？！”
蕾法吃了一惊，连忙向窗外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游荡在街头的当地人围拢过来，泛着幽光的眼睛就像看见猎物的野狼，露出锋利的牙齿。
“不止一个怪物！”
“他根本不重要！”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历史学者脸色惨白，拼命地蜷缩在角落里，捂着脸，不知所措的颤抖。
周金儒大喊道：“这辆车还能开吗？”
“没有燃料了！”
“一点都没有了？”
“有，只有一点点，开不了多远！”
“你会开车吗？”
“不会！”
周金儒抬头望着悬挂在车顶的电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从右手处摸出连接线，随便找了一个插口怼进去，只听见嘭的一声轻响，连车灯都熄灭了。
蕾法紧张道：“你干了什么？”
“别说话。”
周金儒轻声道。
他竖起左手的手指，做了一个开始的动作。
嗡！
强烈的电流声瞬间贯穿整辆车的电路，车灯再次亮了起来，他的右手中传来明月心的声音。
“正在接入能源！”
如果这是一辆传统意义上的内燃车，周金儒一点办法都没有，但这里是泰拉大地，而且现在的工业还相当原始，车的概念尚且停留在畜力模式，并没有进入内燃车时代，但面前这辆车，不但能实现车的基本功能，还能使用电能，超出不止一个时代。
换句话说，伊比利亚根本拿不出这辆车，它只能来自更高层次的文明，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阿戈尔。
阿戈尔会用内燃车吗？
这就是个笑话。
“快点火，我们要被包围了！”
“真是的，博士每次叫我出来都是碰到危机。”
周金儒当然自己能跑，但身边这俩就完了，他不能见死不救。
原本趴窝的车忽然打响了引擎，蕾法正用刺剑将一名试图爬上车的当地人打下去，车身猛烈震动，她一下子没站稳，险些摔倒。
这辆车怎么能动了？
还有那个女人的声音是哪里来的，怎么自己听不懂？
周金儒顾不上蕾法在想什么，坐进驾驶座，双手握住方向盘：“我们走！”
他一脚踩着油门，车一头顶在车站的围墙，直接撞破围墙冲了出去。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只见一辆车，掀起大量的灰尘，疾驰而去。
蕾法大声道：“我们要去哪里？”
“不管去哪里，先离开哈斯角！”
周金儒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还是明月心厉害，竟然能驱动这辆车。
“博士玩的开心吗？”
“还好。”
双手离开方向盘，车仍然平稳地开在路上，甚至会自动转弯，加速，以及刹车，因为开车的根本不是他……
又开了一阵，车缓缓停在荒野里，这次彻底抛锚了。
蕾法头顶的光圈一闪一闪：“哇，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金儒好奇是不是天使们都会这样，他见过能天使的光圈会变亮，莫斯提马的光圈会幻化出七彩的光，甚至就连送葬人的光圈都会扩大和缩小。
“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手段。”
谦虚。
蕾法对神神秘秘的男人刮目相看，总觉得他有一个很大的秘密。
“你真的是流浪者吗？”
“不然呢？”
天使不说话了，适时地闭上嘴巴，转而看向克拉拉：“你感觉怎么样？”
克拉拉哭丧着脸：“我想回家。”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是个人都想回家，并且在一段时间内闭门不出，直到心理创伤修复。
周金儒默默叹了口气，他也想回家，可是要怎么回去？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现在安全了。”
噗通。
车厢里面传来一声异响，周金儒回头看去，只见此前昏迷不醒的怪物醒了，并且还在用身体冲撞车厢门，奈何它被拘束带捆着，用不上力气。
“让我来，”蕾法刚想去，被周金儒拦住了，“我对这种东西很有经验，你可以在旁边看着。”
周金儒手里多了一把短刀，走到车门前，拉开门瞬间，一脚就踹了过去，他的动作非常快，就像一阵风，蕾法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看清。
怪物被这一脚踢的倒飞出去，撞在车厢上，甚至撞出了凹痕。
刚才还在惊叹四先生的速度，蕾法看见这一幕，顿时脸色一垮，这辆车的损伤，到时候审判庭肯定都会将账单寄给公证所，赚的钱都不一定够赔。
唉，又是贷款上班的一天。
另外一边，周金儒一脚踏在怪物的身上，对于勉强能看出人形，但本质已经不再是人类的生物，他一贯都是厌恶的。
“你应该能听得懂我的话，说实话，别逼我，你会后悔的。”
他的鞋底用力碾在怪物的后背，冷酷的样子令蕾法眼中异色连连。
“愚蠢的人类，你根本不懂主的伟大，就像蚂蚁永远不会明白人是怎样的存在。”
滋滋滋！
噼里啪啦！
怪物剧烈颤抖，强劲的电流电的它浑身冒烟。
“别用人这个称谓，你不配，既然放弃了作为人存在，就老老实实当怪物。”
怪物艰难道：“你会后悔的！”
又是一道电流。
周金儒盯着奄奄一息的怪物，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多自以为是的家伙，难道变成怪物后，它们就能活的更好？
章57. 见者有份
后面的蕾法见状连忙喊道：“快停下，别杀了它！”
周金儒原本已经打算停手了，听见天使的声音，便起了几分心思，似笑非笑道：“那么，蕾法小姐，你打算支付我多少佣金？”
佣金？
蕾法先是一愣，脱口而出：“你不是流浪者吗？”
“我是流浪者，但不是慈善家，你接任务的赏金，我要分一部分。”
话说道这里，蕾法心中稍稍一想，其实这个男人说的也没错，要是仅凭自己，恐怕没办法顺利救下克拉拉，说不定连怪物都抓不住。
她咬着牙：“行，要分你也可以，你必须和我建立合同！”
“没问题，现在它是你的了。”
周金儒心里想着，蕾法完成任务后回去，公证所问她任务是怎么完成的，她不可能撒谎，肯定要说有一个叫四先生的人打倒怪物外加救人，弄不好再有其他天使来调查真实情况。
而自己的身份变成赏金猎人就好多了。
游荡在这片大地的猎人有很多，谁会在乎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四先生？
再给自己弄一笔钱只是顺带的。
周金儒觉得抓到一个活的怪物，就足以引起匆匆赶来的审判庭注意了，蕾法的报酬肯定不少。
另外一边，蕾法心里一阵不痛快，万万没想到看起来还算正派的男人会在最后关头敲竹杠，简直白瞎了她的期待。
瑟瑟发抖的克拉拉弱弱地举起右手，小声道：“那个，我也可以给你一笔钱，你能再保护我吗？”
周金儒和颜悦色：“没问题。”
蕾法暗暗在心里给这家伙打上贪财的标签，掉钱眼儿里了，见钱眼开。
车厢内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几分钟后，克拉拉主动开口道：“我们要在这里停留多久？”
天使坐在一侧的椅子里，解释道：“没多久，我在来之前就呼叫了审判庭的支援，哈斯角的异常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最后再找到这里来。”
见气氛缓和一些，周金儒也坐下来，他对哈斯角的异常有点兴趣，便问道：“你们知道哈斯角是怎么回事么，我是说当地人，他们怎么都长着死鱼眼？”
一听见这个问题，克拉拉兴奋道：“这个我知道！”
果然是历史学者，涉及她的专业领域，劲头涌上来，抢答道：“这和他们一次悲惨的在遭遇有关，传闻中，三十多年前，哈斯角曾经发生了一场大地震，灾难摧毁了一切，就在当地人缺少食物和饮水而陷入困境时，有人跪下来向未知的存在祈祷，神奇的是他们得到了响应，从一口原本已经干枯的水井里打到了可以食用的鱼，很多人由此活了下来。”
“听起来挺不可思议的。”
周金儒仔细琢磨着，难道当初哈斯角人向深海邪魔祈祷，让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
蕾法不满地哼了一声，她是拉特兰的天使，对这类说辞本就有抵触情绪，肯定都是克拉拉道听途说而来，有时候传言和真相相差十万八千里。
“我们当时都在现场，你没有从那些当地人的祈祷中发现什么吗？”
蕾法皱眉道：“我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怎么可能，周金儒都发现了异常，萨科塔却毫无反应？
嘶。
公证所放她出来做任务，该不会是看上她的灵感太低，不容易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有那么一瞬间，周金儒觉得公证所可能在第五层。
三个人又说了几句话，缓解紧绷的神经，就连一开始脸色苍白的克拉拉都露出一丝笑容。
“你是怎么来的？”
蕾法看向周金儒，后者将自身在伊比利亚的遭遇讲了一遍，当说到等下午三点那班车时，天使的表情明显不太正常。
原来他被困在哈斯角的原因是自己征用了班车……
蕾法只觉得双颊发烫，太丢人了。
“哎，你们看，好像有人来了。”
克拉拉紧张的指着车窗外面，有两个光点正在快速接近，没过多久，两匹马匆忙赶到，马背上是一男一女。
那个男人用马灯照了照车里的人，大声道：“我们是伊比利亚审判庭的外派人员，请问是拉特兰公证所的蕾法小姐吗？”
顶着光圈的天使主动站出来，应答审判庭的问话：“没错，就是我，旁边两位都是我的朋友，需要我提供身份证明吗？”
“哦，不，不需要，蕾法小姐，你的特征非常明显，不可能有人能伪装成你。”
之前说话的那位男性登车，往里面看了一眼，当他看见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怪物时，惊奇道：“你们还抓了俘虏？”
蕾法忍不住看了一样旁边的周金儒，哼哼道：“活的，还没死，你们想个办法，别放跑了。”
这可不得了，竟然还抓了个活的，审判庭一定会非常重视。
男性执法者看蕾法的眼神都变了，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天使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匆匆下车，回去找同伴商量情况。
蕾法斜着眼睛，对周金儒说道：“我说你，我帮你挡枪，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非常感谢，您辛苦了。”
蕾法：“……”
天使捏紧了拳头，她想要的可不是一句口头感谢。
“那个，赏金的事……”
“该给多少就给多少，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
周金儒也惊奇，难道天使都很缺钱吗？
他印象里能天使是个烧钱大户，月光美少女，说不定还要和德克萨斯借一点，送葬人大部分工资都用来给红云花销，弄的小沃尔珀抗议了好久，安茄子花钱也大手大脚的，不是买电影，就是找可颂弄典藏版，至于安德切尔，他正在攒钱，打算弄一把威力更大的弩。
“真的不行吗？”
周金儒摇头：“真的不行。”
开什么玩笑，除了他的干员，谁能从他的口袋里掏钱出去？
恢复精神的克拉拉好奇道：“蕾法小姐，你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
“这、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历史学者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放弃继续追问。
章58. 聚散离别
大概一个小时后，几辆马车行驶过来，哗啦一声，下来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审判庭武装人员。
“非常感谢，蕾法小姐，你做了我们一直想做的事情，我们会给拉特兰发函，表彰你的功绩！”
一名须发皆白的教士热情洋溢道。
“剩下的收尾工作都交给我们，审判庭会安排一辆马车，送你们去海岸城市休息，不用担心费用问题，由我们全部负责。”
临上马车时，蕾法追问道：“哈斯角要怎么处理？”
老年教士认真道：“根据我们的观察，那个地方已经遭到非常严重的污染，关于那里的当地人，审判庭会加以甄别，揪出隐藏在平民当中的邪魔信徒，请不要担心，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误会一个好人。”
由于蕾法是拉特兰人，她最多只能过问，至于该怎么做，那是伊比利亚人的事情。
她只好说道：“有些人一时误入歧途，需要有救赎的机会，千万不能一刀切。”
“审判庭会把工作做好的。”
……
颠簸的马车上，周金儒靠在一边闭目养神，他是个外人，比蕾法还要外人，没有人来盘查他，就已经是看在蕾法的面子上了。
他问了鱼眼卡罗德，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只能默默祝福络腮胡子安全。
克拉拉全然不用担心，她有合法身份，不过此刻俨然成为惊弓之鸟：“海岸城市安全看吗？”
“很安全，海岸城市的人口超过十万，并且随着城市的扩张，还在进一步增长，如果危险，人们早就跑了。”
“那就好。”
等到下午时，土路上来回的马车明显增多了，甚至还有十几辆车组成的车队，这就意味着他们快到了。
远远地，一声清脆的鸣叫飘来，咸涩地吹拂脸颊，毒辣的烈阳也变得温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呈现出醉人的色彩。
周金儒从马车里向外面看去，他们正在一片高坡上，下方就是繁华的海边城市，嘈杂的人声随着风儿飘扬，之前遭遇的惊吓似乎都已经微不足道。
这是人类社会的感觉。
“嘿，我们到了！”
马车缓缓在城外停下，周金儒是双脚踏在坚实的地面，心里踏实不少。
他忍不住向海面看去，深蓝色的海面波光粼粼，折射出夕阳的色彩，无限温柔，看不出半点可怕狰狞。
汐斯塔的海只是个很大的内陆湖，比起伊比利亚的海岸，实在太渺小了。
“那是什么？”
克拉拉伸手用五根手指梳理棕色短发，极目远眺，发现视线尽头有一座屹立在海岸边缘的高塔。
“那是灯塔，海边经常会有迷雾，灯塔就是用来指引那些迷途的旅人的。”
“原来是灯塔，我在维多利亚的多伦郡也见过类似的，不过外形看起来不太一样。”
“好了，我们进城。”
蕾法拉着克拉拉，周金儒跟在后面，三个人走向海边城市。
不得不说，从高处向下俯瞰时，这座海岸城市的外形呈现出一艘大船的模样，等真正接近了，却像一道城墙。
城务官扫视着奇怪的组合，一个拉特兰天使，一个维多利亚人，一个神神秘秘的外来者，更奇怪的他都见过，早就见怪不怪了。
“欢迎来到海岸城市，这是你们的临时身份证明，注意夜晚不要在外面逗留，更不要随便靠近沙滩，要去玩水也白天去。”
手里捏着小小的卡片，周金儒感慨万千，经历千辛万苦终于来到这里了。
蕾法问道：“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克拉拉疲惫不堪：“先找个地方休息吧，过几天再离开伊比利亚，我要给家里写一封信。”
周金儒沉吟片刻，认真道：“我打算留在这里住几个月，也许一两年也说不定。”
“你打算在这里长住？”
“嗯。”
这座海岸城市很快就会将名字改成盐风城，比起陆地上那些尚在雏形的移动城市设计图，它显然有着更大的野心。
从盐风城的外形就能看出，它的目标是深邃的海洋。
不过在周金儒的时代，伊比利亚的海岸城市遭遇大静谧的打击，彻底瘫痪了。
……
一个外乡人在盐风城租住房屋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周金儒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合适的地方，此时他已经拿到蕾法支付的赏金，以及克拉拉给的保护费。
“你真的打算长住？”
“也许吧。”
克拉拉多停留了一个星期后返回维多利亚，而蕾法也在接到审判庭对哈斯角的处理报告后准备离开。
这天下午，两个人走在还算繁华街道，天使正在做最后的努力。
“拉特兰的医疗水平很高，远在伊比利亚之上，更别说远在海岸边的盐风城，我实在想不明白你留在这里有什么好处。”
周金儒摇头：“没有好处，但我就想留在这里，蕾法，我的脸不是普通医疗就能治好的，你回去吧，有空给我写信。”
蕾法似乎有点气恼：“你就这么想当一名赏金猎人？这么多天，你获得的赏金只有从我这里拿到的钱……”
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话里有歧义，天使微微红着脸，又强调道：“跟我回拉特兰吧，难道我还会害你？”
“当然不会，蕾法，你不用再劝我了，回去吧，记住我说的话，给我写信就好了。”
油盐不进的家伙！
天使板着脸，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两个人没有道别，也没有再见一面，蕾法匆匆离开，返回拉特兰。
周金儒再次回归到孤独，一个人在海边行走，回头看着自己留下的一串脚印被海潮抹平。
他拿一根木棍，在柔软的沙滩上涂涂画画，画到最后一笔时再破坏内容，什么都没留下。
距离哈斯角事件二十天后，有一位客人找上门来。
“四先生！”
鱼眼卡罗德憔悴了不少，原本腆着的肚子缩小了。
“卡罗德你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这是你的车费，谢谢你送我一程。”
卡罗德推辞再三，最后还是收下了。
他憨厚地笑着：“四先生，也不是我送你来盐风城的，太抱歉了。”
章59. 灯塔看守者（补更6）
“没办法，谁碰见那样的事情都很艰难，我能理解。”
周金儒也跟着笑了几声，他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问道：“卡罗德，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我挺好的，那些事情都过去啦，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这就好，卡罗德，你想过去内陆国家工作吗？”
内陆国家？
络腮胡子连连摇头：“我全家都在伊比利亚，从来没有离开过，真要我去内陆国家，也不知道该怎么生活，留在这里挺好的，谢谢你的关心。”
“那好吧，不过，以后不要再接近哈斯角了。”
“那地方我再也不想去了。”
送走卡罗德后，周金儒坐在自家门口陷入深深的沉思，因为他发现卡罗德眼睛已经有了变成死鱼眼的趋势。
这么明显的特征，那些审判庭的人没道理忽视，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放长线，钓大鱼？
他看着卡罗德送来的行李陷入了沉思。
……
时间又过去一个星期。
周金儒第一次尝试接触那座海边的灯塔，今天天气不太好，起风了，海浪卷起来，摔打在礁石上，粉身碎骨。
灯塔的门紧锁，不过观察锁孔边的刮痕，显然是有人住在这里。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敲门，转身离去。
在盐风城，灯塔是奇怪的建筑，很少有人会谈及它，甚至了解的人都不多。
“你问那座灯塔，它好久以前就在那里了，的确有一名灯塔守护者，平时深居简出，即便是经常在海边游荡的孩子，都很少能见到。”
从那天起，周金儒几乎每天都要去门前转一转，一个月后减少了频率，因为他找了一份工作。
盐风城的大图书馆缺一个管理员，他就去应聘了，然后顺利就职。
图书馆内有很多书，大部分都是在介绍伊比利亚的风土人情，也有从别的国家传输过来的故事书，说是大图书馆，其实馆藏并不多。
周金儒一边工作，一边翻阅各种书籍，感叹这个时代的不便，书的纸张过于脆弱，容易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从而造成一些不可避免的损失。
……
一转眼，他在盐风城度过了半年时光，随着冬季的来临，南方炎热的天气也收敛了脾气。
租住屋内，男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丑陋的皮肉长出不少，依稀可见曾经的样貌，他想再有一年半载就能彻底恢复了。
在这段时间内，克拉拉和蕾法都寄来了信件，其中克拉拉已经顺利毕业，之后成为一名实习生，就留在大学内工作，而蕾法就相对忙碌一些，她又接了两个任务，东奔西走，在信的末尾，她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遍，什么时候来拉特兰。
周金儒仔细阅读着信件，天使就像小女孩一样，隐晦地表达自己的小姐妹都已经结婚了，自己也已经二十四岁，再过几年就是老姑娘了。
他一边构思措辞，一边回信，当一封信写完时，摆在手边的信封早已被窗边吹来的风掀飞了。
“我的信封……”
他不属于这里，没有办法在这个时代定居。
……
时间缓慢地流淌，再过去三个月，海边竟然罕见地结冰了。
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潮席卷了盐风城，急速降温，弄的大家都措手不及。
就在风雨之中，许久没有动静的灯塔点亮了，柔和的光无惧恶劣天气，指引着旅人的方向。
周金儒再次来到海岸边的灯塔，这一次大门敞开，似乎是在迎接客人。
他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又一次转身离去，没等走多远，背后传来一个女人清冷的声音。
“你这人，来来回回，来了又走，到底想干什么？”
“你好，我只是好奇，灯塔的看守者是什么样的。”
周金儒看着站在灯塔门口的女人，留着一头深色长发，穿一身青色长裙，眉目清秀，很耐看。
女人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我想看到的，已经足够了。”
周金儒抬腿要走，女人又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四先生，我就在盐风城的大图书馆工作。”
这一天过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直到第二年的四月，一封信送到周金儒的办公桌上。
“邀请函？”
傍晚时分，温和的海风轻轻吹拂，灯塔的门敞开着，女人坐在台阶下面，双手撑着头，似乎在等待什么。
“你好。”
周金儒的声音唤回女人的意识，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还是之前那张面具，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
“很抱歉今天才有时间请你来，因为我了解到一些事情，一年半前在哈斯角发生的那场悲剧，你也参与了对吗？”
周金儒抬起腿，在女人的身边坐下，两个人之间保留了两米的安全距离。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那座小镇已经不存在了，它在地图上被抹掉了。”
周金儒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早已有所猜测，没想到得知消息时，还是忍不住发出叹息。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伊比利亚的审判庭从来没打算放过被污染的镇民，留着他们的目的是为了钓出更大的鱼。
他轻声问道：“那件事的结尾是什么？”
“去年发生的那场寒流席卷了伊比利亚大半的海岸线，一位大人物死在袭击中，那些怪物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就是结果。”
“这样啊，我除了接受现实，还能表达什么？”
女人沉默了两秒：“也许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他们的目的是吸收你，如果你不同意，那么就会有人监视你，因为你是不稳定因素。”
面具下，周金儒的脸上仍然有淡淡的笑容：“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女人不说话，默认的这个说法。
她之所以说这些，目的就是为了让周金儒能自己离开。
“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再见。”
周金儒起身离开。
他不会走，也不会答应审判庭的要求，留在盐风城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找一处安静的地方隐居，等待恢复实力，然后离开这个时代。
章60. 你就是四先生？（补更7）
一转眼，第六个年头过去了，盐风城的规模比以前变得更大，容纳的人口也更多，修建的基础设施愈发完善。
周金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脸已经完全恢复，长成以前的样貌，完全可以不用戴面具。
在这六年间，每隔一段时间，克拉拉都会给他寄一封信，早在四年前，克拉拉结婚了，丈夫是一名伦蒂尼姆人，她也成为大学里的讲师。
而蕾法，第二年就断了联系，周金儒寄出最后一封信后，便不再做这件事。
萍水相逢之后，各自天涯。
“四先生早。”
一名年轻人向他打招呼。
六年间，大图书馆经过两次扩建，藏书规模是当年的好几倍，因此也增加了不少员工，大多数都是周金儒一手带出来的，在这里，没有人不知道他。
“早上好。”
周金儒的胳膊下面夹着文件袋，路过拐角口时，与一位淡蓝色中长发的少女擦肩而过。
惊鸿一瞥间，他回身再去看，少女的背影渐渐远去。
有点眼熟，只是没认出来是谁。
他继续走自己的路，殊不知在继续向前走时，少女也停下来，看着他离去时的样子。
“四先生，这是新入库的书籍，可能要重新分类。”
“东边还有些空间，再弄一个分类应该可以，还有，通知下午参加中学生考试的人，不要迟到。”
“好的先生。”
周金儒伸手将几本散落在桌子边缘的书放回它们原本的位置，与馆长打了一声招呼，先一步离开图书馆。
海岸边的灯塔关闭很久了，守护者不知去向，周金儒在门口坐了很久，心想她早晚有一天要回来。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看见之前那名图书馆偶遇的少女拎着鞋子，白嫩的双足踩在沙滩上，踢着浪花，似乎思考些什么。
周金儒站起身，风吹过他的衣服，也吹起对面少女柔顺的中长发，她同样抬起头，两个人四目相对，一团浪花打在岸边，淹过姑娘好看的脚踝。
“你好。”
他开口道。
“你好。”
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周金儒只好说道：“抱歉，打扰你了。”
“没有哦，我只是在闲逛。”
“那，再见。”
“再见。”
男人转身离开。
他的心底充满疑惑，这个姑娘就是絮雨吗？
看起来不太像啊。
回到居住点时，周金儒拿出钥匙拧开房门，他刚进去，忽然察觉背后有人，猛然回头，发现站着一名陌生人。
陌生男人开口道：“四先生，你就是四先生吧，我听说过你。”
“你是谁？”
“我是审判庭的大审判官，这是我的证件。”
男人出示证件，周金儒却不想看，只是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能让我进去吗，我们不应该在门口谈话。”
周金儒让开身体：“请进。”
他的房间里非常整洁，也很简单，除了一张书桌，一架衣柜，一张床外，没有别的物件。
“你的生活一直这么辛苦吗，我记得当初审判庭给了不少赏金。”
周金儒拿出水杯，给大审判官倒了一杯温水，笑道：“你知道盐风城的物价吗，这地方有很多人，但粮食大部分来源都从内地过来，虽然这里有海资源，但在人口面前，根本填补饱肚子，这就带来另一个问题，食物的价格要占据日常开销的很大部分比例。”
“这些都是市政官的工作，我不会过问，”大审判官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四先生，你曾经表明自己是赏金猎人，可是自从你来到盐风城后，再也没有接过一次任务，我感到很奇怪。”
“这一点都不奇怪，我现在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为什么还要去过刀口舔血的生活？”
大审判官不说话了，因为理由很充分，他没道理继续纠缠。
周金儒默不作声的拿回主动权，坐在执法人员的对面，轻声道：“你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确认我在干什么，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们碰到了一点小麻烦，需要帮助，最好是专业人士的帮助。”
“你凭什么觉得我很专业？”
“你很强，哪怕只是纸面上的很强，就符合我们的要求，赏金的数字会让你满意，至少不用再过这么贫苦的生活。”
周金儒的手轻轻拨弄着水杯，淡淡道：“你们碰见的不是小麻烦，也不止一处麻烦，由于某些原因，你们没办法集合更多的人，却不得不面对强大的敌人，也许会有盟友，但盟友远不如自己能掌握的力量来的可靠，我说的没错吧？”
大审判官眼前一亮：“你果然是专业的！”
“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一趟。”
“你去干什么？”
周金儒无奈道：“今天下午有一场中学生毕业考试，现在只能改上自习了！”
……
伊比利亚更南方的位置，一处营地扎在山坡上，远远看去，只见远处的海平面黑漆漆一片，像是有人倒了一大瓶墨水。
几十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水面，气氛格外凝重。
“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那些阿戈尔人通知我们出击。”
提出这个问题的人不满道：“为什么我们要接受那些阿戈尔人的指挥？！”
毫无疑问，他问的很蠢，因为这么久以来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没过多久，有人喊道：“大审判官来了！”
风尘仆仆的大审判官不仅来了，还带着一个人。
“这位就是四先生，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周金儒暗暗吃惊，原来自己这么出名吗？
“你就是四先生？”
“我不像？”
有人语气不善：“这几年来，假冒四先生名号的骗子太多了，大审判官不会找了一个假货吧？”
周金儒更加吃惊了，六年来，他深居简出，平日里两点一线工作生活，极少外出，竟然还有人借他的名号招摇撞骗？
大审判官尴尬道：“确实有很多骗子自称四先生，他们怀疑你，很正常。”
一名孔武有力的壮汉勾勾手指，挑衅道：“反正我们也是辅助工作，来来，你要证明自己，就先打倒我！”
章61. 第一类接触（补更8）
周金儒许久没动过手，早就生疏，他见大审判官一言不发，默许了这场挑战，也有几分试探的意味。
送上门来的沙包他没道理拒绝，也省的这帮人再来挑战。
“有什么规矩吗？”
大审判官淡淡道：“别打死人就行。”
“行。”
话音刚落，只见那名挑衅的壮汉一头栽倒，好半天爬不起来，看得周围一群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有人看见自称四先生的面具男怎么动手的，那个实力不俗的家伙直接倒地，难道是请来的托？
连审判官都吃了一惊，目光忍不住在周金儒身上扫了扫。
大概七八秒后，壮汉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脸皮涨的通红，暴跳如雷：“有本事别用那些歪门邪道的手段！”
周金儒只是说了一个字“好”，他抬起自己的双手，当着所有人的面背在身后，再闭上眼睛，如此张狂的一幕彻底激怒了壮汉，他还从来没被人这般轻视过。
簸箕大小的拳头照着面具男的脸砸过去，声势浩大，让人觉得哪怕是一块石头也会被轻易砸碎。
可那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在千钧一发之际，轻轻侧身闪过，避开了这一拳，非但如此，他还伸脚绊了一下，只见壮汉一下子失去平衡，再次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土。
“你！”
壮汉手脚并用爬起来，想冲过来，刚迈出一步，第三次摔倒，哼哼唧唧的，好半天都没能动弹。
大审判官立即制止这场不公平的战斗，四先生对这些人就像大人对小孩，连比斗都谈不上，纯粹是欺负人。
“好了，现在你们还有谁不相信他是真的四先生？”
没有人说话。
看周金儒的眼神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怀疑和轻蔑。
“那就让我们现在开始布置，来两个人把他扶起来，都去那边说。”
……
“阿戈尔人的深海舰队正在外海域游弋，寻找目标，根据他们的情报，近期很有可能会出现海嗣登陆的情况，我们要做的就是解决掉漏网之鱼。”
大审判官共享他所知道的情报，海嗣的名字令周金儒心头疑惑，问道：“海嗣是什么？”
“一种深海生物，理论上它们不应该上岸才对，不知道怎么回事，近期突然变得格外活跃，阿戈尔人为了打击海嗣，组织了这次的军事行动，当然，我们只能充当辅助，真正的主力还是他们。”
由于周金儒之前展现出来的实力，以及大审判官的偏向，只有他一个人会提出问题，然后得到回答。
“还有更多的情报吗？”
“很抱歉，我也没有，其实大部分情报都是阿戈尔人传递的，连照片都没有，我们知道的也很少。”
这样说来，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守在这片海岸，等着海嗣自己上岸。
周金儒想起一条成语，叫守株待兔。
这是最笨的办法，可能对于现在的伊比利亚来说，也是最可靠的。
……
第一天在风平浪静中度过，除了海水的颜色有点不太正常外，其他没什么特别的。
周金儒在山坡上看了一整天海面，感觉自己就像犯了傻的鲁滨逊，没事就看海面，希望能发现一点什么。
在此期间，被教训了三次的壮汉扭扭捏捏的摸过来，问是用什么办法轻易击倒他的。
当然，他不可能得到真正的答案，即便知道了也学不会。
在周金儒的眼中，这些人实力还不到精英干员的水准，也就比基层干员稍微强一点罢了。
第二天和第三天一样都很无聊，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不会出什么大麻烦时，在第四天的凌晨，营地的宁静被打破了。
周金儒在一片嘈杂声中被吵醒，他一个鲤鱼打挺，快速钻出帐篷，顺着众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遥远的天边下起了一阵流星火雨，灰色的天空都被火光染红了，俨然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紧接着，大地开始轻微颤动，海平面沸腾起来，水花溅起十几米高，小山一样的浪潮向岸边拍打而来。
“到底怎么了？”
很多人心中都有这样的想法，可惜没有人能解答疑惑。
“快看，好像有什么东西朝这边过来了！”
远在天边，似乎有一道流星偏离了方向，朝着他们近前的海岸边飞来。
两秒之后，大审判官脸色狂变，吼：“快跑！”
原本还停在山坡上看戏的战士们闻声而动，压根就没有人怀疑，全部转身狂奔，只恨少生了两条腿。
那是什么？
周金儒眼前一片恍惚，他仿佛看见同样的流星穿过天幕，落在自己的面前，只不过那是他的记忆吗？
跑出去一段距离的大审判官回头一看，四先生竟然还停在山坡上，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咬牙，又折返回来去拉人，能跑多远算多远，总不能被这玩意砸死。
近了，更近了！
周金儒盯着越来越近的“流星”，就连跑来拉他的大审判官都推到一边去。
“你不要命了！”
“你错了，这是我的敌人。”
周金儒纵身一跃，从山坡上跳下去，抬起右手，正对着“流星”。
审判官想象中的撞击和大爆炸都没有发生，“流星”竟然悬停在半空中，山坡下面，那个男人奋力推动手臂，那“流星”倒飞回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海水中，宛如巨石，激起千层浪！
霎时间，海水涌了上来，几乎淹没到山坡下面，当潮水退去时，海滩上多了许多浅海植物。
这些植物像是长了腿，扭动着身体，张牙舞爪的向内陆爬行。
紧接着，又有鱼骨一样的怪物从海水中爬出来，迈开四条腿，跑的比它的同类还要快。
距离最近的周金儒捏起拳头，猛地向前一挥，以他为圆心，前方呈现出扇形的深海怪物被炸的粉碎，隐约可见电芒在空中乱舞。
不对，这些东西根本不值一提，真正可怕的那个家伙在哪里？
周金儒眼观八方，甚至展开情绪感知去寻找，陡然间，五十米之外的沙滩上，突然隆起一块沙包，急速向他冲来！
章62. 深海外神
周金儒瞬间进入主观时缓，急速后退，钻入沙子里的怪物已经扑倒面前，只见一支利爪自下而上探出来，直奔他的胸口。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雷电从周金儒的指尖迸发，打在那怪物身上，他的右脚踢在身前的利爪上，整个人倒悬在半空中。
怪物张大了口器，发出阵阵声波，炸飞了一大片沙滩，甚至连附近的海怪都被波及。
大审判官眼前一花，大量沙子从天而降，他连忙护住身体，再次恢复视线时，发现不远处的沙滩上多了许多怪物。
“那是什么？”
四先生的对面有一个奇形怪状的怪物，不像是人，更不像是动物，双方正在对峙。
周金儒也说不明白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他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放跑了。
怪物的身躯颤抖着，狰狞的口器中不断流淌出粘液，紧接着，它臃肿的身体裂开一道口子，保护躯体的外壳就像蜕皮一样，散落在周围。
整个过程，总共持续了两秒。
完成蜕皮后，出现在他们眼中的怪物变得轻盈，有了四肢的特征，甚至还有几分人形的影子。
海潮之中，不断有海怪爬出来，令人惊奇的是它们纷纷避开蜕变后的怪物。
“那些就是我们的敌人！”
大审判官吼道。
他身边聚集着之前跑开的佣兵，这帮人干活还是挺利索的，很快便进入状态。
“可是四先生为什么不动手？”
……
周金儒疑惑的看着对面的怪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家伙正在尝试和自己沟通。
深海来的怪物总是这么特别。
他不是不想动手，而是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将目光投了过来。
是试探，还是别的原因？
在盐风城生活了几年，时常在海边行走，从来没有今天这样的经历。
他的手在背后悄悄握成拳头，一道道电芒环绕，就在动手的前一刻，不远处的海平面渐渐浮现出巨大的阴影，深邃浩瀚的意志像海啸般降临，瞬间压死了所有的海怪。
还在挥舞武器的佣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旁边的大审判官脸色狂变，鼻子里流淌出一行血痕，身体承受不住可怕的压力，险些跪倒在地。
“为什么会这样，那到底是什么？”
深海中的阴影还没有浮上水面，带来的影响已经开始改变局势。
不同于那些普通人，可能在他们的眼中，海水只是单纯的发黑，没什么不同，但在实力高强的大审判官脑海里，目前的局面已经不是他能应对的了。
周金儒连忙丢下那怪物，飞快来到大审判官身边，用力拉起他的身体，低声道：“快走吧，别回头，这里将会变得非常可怕。”
血流进嘴里，大审判官脸色苍白，抓紧周金儒的手，眼神坚毅：“你是我请来的，很抱歉现在又变成你的负担，我还有一点力量，让我帮你吧。”
“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帮我，而是将这些人都带走，难道你愿意看见大量伤亡？”
“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
周金儒想了想，笑道：“我是盐风城大图书馆的管理员。”
目送大审判官带着那些还不了解情况的佣兵离开，也许有人已经察觉到什么，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周金儒背对着海面，他没有回头，但天空却在这一刻黯淡下来，连光芒都被遮住。
在普通人看来，他的身后什么也没有，不过是潮起潮落的海滩而已。
可是在一些特殊的人眼中，只要看一眼就足以让他们陷入疯狂！
体型高大，甚至遮住半个天空的扭曲怪物睁着巨大的眼珠，盯着站在岸上的那个男人，大量蠕动的触手铺满的海岸，分泌出大量黑色的液体，将沙滩染成黑色。
扭曲怪物发出无形的声波，像风一样吹过大地，可触碰到那个男人时，他就像一块坚硬的礁石，不但无动于衷，甚至还挡住一部分。
“隐藏在深海之下的怪物，光是发出的声波就能造成精神损伤，你不应该来到岸上。”
周金儒的身后浮现出人形虚影，他缓缓转过身，丝丝黑线编织成细密的网，全身包裹在黑色大衣在之下，头盔取代了面具。
“我听不懂你想说什么，但是可以确认一点，你是我的敌人，你们都是。”
男人举起握成拳头的右手，他的身体开始发光，变得半透明，下一秒，一束光砸在那怪物的身上，遮天蔽日的躯体凹陷下去一块，一点一点向深海挪移。
怪物张大了口器，一道道无形的波扩散向四面八方，可是那个男人的身影就像一座山岳，根本无法撼动哪怕一分一毫。
……
汪洋大海之上，宁静的海面，出现了一个凹陷下去的坑，海水都被挤压到四周，这个坑还在不断扩大，激起数十米高的巨浪！
“有没有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飞行在半空的探测器观察到这一幕，信号的另外一边，屏幕前，聚集在一起的阿戈尔人惊叹道。
“不知道，设备侦测到在伊比利亚南边的某处海岸，出现剧烈的数据波动，疑似海嗣大面积登陆，可这又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们的舰队正在那边游弋，现在还不清楚怎么回事。”
“等等，那束光是怎么回事？！”
屏幕中，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在深海之中，不但如此，大片大片的海水炸出比巨浪还要夸张的水柱！
“不行！什么也看不见！”
……
变成光的周金儒冲向巨型海怪，将它推回到深海之中，以他目前的实力，即便再次超载也不可能杀死对方，更何况还没办法超载。
“你，你是谁？”
一个冰冷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周金儒不说话。
“你看起来很眼熟，是哪位捍卫者？”
仍然没有得到回应。
“愚蠢的人，同样都是外来者，为什么你们对阿戈尔人会态度友善，而对我们却是另外一副态度？”
周金儒哼了一声，重重地挥出拳头，冷淡道：“因为我们是愚蠢的人！”
章63. 流浪者
金色的光停留在空中，下方是一片汪洋。
他亲眼看着那巨型海怪沉入海底，遭受捍卫者力量的攻击后，即便不死也受了很重的伤，恢复时间要用年来计算，也许一百年后它都不会彻底恢复。
比起那些爬上岸的海怪，周金儒隐约觉得这家伙来头不小，甚至还能和自己对话，不会是深海的外神吧？
他管不了那么多，积攒的捍卫者能量快耗尽了，他必须赶紧回到陆地。
双脚踏在坚实的地面，解除状态，一股脱力感涌上来，周金儒一下子失去平衡，半跪在地上。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自己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用凯尔希的话说，水桶破了几个洞，修修补补，不再漏水，可现在又有几个地方开始漏水了。
……
“这就是海嗣，活着的海嗣，和我们之前抓到的有很大不同，也是造成舰队严重损失的重要原因。”
几名阿戈尔研究人员盯着特制牢笼中的怪物，两眼放光。
“原本我们应该在没办法抓住的，但发生了一个意外。”
负责介绍的研究人员推着架在鼻梁上的眼睛。
有人追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了？”
“不清楚，但是我们比对了以往的海嗣语言目录，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各位也许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海嗣说，它们非常重要的神，遭到重创，是一个人类做的。”
“一个人类？”
“怎么可能？！”
“也许，这是我们的机会，有了这种特殊海嗣，可以展开深海猎人计划了……”
……
“好无聊啊。”
盐风城的海岸灯塔边，坐着一名只有六七岁大的小女孩，正双手撑着头，时不时的向海平面看一样。
她的师父说，只要海水上涨到台阶，就赶紧爬上灯塔。
刚刚海水确实涨了一点，但很快就退回去了，并且再也没有涨起来。
灰暗的天空也渐渐明亮起来，渐渐地，灯塔散发出的光便不如自然光亮了。
小女孩打了个哈欠，扭曲扫视一眼，忽然发现远处有两个人走过来，其中有一个竟然还是她的师父！
“师父在干什么？”
只见那个看起来比较严厉的女人，架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对方脸上还戴着面具。
“师父！”
小女孩大喊一声，不过她的声音都被海风吹散。
不远处，男人抬头看了一眼，低声道：“那是你徒弟？”
“算不上，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我从岩湾镇捡来的，那里有一座灯塔，但早就没有看守者了。”
“这片大地有很多无家可归的小孩。”
“你是来抬杠的吗？”
周金儒苦笑道：“不是，谢谢你，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走回来。”
女人没说话，直到走近灯塔时，她才轻声道：“刚才那个是你吗？”
“你说哪个？”
“捍卫者，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你的捍卫者能量波动，而且协议也没有生效？”
周金儒愣住了，脑海里蹦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没想到守着灯塔的不知名女人，竟然是捍卫者？！
他拼命打伤外神，却没有被感应到捍卫者能量，难道是因为序号靠前的缘故？
见周金儒不肯出声，女人也没有追问，她只是说道：“你的身份暴露了，不要说审判庭，就连阿戈尔人都要找上门来。”
“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有多快？”
周金儒看着女人：“你很希望我赶紧离开？”
“你不走的话，我可能也会暴露。”
“我会走的，也就这一两天，我在盐风城呆的太久了，是时候出去转一转。”
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两个，听不懂说什么。
周金儒扶着墙，努力站直身体：“为什么我们捍卫者要掩藏自己的身份？”
“因为这片深海。我们太强大了，人们畏惧我们的力量，但凡深海给他们一点好处，有人就会转向深海的怀抱，用张太岳的话来说，要防止深海打捍卫者的牌，就是这么简单。”
“他是怎么做的？”
“让人们都畏惧捍卫者这个概念就行了，既然惧怕我们，当然也会惧怕深海，至于怎么做到的，在你告诉我你的序号前，我不会告诉你。”
周金儒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问道：“你的序号是多少？”
“021号。”
021号能坦白，他却不能。
女人有点失望。
“那，再见，021号。”
“再见。”
周金儒独自离开。
他回到租住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后从床底下拿出几年都没用过的旅行箱，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可带走的，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些个人用品，最后是存下来的钱。
站在镜子前，伸手慢慢解开面具的扣带，脸皮阵阵疼痛，一滴血液从缝隙里流淌出来，滴落在水池里。
艰难的摘下面具，出现在镜子里的那张脸，丑陋，难看，令人作呕。
这就是强行使用捍卫者能量的代价。
周金儒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不后悔，只是感到茫然。
手边的面具已经有些磨损了，也不知道这几年塔拉特过的怎么样。
熟练地完成清洁工作，将面具重新戴好，周金儒坐在书桌前，写了一封辞职信，托门口的信使送到大图书馆去。
不能亲自去辞职，一来可能会和寻找自己的人撞上，二来馆长肯定会挽留，毕竟突然辞职不是正常的离职流程。
但他不得不走。
周金儒拎着旅行箱，踏着星光，一个人离开，离开这座生活了六年的城市。
入夜后盐风城仍然很热闹，具有种族特色的乐器奏响，疲惫的人们举起酒杯，纵情歌唱，伴随着咸涩海风，将热情传播到每一个人身上。
年轻的姑娘拉着同伴的手臂，欢快地跳舞，花格子裙摆轻轻飘扬，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
“先生，要来一杯吗，第一杯免费！”
热情洋溢的姑娘抓着周金儒的手臂，邀请他喝一杯。
“不了，我不喝酒，谢谢。”
“那好吧，祝你今天生活越快！”
姑娘也不在意，转身去寻找下一位客人。
周金儒离开人群，双肩披着喧嚣的繁华，走入深沉的夜色。
章64. 飞云之下
行驶在荒野里的马车，男人透过车窗向外面看去，清澈的天空一碧如洗，连云都少见。
周金儒离开盐风城有两天时间了，他的目的地是伊比利亚的边境，随后离开这个国家。
但就在今天，这辆四人乘坐的马车上多了一位客人，而此刻，淡蓝色中长发的姑娘正好奇的看着他。
由于马车上只有他们两位乘客，因此偷看的举动就变得光明正大。
“小姐，你在看什么？”
姑娘赶忙收回视线，小声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周金儒想了想，认真道：“我们在盐风城的大图书馆擦肩而过，在海岸边灯塔问候过，现在又碰在一起，确实是见过的。”
难怪这姑娘时不时的看过来，原来是在确认身份。
“啊，抱歉，我的记忆偶尔会有差错，所以会认错人，真是对不起。”
周金儒也打量着她，姑娘披着中长发，穿一身方便长途旅行的便装，小腿边放着手提箱，双手正不安的放在身体两侧，面对男人的目光时，害羞的低下头。
这应该就是絮雨吧？
总觉得和记忆里有不小的偏差。
他印象里的絮雨是个挺安静的腼腆姑娘，面前这位的性格却带着一点欢脱。
“你也要去边境吗？”
姑娘点头：“这么说我们顺路？”
顺路确实是顺路没错……
周金儒没有继续说下去，闭目养神，他从车夫口中得知，伊比利亚南部海岸线遭遇了不小的灾害，甚至有部分地块都被染上深沉的黑色，彻底废弃。
那应该是深海怪物登陆时带来的影响。
尤其是他面对深海外神时的那片土地，已经彻底变成黑色了。
……
南方的天气总是多变的，天空的风吹来一块云彩，遮住了太阳，明艳光线像是被人遮上了帘布。
车上的两个人在一次尴尬的聊天后交换了彼此的称呼。
周金儒心里发笑，四先生是他的称呼没错，可絮雨为什么自称雨小姐？
孩子气一样的姑娘。
他们穿越国境，来到中立土地，这里没有国家的概念，只有在荒野里求生的人们。
“四先生，你走了那么远的路，找到自己要去的方向了吗？”
“还没有。”
“那我们就一起走吧，正好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多年以来，周金儒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身边突然多一个姑娘，有点不习惯。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结伴同行，后来就在某个聚落有了个家。
……
对于雨小姐来说，四先生是一个古怪的人，平时很少说话，也不与人交流，就像一块石头，将自己封闭起来。
他一开始戴着面具，不肯摘下来，后来又换了一个头盔，让不少邻居都猜测是不是毁容，或者有某些传染疾病，比如麻风病。
可这个谣言不攻自破，因为四先生的肢体关节正常，他甚至还是一名医生，救助了不少患者。
也许他就是个奇怪的人吧。
这对同居的男女，很多人都问过他们是不是夫妻，或者什么时候结婚，但答案的都是否定的。
雨小姐笑着说以后会考虑的，转过脸时，眼神里都是忧愁。
她是一个受到诅咒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幸福。
对于每一位女性来说，爱情和婚姻都是美好的，但在她身上，却成了诅咒。
幸福总是短暂的，等到诅咒降临时，留给他人的只有余生的痛苦和悲伤。
也许是时候离开了。
……
今天他外出看诊了，一整天都不在家。
雨小姐看着房间里两个人生活过痕迹，他们不是情侣，也不是夫妻，更没有发生关系。
可这层关系始终都在，并且日益加深，她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忍不住，迈出那一步，然后给这个男人带来至深伤痛。
要收拾的东西很多，也很少，每一个都有不想割舍的回忆。
窗边花瓶是他们一起砍价买的，气的老板瞪眼睛。
床上睡的枕头是自己亲手缝的，糟糕的针线活让他笑了很久。
绝大部分家具都由他打造，然后……
雨小姐拿起小小的木雕，那是他们定居后没多久，男人用做衣柜多出来的料雕刻成的，他暗地里做了很久，以为她不知道，哈，其实她偷偷的看着呢。
一滴水珠滴落在手背，砸成水花。
她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再晚一点就来不及走了。
匆忙收拾好东西，擦干眼角的泪水，雨小姐拎着箱子，当她走到门口时，却发现门口坐着一个人，背对着正门。
“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我、我有点急事，要离开几天。”
男人点点头：“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你……”
雨小姐的心砰砰直跳，她想走，但双腿发软，迈不开，走不动路。
明明已经忍住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出来。
她沙哑着声音：“你放我走。”
男人站起来，挡在门前，轻声道：“也许你想独自面对什么，不愿意告诉我，这是你的选择，我支持你做的决定。”
他让开路，夕阳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如果你想走，你是自由的，我从来没有拦着你，更没有将你锁在我的身边。”
雨小姐一边哭，用右手捂着脸，但泪水还是止不住，她的身边无比沉重，每走出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勇气，走到门口时，已经泣不成声。
突然间，一只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臂，紧接着用力的抱住她，怎么也不放开。
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这里谁都知道我很好说话，但现在，我决定变一变，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如果你不想留在这里，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可你依然要走，我也不会拦着。”
雨小姐的额头紧贴着男人的胸膛，哭声隐在喉咙里，她的双臂同样抱着他。
她的勇气没有了。
剩下的都是甜蜜和对未来的憧憬，夹杂着隐约的担忧。
过了许久，雨小姐睁着红肿的眼睛，声音沙哑而慵懒：“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人想了想，说道：“从你在床边坐下时我就回来了。”
啊？！
雨小姐又惊又羞，自己之前的样子，岂不是都被他看见了？！
章65. 属于自己的伊亚四号
“这是你现在的样子？”
摘下头盔和面具的四先生，他的脸看起来像是被融化了，鲜红的皮肉露在外面，依稀可见血管和神经组织。
雨小姐第一次见到时，吓了一跳，她随后调整过来，生怕自己的举动伤害到他。
“对，我使用了自身无法承受的力量，这是第二次，不过看起来比之前那次要好一些，等到我的身体适应后，就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
原来是这样，难怪四先生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雨小姐想了很久，最后发现什么忙也帮不上，她不是医生，最多只能站在旁边看着。
“我以后想学医。”
周金儒笑道：“学医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以我的经验来看，学医的同事除了会医术，一般都比较能打。”
雨小姐疑惑道：“能打？”
“他们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病人，如果不能打，可能就会被病人伤害。”
似乎是这样的道理，可雨小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到周金儒重新将面具和头盔戴好，他拉着雨小姐的手，低声道：“我们搬家吧？”
他们在这座荒野城镇生活了七年，是时候离开了。
而且……
周金儒又说道：“你没有发现一件事吗？”
“什么？”
“我和七年前有变化吗？”
“诶？！”
仔细去想的话，除了看不见脸外，他的声音几乎没有变化，即便再辛苦的劳作，身型也不会松垮，包括保持旺盛的精力，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三十多岁的人。
由于医疗条件和生活条件的匮乏，荒野城镇的居民很少能活到高龄，大多到了三十多岁就会显得格外苍老。
理论上，四先生应该会很长寿，但这样一来……
雨小姐的心再次揪起来。
“你不用担心，剩下的都交给我。”
这一次，她很安心。
……
搬家计划已经定下来了，但在真正离开之前，发生了一件始料未及的意外。
四先生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男孩，他饿了两天，漫无目的在荒野里走，险些就变成野兽的食物。
近些年，中立土地也不太平，维多利亚和高卢的战事白热化，就连萨尔贡也牵扯在内，兵荒马乱，再加上收成始终都不太好，大家过的都很艰难。
“我不小心打破了一只瓦罐，爸爸很生气，他打了我一顿，后来跟我说去城外的树林里拿丢在那里的锄头，找不到就不要回来，我没有找到，也不敢回去，后来就迷路了……”
听到这里，雨小姐彻底明白了，眼神里充满同情，因为这样的事情在她所居住的城镇也有发生过。
养不起孩子的家庭会用同样的方式减少人口，因为多出来的一张嘴成了沉重的负担，连生活都很难维持下去的人，不得不做出残酷的选择。
四先生几年来都在帮助附近的人，有些得到了改善，更多的也只是让压力稍微缓解。
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也没有志同道合的伙伴，这条路走的格外艰难。
“你叫什么名字？”
咽下一口食物的小男孩含糊不清道：“亨利，我叫亨利。”
……
“你想留下这个孩子？”
雨小姐看着周金儒的后背，心中有些不安：“你太忙了，我希望你能有一个帮手。”
四先生是城镇里最好的医生，没有人不尊重他的，也不敢不尊重他，因此在生活方面多会得到关照，而他平时又很忙，经常要忙到深夜才回来，如果有一个帮手的话，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雨小姐本来想充当助手的角色，可是在一次感冒发烧后，便被“辞退”了。
“培养一名医生需要付出的努力超出你的想象，我也不确信亨利愿不愿意当一名医生，”周金儒想了想，看着雨小姐失落的表情，心软道，“我尽量带着他，亨利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要从最基础开始学。”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镇民们发现四先生出诊时，身边多了一个学徒。
这样的日子又过去了一年，他们终于要搬家了。
坐在马车上的亨利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瘦弱的小男孩长大了许多，看着另外一辆马车上的四先生和雨小姐。
他们要去一个新的地方安家，听说目的地是一座维多利亚境内的山城，名叫平磐。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新的萨尔贡王族比预想的更有扩张的野心，连雨林都即将成为萨尔贡名义上的领土，战争即将爆发，再不走就会被波及。”
“好，我听你的。”
对于这些事情，雨小姐一般都听四先生的话，这个男人从来不会乱来。
周金儒将雨小姐抱上马车，坐在她的身边，心想自己是不是在创造历史，没想到在平磐隐居的四先生竟然真的是自己，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历史？
一晃十几年过去，他没有半点衰老的痕迹，始终保持25岁时的巅峰状态。
而且，隐约能感觉到身体变得更加强韧，这次恢复后，他有信心进入捍卫者状态后，不会再肉体崩溃。
那么，他是一点一点变强，还是慢慢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
……
去平磐的路还算太平，没怎么受到阻拦。
那座山城和周金儒记忆中的不太一样，繁华程度高一些，人口也更多，看来在维多利亚的移动城市真正崛起前，它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强盛。
到了一个相对文明的世界，周金儒卖了塔拉特给他的一袋金币，只留下一枚作为纪念。
他用这些钱买了一块地皮，并且请来当地的建筑队，开始修建自己的伊亚四号，并且干起老本行，一名医生的工作。
傍晚时，两个人一起去买菜，蔬菜店的老婆婆非常热情，经常问你们小两口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山城偶尔会下雨，他们打着伞，步行回家。
随着时间推移，亨利长成了大孩子，并且有了自己的姓，艾克特。
伊亚四号的夜晚很宁静，雨小姐坐在摇椅里，手里捧着日记本，笑得花枝乱颤。
“先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吗？”
章66. 猎人和猎物
“我记得，盐风城的大图书馆，说实话，那次真的是意外，我回头看你，没想到你也回头看我，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去盐风城？”
“我不知道啊，就是想去，也许是命运吧，要不然我也不会遇见你。”
周金儒故意板起脸：“后来就被你缠上啦！”
经过这些年的休养，他的脸逐渐恢复了，在伊亚四号时，可以将面具和头盔摘下来。
雨小姐拧着眉毛：“那可不好说，在路上的时候，你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甩开我，为什么最后又留下？比如那次在车站。”
周金儒记忆犹新，那时候他刚和雨小姐同行，恰好在伊比利亚边境的车站换乘，由于情况比较乱，来往进出的马车和人流很大，他们一不留神就走散了。
……
起初他的想法是赶紧走，即便絮雨是个好姑娘，他也不能在这个时代多纠缠，于是就一个人找去维多利亚的车。
拎着旅行箱穿过车队时，心里想的都是那个傻姑娘会不会被骗，又走了几步，最后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折返回去找。
好不容易回到原点时，一眼就看见淡蓝色中长发的姑娘站在原地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人，即便有人上前搭讪也都拒绝了。
“你怎么还没走？”
周金儒有点后悔回来，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雨小姐的眉毛弯成漂亮的弧形，可爱的睫毛眨呀眨，轻声道：“我在等你呀，万一我走了，你回来看不见人，那该有多失望？”
周金儒：“……”
他本来想问万一我不回来怎么办，转念一想，还是没把这么低情商的话说出来。
其实周金儒不知道雨小姐离开了大概半个小时，偷偷补了妆，画了眉，又点了睫毛，脸蛋看起来既漂亮又水润。
女人的漂亮一半靠天赋，另外一半靠后天功夫，天生丽质没错，但真要素面朝天，指不定多丑呢。
至于四先生会不会回来，她也不敢肯定，万一一去不复返，那就只能自认倒霉。
当周金儒出现在她的视野内时，雨小姐终于相信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也知道猎人和猎物是双向的，她在寻找猎物的同时，自身也会变成猎物。
终于，她真的爱上这个男人了，从猎人变成了猎物，心甘情愿。
……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甩开你？你主动贴上来，我怀疑你是来骗我的，有戒备很正常，但是一想，在伊比利亚的边境，万一你被人拐走卖掉，那就太可惜了，还不如便宜我呢……”
雨小姐越听越觉得这家伙说的过分，伸出白嫩的脚掌，踢在他的大腿上，嗔怪道：“你好讨厌啊~”
她又哼哼道：“我又不是真的喜欢你，要不是你要我留下来，我早就一个人走了。”
周金儒捉住她的足踝，捏在手心，歪着头：“你要想走，有那么多机会，为什么还要跟我来平磐？嗯，伊亚四号的女主人，这个名字不错。”
“你！”
雨小姐羞恼，又想踢他，奈何被抓住脚脖子，使不上力气。
她喘息道：“你这个坏蛋，快放开我！”
“我放开你，难道就不坏了吗？”
雨小姐惊呼一声，被男人抱起来，忍不住用双手抱紧他。
周金儒还未开口，她先一步说道：“事先说明，我不和你结婚，更不会和你生孩子，所以不要来求婚了。”
“我还没开口呢。”
“除了这两样，其他没意见，你如果真的想做，我愿意。”
周金儒意外道：“为什么不愿意结婚和生孩子？”
“这是我的秘密哦，还不能告诉你。”
雨小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可想象中疾风骤雨并没有降临，男人将她平放在床上，转身离开，甚至还关上门。
躺在床上的姑娘双目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絮雨的理由，即便她不说周金儒也知道，她的心早就是他的了，始终不肯迈出那一步的原因，只有一个。
阿戈尔姑娘的种族特性，可以说是恩赐，也可以说是诅咒，她一直为此担忧，上次要离家出走也是这个原因。
在种族特性研究领域知之甚少的周金儒毫无办法，只能求助他人，时隔多年，也不知道紧急联系地址还能不能用。
他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借着信使的翅膀，跨过千山万水，飞向他要求助的那个人手中。
……
即便如此，日子也是要过的。
亨利长大了，长成年轻的小伙子，得到充足的营养后，身高直逼周金儒，样貌也十分英俊。
“先生，我不想学医了。”
当他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时，脾气古怪的先生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责骂，而是温和的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现在的亨利·艾克特完全能胜任一名普通医生的工作，甚至还能客串外科医生，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令他很好地生活下去，可就在这个时候，他选择转行。
“我不想再当医生了，医生不是万能的，有太多我救不了的病人，有些无药可医，有些有药不医，学医根本没用！”
当一名医生的无奈在于很多时候只能看着病人一步步走向死亡，却无可奈何，当初如果不是絮雨要求，他也不会让亨利学医，如今半路转行，也算自己的选择。
“亨利，你说的对，医生不是万能的，有时候，医生连自己都救不了，你不想当医生，我不反对，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只希望你不要忘了一件事。”
“先生您说。”
“在这片大地上，能救人的不只有医生，有些病，也不是医生能医治的。”
“先生……”
“好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支持你。”
……
三个月后，一座名为西卡的照相馆开业了。
“小姐，先生，你们站得太分开，再紧密一点，对，就是这样，你们的手臂应该挽在一起，对……”
咔。
一张像素并不是很高的照片被冲洗出来。
雨小姐轻轻锤了一下身边的男人，他竟然在拍照时还戴着头盔，简直大煞风景！
章67. 爱代表着生命的一切
草木葱郁，水声清脆，干净的水源沿着河道流向下游。
双手捧起冰凉的水，雨小姐感受着潮湿的水汽，好奇道：“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周金儒望着那条瀑布，其实要找到它很简单，从平磐附近的河流逆流而上，基本就能找到源头。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这里很好，就是太安静了。”
“这样啊。”
雨小姐拍着周金儒的手臂，笑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们快回去吧，你不是说今天还要出诊吗？”
“嗯，晚上回去可能会晚一些。”
“行了，我知道了。”
两个人返回伊亚四号，随后周金儒背着医疗箱出门，径直离开平磐，驾车来到平磐几公里之外的一座荒野聚落。
它位于交通要道的中转站，不少信使都在此处停留，获取补给，交换情报。
周金儒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由于来往的信使人数众多，因此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推开荒野聚落里唯一一家酒吧的木门，临近夜晚时，这里聚集了不少客人，他艰难的穿过人群，来到吧台，看见酒保身后的橱柜里摆着一支空的白兰地，伸出右手，做出四的手势。
“我要三块钱的白兰地。”
“抱歉先生，没这个价格的，而且白兰地也不会这么便宜，如果你真的有兴趣，去二楼的客房，上楼梯右拐第三间。”
周金儒抛出三枚硬币，快步爬上木制楼梯，来到指定的房间门口，敲了两下门，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请问有白兰地吗？”
吱吖。
木门应声打开一条缝隙，他迅速钻进去，反手关上门。
微弱的灯光下，一位女士正坐在书桌前，她甚至都没抬头看是谁进来。
“这是你二十年来第一次给我写信。”
银白色头发的菲林女士平静的看着男人，仿佛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周金儒有点尴尬，只好说道：“我们距离上一次分别还没有二十年呢……”
“哼，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老，像你这样的怪物，没有被人怀疑过吗？”
“我一直都戴着面具和头盔，极少有人能看见我的脸，而且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七年，这片大地很大，交通工具和通讯方式比较落后，我离开后，所认识的人，这一生基本都不会再见面。”
周金儒有几分感慨，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因为时间太久远的缘故，已经记不清细节，只能模糊地想起当中的男主角也是这样。
“看来你还知道自己是什么。”
菲林女士站起身，走到男人面前，伸手摘下他的头盔，紧接着是面具，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完好无损的脸，黑色头发，黑色眼睛，表情略微有些僵硬，下巴的胡须整理的很整齐。
“恢复的不错，周，果然是你。”
“凯尔希，你有必要这么小心吗？”
她转身又坐回去，翘着腿，一只手撑着下巴，平淡道：“说说具体情况吧，你究竟碰到什么麻烦了，需要联系我，说实话，我很惊讶，毕竟二十年杳无音信，还以为你已经死了，或者去了别的地方。”
这一番话说得周金儒哑口无言，没想到凯尔希竟然会如此嘲讽他。
“我……”
大致将自身的经历讲述一遍后，周金儒双手交叉，等待凯尔希这个专业人士的看法。
“你安排一下，我要和当事人见一面，毕竟言语的表达可能会出现偏差。”
凯尔希的语气并不轻松，周金儒隐隐感觉到什么。
他默认了对方的看法，但就在这时候，隔壁传来了一阵深入学习时才会发生的叫声，隔音效果极差的小酒吧，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属正常。
周金儒的嘴角抽搐几下：“好吧，你跟我回去吧，这里真的很不方便。”
“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能做的也只有接受，在发生后，做到最好。
这一天，伊亚四号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
“先生，这位是……”
雨小姐疑惑的看着菲林女士。
周金儒硬着头皮解释道：“这是我认识的一位医生，凯尔希，也可以说是我的同事，她的水平远比我强。”
“好了，如果要闲聊的话，可以等以后再说，请你出去，留些空间给我和这位小姐。”
凯尔希将周金儒赶出去，毫不留情的关上门。
两个小时后，周金儒等到了菲林女士，她的神情疲惫，看见他时，什么也没说。
“你要先休息吗？”
“嗯。”
周金儒给凯尔希倒了一杯水，随后带着她来到一处客房。
一进门，她就说道：“你很喜欢她？”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喜欢，也许是别的什么，她怎么样？”
“身体状况很好，稳定的生活能让整个过程不那么难受，我想她应该也知道该怎么做。”
“什么意思？”
凯尔希一边喝水，一边尽力解释道：“这是她的种族特性，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你表现的太平静了，她的生命比一般人都要短，但整体的寿命在正常环境下却接近无限，也许这就是获得永生的代价吧，你多陪陪她，她的时间不多来了，这个过程最多只能延缓，无法暂停，至少我做不到。”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周金儒坐在凯尔希的对面，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凯尔希的话很好理解，雨小姐这个个体正在消亡，而絮雨作为整体，会一直延续下去。
“这段时间我会留在平磐，有事你就联系我。”
“你……”
“我接手过她的同族的委托，有些事情比你这个男人更知道该怎么做。”
菲林女士撩起头发的一角，淡然道：“她的种族特性非常脆弱，幸亏你没有和她发生过关系，否则她根本撑不到今天，而且，生殖对于她来说，相当于整体的消亡。
她只会爱一个人，爱代表着生命的一切，这是很残酷的，我希望你能明白。”
“谢谢。”
周金儒第一次觉得他无法承受这样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