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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茶暖     味香txt下载     味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66章 一刀两断

    片刻后,更是开了口:“大哥既是责怪长凌,那这便是长凌的错吧。”

    说罢之后,从那椅子上站起身来,随后则是撩起了衣衫,跪在了顾长云的面前,深深跪拜,直起身后,道:“长凌既是有错,那便请家主发落。”

    连大哥都没有唤,而是直接唤了声家主。

    在顾长凌的心中,想来是早已不将他当做大哥了吧。

    顾长云心中顿时掠过一抹的苦涩之感。

    而不等顾长云去品味这些苦涩,顾长凌却再次开口道:“长凌自认有错,恐家主顾及兄弟之情无法下狠心发落,长凌自愿求去,好不拖累顾家上下。”

    顾长云的瞳孔顿时缩在了一起,许久之后才恢复了正常,更觉得喉头发紧,声音发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声音沙哑,更是充满了苦涩之感。

    “回家主,长凌方才所言十分明确,长凌犯下重错,自愿放弃顾家子孙的身份,脱离顾家,从族谱中除名,往后再与顾家没有半分的干系。”顾长凌再次说道。

    语气亦如平常一般冷淡轻飘,但此时这些话,却是如同千万斤的铁锤一般,只句句砸的他心中疼痛无比,只觉得此时连胸口一阵的疼痛,有些呼吸不上来。

    顾长云几乎站立不稳,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头,半晌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通红无比,满眼复杂的看向顾长凌,嘴唇一张一翕的许久,这才最终开了口,但一出口,声音却是苦涩无比:

    “你可知道你方才说了什么话,你可是顾家的嫡出公子!”

    “长凌知晓自己所说,更明白自身所做,长凌此举已是思索许久,现如今才彻底下了决心,长凌此时只求与顾家脱离干系,并昭告天下,从此我顾长凌与顾家再没有半分的干系。”

    “若是家主不允,那长凌便擅作决定,从明日下,告知所有顾家子孙此事。”顾长凌道。

    这幅坚持的模样,这坚定的语气,显然说明顾长凌去意已决,而且是筹划已久。

    顾长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他此时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堂堂顾家的嫡出子孙,心中所想的即便不是如何振兴顾家家业,也应该是修的一个心思纯良之人,而断断不应该是像如今一般,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给顾家四处惹祸抹黑。

    这也就罢了,在做了这样的错事之后,竟是直接生出了从顾家一刀两断的心思。

    这个顾长凌,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当真是要看着他这个做大哥的,被他活活气死不成?

    “家主既是不语,此事应该便是允了,长凌这就让人知会所有顾家之人。”顾长凌说罢之后,便站起了身,连看顾长云也不看,只径直往外头走去。

    “二哥。”顾长风急急的唤了一声,但对方并没有任何的回应,似根本不曾听到他所说的话一般,只快步的离去。

    顾长风越发着急的跺了跺脚,去拽顾长云:“大哥,你快些去劝劝二哥,二哥必定是糊涂了,这顾家的子孙,怎能说没有干系,便没有干系呢?”

    顾长云沉默不语,顾长风是越发的急:“大哥,你若是真的不管,二哥便当真与咱们没有半分的干系了!”

    “此事管了又如何?”顾长云颇为艰难的开了口:“你二哥去意已决,我又如何拦得住?既是如此,那便由着他去吧。”

    “大哥……”顾长风对顾长云这样的回答,可以说是既惊诧又着急,只像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的团团转,只赶紧去劝:“大哥,虽说你是家主,但也是我们的大哥,二哥有错,你责罚一番也就罢了,将二哥这般置之不理的话,只怕往后当真是再也见不到二哥了……”

    “凡事自有天注定,如何能够强求,你二哥即便在顾家,心也早已不在,强留又有何用,既是他去意已定,那便由着他去。”

    顾长云只如方才一般重复着这句话。

    “可是,大哥……”顾长风依旧不死心。

    “既是他去意已定,那便由着他去!”顾长云这次,同样是说了这话,只是这次,这句话可以说是咆哮而出。

    而此时的顾长云,也是满脸怒气,脸色铁青,双目通红,额上青筋更是凸起一片,此时的顾长云如同是一只发了狂的猛兽一般,让人心生惧意。

    顾长风从未见过顾长云这样,顿时吓了一跳,原本拽着顾长云的手,讪讪的松了开来,更是咬了咬嘴唇。

    是啊,他的二哥,可以说是去意已决。

    从前几次,也是这样,一意孤行,完全不听了顾长云的话,只去做自己认定的事情,无论顾长云如何的规劝,顾长凌却也始终听不进去半句,现如今更是直接自请离去,与顾家脱离关系,在他的心中,想必真的是早就想离开顾家了吧。

    而顾长云此时,只怕是也因为顾长凌要离去,此时也是气愤难当吧。

    顾长风的心中,顿时十分复杂,连那些方才想劝说的话,此时压在喉头,只噎得他说不出来,更是觉得憋得生生的疼。

    在那愣了许久之后,顾长风红了眼睛,快步了跑了出去。

    这堂中,顿时只剩下了顾长云一个人,怔怔的瞧着正堂之中挂着的那几幅世代传下来的古画,许久许久之后,眼角处才泛起了丝丝的湿润。

    顾长凌与顾家脱离干系,带了部分产业自立门户的事情,在当晚便传了开来。

    很快不但在京都,甚至在全天下,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一个顾家的嫡亲子孙,往后会继承了许多的家业,更是有着让全天下瞩目,且其他世家皆给面子,仅次于那些官宦之家的尊贵身份,顾长凌便这样脱离顾家,在所有人看来,这简直是让人匪夷所思,觉得愚蠢至极的事情。

    而对于顾家来说,此时也是议论纷纷。

    此次顾家生意多处受损,而外头更是流言纷纷,只说此次生意受损,是因为顾长凌与崇州案似乎有牵连,疑似害死了魏国公的侄儿,因此魏国公才下了狠手要整治顾家。

第1267章 流言

    对于此事,顾家上下可谓对顾长凌是十分的恼怒,各个认为需得惩治了顾长凌,让他得到应有的教训才好,甚至有人要求家主开宗祠,以示惩戒。

    现如今顾长凌脱离顾家,那些人也是震惊无比,颇为意外。

    对此,更是说法不一。

    有人说顾长凌血性男儿,一人做事一人当,宁愿自己成为魏国公的目标,也断然不会牵连族人。

    也有人说,顾长凌此举不过是堵住悠悠众口,装模作样,只做给那些外人看罢了,实质上却是并未和顾家脱离半分关系。

    更有人说,顾长凌如此只是为了逃避他作为顾家儿郎犯错后该受的惩罚,以此为要挟,不让顾家家主惩罚他罢了。

    一时之间,众人可谓是议论纷纷,观点更是各不相同。

    但议论之余,更多是是唏嘘不已。

    不管这个中缘由是因为什么,但顾长凌究竟是犯了错的,也可以说是对不起整个顾家的,平日里养在内宅的顾长凌,不出门则已,一出门便是找了这样的麻烦给众人,当真不晓得当初老家主是如何教导的这些人,更是不晓得若是老家主得知这些事情的话,会不会被气的活了过来。

    外头是风言风语的不断,而魏国公此时却是冷哼了一声:“这顾家,瞧着是个商贾之家,这手段却是不容小觑,却是知道壮士断腕,及时止损。”

    “只可惜,老夫不是那三岁的小毛孩子,不会被轻易蒙蔽!”魏国公此时已是一大把的年纪,胡须更是几乎全白,此时一脸怒气,吹胡子瞪眼,只大声喝道:“来人,只将那顾家所有的生意给老夫查个清清楚楚,瞧瞧看哪些生意最赚钱,再知会各处,好好照顾照顾家的那些生意!”

    “是。”有人领命而去,只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事。

    而那魏国公脸上的阴沉和恼怒并没有丝毫的减退,反而是越发的浓,只冷冷哼了一声,脸上更是升起一阵阵腾腾的杀意。

    顾家,你便给老夫等着!

    无声的腥风血雨,只在京都处开始渐渐的往外蔓延开来。

    随后顾家的生意处处受挫一事,成为各家各人茶余饭后的闲谈,各人都对这顾家与魏国公之间的恩怨津津乐道,讨论起来更是口沫横飞,如数家珍。

    而很快,另外一件事取代了顾家之事,成为众人口中新的新奇事情。

    那便是有关福王前去督造皇陵之事。

    督造皇陵,那可是十分艰辛之事,但凡被派遣前去做此事的,除了备受信赖之人,便是犯了过错,要去思过之人。

    显然身为皇帝亲弟弟之人的秦铭,这可以理解为备受信赖之人,但一个一直以来在京都养尊处优的亲王,任谁也不舍得让他去督造皇陵,而此时福王前去督造皇陵,显然只有一个缘由,便是犯了十恶不赦之过。

    对此,众人自是好奇不已,想知道究竟是福王犯了怎样的过错,才会被责罚至此。

    在不等众人得知个中缘由时,一种说辞却在市井之间,悄然流传开。

    这日,卢少业被传召前去尚阳宫面圣。

    这原本并非是什么大事,更是十分寻常之事,只是来传旨的太监急匆匆的:“卢大人快些随奴一同去吧。”

    这样的连声催促,且那太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更是往下落,俨然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这不免让人心生疑惑,更是心生隐忧。

    “公公可知,是出了何事?”卢少业拱手询问。

    卢少业家境颇丰,对传话办事的小太监们平日里出手十分阔绰,更是十分谦逊有礼,加上他原本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因此此时的小太监急忙回礼,道:“卢大人有礼,皇上只说让奴传召大人前去尚阳宫说话,旁的一概没说,因此奴也不知晓到底是出了何事。”

    “只是从晌午时,皇上便一直闷闷不乐,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担忧太后最近身子不适的缘故,总之皇上此时心绪不佳,大人前去回话,还是得仔细小心为好。”

    卢少业闻言,顿时心思一动。

    太后身子不好,无外乎就是因为福王要去督造皇陵,所以称病想留住了他罢了,至于秦铭晟闷闷不乐的原因,必定是有这个缘由。

    但若是仔细论起来,恐怕除了这个,还有旁的。

    譬如现在京都之中令众人议论纷纷之事。

    “多谢公公提醒。”卢少业连声道谢,跟着那小太监一起上了马车。

    一路便到了宫中,很快到了尚阳宫。

    有人替他开门,卢少业径直走入,向秦铭晟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平身。”秦铭晟抬手,却并不抬头,两个胳膊放在面前的案上,只轻轻的揉起了太阳穴。

    “谢皇上。”卢少业起身,拱手道:“不知皇上传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你在外头,想必必定是比朕更加耳聪目明,必定也是听到了不少的新鲜事情,便说给朕听一听,看看现在京都之中,最为让人津津乐道之事,都是什么?”秦铭晟询问道。

    “这……”卢少业顿时颇为迟疑:“微臣……”

    “但说无妨。”秦铭晟发了话。

    “是。”卢少业只好将迟疑都收了起来,只无奈道:“微臣遵命。”

    “微臣这段时日,在外头听到了一些话,只说福王温和谦逊,博学广闻,极有孝心,更是广施恩德,乃是世上少有的贤德王爷……”

    “而福王被派去督造皇陵,实乃是是大材小用,且皇上您这般安排,乃是嫉妒福王之能,更担忧福王民望超越自己,所以才随便寻了一个由头来,要将他赶了出去,更是要借机处死福王,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更说皇上您这般所作所为,全然没有帝王应有的宽容与仁心……”

    卢少业十分迟疑的说完这些,再次行礼:“皇上息怒,微臣失言。”

    “你这哪里是失言,不过说的是实话罢了。”秦铭晟语气之中怒火颇盛,咬牙切齿:“好一个福王,这是要来逼朕!”

第1268章 英明

    分明是秦铭有错在先,更是生出了意图杀兄夺位的心思,而他念在兄弟之情,更是考虑到太后身子不适的缘故,到底将内心的杀意压了下去,只不过是将秦铭晟遣去修皇陵而已,希望小惩大诫,让他知晓自己的错处。

    也只求自己的一片仁心善意,不说换来秦铭的感恩戴德,总归是能换得他的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只可惜这一切全部都没有,最终得来的,不过是他的步步紧逼,要陷他于不仁不义,被万民唾弃之地步。

    这样一个具备着血亲的兄弟,竟是连一个他手下对他忠心的臣子都不如,不,只怕是连那些憎恶他之人,只怕都不会使出这样阴损的手段来!

    这样的弟弟,和没有究竟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的,没有的话,至少还没有这么多让他烦闷之事,而不会是像现在一般,被那流言缠身。

    倘若当真只是秦铭这样绝情也就罢了,就连宫中的太后,也不考虑到他此时的为难与愤慨,更不曾安慰他分毫,只是自顾自的替秦铭说话,更是拿了兄友弟恭,君仁臣忠之话来压他。

    这番话,让秦铭晟心中最是不满,兄友弟恭,君仁臣忠,也就是说他这个做兄长、做君王的补友善仁厚,所以秦铭这个做弟弟的才不恭敬,不忠贞?

    这面上瞧着是劝说他顾及兄弟情义,可实质上,秦铭晟总觉得是在指责他,打压他,这心里头对太后和秦铭,此时都是怒气满满。

    但生气归生气,身为九五之尊,喜怒哀乐不能尽数都写在脸上,尤其是当着朝臣的面,更是不能过于表露自身的此时的愤怒。

    因此,秦铭晟方才一同怒吼之后,心中略清醒了一些,脸上的怒气自然也就淡了一些,原本因为愤怒而有些弓起的身子,此时也微微挺直了后背。

    “皇上息怒。”卢少业叩拜劝慰,一边道:“福王此举,可谓是置皇上于进退两难之地,皇上若是执意处置他,只怕外头流言更甚,对皇上龙威有损,而若是皇上为平息流言,免了这责罚,或者换了更轻一些的责罚,只怕让那些人得知,又要说先前所说必定是句句属实,所以皇上您心虚……”

    “福王此举,当真是其心可诛!”

    “哼!”秦铭晟强压下去了心中的怒火,道:“这秦铭,当真是好计谋!”

    “皇上息怒。”卢少业再次开口道:“这一时之间,皇上为流言所扰,加上碍于太后的颜面,想必也是焦头烂额,其实此事瞧着来势汹汹,想要破解倒也不是难事,微臣斗胆有一计进于皇上。”

    “哦?你且说来听听。”秦铭晟心中一喜,这脸上的怒气,顿时也消散了大半。

    “福王既是要以流言来牵制皇上的举措,那皇上为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卢少业接着说道:“崇州案原本就曾令人惊恐,民间许多人也是有所耳闻,若将崇州案内幕告之天下,此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的确,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利用声名在外的崇州案之事,来应对那些流言,且福王与此事原本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此事也不算冤枉了他。

    只是……

    “只是若是这样,只怕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又要指责朕是欲盖弥彰了。”秦铭晟苦笑道。

    的确,崇州案一事已经过去,先前秦铭晟考虑到家丑不可外扬,便不曾细细调查有关福王之事,更是没有将此事昭告天下,此时再说秦铭与此案有关,在旁人看来,不过就是为堵悠悠众口,随便寻了一个理由罢了。

    “此事那些人愿意相信也好,不愿意相信也罢,并非是这件事情是否可信,而是因为他自己是否愿意相信罢了。”卢少业笑道。

    若是相信,旁人无论再说什么,他也会十分笃信,不会有丝毫的怀疑,而若是不信,只怕旁人无论再说什么,也依旧不会相信。

    就如同太后一般,无论如何都会相信秦铭是无辜受屈,更不会相信他会做出任何大逆不道之事,其他人想必也是如此。

    秦铭晟想了一想,觉得十分有理,只点头道:“的确如此。”

    “启禀皇上,虽说的确如此,但论起来,也并非只有如此。”卢少业道。

    “此话怎讲?”秦铭晟问道。

    “福王既是一向阴险狡诈,处处逼迫皇上,这次事情不成,必定会恼羞成怒,再次想对皇上不利,更极有可能狗急跳墙,皇上这段时日需得加紧防备为好。”卢少业义正言辞道。

    秦铭晟的眉头再次拧起,只当卢少业将话说完之后,这脸上也多了几分的阴沉,双唇更是紧抿,半晌之后才道:“你是说,逼宫?福王他竟是有这样大的胆子?”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处心积虑做出这样多的事情来,每一步仔细论起来,都是要置皇上于死地,现如今最终落得一个满盘皆输的下场,心中如何咽的下去这口气?”卢少业劝说道。

    秦铭晟再次咬了咬牙。

    卢少业这话,的确是十分有理,而秦铭晟也自知方才所言,不过有些自欺欺人的成分罢了,现在被卢少业这样直白一说,秦铭晟的心中可谓是寒意阵阵。

    这些事情,只怕秦铭做的出来,也做得到。

    “朕知道了,必定小心防备。”秦铭晟点头。

    “皇上英明。”卢少业叩拜,头虽低着,可嘴角,却是掠过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容。

    而此时的福王府中,秦铭此时正满脸阴沉,呆若木鸡的坐在书房之中。

    手中的茶早已凉透,却是一口不曾喝,现如今被秦铭这样无力的端着,那茶水顺着那茶杯盖和茶杯之间的缝隙中流了出来,洒了一地,甚至将衣衫都打湿了一片。

    “王爷……”安和在一旁胆战心惊,看到他这幅模样也不敢大声说话,只小声询问:“王爷的茶凉了,小的去给王爷换一杯来吧……”

第1269章 一石三鸟

    秦铭似此时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毫无神采的双眸中略有了些许的光,手指更是微微动了一动。

    安和只当秦铭是同意了他去换茶水,便要伸手去拿,可不等他的手触碰到那茶杯,秦铭却是忽的将手中的茶杯抬了起来,接着重重的往地上一砸。

    “砰!”

    茶杯粉碎,那些碎瓷片顿时飞溅起来,其中有一片甚至弹了起来,划过秦铭的脸颊,血珠顿时冒了出来,殷红一片。

    安和顿时吓了一跳:“王爷……”

    秦铭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只大声怒吼道:“究竟是谁做的!”

    咆哮嘶吼,面色阴沉,脸颊上更是出了血,丝丝的往外冒,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这样的秦铭,此时宛若是发了狂的野兽一般。

    吓得安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只连连道:“小的不知,小的不知……”

    “你不知,本王知道,必定是那姓卢的所为!”秦铭怒喝道。

    一定是他,必定是他!

    自扳倒卢少业不成,崇州案也不得不草草收尾,甚至连那顾长凌都被魏国公盯上之后,秦铭自认为此时状况不妙,加上自己已经被秦铭晟所厌弃,因此秦铭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想着忍辱保全自身。

    甚至连秦铭晟发话让他去督造皇陵,他也不曾露出半分不情不愿的意思出来,为的便是忍辱负重,暂且保全自身,往后再寻求了机会,将那秦铭晟置于死地,夺回本应该属于他的皇位。

    可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外头却是传出来了为他鸣不平的流言,且铺天盖地,来势汹汹。

    原本他自认为以他在民间的威望,百姓有人替他鸣不平,也是情理之中,且他对秦铭晟不满已久,这次被罚,也有些想给秦铭晟些颜色瞧瞧,因此刚开始有这样的言论时,他并非多加干涉,更没有强行压下去。

    不曾想,这小火苗却是越烧越高,越烧越旺,各种言论也是接连出现,早已不是为他鸣不平了,而是大有借此事指责秦铭晟昏庸之事,有些和秦铭晟打擂台之势。

    如此,必定会让秦铭晟认定,此事是他秦铭所为,为的是和秦铭晟叫板。

    而秦铭却没做过。

    仔细想想,能让此事愈演愈烈,至他于死地的,恐怕只有他的死对头,卢少业了。

    到时候雷霆之威而下,秦铭晟对他绝对不会手软,说不准会起了杀心。

    而这些,全都要拜卢少业所赐。

    卢少业,这个从前觉得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仗着出身不错,姑母在宫中更是得宠,就处处和他作对,只要将他置于死地才敢罢休。

    这不的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当真和从前他老子一模一样!

    当初,当真应该斩草除根,不留下任何痕迹才成,只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当初的一时疏漏,竟是给自己留下了这样大的一个祸端。

    秦铭想到此处,便是怒气涌上心头,只觉得胸口一阵的疼痛,接着便是喉头一甜。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胸口处的衣裳,血红一片。

    加上方才脸颊处滴落的血迹,此时的秦铭,几乎成了半个血人。

    安和此时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只赶紧扶住秦铭,一边更是惊慌失措道:“快来人,快来人,快去请大夫,去请太医!”

    秦铭气血上涌,听着安和此时在这里大喊大叫,原本觉得烦躁不已,但在听到他请大夫之时,心中却是略略有些安定。

    大夫,是啊,他病了,还吐血了。

    眼下流言对他不利之事已成定局,此时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再如何解释他并非有意要和秦铭晟叫板只怕秦铭晟也不会相信,那倒是不如此事按下不提,眼下将这病做的更重一些。

    病了,自然就有了理由留下来。

    太后会竭尽全力为他求情不说,只怕文武百官也会不忍替他说话,秦铭晟若是执意要将他撵走,那便真是会失了民望,让文武百官心中也生隐忧,觉得秦铭晟刻薄寡恩,生性凉薄。

    而他,到时候再表露一下悔过之心,执意要遵照旨意前往皇陵,一来能表露他的衷心和愧意,二来也能顺势再拉拢一些民望,三来以此来逼迫秦铭晟,让他不得不自打脸,将他留下来。

    一石三鸟之计,可谓是绝佳的策略。

    秦铭顿时觉得这困局有了可解救的法子,嘴角都不由得露出了一些笑容。

    而那安和,是越发的胆战心惊起来。

    毕竟都说,唯有将死之人,才会在如此状况之下还能笑得出来,此时吐血之后还能脸上挂着笑容,岂非是说秦铭此时状况不好?

    “快去请大夫……”安和的声音,撕心裂肺,回荡在福王府的上空。

    这两日,一品锅生意如旧,新铺子的筹备也在有序不紊的进行中,沈香苗这段时日可谓十分的繁忙。

    忙着查看新铺面的装修,还有所需的各种厨具,餐具还有桌椅的订制,以及新铺子的名字和开业的营销方法。

    再来,便是忙着做新吃食。

    这吃食之一,是猫耳朵。

    猫耳,寻常见的有猫儿面,是将面团擀成小片,再擀成带了竖纹的猫耳形状的面食,无论是煮了吃还是炒了吃,都十分美味,且比着长条的那种普通面条,形状特别,别有一番的风味。

    而另外一种,依旧是以面粉为主要食材,同样做成猫耳形状,放在烤炉之中烤的酥脆,那种可以拿到手中吃,酥香可口的零嘴。

    沈香苗所做的,便是后者。

    红糖、面粉、白糖、鸡蛋做成的红棕色面团,以及只用了面粉、白糖、水、鸡蛋做成的白色面团都擀成厚薄均匀的面片,两者叠放,再卷成实心的长棍状,切了薄薄的片,稍微拉伸一下,让形状更加接近猫耳朵,放入烤炉之中烤的酥脆即可。

    简单易做,吃起来确实香酥甘甜,更难得的是烤制的吃食,避免潮湿能够存放在好一阵子,可谓是十分适合现在炎热天气里吃的零嘴。

第1270章 水馒头

    这样的吃食,无论是放在一品锅,还是放在东篱下,作为餐前等待饭菜时的小吃,还有临走时送给客人们的零嘴,都极为适合,且因为这零嘴老少皆宜,因此极受众人的欢迎。

    除了这猫耳朵以外,更受欢迎的,到还要说是那馒头。

    水馒头。

    水馒头,从字面上来说,是水做的馒头,可众所周知的,这水无形无色无味,哪里能做成馒头?

    可偏偏,一品锅和东篱下,都上了这样的一道吃食。

    得知这样的吃食,众人是惊诧不已,更是好奇万分,纷纷来尝尝鲜,瞧瞧看那所谓的水做的馒头,究竟是长什么样子。

    自然而然,这段时日来一品锅和东篱下吃饭之人,都点了这水馒头。

    而下了菜单,片刻之后,这吃食也就端了上来。

    白白的磁盘里头,放着几个小小的半圆形状的东西,那模样到当真是如同馒头一般,只不过比平日里头的馒头略小了一些而已。

    这馒头,到是附和了,至于那水嘛……

    这盘中的东西,可以说是晶莹剔透,几乎是看得到底下的盘子上头的花纹,而那晶莹剔透里头,更是放了些许的桂花花瓣来,只瞧着是透明之中带了些许的点点金黄,好看无比。

    而用那筷子去夹那东西,只觉得是软嫩无比,似乎轻轻一夹便能夹碎了一般,但那吃食却又有一定的韧性,并非是真的夹不起来,只小心翼翼的将那吃食放入口中时,只觉得是嫩滑爽弹,更带了丝丝的凉意,比平日里吃的凉虾口感更佳嫩滑,滋味也更加美妙……

    这样透明且软嫩的质地,还有这清凉爽弹之感,当真和那喝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口感像水,质地水灵,更是瞧着透明,加之这馒头的形状,水馒头的名字当真是物如其名,名副其实。

    这水馒头模样稀罕,瞧着赏心悦目,口感更是极佳,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为了取代水果捞的新吃食,一跃而成为最受欢迎的吃食。

    “从前总以为但凡是药,必定就是苦涩无比,难喝的东西,不曾想这药竟是也能做出来美味无比的吃食。”苏承业感慨道。

    沈文韬只笑了起来:“咱们平时吃的,大多都是能药用的东西,譬如春日里吃的那些婆婆丁,煮在面条里头当做青菜来吃,只觉得滋味不错,可仔细轮起来,那婆婆丁便是尿床草,也是极好的一位药材,具备解食毒,化低热,散滞气的功效。”

    “还有便是那白萝卜,瞧着模样平常,更是极其平常的菜蔬,但仔细论起来,白萝卜便是小人参,有解毒生津,利尿通便的功效。”

    “除此以外,绿豆,白菜,芹菜等,都是如此,咱们平日里所吃的东西,许多都具备药用的功效,而同理那些药材,许多滋味也并不是那样苦涩,是可以做成吃食了,譬如入药的枸杞、枇杷等,无论是单吃还是入药、做菜,滋味都十分美妙。”

    “这做成的水馒头的葛粉,自然也是如此了。”

    沈文韬的一通解释,让苏承业点了点头:“嗯,是这个道理,不过那一块块瞧着像是石灰一般的葛粉,竟是能做成这样漂亮的水馒头,还是让人觉得十分意外,究竟是如何做的?”

    “这……”沈文韬顿时抓了抓耳朵。

    他只会吃,哪里会做?

    可刚才在苏承业面前侃侃而谈,只说的苏承业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这会子却是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让沈文韬觉得十分的没面子,急的脸都红了大半个。

    刚在那和杨绛关谈论了新铺面事情的沈文韬,听到这两个人的谈话,看到他们两个这时候的模样时,笑着开口道:“说起来,到是十分简单。”

    “这葛粉瞧着是白色的,一块块的,像是那生石灰一般,但如水煮了之后,便成了透明色,只煮的这葛粉连同那桂花糖一起煮成稠膏状,分别倒入那模子里头去,搁到那冰窖里头成了型取出来就好。”

    “吃之前一直拿冰冰着,一来取出来的时候模样好看,再来冰冰凉的,吃起来口感也更加好呢。”

    沈香苗的到来,可以说是及时解决了他的困窘,沈文韬顿时松了口气,一边点头道:“是,是这样的。”

    苏承业嘻嘻笑了起来:“这怎么瞧着文韬老弟都不像是知道这水馒头做法的呢。”

    “瞎说,我明明知道……”沈文韬只撅了嘴,只嘴硬着不承认。

    苏承业只在那呵呵直笑,斜眼瞧着沈文韬,那模样,显然是在说不信。

    沈文韬自然也是不甘示弱,只和苏承业争辩起来,两个人到是很快嘻嘻哈哈的闹成了一团。

    沈香苗是觉得既无奈,又觉得好笑,只在一旁耸耸肩,呵呵笑着看他们两个。

    一个小伙计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看到沈香苗在,急忙到了她跟前:“掌柜的,可不好了。”

    “怎么了?”沈香苗看那小伙计一脸焦急,且她记得这个小伙计原本是派去盯着苏承业的母亲,白氏的小伙计,心中顿时一沉:“出了什么事?”

    “章大人请您过去一趟,似乎是那白氏寻到了府衙,一纸诉状将掌柜的您给告了。”小伙计道:“只说您拐带了她的儿子,正不依不饶呢。”

    沈香苗闻言,眼底顿时掠过了一丝的寒意。

    这个白氏,这段时日一直不曾来一品锅来寻苏承业,沈香苗自是不以为白氏这种自私自利之人能够迷途知返,却也只当她是知难而退了,不曾想,到是想了这个招数来,也当真是厉害了。

    那小伙计看沈香苗并不言语,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这个白氏也是好笑的很,竟是要去府衙告掌柜的,也不想想章知府和掌柜的您是什么关系……”

    “只怕她是早已打探清楚了,所以才去府衙的吧,说不定,那白氏此时正是寻了许多的人来,在府衙门口围观呢,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章知府若是偏袒咱们,便要落下一个为官不正,徇私枉法的名声,她原本想的,便是以此为要挟,让我主动退让吧。”

第1271章 指责

    沈香苗沉声道。

    的确如此,章筠庭名声极好,倘若因为苏承业之事做不到秉公处置,那从前的堂堂正正,一切皆是白费,说不定在仕途上头也有所影响。

    那白氏必定就是想着,沈香苗为了自身的事情不可能让章筠庭因此为难,所以只能退让,不得不松了口。

    “那……”小伙计原本不曾想太多,现在听沈香苗如此,略思索之后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到是越发有些急了,只愁眉苦脸道:“那该如何是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事情必然总有解决的法子,在这里空着急,到是不如前去瞧一瞧,见招拆招,好做应对。”沈香苗道。

    杨绛关也在一旁点头:“正是如此,掌柜的还是要去上一趟看看情况为好,只是掌柜的到底一个姑娘家的,多有不便,若是有什么事,也得需一个来回跑腿送信儿的,便让小的随掌柜的一起去吧。”

    说着,杨绛关便交代旁边的伙计帮着算账、收钱,从柜台后头走了出来。

    “嗯。”沈香苗点头,交代方才报信儿的小伙计:“你且去做自己的事情,莫要声张就是。”

    “是。”那小伙计应了,目送了沈香苗与杨绛关出了门后,才卷了袖子,帮着在那擦洗桌椅的伙计们一起做活。

    沈香苗和杨绛关二人一路去了那青阳府的府衙。

    此时的府衙门口,如同沈香苗所说的,已是乌泱泱的围了一堆的人,门口衙役们拦着,才没让那些人挤进去府衙。

    已是有衙役在正门口等着,看到沈香苗过来,急忙迎了过去,低声道:“大人吩咐小的在这里等候沈姑娘,这边人多眼杂的,沈姑娘便随小的从后门进去吧。”

    “大人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外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若是从后门进,只怕那些个原本就是来闹事之人,又要议论纷纷,添油加醋的说章大人徇私枉法,不晓得要说出什么对大人名誉有损的难听话来,索性我又不是见不得光,便从大门进吧。”沈香苗坦然道。

    这让衙役心中一暖,觉得这沈姑娘当真是通情达理,还为他们大人着想,但一想到门口那些人,以及章筠庭对他的叮嘱,便又劝道:“可门口那些个人,各个都不是善茬,从早起围在门口开始这嘴便没停过,一个劲儿的叫嚣,说些个难听的话,令人不忍耳闻呢,沈姑娘若是从门口走的话,只怕是……”

    “无妨。”沈香苗抬手,眼中掠过一抹的寒意:“索性,我也不是那好惹的主。”

    她可不是那种任由旁人指责,甚至让人随意揉捏的软面团,自然也就不会允许这些人随意的说些什么,欺负了她去。

    沈香苗这般说着,抬脚就往前走。

    那衙役略怔了怔的,回过神来之后,便要去拦:“沈姑娘……”

    “无妨,我家掌柜的既是这样说,必定有她的道理,只由着她去就好。”杨绛关拦住了他,道。

    “可是,沈姑娘到底是一介姑娘,平日里又是最和善不过的了,小的只怕……”衙役有些着急的辩解道。

    “不必担忧就是,我家掌柜的如她所说,可不是那好惹的主呢。”杨绛关呵呵笑道。

    衙役顿时苦了个脸。

    方才沈香苗这样说,他还只当她不过是好面子嘴硬说的赌气话,可现如今连她底下的管事也这样说,到是叫那衙役颇为诧异。

    不好惹的主,这话怎么说,他可是从未见过,甚至也从未听说过沈姑娘发过火呢……

    不过现在可不是在这踌躇这个的时候,眼瞧着沈香苗已经往正门口去了,那些个人只怕要对她发难,说些难听的话,他现在可得按照章筠庭的吩咐,赶紧去护着些沈香苗才对。

    衙役这样想着,快步追了上去。

    杨绛关在后面跟上。

    而这边沈香苗已是到了门口,那些围观之人瞧见了沈香苗,原本不怎么说话的人群,顿时对着沈香苗指指点点起来,更是议论纷纷。

    “这人瞧着倒是个水灵的姑娘,模样长得也还过眼,到是不曾想,这心啊,是黑的。”

    “可不是么,长得好看又如何,生了一颗腌心,还不是一样丑陋不堪?真是不知道,这幅好模样,好好寻个婆家也就是了,竟是做出来这等子不要脸面之事,啧啧……”

    “为了银钱,这面子算什么?死乞白赖的赖上人家儿子,往后这银钱不就要多少有多少了?当真是人为了钱财,什么都不顾了呢。”

    “听说她可是一品锅的掌柜的,这一品锅生意也不错,按道理来说也能赚不少的银子,怎的就非要想着去拿旁人的银子进自己的兜?”

    “吓,这还不明白,银子不得辛苦赚?苦哈哈的累死累活赚银子,和那轻轻松松银子到手相比,还不得赶紧选了后者?”

    “嗯,也是,这姑娘既是人品不端,想必从前也是个惯犯,一个小小姑娘家竟是能开起来这样大的一个饭庄来,这银钱从哪里来的还不知道呢,说不定也是走的这样的路子呢。”

    “啧啧,当真是不知道这样的姑娘,家里头人是怎么容的下的,若是我有这样的女儿,直接掐死算了……”

    这样的讥讽之言,可谓是不绝于耳。

    若是寻常人,只怕这会子早已经是怒气冲冲,面红耳赤,甚至想落荒而逃了。

    而此时的沈香苗,却是气定神闲,甚至嘴角还挂着浅浅笑容的从那些人身边经过,一直走到了府衙里头,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这让那些人顿时又气又急。

    气得是沈香苗竟是对他们的挑衅无动于衷,这样厚颜无耻,急的是若是每让沈香苗受到丝毫的影响,待会儿回去后剩下的银钱岂不是拿不到了?

    一时之间,众人心中到是怒火上涨,甚至有几个脾气急的,也不在一旁在那讥讽,只指着沈香苗道:“当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没听到旁人正在指责于你么,你竟是半分回应也没有?”

第1272章 饭桶

    沈香苗闻言,脚步顿了一顿,回过头来,瞧着那个年纪三十多岁的妇人,只笑道:“哦?依你所言,我应该和你争执一番为好?”

    “被说了还不还嘴,可不是证实了你的罪名,不得辩驳一二?”那妇人也不敢说应该争执,只委婉的说了一句。

    沈香苗脸上笑意更浓:“这里是府衙,凡事自然有章知府做主,主持公道,还应有之人一个说法,我自然不会多此一举。”

    “你口口声声让我辩驳一二,你们这样多的人,吵吵闹闹起来,如何收场?难道说你们来不是来瞧热闹的,而是想着挑起事端来,让章大人难堪,让府衙不安宁的?”

    沈香苗脸上似笑非笑,神色更是瞧着温和,但目光却是凌厉无比,只看得众人是心中一寒,顿时鸦雀无声。

    依旧是方才那个胆大难缠的大婶,只看着沈香苗冷哼道:“我们可不是来寻事儿的,我们只是听说有人见钱眼开,什么礼义廉耻都不顾了,还让旁人亲生母子分离,这样的的恶行,我们可忍不下去,自然要来声讨一番。”

    “对,就是,这种人本来就是过街老鼠,本来就该人人喊打。”

    “可不是么,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若是不闻不问的,那成什么了?”

    “……”

    一时之间,众人似乎得了主心骨一般,纷纷附和。

    沈香苗却是勾唇一笑,只瞧最先说话的那个大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之后,噗嗤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那妇人被沈香苗这莫名其妙的一笑给闹得有些不知所措,多了几分的慌乱。

    “我笑大婶你,身上一身的粗布衣裳,袖子那磨的发白破洞,都没补上,脚上的鞋子更是缝缝补补,鞋底子都薄了,估摸着这鞋都快穿坏了吧,嘴角那还带了些晨起早饭的汤渍,看样子像是喝的棒子面糊吧,可见是吃不起白米粥的,家里都穷成这个样子,饭也吃不好,衣裳也穿不好的,不是该好好想着如何多赚些银钱好好过上更富足一些的日子,竟是想着在这里看热闹,我若是你家的爷们儿,必定要骂你是个事儿多的懒婆娘。”沈香苗笑道。

    是人不喜旁人笑他穷,更听不得旁人说她懒,尤其是这女人,谁人不想穿的好好的,吃的好好的,眼下被沈香苗这样直白的给点了出来,那大婶只觉得面上甚是无光,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更是握了拳头,恶狠狠的看着沈香苗:“我过的如何,关你什么事儿?”

    “那我做了什么,又关你什么事儿?”沈香苗反唇相讥:“这到是奇怪了,说起了自个儿的事情来,便不想说,说起旁人的事情,便是津津乐道,添油加醋的,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这长舌妇的名头,若是给了旁人,当真是对不起你这张嘴呢!”

    “你……”那妇人顿时哑口无言,只剩下了气急败坏。

    “我怎么了?”沈香苗只睨了一眼,道:“还是那句话,有功夫说我,到是先管管你自己去,别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还是先把你的那破烂衣裳换了去为好。”

    沈香苗妙语连珠,说话像那竹筒到豆子一般的,不给那妇人丝毫说话的机会,那妇人原本就占了下风,现下没有还嘴之力,只气得胸口直疼,更是噎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气得是跺跺脚,挤开人群跑走了。

    “落荒而逃,啧啧。”沈香苗在那咋舌不已,更是眯着眼睛,嘴角带笑的瞥剩下的人:“怎么,还有来吵架的吗?”

    论斗嘴,她可不输了了谁去。

    一时之间,那些人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上前去。

    可不是么,这就算吵赢了不见得能多得了银钱,可若是吵输了,方才便是下场,只落荒而逃,丢脸无比,众人寻思了一会儿之后,到是都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脖子。

    可到底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的怕事,总是有些个胆子大的,这个时候走到了最跟前,张口道:“有。”

    “有也无用。”沈香苗只扬了扬眉梢:“我现下不想吵了,恕不奉陪?”

    说罢之后,沈香苗便是拂袖而去,径直往里头走了。

    只留下那个人,原本准备了一肚子和沈香苗争辩的话,现在却眼睁睁的瞧着沈香苗背影远去,一口提上来的气吐不出来,硬生生的憋的自己胸口生疼,一张脸,几乎是涨成了猪肝色。

    对你不做任何理会,让你自己被自己气个半死,这主意,妙啊。

    先前去迎沈香苗的衙役,在历经了目瞪口呆之后,现在看沈香苗的目光中满满都是钦佩,只差直接冲沈香苗竖大拇指了。

    杨绛关笑而不语,只跟在后头。

    到了那府衙的正堂,沈香苗行了大礼:“民女见过大人。”

    “请起。”章筠庭急忙抬手,待沈香苗起身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命人去请沈姑娘过来,是因为白氏状告沈姑娘你居心不良,意图拐带她的亲生儿子,阻挠他们母子相认,更说沈姑娘你意图图谋洛家家产。”

    “沈姑娘,可有此事?”章筠庭询问道,但声音却是十分温和,俨然没有平日里对待旁人的厉声喝问。

    沈香苗只向章筠庭微微一笑,再看了看一旁的白氏。

    此时的白氏,可谓是气的够呛。

    原本花了银钱寻了那些人来,为的便是先让那些人好好的指责谩骂沈香苗一通,好让她气急败坏,愤怒不已,如此便会方寸大乱,必定也就没有心思和她对抗了。

    不曾想,那些个无用的,和她说话的时候嘴皮子利索的不行,到了沈香苗跟前却是连个架都吵不过,当真是饭桶!

    待会儿,必定不会给你们银钱了!

    白氏一边厌恶那些人的无用,一边更是看沈香苗十分的不满,只觉得这人刁钻狡猾,不是那样好对付的。

    但一想到现如今自己做下来的局,顿时趾高气昂,看到沈香苗看向她,只道:“这些,我可不曾冤枉了你,所说可都是句句属实。”

第1273章 骑虎难下

    接着冲章筠庭跪拜道:“方才个中缘由,民妇已向大人说了清楚,现如今我儿子苏承业正在着姓沈的所开的一品锅中,而民妇与她交涉,她却口口声声说不会让民妇带了儿子去认祖归宗,可见心思歹毒。”

    “我儿承业现如今年岁尚小,不谙世事,极其容易被人蒙骗,也是被她花言巧语哄骗的早已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不但不想回家,竟是连我这个娘都不想认,更是恶语相向,母子分离原本就十分残忍,更何况这反目成仇?”

    “民妇恳求大人为民妇做主,让民妇与承业母子相认,让承业认祖归宗,惩治了这个居心不良之人。”

    “大人身为青阳府城的知府,公正名声远扬,民妇相信知府大人必定会为民妇做主,让民妇一家团聚。”

    那白氏说罢之后,朝着章筠庭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随后转向沈香苗道:“沈姑娘,我可以说与您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非要硬生生拆散我们母子,让我们彼此分离,让承业不能认祖归宗,一生要背负私生子的骂名?沈姑娘若是觉得世道艰辛,想日子过得好一些,我也能理解,但凡沈姑娘你所要求的数目,我必定能够给够。”

    “沈姑娘也身为女子,往后必定也要成家生子,为人母亲,还望沈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只饶过我和承业就好,让我们彼此都了了自己的心愿。”

    “我在这里,给沈姑娘你磕头了……”

    白氏说的是声泪俱下,头更是磕的咚咚直响。

    在外人瞧来,白氏便是一个无助可怜的母亲,让人同情怜悯,而她沈香苗,便是那个十恶不赦,逼的人家到这步田地的恶人。

    而先前白氏先是吹捧章筠庭公正,现下又摆出极低的姿态来,可以说是将沈香苗与章筠庭一并都推了出来,更是让章筠庭骑虎难下。

    沈香苗只冷眼瞧着,看着那白氏在这里演戏,不做任何的回应。

    索性你要演戏,若是拦着,你的戏岂不是唱的不够?

    既是喜欢演,那便好好演一会儿吧。

    沈香苗便这样站着,默不作声的,而那白氏,却是在心里将沈香苗骂上了好一阵子。

    寻常人这个时候,无论是心中有愧也好,众目睽睽之下碍于颜面也罢,都会赶紧去扶了她起来或者连声辩解,而她也好顺势停了这磕头的动作。

    如此一来,苦肉计做的足够,且自己也不必受到太多的委屈,可谓是一举两得,这沈香苗到是好,简直是一声不吭,只任由她在这里一直磕头,这脑门此时疼痛不已,膝盖也是跪的发疼,却又不能擅自停了,只能这样一直装模作样下去。

    白氏硬着头皮一直在这里做戏,咬牙切齿的不停的咒骂沈香苗。

    而那章筠庭瞧着这一幕,心底里是一阵阵的发笑。

    这个沈香苗,当真也是有些手段,不动声色之间,到是先叫这白氏吃上了好大的一个闷亏,却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只是此时却不是让他笑的时候,眼下白氏是原告,沈香苗是被告,白氏所说的话,章筠庭也着人前去调查一二,发现白氏所言,的确也是真的。

    而苏承业不肯跟着白氏走,沈香苗也出手阻拦,想必这白氏必定是做了十恶不赦之事,让正义感十足的沈香苗不肯袖手旁观,要帮一帮苏承业。

    但这苏承业的确是白氏的儿子,无论其中是否有旁的缘由,无论是白氏是否犯了怎样天大的错,这白氏依旧是苏承业的母亲,苏承业依旧是白氏的儿子,母子关系无法断绝,身为儿子也不能忤逆母亲,做出大逆不道,不认祖归宗之事。

    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家事旁人不能参与,眼下更是极其看重孝道之言,苏承业此举不妥,沈香苗这样相帮,在一些迂腐之人眼中也是助纣为虐,居心不良。

    眼下,可谓是对沈香苗极其不利。

    章筠庭一想到这一层,心中顿时一沉,只轻咳了一声,道:“白氏,此乃公堂,莫要哭哭啼啼,这个案子,有本官来处置。”

    若是方才章筠庭如此,白氏必定是会反唇相讥章筠庭有意偏袒沈香苗,但这个时候她正因为磕头磕的头痛,章筠庭张口说话,刚好让她停了动作,到是让她松了一口气,只连声应道:“是,民妇知道了。”

    说罢之后,站起身来,只站到了一旁去。

    “沈姑娘,方才白氏所言,你可都听到了?本官也着人前去查看,证实这苏承业的确在你一品锅铺子里头,此事,你该如何解释?”章筠庭拧着眉头问道。

    “此事嘛……”沈香苗笑了笑,只点头道:“的确,我一品锅里头,有个叫苏承业的伙计。”

    “白氏所说,沈姑娘你阻止苏承业与她相认,更阻止她带苏承业回家,可有此事?”章筠庭再次询问。

    “也的确如此。”沈香苗再次点头。

    “也就是说,白氏所言句句属实?”章筠庭这次发问,问的十分迟疑。

    而沈香苗却是十分坦然,只点头:“嗯,可以说十之八九。”

    章筠庭得到这样的答复,这会子只觉得额头上的汗都落了下来。

    我的沈姑娘哎,你怕是不晓得这般回答,会是怎样的后果吧?

    不管是因为什么,个中缘由都可以往后再说,众目睽睽之下,你却将此事映得如此干脆,想要替你说话只怕是也没有任何的机会了。

    章筠庭这会子只觉得是使眼色也没有了任何的作用,只能是无可奈何的看向沈香苗。

    而一旁的白氏,这会子到是挺了挺腰杆,只等着这个仗着自己和章知府有关系,这会子说话口无遮拦,没半点脑子的沈香,等下要如何收场。

    而沈香苗此时,却是十分坦然,没有半分要回避,要解释的模样。

    章筠庭对此,也是颇为无奈,只怏怏道:“那你且说说看,剩下十之一二,是什么?”

    “剩下这十之一二嘛。”沈香苗抿嘴笑了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有关苏承业之事,我只是颇为奇怪,怎么眼前这位妇人,就信誓旦旦的说是她的儿子了?”

1274章 对峙

    “承业可是对我说自小没有爹娘,四处讨生活,这突然便冒出来了一个自称是他娘亲之人,这仔细说起来的话到是颇为奇怪啊。”

    “你既是所承业是你的儿子,那便说说看,如何来证明他便是你的儿子,而不是你在这里信口雌黄,胡乱攀亲?”

    沈香苗话音刚落,白氏顿时气急败坏的指着她喝道:“你,你胡说八道,十月怀胎一朝生产,我自己生的孩子我自个儿还不知道么,承业他就是我的儿子!”

    “你说是不成,得有人为你作证才好,你且说说看,谁能证明你当时生了孩子,谁又能替你证明,这承业就是你的孩子?”

    沈香苗只道:“可有当时的生产婆接生,能证明你是何时生下的孩子,你平日里又是谁能证明,承业便是你的孩子?你可能寻得出来为你作证之人?

    这话,顿时问的白氏是一时语塞。

    她哪里能够寻得到能够作证之人?

    当年他是先嫁到苏家,随后依旧和姓洛的保持不清不楚的关系后,才怀有的身孕,而当时她的真正丈夫,已经因为生病的缘故,早已不能和她同房,以至于她不得不说自己仅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是两个月。

    也因此,在她丈夫去世之后,她畏惧到了足月也还不生产让旁人生疑,只专门到了旁出养身子,就连生产之时,也只是从外地寻了一个稳婆来接生,事后更是给了大笔的银钱,打发走了。

    时隔这么多年,那个原本就上了年纪的稳婆,只怕现如今早已去世,如何能够证明她曾经生下了苏承业?

    而生产下苏承业之后,白氏更是畏惧苏承业的模样和丈夫不同,引来旁人非议,加上洛家要他隐姓埋名,不能声张,她便也就深居简出,从不露面。

    也因此,几乎没有人认识他们母子两个。

    而后来白氏再嫁冯家之后,虽说带了苏承业一起过去,也能证实苏承业的确是她的儿子,但自从她再次和洛家有了联系,和冯家翻了脸,更是拒绝给冯家银钱之后,冯家便对她恨之入骨。

    这个时候别说来给他作证了,只怕是不仅要奚落她一番,更是要趁机落井下石,说出做饭的证据来。

    这仔细说来的话,她的确是寻不到任何一个能够证明苏承业是她儿子的人。

    白氏咬了咬嘴唇,抬了眼皮道:“这个简单,只将承业叫了来,一问便知。”

    “看起来,你到是颇为自信?”沈香苗眯了眯眼睛,呵呵的笑了起来。

    白氏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是啊,她哪里来的自信?

    苏承业当时话说的那样的绝情,只说往后不许再来寻他,更说若是强迫了他之后,必定会做出让她后悔一辈子之事,可见苏承业对她的厌恶与憎恨。

    白氏想到这里,脸色顿时苍白一片。

    但很快,却又恢复了血色。

    不,不管苏承业认不认,她都是他的母亲,苏承业都是她的儿子,都是洛家的后代,往后要继承洛家家业的!

    白氏猛地抬起了头,咬牙切齿:“你如何知道?此事需得问了承业本人才知晓!”

    “知府大人,民妇请求将苏承业带来,当堂对质,她不过是一个外人,如何知晓这些?”白氏“噗通”跪在了地上,恳求道。

    章筠庭的眉头,再次拧了起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是得将当事人请来才对,但若是请来的话……

    事实在这里摆着,到时候该如何处置?

    “请大人将苏承业带来,与民妇对峙,看看苏承业究竟是不是民妇的儿子!”白氏只连连磕头,这样的恳求,让章筠庭也没有半分拒绝的余地。

    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章筠庭也是颇为无奈的看向沈香苗。

    而沈香苗此时到是十分的坦然。

    苏承业不想回洛家,白氏这个母亲他也更是不想认,将苏承业叫来的后果必定是他不会承认,尤其是章筠庭派去请苏承业的人必定也知晓自己该说些什么。

    沈香苗对此没有任何的担忧。

    只是,苏承业的身世也好,此事也罢,是他心中的痛,自然是不想公诸于世,更不想拿出来说道,现如今要揭开他的伤疤,想必他心中会十分难过。

    “大人去问清此事到是无妨,只是能否让衙役直接询问,不必非要将他带来,不知大人可否应允……”

    私底下询问,应该还是要比众目睽睽之下质问要好的多。

    听到沈香苗的提议,章筠庭微微点头:“此事……”

    自然可以,索性只是询问结果,对于他们府衙来说,在哪里询问都是一样的。

    “此事万万不可。”白氏顿时打断了章筠庭的话,只跪在地上,连声道:“承业原本就被她关在一品锅里头,只怕也是被她胁迫,只让人前去问话,依旧是在一品锅的地盘上头,只怕承业还是畏惧于她,不敢说了实话,还是要将人带到这里来为好,请大人应允。”

    “你千方百计的只留着承业在一品锅,若说其中没有猫腻,只怕任谁都不会相信,若是你心中无鬼,那便让人唤了苏承业来!”

    “不必这么麻烦!”

    白氏话音落地,忽的传来了一阵声音,而那声音更是由远及近,飘到了沈香苗的跟前。

    苏承业看着沈香苗,眼睛略略泛红:“姐姐在这里,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你怎么来了?”

    对于苏承业的到来,沈香苗颇为意外。

    原本他可是叮嘱好那伙计,万不可往外头透露分毫,为的就是不让苏承业因此此事而心中难受,不曾想,苏承业还是知道了此事,寻了过来。

    “我见姐姐和杨管事突然不在铺子里头,那邱凡说话又是含糊其辞,目光闪烁的,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个什么,我便晓得他必定有事瞒着我,最后逼问一番,得知了事情原委,便赶紧赶了过来。”

    “这样大的事情,姐姐如何瞒我?”

    苏修远满满都是委屈,除此更是满满都是感动。

    他的姐姐,永远都在想着为他们遮风避雨,不打扰他们分毫安静的生活,更是极力的让他们过得踏实,安稳,不受任何人的打扰。

第1275章 早死了

    “姐姐往后可不许再这般,我已经长大了,许多的事情能够抗,不能一味的享受姐姐的保护,往后,自该我保护了姐姐才好。”

    苏修远说话的时候,信誓旦旦,一双眸子中满满都是男子汉应有的担当和责任感,尤其是说话的时候,咧起了嘴角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显得整个人都明媚无比。

    沈香苗心中欣慰,同样回以微笑。

    这样的笑容,在章筠庭瞧起来是温馨和睦,让人心生暖意。

    但在白氏眼中,却是刺眼无比,刺的她眼疼,心疼。

    凭什么!

    苏承业是她的儿子,是她的骨肉,身上流着的更是她的血,可苏承业却从未对她这样的笑过,更不曾对她说出过这样暖心的话。

    面对她时,永远都是淡淡的,语气更是冷冰冰的,甚至要句句扎她的心,气的她七窍生烟才肯罢休。

    为什么!

    为什么她明明是他的亲娘,在他的眼中却比不过沈香苗这个外人?

    白氏心中如同针扎一般的难受,同时更因为苏承业与沈香苗之间的关系亲密而气愤无比,只冲着苏承业喝道:“承业,你魔障了不成,快到娘身边来,莫要被那个人给迷了心智去。”

    “嗯?”苏承业扭头过去,看向白氏的目光越发的冷冰冰:“敢问,你是何人,为何要自称是我的娘亲?”

    什么?!

    白氏不可置信的看向苏承业,许久之后才颤抖着嘴唇道:“业儿,你在说什么,我是你娘亲啊。”

    “我没有娘亲,我娘亲早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苏承业面不改色,只淡淡的回了这么一句话去。

    这,是不打算认她了?

    白氏顿时慌了,若是苏承业不认她,不承认是他的儿子,岂不是就无法带了苏承业回洛家,无法去继承洛家的家产了?

    白氏顿时觉得眼前一黑,险些瘫坐在地上,但很快却又回过神来,只伸手去抓住了苏承业:“业儿,是娘不好,这么多年没有好好照顾好你,让你受苦了,你打娘,骂娘都好,可千万不要不认娘啊。”

    “业儿你听话,别和娘闹别扭了,跟着娘回家吧,回洛家,咱们往后好好的过日子,好不好?”

    白氏此时低三下四,更是声泪俱下,瞧着是好不可怜。

    只可惜苏承业依旧是面无表情,甚至还有许多的厌恶。

    到了这个时候,想的依旧不是他,而依旧是想拼了命的带他回洛家去,不管洛家对于他来说,是不是龙潭虎穴。

    且明明知道他最是痛恨自己的身世,最是厌恶和旁人提及此事,却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前往府衙,妄图揭开他的伤疤。

    沈香苗和他没有半分的血缘关系,到了此时对自身不利之时,依旧想着维护他的颜面,顾虑到他心中是否会因此难过。

    而白氏,身为他的亲身母亲,从未考虑过他的尊严,从未考虑过他心中所想,一心一意想着的,都不过是家产,家产!

    白氏的所作所为,当真不是身为母亲应有的半分模样。

    苏承业只越发的厌恶白氏,面无表情的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这位夫人,想必你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儿子,方才我也说了,我娘早就死了,我从小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说罢之后,苏承业便不想再理会白氏分毫,只向章筠庭行礼道:“知府大人,方才小民在堂外听到要唤小民来对峙,现如今小民来了,这人小民并不认识,也并非是她的儿子,此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我和姐姐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章筠庭示意苏承业稍安勿躁,只冲白氏道:“你可还有话可说?”

    此时她哪里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她的儿子,此时已经不认她了,她还能再说什么!

    白氏一脸颓然,一双眼睛中噙满了泪水,只木然的看向苏承业。

    而忽的,伸手从头发上拔了一枚簪子下来,顶在了自己的喉间,更冲苏承业道:“你若是不认我,我便死在你的面前,索性我现在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她不信,不信苏承业就这样的绝情,会不认她这个母亲。

    以死相逼,苏承业必定会松口!

    而苏承业,只瞥了白氏一眼,接着却是移过目光,只询问章筠庭:“知府大人,既是一场闹剧,小民只怕也没有在此的必要,便先和姐姐一同告退了。”

    说罢之后,便扶着沈香苗往外头走去。

    留给白氏的,唯有两个背影,以及苏承业对沈香苗寒虚问暖的体贴之言。

    白氏呆若木鸡的瘫坐在地上,手中的簪子握得紧紧的,因为过于激动、恼怒的缘故,手指颤抖,那锋利无比的簪子顿时划破了肌肤,血珠子嘶的便冒了出来,顺着衣衫往下流。

    白氏自认自己美貌,即便现如今上了岁数,也依旧穿颜色鲜嫩的衣裳,今日所穿的是鹅黄与烟青色相间的衣裳,如今落上了血,只觉得触目惊心。

    若是平时,自己破了皮或者衣裳被弄脏,必定会大呼小叫,可现如今她却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是呵呵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自嘲,还是绝望,总之笑声凄厉,令人不寒而栗。

    末了,更是发狠一般的,将手中的簪子“砰”的一下掷了出去,更是恶狠狠道:“你们给我等着!”

    不必猜,也知晓,她口中的“你们”说的是谁。

    这让章筠庭拧起了眉头,更是对站起身来什么都不管便径直往外走的白氏道:“且慢!”

    白氏此时恼怒不已,哪里还有半分规矩可言,只凄声道:“章大人还有何事?”

    “你无事生非,冤枉旁人,更是胡乱攀亲,闹出这许多的风波来,府衙岂是你能撒泼胡闹之地?”

    章筠庭只喝道:“来人那,白氏目无法纪,胡乱污蔑他人,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是。”一旁的衙役听了,只围了上来,一左一右的抓住了白氏,摁在地上,另外一边早有人准备好了板子、板凳的,只等着行刑。

    白氏见状,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只连声求饶:“大人饶命,饶命,民妇无知,下次断然不敢了……”

第1276章 冷面

    但这样的求饶声,很快被这板子声给淹没,而白氏的声音,也从求饶,到谩骂,最终只剩下了哎呀哎呀的喊疼。

    府衙外头的原本被白氏授意,在那围着要谩骂指责沈香苗的人,眼瞧着沈香苗平安无事,反倒是白氏完全站不住脚,最终以寻衅滋事名义打了板子,这个时候都唏嘘不已,生怕这个罪名安到了自己头上,连其余的银钱也不敢要,只纷纷离去,作鸟兽散。

    府衙前头顿时人散的干干净净,恢复了从前的安静,而那白氏,被打了板子之后,更是被赶出了府衙。

    且被警告一番,只说不许她再去骚扰沈香苗与苏修远,如若不然,便以寻衅滋事,妨碍他人的罪名抓了她。

    白氏被打了板子,知晓这章筠庭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这个时候哪里还敢说什么,只忍着屁股上的阵阵疼痛,连声应了,随后更是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此次事情一出,想必她也能消停,往后到是能安生一段时日了。”沈香苗看了苏承业一眼,道:“此事,到是我给你拿了主意。”

    “姐姐都是为了我好,还不是应该的?”苏承业只笑道:“更何况,她这样的娘,还不如没有,远离了她,也能安生过日子。”

    “我应该谢谢姐姐帮我才对。”苏承业只咧嘴笑道。

    “不是说往后不许再说这个谢字?”沈香苗伸手拍了拍苏承业的肩膀:“我是你姐姐。”

    所以所做的许多事情,也都是应该的。

    这半句话沈香苗没有说出口,但苏承业却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让苏承业的眼中顿时再次多了几分的湿润。

    他是不幸的。

    不光彩的出身,悲惨的身世,还有一个不靠谱,只拿了他当摇钱树的母亲。

    为此,苏承业曾经自怨自艾,只觉得老天爷为何这样对待他,让他如此颠沛流离,命途坎坷。

    但同时,他又觉得,自己是万幸的。

    遇到了沈香苗,让他脱离了那他都厌恶无比的生活,重新过上了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这也算是上天待他公平了吧。

    苏承业松了口气,只勾勾唇,笑的眉眼弯弯。

    六月底的天气,是最热的时候。

    三伏的天儿,炎热无比,树上的蝉更是知了知了的叫,越发让这天气多了几分让人难以忍受的烦闷之感。

    这天气越发的热,按道理来说,这有炭火在那烤着,火锅里头更是汤水翻滚,散发着阵阵的热,光是瞧着便觉得炎热无比,更何况是这样近距离的挨着,必定会觉得炎热无比,不想靠近,也就不会想着来吃火锅了。

    可一品锅这生意,却没有任何减少,反而是越发的好了。

    这一来是因为天气炎热,这原本就是胃口不佳,来些酸的辣的,开胃不说,且天气炎热,这似出汗不出汗的状态最是让人觉得烦闷无比,索性这吃这一顿火锅,大汗淋漓之下,反而是觉得畅快无比,舒坦的很。

    二来呢,是因为这一品锅现如今新添的吃食。

    从前的水果捞现在越发升了级,成为了新的吃食,冰粥。

    所谓粥,是用那五谷米豆等煮成的,这所谓的冰粥,并非是那寻常所喝的热粥放凉放冰了就称作冰粥,而是另外一种全新的吃食。

    冰窖里头的冰,砸成细细的冰沫,放上时下的新鲜水果,西瓜块,桃子块,葡萄粒,苹果块,甜瓜块等,再放上煮好放凉的蜜豆,浇上些许的蜜水来。

    冰凉甘甜,更有新鲜的水果来,吃起来只觉得这冰凉直接从胃中直冲上了脑门,浑身上下都觉得清凉无比,舒坦的很。

    除此以外的,便还有那冷面。

    冷面带有面字,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必定是那面条,放凉了或者加了冰所做的,吃起来冰凉凉的,所以叫做冷面。

    只是这冷的确是有,也是代表了冰的意思,而那面却并非是白面条,而是其他的材质。

    而冷面的面材质种类颇多,有绿豆面的冷面,荞麦面的冷面,还有薯粉所做的冷面。

    绿豆面口感颇为绵柔,且清香十足,却是少了许多的劲道之感,少了面条应有的韧性,而薯粉材质虽然韧性足够,却又过于滑爽,缺乏普通白面面条的软与果腹感,且口感与粉条接近,让这只认粉条的人觉得吃了一碗的粉条,吃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够过瘾。

    而荞麦面,无论是其色泽也好,还是劲道与绵柔共存的口感特性,都成为了做冷面的首选,在现代社会时,荞麦面所做的冷面也是最常见,最受欢迎的,可见也是最容易被接受的。

    综合考虑,一品锅的冷面,用的也就是荞麦面。

    只将那荞麦所做的面条入锅焯熟放水中放凉后捞入碗中,倒入用生抽、醋、盐、糖调好切冰镇的调味汁,放冷面汤、黄瓜丝、葱末、香菜、熟芝麻、番茄片以及煮熟后切开的一半鸡蛋,便可以送上桌去。

    若是觉得不够冰,只再加上些许的碎冰片进去。

    汤头爽利酸甜,面条劲道无比,更重要的是这冷面足够冰,足够凉,在这大快朵颐火锅的炙热之后,再来这么一份冰凉彻底的冷面来,将全身的炙热都赶了出去,只觉得浑身都舒坦无比,只想大喊一句带劲儿。

    六月的天一晃而过,眼瞧着便是到了七月初的时候。

    七月份的天,越发的热,且热中更带了许多的闷,让人是越发的难受。

    青阳府城如此,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更是如此。

    “今儿个的天儿整整闷了一日,到是越发让人难受,天气炎热你也得多注意身子,莫要只顾着忙于公务,连自个儿的身子都不顾了。”卢泽惠只不厌其烦的说道,更是招呼了一旁的莺儿过来,将那东西拿了过来。

    “这是一些防暑的人丹丸药,太医院专门准备的,你时常备在身上,免得中了暑。”

    “姑母放心,我晓得的。”卢少业点头,只将东西尽数收了下来,交于友安尽数收好。

第1277章 夜长梦多

    见从前对什么事情,尤其是自身身体满不在乎的卢少业,这回到是十分听她的话,卢泽惠心中自是十分高兴。

    “姑母也别光提醒我照顾身子,姑母自己也得顾及身子才行,我瞧着姑母眼睛下都青了一圈,必定是最近去太后宫中侍疾所累,需得好好歇息才行。”卢少业提醒道。

    说起这个事情来,卢泽惠到是笑了起来:“你到是仔细,这样的细微小事也瞧的出来,这个不过是昨天晚上陪皇上说话说的晚了一些,过了困劲儿睡不着罢了,不是去太后那侍疾累的。”

    卢泽惠说着,杨了眉梢嗤笑起来:“太后病着身子不痛快,别说本官去太后宫中侍疾,让她早些康复了,只怕是单单是瞧见我,太后便是气的又病重一些了呢。”

    卢少业闻言勾唇一笑。

    秦铭晟要派遣秦铭去修皇陵,这圣旨下去不过几日,这太后便病了。

    病的原因众人自然是心知肚明,但面上却也是只能当做太后是真的病了,仔细照料着,却是无一人敢去劝说皇上收回旨意。

    可短短几日之后,秦铭也病了。

    据说是气急攻心,口吐鲜血,昏迷不醒,派去的太医也说的确是身子不适,更说衣裳上满是鲜血,触目惊心。

    这病即便是真的,但来的过于是时候,难免让人多想。

    秦铭晟此时便是这样,并未收回先前所下的旨意,只说让秦铭暂且养了身子而已。

    也就是说,养好了身子,接着去修皇陵。

    天子的意思可谓是十分明白,众人自然也就心知肚明,知道该如何去做。

    这下子,太后的病自然也就更重了。

    而太后病重,究其缘由,是因为秦铭之事,而在她看来,秦铭之所以落得一个去修皇陵的地步,完全也是因为卢少业的缘故,这自然而然的也就痛恨上了卢家人,恨上了卢泽惠,自然也就不想瞧见她了。

    也因此,卢泽惠成为后宫之中唯一一个不去太后宫中侍疾之人,也是唯一一个,被太后点名不必前去之人。

    既是对方发了话,卢泽惠自然也就落得清闲,不去受那份累。

    “话是这么说,只是太后只怕不单单是瞧见姑母心中不悦的缘故吧。”卢少业目光微闪,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若是不悦,心中厌烦,将那人支的远远的,可以说是无能之人才做的事情,惹不起躲得起之举,可太后到底是太后,卢泽惠不过是贵妃,太后若是看一个人不顺眼,想要出手刁难,可以说有的是法子,不会单单一个不见就如此。

    她不让卢泽惠去,不过就是想借了这个事情生事罢了。

    太后不让你去,是太后的事儿,可你去不去,便是你的事情了。

    仔细论起来,太后是贤德,体恤你的劳累,不过是客套之词,可你若是顺势下坡,应下此事,便是你的不懂事了。

    到时候一个不贤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只怕卢泽惠在宫中名望声誉皆受损。

    “本宫自然晓得那个老太婆的伎俩,你且放心就是,本宫每日都亲自送参汤过去,且声势浩大,只挑重人前去请安之时,将那参汤放在门口,托付人送进去,或者刻意在那里等上一等,旁人问起来,只说是担忧太后病情,却又不敢前去探望,怕太后烦心,也怕忤逆太后的旨意。”

    “今日晨起,本宫特地挑选了皇上要来宫中的时候去,皇上见本宫不在宫中,得知本宫前去送参汤,便前去瞧了瞧,也瞧到了本宫在那里。得知前因后果,只说本宫贤惠无比,忍辱负重。”

    “如此一来,再无人敢再说本宫不贤不孝,若是太后对本宫冷眼,只怕皇上也会觉得太后无理取闹,蓄意刁难,更是不必担忧那些宫门口的恶奴不将东西送了过去了。”

    “无论如何,太后喝不喝那参汤都不打紧,再如何想败坏本宫名声都不打紧,最终只能是吃了这个哑巴亏,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坑害本宫不成,最终还要帮本宫一把。”

    卢泽惠笑道。

    的确,太后是有意打压,而卢泽惠此举可谓是对症下药,将太后的阴谋全部都粉碎,最终还能让皇上秦铭晟看到她的贤良,也越发觉得太后是蓄意刁难。

    卢泽惠久在宫中,对于这些招数可谓是游刃有余,而且基本不放在心中,可谓轻松应对。

    卢少业见状,这心中到是也释然许多,只点头道:“如此便好。”

    “本宫这里你万事不必担忧,本宫都应付的过来,只是外头……”卢泽惠顿了一顿,只压低了声音,道:“太后病了,那福王也病了,那去修皇陵之事……”

    秦铭一日在京,这势力一日不铲除,只怕便要对卢少业构成莫大的威胁,卢泽惠都十分的担忧。

    卢少业自然知晓卢泽惠在担忧什么,只笑道:“姑母放心,圣旨不曾收回。”

    “这圣旨的确是不曾收回,可看现在皇上也没有令他即刻启程,夜长梦多,这事情若是这般的拖延下去,谁人能够晓得会成何种模样?”卢泽惠担忧道。

    到今时今日,可谓也是耗费了不少的功夫才将秦铭置于今日的田地,若是不一鼓作气下去,秦铭晟是重孝道,重情义之人,若是一时心软,收回了旨意,让秦铭卷土重来,先前的所有功夫,只怕是白费了。

    “姑母放心,这夜不会长了。”卢少业只笑道。

    “哦?”卢泽惠颇为诧异。

    卢少业却并未有任何的解释,只站起身来:“晚上宫宴,皇上邀请王宫大臣前来宫中,只怕是去的晚了不太好。”

    卢泽惠没得到答复,但她却晓得卢少业做事一向是稳妥有分寸,凡事更是安排的极有条理,且看他现如今气定神闲的模样,便晓得他必定是有所应对,便也不再追问,只叮嘱卢少业晚上要少饮一些酒,平日里多顾及身子等类的话,随后便派人特地送卢少业前去尚阳宫。

第1278章 护驾

    华灯初上,丝竹声起,翩翩起舞。

    皇家的宴席,无论是菜式也好,歌舞也罢都是极佳的。

    再者,能够入宫赴宴的,皆是皇上颇为信任的近臣,莫大的荣耀,让这些大臣脸上极为有光,只觉得是满门荣耀,得意无比。

    因此这宴席之上,君臣之间,臣臣之间谈笑颇为融洽。

    卢少业身为皇上极其宠信的重臣,其他人无论是想攀关系也好,是想在皇上面前表露出自身的尊重也罢,但凡和卢少业坐的比较近的,也都低声细语的和卢少业说话。

    面带微笑,低声应答,却并不言谈过多,只寒暄两句之后,便坐直了身子。

    宫宴之上,规矩颇多,众人自然也知道要守的规矩,也就不再过多的说话。

    一曲舞毕,接下来换了另外几个舞姬来。

    这次上来的几个舞姬,与先前婀娜多姿,衣裙宽大的舞姬不同,乃是各个一身的劲装,一身装束,颇有几分西域的风采,手持了软鞭,迎合那节奏颇为欢快的鼓点丝竹之声,应声起舞。

    这舞颇有塞外风格,与寻常所见的柔美之舞十分不同,自然也就让众人眼前一亮,只专心的看舞。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舞姬,出落得最为标志,身形颀长,模样俊朗,带了十足的英气,手中所持的软鞭只在空中耍着不同的花样,让人瞧得是眼花缭乱,赞叹不已。

    且其身子柔软中带了几分刚劲,空中翻滚的动作更是不逊于那些玩杂耍之人,这样让人叹为观止的动作,加上她那张娇媚无比的脸,只让人是看呆了几分。

    诸位大臣是看的目不转睛,连那秦铭晟此时,都颇为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十分别致的舞姬。

    且那为首的舞姬,大约也是察觉到秦铭晟的目光,一双乌黑如檀木一般的眸子,只盯着秦铭晟,且顾盼之下眼波流转,媚意十足。

    这幅模样,越发的让秦铭晟心中一动,只大手一挥:“赏!”

    宫宴之上,歌舞众多,但能让秦铭晟龙心大悦,宴席之上便出手赏赐的,却是已经许久不曾有了。

    这已经不单单是能得了东西的事情,而是让舞姬们觉得扬眉吐气的事情。

    其他舞姬自然不能乱了规矩,只按照原本的舞继续跳了下去,到是为首那个,只往秦铭晟方向走了走,跪拜谢恩:“谢皇上赏赐,贱婢感念皇上恩德,有一宝物献给皇上。”

    这舞姬到是颇为聪明,十分懂规矩,且这舞姬献宝,又是十分新奇之事,秦铭晟原本就是龙心大悦,现如今更带了几分好奇,只道:“呈上来。”

    “是。”那舞姬只应了一声,随后道:“皇上请看。”

    说话间,那舞姬站起身来,扬起手中的软鞭,在空中甩了一个鞭花,只发出“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接着将那手中的软鞭在空中划了几下。

    软鞭挥舞的飞快,众人看的是眼花缭乱,但待那鞭子的影子全都落下之时,只见那舞姬手中早已没有了软鞭,反而是多了一个明晃晃的杯子。

    杯子极大,足有一尺见宽,且瞧着经营剔透,在华光之下更是闪耀着璀璨之光,显然不是凡物。

    那舞姬跪拜在地:“此乃吸收日月精华之圣杯,日常放水进去,每日饮水后,必定会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贱婢特地奉上。”

    这样大的东西,竟是凭空从一个身着舞衣的舞姬身上变了出来,可谓是新奇无比,且看起来价值连城,更是有这样吉祥的寓意,秦铭晟自是十分高兴,只招收道:“呈上来。”

    “是。”那舞姬捧了圣杯,只一步步的走向秦铭晟,待离他还有两三步远时,一旁的人伸手去接。

    那舞姬便将那圣杯递了过去。

    不知是圣杯太沉,还是那舞姬手滑,在太监还不曾伸手接住那圣杯之时,舞姬便已经松脱了手,巨大的圣杯顿时向地上落去。

    这样贵重的东西就这般掉下去,若是摔碎了,岂非项上人头不保?

    那去接的太监自然惊慌失措的伸手去捞,而一旁的人竟是吓了一跳,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一颗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

    一时之间,众人均是白了脸,盯着去瞧那圣杯,想知道是否损坏。

    而那舞姬,趁着众人的目光都在圣杯上头,伸手扯下了腰间绑着的丝带,挥舞之间,那丝带竟是瞬间变成了冒着寒光的匕首,而那匕首,更是冲着秦铭晟,直直的刺了过去。

    “护驾!”秦铭晟顿时惊叫了一声。

    话音落地,那为首的舞姬向秦铭晟飞奔而去,手中的匕首,自然是冲向了秦铭晟的心口处。

    舞姬速度极快,更是事发突然,且宫宴原本就是一一检查过,并未发现任何武器,为不影响宫宴的氛围,那些侍卫都站的略远了一些,方才听到秦铭晟的呼叫急忙赶过来,此时却是根本来不及。

    眼瞧着那舞姬已是面露阴狠的扑了上来,那匕首已然近在眼前,秦铭晟此时已经是吓的呆愣在了原地,几乎动弹不得,面对这随时能够夺走他性命的匕首,秦铭晟吓得是闭上了眼睛。

    “锵!”

    一阵声响,刺耳无比。

    秦铭晟睁开眼睛,瞧见了面前的卢少业,手中正拿了一把软剑,挡下了那舞姬的匕首。

    “找死!”那舞姬见自己出手被拦,怒喝一声,只快速的将那匕首从右手换到了左手中,侧了身子再次刺向秦铭晟。

    卢少业冷眼旁观,伸脚踹在那舞姬的胳膊上头。

    舞姬吃痛,只能后退了几步,脸上越发恼怒,只恶狠狠的瞪向卢少业,再次动手之时,这匕首便是冲卢少业而去,且招招速度极快,都直向致命之处。

    卢少业身手不凡,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且手中的软剑灵巧轻薄,坚韧无比,将那匕首可谓是次次拦下。

    两个人大有不分上下之感。

    此时已经被侍卫团团围住保护起来的秦铭晟,看到卢少业与那舞姬打斗在一起,且卢少业次次惊险逃脱,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只赶紧吩咐其他人去帮卢少业。

第1279章 海棠花

    而身边的侍卫得令前去帮助卢少业,一旁那些原本吓得胆战心惊的,瑟瑟发抖的其他舞姬们,突然脸色一变,手中的软鞭更是一挥之间变成了利剑,朝着秦铭晟这边冲来。

    有的,甚至前去对付那些不懂任何功夫,只躲在一旁的文官。

    一时之间,侍卫们只能抵挡其他舞姬的进攻,更是护着秦铭晟后退,带他暂且去更加安全的地方。

    而就在秦铭晟还不曾走出尚阳宫时,只听“锵”的一声,那舞姬手中的匕首被卢少业打落,整个人更是挨了卢少业重重一剑,鲜血四溅,瘫倒在了地上。

    但整个人,却是红了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卢少业。

    “说,你们是什么人。”卢少业长剑一挥,指向那舞姬的脖颈:“为何要行刺皇上。”

    剑锋抵在咽喉之处,已是刺入了些许,冒出丝丝的血,只要稍稍一用力,便会割破喉咙,命丧当场。

    可舞姬面对这样的情况,却全然没有半分的惧意,脸上的恶狠狠更是只增不减,略扬了扬唇角后,喝道:“我是什么人不要紧,重要的是只要杀了这不仁不义的狗皇帝!”

    “秦铭晟,你偏信奸臣,对自己的亲兄弟都不闻不问,痛下杀心,你这种人,不配活在世上!”

    “今日我杀不得你,待往日变成厉鬼,也必定会夜夜来寻你,索你的命!”

    那舞姬咬牙切齿的喝道。

    卢少业眉头紧拧,用力握紧了手中的软剑,思量之下并未曾用软剑杀死那人,而是准备抬脚让她闭嘴。

    可不等卢少业有所动作,那舞姬在怒斥一番之后,仰天大笑了两声,接着笑声忽的戛然而止,整个人便如同软面条一般的,倒在了地上。

    卢少业阴沉着脸,躬身下去拿手试探,并非发现任何鼻息。

    而那舞姬的嘴角,也已经淌出来了丝丝的血迹,黑色的血迹。

    很显然,她已经服毒自尽了。

    而那些还在围攻秦铭晟和其他群臣的舞姬,看到为首那个已经服毒自尽,顿时停了手中的动作,纷纷后退站在了一起,接着挥动手中的利剑放在脖颈处,“嘶”的一下,几个人顿时同时到底。

    一时之间,尚阳宫血流满地。

    劫后余生,且最终竟然是对方集体自尽,不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有对行刺之人的气愤,也有因为没有抓住行刺之人觉得所有人无能,更有方才险恶之时的畏惧,秦铭晟此时浑身颤抖,只哑着嗓子道:“给朕查清楚,是哪个贼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要朕的性命!”

    “是。”那些侍卫们,诚惶诚恐,赶紧去查看那些歪七扭八躺在地上的尸首。

    卢少业将手中软剑上的血擦拭干净,收入腰间,只对秦铭晟拱手道:“微臣无能,让那贼人自尽,并未抓到活口,请皇上恕罪。”

    “若非你救驾及时,朕现在只怕也是那地上的尸首之一了,你救驾有功,何来罪过可说。”秦铭晟话锋一转,道:“只是这贼人,究竟从何而来?”

    皇宫不说密如铁通,连苍蝇都飞不进来,也是层层守卫,重重盘查,外人极难进来,这些贼人竟是公然出现在皇宫之中,且人数如此之多,手中更是各个拿了利器。

    若是不查清楚此事,那便是让秦铭晟亮了脖子给那些贼人,等候那些人前来宰割了。

    秦铭晟的担忧,卢少业自是明白,只拱手道:“此事需要仔细查上一查为好,只是方才臣与那贼人交手,那贼人临死之前,提到了有关福王一事,说皇上您对兄弟不仁……”

    卢少业话音未落,有侍卫走了过来,跪在地上,道:“皇上,属下发现了这个。”

    秦铭晟招手,让卢少业去瞧。

    “是。”卢少业伸手接过那侍卫手中的东西,搁在手中仔细看了片刻之后,脸色越发阴沉的看向秦铭晟,眉头更是越发拧在了一起。

    秦铭晟看卢少业脸色大变,只询问:“是什么?”

    “皇上,你看。”卢少业拿了手中的东西给秦铭晟:“是海棠花的图案。”

    海棠花……

    秦铭晟的瞳孔顿时缩在了一起,许久之后才恢复正常。

    “是他?”秦铭晟攥紧了拳头。

    “微臣以为,应该再无旁人。”卢少业语气笃定。

    是的,应该是再无旁人了。

    毕竟这海棠花的图案,也只有他会用。

    在他出生之时,正是海棠花开的最盛的时候,且据说他出生之后,便最是喜欢海棠花,但凡哭闹之时,有了海棠花变回破涕为笑,而抓周之时,桌上应有的东西一个都不选,反而是爬到一旁处,去摘那花盆中的海棠花。

    为此,曾经先皇还颇为无奈,只说他往后大约是爱美人不爱江山之人,也索性将宫中的海棠花全部都赏赐给了他。

    于是,这海棠几乎成了他秦铭的标志。

    而秦铭呢,也是打心眼里的喜欢海棠,甚至在修建府邸,家中家具所用的雕花上头,甚至连王府上下所用的腰牌,以及他所用的许多东西上头,都有海棠的图案。

    而秦铭所用的海棠图案,也与平常所用的海棠图案不同。

    虽说同样都是盛开的海棠花朵图案,而秦铭所用的海棠为与其他人不同,有一枚花瓣,故意画的脱落了些许,似乎要落下一般。

    这样的细微不同,寻常人根本注意不到,想要仿制只怕是十分困难。

    而这也就说明,这些人,只能是福王府之人。

    也就是说,秦铭,想要了他的命。

    而其中的缘由,自然是不必说了。

    只要他死了,秦铭自然也就不必去修皇陵,而眼下太子之位不曾确定,他秦铭说不准也可以取而代之,好坐上那龙椅宝座!

    秦铭,你当真是好狠毒的心肠。

    秦铭晟的双目之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只喝道:“传旨下去,福王秦铭即刻前去督造皇陵,明日日出时分启程,不得延误!”

    “是。”有人应下,前去传旨。

    卢少业面色淡然,只是微微扬了扬唇角,但很快将那弧度给掩了下去。

第1280章 不甘心

    福王府中,秦铭正半躺在床上服药。

    一旁伺候的,是安和。

    药一勺勺的喂到了秦铭的口中,苦涩无比的滋味,让秦铭拧起了眉头。

    “王爷且忍上一忍。”安和只轻声安慰道,一边拿了帕子让秦铭将嘴角的药汤给擦拭干净。

    “这药……”秦铭一边喝着药,一边询问。

    “王爷放心。”安和明白他想说什么,只解释道:“小的着人换了方子,比着太医所开的方子少了几味药,王爷的病便会好的慢些。”

    好的慢些,他自然也就有理由留了下来。

    “只是,王爷身子不适,这样拖着,还刻意加了几味让身子不适的药,小的担忧王爷的身子扛不住……”安和对此颇为有些不安。

    “本王自己的身子,本王自己知道,不必多说。”秦铭摆手道,说话之时,猛咳了两声。

    安和赶紧送上一杯参茶来,让秦铭压一压方才喝药的苦涩滋味,一边更是拿手轻拍了他的后背。

    “王爷,王妃方才来过,见您睡着便先回去了,这会子用不用请了王妃过来?”安和询问。

    “不必。”秦铭有些不耐的抬了手:“只让他好好照顾世子与郡主就是,旁的事情不必她操心,若是有了功夫,便多去宫中瞧瞧太后去,太后身子不适,她若不去,岂非被人说道不孝?”

    “是。”安和应声。

    秦铭与王妃,从前不说是恩爱异常,但也称的上的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秦铭渐渐开始冷淡了她许多,而最初即便是暗地里不理不睬,这面上也要做出和睦的模样,可现如今,竟是在众人面前连恩爱都不想表露,唯有在皇上与太后跟前才勉强露出对王妃爱怜之意。

    对于这样的事情,安和也是十分的郁闷,但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在心底里头叹了口气。

    秦铭喝过了参茶,安和扶了他躺下歇息。

    外头,忽的跑来了一个小厮,急急的道:“王爷,宫里头来人了,说是有皇上旨意宣读。”

    秦铭顿时眼前一亮。

    他病了有几日了,这段时日,他故意服用了加重病情的药物,吐血,昏厥是常有的事情,这样的情况下,太医自然不敢怠慢,更将这些事情全都禀告给了秦铭晟与太后那里。

    亲弟弟病重,自然也就不能再派去不毛之地了,不然即便他秦铭晟占理,若是执意让他前往,也会让人觉得他这个做兄长的落井下石,欺负他。

    加上太后这段时间的哭诉求情,以及他联络的朝臣这段时日为他说情辩解。

    估摸着秦铭晟此时,到底也会碍于各方压力,顾及兄弟情义,不得不将他留在京都。

    现在让人前来传旨,必定说的便是这件事情了。

    秦铭大喜过望,只唤安和扶他起来。

    待他起身,来传旨的太监便也进了屋,将手中的圣旨高高举起:“福王爷接旨。”

    “臣弟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铭跪地叩拜,低头来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现派遣福王秦铭前去督造皇陵,于明日晨起日出之时出发,不得有误,钦此!”

    太监尖细的声音,又高又亮,末了之后,双手递上:“福王爷,接旨吧。”

    此时的福王秦铭,哪里还有刚才的欢喜,听完这旨意之时,顿时呆若木鸡,瘫坐宰了地上,半晌没有丝毫的反应。

    怎么会,怎么会……

    前段时日还十分温和的让他好好养病,已是让秦铭觉得秦铭晟还是顾及兄弟情义的,可现在竟是对他不管不顾,甚至不顾及他此时的重病在身,要让他即可出发前去督造皇陵。

    太后呢,太后不是说过必定会保了他么,为何现在……

    秦铭越想越急,心中的怨气也是更重,只觉得胸口处一阵闷疼,接着喉头一腥。

    一口鲜血可以说是喷涌而出,整个人更是伏在了地上。

    “王爷!”安和急忙扶住了他,接着赶紧唤人:“快请大夫,请太医!”

    秦铭却是抬手拦住了他,只直勾勾的看着那传旨的太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本王病重,皇兄如何会逼我明日启程,一定是你假传圣旨!”

    “福王爷!”那太监显然对秦铭的旨意十分不满,加之他知晓夜晚皇宫发生的事情,现在看秦铭也是十分不齿,嗤笑道:“白字黑字,朱砂印章,王爷若是不信,自己瞧了就是。”

    “皇上有旨意,明日福王爷必须出发,如若不然……”那太监冷笑了一声,睨了秦铭一眼。

    这后半句不必说,秦铭也晓得后头的意思了。

    但此时此刻,他费尽心思,最终却是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叫他如何甘心?

    秦铭伏在安和身上,只哀声道:“皇上,当真如此绝情……”

    “绝情?”那太监嗤笑一声:“福王爷当真也是有脸说的出来这种话,自个儿做了那腌事,皇上肯留你一条性命,已是仁君,福王爷竟是还要说皇上绝情,啧啧。”

    那太监不屑的看了秦铭一眼,只唤了其他人,浩浩荡荡而去。

    唯独留下那份圣旨,就放在了秦铭的面前,白纸黑字,当真是清清楚楚,没有半分的错处。

    只是,为什么?

    秦铭完全想不通,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

    心中抑郁不已,又是一阵的咳嗽,喘不上气来。

    “王爷,小的扶你上床歇着。”安和见状,急忙扶了他上床来,顺手将那圣旨仔细的收了起来,放在一旁。

    秦铭在床上躺好,平稳了气息后,却是伸手将那圣旨抓在手中,发狠似的扔在了地上:“他为何如此对本王!”

    “王爷息怒。”安和惊吓之下跪在了地上:“王爷当心身子。”

    “去查,去查查究竟是因为什么,为何秦铭晟突然翻了脸,去查!”

    歇斯底里,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一般。

    “王爷。”安和小心翼翼道:“方才小的诧异那宣读圣旨之人所说的那些话,已是让人打听了一番,说是今夜宫中夜宴,有人行刺皇上,那刺客的匕首上头,有海棠花的图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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