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6章 不孝子
俞氏的这番作为,顿时让卢泽惠身边的莺儿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皇后,葫芦里头究竟卖的什么药?这个时候她原本该对娘娘恨之入骨才对,偏生对娘娘这样的好,是为了什么?”
“如此一来的话,将皇上往娘娘您这边推,岂非是会让皇上与娘娘更加亲密,皇后不怕皇上听了娘娘的枕边风,对她不利?”
莺儿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个头又大又新鲜,瞧着紫彤彤的葡萄剥去了皮,放在水晶碗中,递给了卢泽惠。
卢泽惠接了过来,拿了那水果叉,叉上一个送入口中。
吃完了之后,勾了勾唇道:“这便是皇后的老道之处了。”
“从前他与本宫关系亲密,此时若是突然与本宫关系冷淡的话,只怕旁人要说她是因此赐婚之事恼羞成怒,到时候必定会被旁人诟病心眼狭小,没有母仪天下的宽容大度。”
“因此她此时便对本宫比往常更甚,让别人知道她并非是小人心性之人,以维护自己的名声罢了。”
“至于皇上那边,也是如此。”卢泽惠冷笑道:“让皇上知晓她身为中宫有着应有的贤良大度,更是能够替皇上安抚后宫妃嫔,后宫祥和,让皇上心中放心。”
“如此,皇上自然惦记着她的贤惠大度,甚至觉得对皇后有所亏欠,这心自然也就偏向了她去,往后无论再有什么事情闹了出来,皇上也会毫无疑问的想起来从前皇后的隐忍,觉得过错在旁人的身上。”
“如此一来,皇后这样做便不是对她不利了,而是对她十分的有利。”卢泽惠只又送了一颗葡萄入口,道:“皇后这么多年,年岁已经不小,却还能保证宠眷不衰,可不单单是因为皇上顾念旧情的缘故了。”
和俞氏的手段,可是分不开的。
莺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顿时恍然大悟,但随后却又十分担忧:“可如此的话,对娘娘可是十分不利,此次赐婚,想必皇后也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再来一次,娘娘岂非是处于劣势,到时候只怕事情不好掌控。”
“自然是不好掌控的,不过也得看皇后娘娘,能不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件事情上为好。”卢泽惠笑了起来,一边却是慢条斯理道:“这葡萄滋味甚好,皇后宫中的东西,果然与旁人不同呢。”
“这样好的葡萄,若是本宫一个人吃,岂非有些浪费?送些去太后宫中吧,太后这段时间身子不适,只怕是需要多吃些新鲜的瓜果,身子才能好的更快一些。”
“送去的时候记得仔细说了清楚这葡萄的由来。”卢泽惠道。
太后因为秦铭的事情,对秦铭晟十分不满,现如今福王妃又是长住宫中,想必又是一番的哭诉,而太后对秦铭的怨怒只怕是有增无减。
自然了,既是怨恨秦铭晟,对俞氏也会十分不满,更何况先前皇后和太后再尚阳宫门口也是起了争执,皇后丝毫不给太后脸面,让太后受了好大的委屈,只怕这些帐到现在都还没算呢。
让太后去对付皇后,皇后自然要应对一番,人的精力有限,皇后如果要应对太后那边,自然也就没太多精力来对付她了。
况且,虽说太后和皇上闹矛盾,人尽皆知,许多人对太后唯恐避之不及,生怕皇上因此迁怒一二,但卢泽惠却是晓得,皇上虽然对太后不满,也不愿前去探望,但身为皇上,孝义之名不能丢,既是皇上不能去做,只能由妃嫔来做,因此皇后也好,她也好,是需要时常去送一些东西前往,探望一番的,算是堵住悠悠众口,为皇上挽回颜面。
也因此,皇后和卢泽惠往太后宫中送东西,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众人也都习以为常,不会多说什么。
莺儿顿时明白了个大概,方才满脸的担忧,此时换做了笑容满面:“是,婢子这就去。”
说着,莺儿选了那葡萄里头最大最水灵的两串来,拿了装进食盒里头,交代了一个小宫女,送往太后宫中。
而太后此时,正在心烦气躁的斜倚在软塌之上,甚至瞧着旁边打扇的小侍女不顺眼,只将手边的一个蜜桔,“砰”的扔了过去,直直的扔在那侍女的脑门上头,顿时红肿一片。
小侍女也不敢吭声,只忍着疼痛接着给太后打扇。
而太后脾气不减,只喝道:“没半分眼力见儿的贱蹄子,蜜桔掉在地上也不知道捡?哀家养了你们废物做什么?”
“太后息怒。”那侍女强忍着疼痛,眼泪只在眼眶中打转儿,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赶紧将那摔得不像样子的蜜桔收拾了起来。
福王妃走了过来,看到太后,先是心中一沉,接着道:“母后莫要生气,不过是些贱皮子,若是看不顺眼,只打发了就是,这样动了肝火的,若是伤了身子,可不值得了。”
“母后既是不想吃蜜柚,便尝尝这新鲜的葡萄吧。”福王妃一边说着,一边将那葡萄递到了太后旁边。
剥好的葡萄,晶莹剔透的,瞧着十分美味,太后尝了一口,更觉得酸甜可口,只满口夸赞:“还是你细心,惦记着哀家喜欢吃这个。”
“伺候母后,是儿媳的本分,只是这葡萄,来的到是不容易。”福王妃笑道,嘴角泛起一阵的冷意。
“怎么说?”太后问道。
“这葡萄,是皇后送过来的,只说皇后宫中的葡萄多的吃不完,特地来送给母后,可儿媳上午时惦记母后爱吃葡萄,特地让人去取,却说没有葡萄,母后乃是皇上的生母,都吃不到葡萄,皇后那边却是多的不得了,皇后这个时候特地送葡萄过来,焉知没有借机想奚落母后您的意思?”
福王妃脸上寒意更浓,更是道:“皇后敢如此,必定是因为皇上有此授意,所以皇后才敢如此。”
说罢之后,福王妃看了太后一眼。
“哼,就知道是那个不孝子的主意!”太后闻言,顿时怒不可遏:“将哀家软禁起来,这岂是常人做的出来的事情?”
第1327章 混账话
“当真是养出来了一个不孝的白眼狼!”太后气得重重的锤了一下。
座下是松软的垫子,这一锤自然是没有任何的伤痛。
但福王妃却是赶紧握住了太后的手:“母后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母后,皇上这样对待您,更是这样对王爷,您对他还有半分的容忍不成?”福王妃咬了咬牙。
“容忍?”太后冷冷一笑:“哀家自始至终可都没想过,要扶植他当皇帝,若不是当时先帝当着诸位朝臣的面立了他,哀家早就扶持儿坐上龙椅了!”
“眼下秦铭晟对兄弟不义,对哀家不孝,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做上皇帝,俞氏也根本不配当皇后!”
俞氏见太后现在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顿时释然,目光微山:“母后,那我们怎么办?”
“自然是要先出手了。”太后往后靠了靠,将那软枕放在后头,神态慵懒:“哀家让你做的事情,你可都办妥当了?”
“母后放心,儿媳早已准备妥当,今晚就将人偷偷的带了进来,现如今儿媳频繁出入宫内外,众人也都习以为常,带两个侍女出去,再带两个侍女进来,旁人断然不会起疑的。”
“只是……”福王妃顿了一顿,看向太后:“先前叶婕妤之事便不太顺利,这次只怕皇后与皇上皆有防备,若是故技重施的话,只怕不太容易再能如愿了。”
“哀家何时说过要对秦铭晟下手了?”太后嗤笑道。
“那母后您的意思是……”
福王微微一怔,片刻之后顿时恍然大悟,更是笑容满面:“儿媳明白。”
“明白就好,你呆在本宫身边,就得多看多学,往后执掌中宫,这些可都是常用的招数。”太后拍了拍福王妃的手背。
“是,儿媳谨遵母后教诲。”福王妃微微一笑。
当天傍晚,福王妃出了宫,而在宫门下钥之前,又重新回到了宫里头去,回来的时候,拿了不少的药材一类的东西,直奔太后宫中去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秦铭晟和俞氏的耳中。
而两个人,同样的都不以为然,毕竟福王妃为了能够让秦铭晟所遭受的骂名更多一些,时常从宫外带东西进宫,日用吃食,药材布匹等,为的就是让旁人觉得太后在宫中被受委屈,秦铭晟这个皇帝不孝不义。
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两个人早已习以为常,根本不在心上,对于前来禀告此事的人也不过是一句“知道了”而已。
而后过了几天,所发生的一件事情,让秦铭晟和俞氏越发多的顾不得太后这边。
那就是,大皇子,秦泓突然上奏秦铭晟要娶亲。
秦泓已经弱冠,且俞氏提议尽早为其成婚,眼下已经在京都之中寻了京都之中魏翰林千金,魏诗姗。
大婚之日就定在了明年的二月份,龙抬头之后。
可现在秦泓却是突然提及要尽快娶亲之事,更是信誓旦旦的在秦铭晟和俞氏都在的时候,这样郑重其事的说明,这这让秦铭晟与俞氏皆是十分诧异。
尤其是俞氏,对此是既疑惑又担忧。
疑惑地是秦泓明明知晓距离成婚不过就是七八个月的时间,现如今为何突然要尽早成婚。
担忧的是秦泓这样着急成婚,只怕在秦铭晟眼中会认为他是年轻气盛,心急好色,所以才这样的急切娶亲。
“泓儿,你且与母后说说,究竟为何要这样着急娶亲?”俞氏急忙询问:“可是其中有什么隐情,可是周围服侍你的奴婢们服侍的不妥当?”
到了这个年纪,难免都是有些气血方刚的,俞氏自然能够理解,也在秦泓的身边安排了颇有姿色的侍女,为的就是让秦泓课业紧张之余,有所放松。
因此,俞氏这般询问,更是道:“若是服侍你的人不妥当,母后这两天再帮你挑选稳重机灵的,放到你宫中,可好?”
“这皇子大婚,早已看好了时日,可不是能随意更改的,你身为诸皇子之首,需得懂礼,知进退才好,给其余的弟弟妹妹们做一个榜样为好。”
俞氏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就为了能让秦泓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要生出来任何事端才好。
“母后,儿臣并非说的是要尽早成婚,儿臣是想现在成婚。”秦泓朗盛道。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这尽早成婚和现在成婚不是一个意思么,母后怎么有点听不明白?”俞氏顿时被秦泓这弯弯绕的话给闹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母后怎的还不明白?”秦泓有些厌烦俞氏此时的糊涂,语气也有些不耐烦:“儿臣的意思是现在要成婚,又不是要与哪个魏诗姗成婚,儿臣想娶旁人。”
想娶旁人?
俞氏顿时一怔,接着便是恼怒:“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容你随意更改?更何况你这亲事,现如今已经满朝皆知,若是此时悔婚,岂非让皇家成为天下的笑话?”
更何况,女子名节大于天,订婚后若是被人悔婚,名声大为受损,往后只怕连婆家都再也找不到了,最后的下场,要么老死深闺,要么青灯古佛。
更何况是翰林之女,想必家教极严,更是饱读诗书,深知女子德行的,当初也是因为此,秦铭晟与俞氏千挑万选才选了魏翰林之女。
这样的魏诗姗,倘若真被退亲的话,只怕是觉得倍受侮辱,到时候连自尽之事都做的出来的话,岂非当真成了笑话,让皇家成为众矢之的?
而到时候,因为造成皇家颜面尽失的秦泓,只怕是也会因此被秦铭晟大加训斥,若是往后失了圣心,立贤不立长,那皇位岂非拱手送人?
俞氏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顿时十分着急,更是恼怒秦泓的不懂事和肆意妄为,只喝道:“住口,休要再说什么混账话,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你未婚妻是魏诗姗,你且安心等着明年大婚就是,至于旁的,想都不要想。”
“母后不许,儿臣便去求父皇。”秦泓说着,要绕开俞氏,冲秦铭晟走去。
第1328章 闭门思过
俞氏心中焦急万分,伸手将秦泓拉了回来,只低声道:“我的儿,怎的就这么不明白呢?你且听从了母后与你父皇的意思,等着大婚即可,至于旁的,无论你看上哪家的女子还是身边的侍女,待成婚之后,都收入房中便好,哪怕是侧妃,也不是不可以。”
“泓儿,你一向最是明事理,也最是懂事的,到了现下这个节骨眼上,你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你听母后一言,此事莫要再说了。”
“你私底下与母后说一说你究竟看上的是什么女子,母后私下替你安排,可好?”
这个时候,最要紧的就是暂且将此事压下来,拦住秦泓,不让他生出事端来,什么事情都答应下来,先安抚住了,往后再说旁的。
俞氏这会儿急的,汗珠子已是从额头上掉了下来,心中更是百般的祈求上苍,让秦泓最好能够尽快醒悟,不再做这傻事。
可那秦泓却是完全不做理会,更对俞氏的焦急与苦口婆心的劝慰,只扬了扬头,一脸的满不在乎:“母后莫要说了,什么安排,都是无用,儿臣要光明正大的娶了她当儿臣的妻子,做名副其实的王妃。”
“你……”俞氏急的只想跺脚,甚至恨不得给秦泓一巴掌,好让他清醒清醒,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傻事。
可根本不等气急败坏的俞氏张口,秦泓却是径直饶过了他,向秦铭晟道:“父皇,儿臣有事……”
“没有!”俞氏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急急的开口。
这急切且根本不给秦泓说话机会,且声嘶力竭的模样,顿时让秦铭晟吓了一跳,更是觉得有些不满。
毕竟未来的储君,堂堂大皇子,也是要有颜面,有自己的想法,所做的事情,所有的想法,无论对错,首先具备的,是一国之君该有的威严与决断,也就是无论什么事情,都暂且先听了他说完再说。
这般根本不给秦泓半分机会,还这样的专断,这如何能好好培养一个未来的储君?
秦铭晟脸色不悦:“且让泓儿将话说完,也让朕听一听,到底是什么事儿。”
“皇上,当真是没什么事,不过就是泓儿小孩子心性,说些不相干的话罢了,皇上不听也罢,不听也罢。”俞氏急急辩解。
“朕说,让他把话说完!”秦铭晟语气不善,带了几分的怒气。
俞氏见秦铭晟俨然有发怒的意思,吓得不轻,顿时讪讪的住了口。
而那秦泓趁机往前走了一步,只向秦铭晟行礼,随后站起身来,朗声道:“启禀父皇,儿臣年岁大了,许多事情又自己的想法,凡事儿臣希望能够自己做主,就譬如这婚事,儿臣不想娶魏诗姗为妻,儿臣现在已经看上了一位女子,想娶她为妻,希望父皇成全。”
秦铭晟闻言,心中亦是一惊,随后一怒,但还是将这不悦压了下去,面上不露分毫:“你且说说看,你想娶谁做王妃?”
“启禀父皇,儿臣宫中的侍女,采春,温柔贤淑,十分懂事,模样更是生的十分周正,儿臣喜欢她,想娶她做儿臣的王妃。”
秦泓再次行礼:“请父皇成全!”
俞氏闻言,险些晕了过去。
眼下既是秦泓非要不娶魏诗姗的话,倘若当真是再看上一位大家闺秀,名门之后,此事还尚且能够说上一说,即便秦铭晟不悦,最终说不定也能随了他的心愿去,毕竟当初秦铭晟也是拒绝了太后的安排,执意娶了她为皇后。
待此事过去,时日一长,事情也就忘的差不多了,自然也就无事了。
可偏偏秦泓看上的并非是什么大家闺秀,而是宫中一个地位卑贱的侍女,这样一个奴籍身份的女子,如何能当堂堂王妃,如何能够当未来皇后?
俞氏许久之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伸手就去拽秦泓:“说的什么混账话,你方才所说的一定不是真话,你如何能看上一个卑贱的婢女?”
“皇上,皇上。”俞氏更是急切的向秦铭晟解释:“泓儿毕竟是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了,这些都并非是他心中所想,不过是一派胡言罢了,皇上……”
俞氏苦苦哀求,秦泓却是朗声道:“父皇,儿臣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更是儿臣所愿,儿臣不为其他,只求能娶了采春为妻子,儿臣可以不要皇子身份,更不要这所谓储君的身份,儿臣只愿和采春在一起,望父皇,母后成全!”
说罢,跪拜在地,重重的磕了个头。
俞氏再次觉得头重脚轻,甚至一度觉得呼吸不上来,而更多的,现在是愤怒秦泓此时的冥顽不灵。
从前好端端的一个人,最是知进退,明事理,凡事更是能够思虑得当,文韬武略可谓样样出众,秦泓可谓是个实打实未来皇帝的料子,此时为何突然就性情大变,竟是为了一个卑微的婢子,成了这幅模样。
当真是气死她了!
俞氏不由分说,上前去,伸手给了秦泓一个响亮的耳光:“孽障,你可知晓你现在说的什么糊涂话!”
秦泓捂着脸,低头不语,口中却是坚定无比:“无论母后如何反对,儿臣心意已决,母后无需多言。”
“还望父皇……”
“滚回去,闭门思过!”秦铭晟突然喝了一声:“非朕的旨意,不得外出!”
“你!”秦铭晟伸手指向俞氏:“将你的儿子带回去,好好管教!”
这一声声的怒吼,且声音一次比一次高,显然足以证明秦铭晟此时心中的愤怒。
俞氏从方才的气愤,顿时变成了此事的惊恐,连声道:“皇上息怒,这都是泓儿一时猪油蒙了心而已,并非是他的本意,皇上且容臣妾解释……”
“方才朕的耳朵不曾聋,也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你无需多说,将人带走,好好管教,什么时候管教好了,再出门!”秦铭晟气愤不已,此时也懒得和俞氏与秦泓多说话,只甩了袖子,冷哼而去。
第1329章 耳光
说罢,跪拜在地,重重的磕了个头。
俞氏再次觉得头重脚轻,甚至一度觉得呼吸不上来,而更多的,现在是愤怒秦泓此时的冥顽不灵。
从前好端端的一个人,最是知进退,明事理,凡事更是能够思虑得当,文韬武略可谓样样出众,秦泓可谓是个实打实未来皇帝的料子,此时为何突然就性情大变,竟是为了一个卑微的婢子,成了这幅模样。
当真是气死她了!
俞氏不由分说,上前去,伸手给了秦泓一个响亮的耳光:“孽障,你可知晓你现在说的什么糊涂话!”
秦泓捂着脸,低头不语,口中却是坚定无比:“无论母后如何反对,儿臣心意已决,母后无需多言。”
“还望父皇……”
“滚回去,闭门思过!”秦铭晟突然喝了一声:“非朕的旨意,不得外出!”
“你!”秦铭晟伸手指向俞氏:“将你的儿子带回去,好好管教!”
这一声声的怒吼,且声音一次比一次高,显然足以证明秦铭晟此时心中的愤怒。
俞氏从方才的气愤,顿时变成了此事的惊恐,连声道:“皇上息怒,这都是泓儿一时猪油蒙了心而已,并非是他的本意,皇上且容臣妾解释……”
“方才朕的耳朵不曾聋,也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你无需多说,将人带走,好好管教,什么时候管教好了,再出门!”秦铭晟气愤不已,此时也懒得和俞氏与秦泓多说话,只甩了袖子,冷哼而去。
现下,秦铭晟当真是生了大气了,连她的求情都不肯听了。
俞氏心中惊恐无比,面对秦铭晟拂袖而去的背影,也只能是唯唯诺诺应道:“是,臣妾必定好生管教泓儿……”
说着,这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
秦泓不争气,秦铭晟又这样的震怒,这往后可如何是好?
俞氏可谓是心急如焚,惶恐不安。
而秦泓此时走了过来:“母后,父皇竟然不应允此事,望母后往后在父皇面前多多求情,了了儿臣一桩心愿吧。”
俞氏咬牙,一记耳光顿时甩了出去。
且这一打,可以说用了十足的力气,只震得俞氏手掌都有些发麻发疼。
而那秦泓的脸颊,顿时也肿了起来。
俞氏见状,心中顿时又惊又怕,更多的是无比的心疼。
俞氏对秦泓寄予级厚的期望,从小可谓是悉心教导,不容出了半分的差错,因此从小管教极为严格,但无论如何严格,罚也好,骂也好,拿了戒尺打手心也罢,却并不曾像现在一般,硬生生的甩了一个耳光出去。
尤其是这一记耳光,甩的是那样的重,那种的疼。
俞氏心中心疼不已,赶紧上前查看:“泓儿,疼不疼,母后并非是故意下手这样重的,你现在觉得如何,可觉得疼……”
更是呵斥一旁的侍女:“你们还杵着作甚,快些去拿消肿的膏药来,再拿一些冰块来,给泓儿敷一敷,免得留下什么疤痕。”
秦泓对此却是完全不领情,只将俞氏硬生生的推开:“母后不必如此,既是母后对此事也不应允,那儿臣便不求母后了,凡事由儿臣自己来就是。”
说着,就要往外走。
俞氏担忧秦泓再去寻秦铭晟说此事,再将原本就恼怒的秦铭晟气出个好歹,断送了他未来的路。
更是气愤秦泓此时的执迷不悟,只喝道:“来人,去将大皇子拦住,送回雎云居去!”
一旁有人应了,只赶紧走上前去,将秦泓拦住。
秦泓自是不肯这般回去,而那些人则是索性一左一右的,架住了秦泓,只往雎云居方向去。
“你们放开,本王能走!”说罢,挣脱两边人的束缚,只大步的往前走。
而旁边跟着的人,见他去的方向是雎云居,心中到是略略放松了些许,只跟着秦泓往雎云居去了。
而那俞氏,气急败坏的在那发了好一通的脾气。
殿中的茶杯,放瓜果的盘子,乃至装饰所用的花瓶等,都被砸了个稀巴烂,留下一大堆的碎瓷片。
“娘娘。”一旁的翠珠小心翼翼的劝慰:“当心身子。”
“去,将那采春给本宫带过来,本宫到是要瞧瞧看,这贱婢什么时候竟是如此大胆,竟然觊觎王妃之位!”
始作俑者,俞氏自然不肯放过。
翠珠也不敢假手旁人,只亲自去将那采春带了过来。
圆圆的鹅蛋脸,五官小巧端正,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似能说话一般,十八岁的年纪,正是身姿窈窕的时候,一身宽大的衣裳也遮掩不住她的好身段。
采春走到俞氏的跟前,款款行礼:“婢子见过皇后娘娘。”
声音柔软,听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模样可人,让人心生好感,这声音更是挠的人心里头酥酥痒痒的,可不是个勾引男人的狐狸精么!
俞氏一看到采春如此,心中就怒火中烧,尤其是后悔当初为何竟是不查,用了这样一个居心叵测之人。
越想越生气,俞氏连话都不说,只伸手将方才侍女刚收拾好的一个青瓷花瓶伸手甩了出去。
花瓶不大,但因为是瓷质的,十分沉重,加上俞氏因为心中恼怒,此时用了十足的力气,因此那花瓶飞快的嗖的一下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采春的额头上头。
顿时红肿一片,甚至因为撞击,已是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受了这样重的伤,采春却是不敢出声,甚至连疼都不曾喊一声,只低着头,强忍了疼痛:“皇后娘娘息怒,不知是否是婢子做了什么错事,竟是惹得皇后娘娘这样生气,还请皇后娘娘告知,婢子往后绝不再犯。”
“不再犯?”俞氏越发怒火中烧:“这样的事情,这一次还不够么?”
“皇后娘娘息怒,婢子不知道究竟犯了何错……”
“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和本宫打哑谜不成么,这事情你敢做,竟是不敢当了?”俞氏冷笑,接着拍案而起:“贱人好大的胆子,竟是敢勾引泓儿,唆使泓儿为你要退婚魏家!”
第1330章 发落
“还敢鼓动泓儿为了你放弃什么皇位,不要皇子的身份,只娶了你为正妻……”
俞氏咬牙切齿:“从前到是不曾知晓,你小小贱婢竟是有这样大的野心,有这样大的能耐,哄得泓儿团团转!”
俞氏怒不可遏的嘶吼了一通,采春却是十分惊恐的抬起头来:“皇后娘娘您说什么?这些事情,您是从哪里听来的?婢子可从未让大皇子做过这些……”
“泓儿亲口告诉本宫,更是当着皇上的面恳求此事,连脸面都不顾了,若不是你这个贱人在旁边挑唆,泓儿如何会做出这等糊涂事儿!”
“皇后娘娘,当真不是婢子,婢子从未有此僭越之心,更不曾对大皇子说过这些,这些断然不是婢子所谓……”
采春先是惊慌失措的瞪大了眼睛,接着是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最后磕头如捣蒜一般的求饶:“请皇后娘娘明察,婢子不曾做过这些,婢子对皇后娘娘忠心耿耿,侍奉大皇子更是尽心尽力,恪守本分,从未有过任何有失分寸之事。”
“请皇后娘娘明察,婢子一片忠心啊。”
采春磕头磕的咚咚响,原本就被花瓶砸伤的额头,这会儿是越发的严重,鲜血顺着额头,鼻子,低落到下巴,乃至地上,瞧着触目惊心。
俞氏可没有心情和功夫在这儿心疼一个罪魁祸首,反而觉得采春这样的不说实话,又是张口认错,不过就是苦肉计而已,顿饭的怒不可遏:“明察?本宫还用明察什么,你若安分守己,泓儿如何会这般模样?到这个时候,竟是还敢嘴硬,欺瞒本宫?”
“婢子也不知大皇子为何如此,婢子不知,婢子不知啊……”采春这个时候,已经是胆战心惊,更是痛哭流涕。
一阵磕头之后,顿时想到了一层,急忙往前跪走了几步,伏在俞氏的脚下:“皇后娘娘,婢子所言句句属实,婢子不敢欺瞒皇后娘娘,婢子当真不知大皇子为何如此。”
“如若不然,婢子回去之后劝一劝大皇子,好让大皇子回心转意……”
这样的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之后,俞氏是越发的怒火中烧,一双眼睛更是瞪的如同杏子一般:“方才你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此事与你无关,为何此事却又要说劝大皇子回心转意?你若不是觉得你在泓儿心中有分量,如何敢开这个口?”
“你这会子带着伤回去,明面上是劝泓儿,焉能知晓不是特地玩了苦肉计,在泓儿跟前哭哭啼啼的,挑拨离间本宫与泓儿之间的关系,往后你的奸计也能得逞?”
“区区贱婢,竟是打的这样好的算盘?以为整个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不成?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是也敢肖想王妃之位!”
俞氏愤怒异常,拍案而起。
方才还以为有一线生机的采春,此时知晓弄巧成拙,呆愣之余,后悔不已:“皇后娘娘,并非如此,婢子当真没有这样的心思,婢子是无辜的,婢子是清白的……”
到了这个时候,采春竟是还执迷不悟,没有任何的悔过之心不说,竟是还想着以退为进,继续图谋。
俞氏已是愤怒到了极致,再想起秦泓这次的事情,会惹得秦铭晟十分不悦,心中更是窝火,这会儿看到采春那张脸便厌烦不已,只抬手喝道:“来人,将这贱婢,乱棍打死,尸体扔到河中喂鱼!”
乱棍打死,是比毒酒、白绫甚至斩立决都要让人痛苦不堪的了结生命的方式,而尸首扔到河中喂鱼,更是连个肉身都保不住,往后必定是无**回投胎。
这样的刑罚,在这个时候可谓是极其严重的。
尤其女子,要忍受被那粗壮的木棒打的血肉模糊,筋骨尽断,疼痛难忍之中咽下最后一口气,当真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采春先是一惊,接着便是疯狂的求情:“皇后娘娘,婢子是清白的,请您相信婢子……”
“带下去!”俞氏又是一声的厉喝。
一旁的人,急忙将采春带了下去。
采春起初自然是又哭又闹的,很快有人过来,直接一记闷棍打了上去,采春顿时成了软面条,被人拖了出去。
翠珠有些担忧的看着俞氏:“娘娘,采春死不足惜,只是您这个时候发落了她,大皇子又是正执拗着,若是因此和您彻底置了气,那该如何?”
“都已经成这般模样了,本宫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他若置气便置,本宫还怕了他不成?”俞氏余怒未消。
“娘娘是大皇子的母后,自是不怕,婢子只是担心大皇子既是被这贱婢迷了心智,这会子骤然失了采春,若是想不开的话……”
极有可能做出一些出格之事。
譬如大吵大闹,譬如茶饭不思,譬如生场大病,譬如走上极端……
无论哪一种,后果可谓都不堪设想。
俞氏心中顿时一沉,但随后紧锁的眉头却又舒展开来:“若是这事儿便想不开,那便不配当本宫的孩儿了!”
自然是不陪了,如果当真是为了采春之死就寻死腻活,或者放弃了皇位的,即便采春不死,想必也是想着与她远走高飞。
与其这样,那倒是不如一了百了,直接彻底断了秦泓的念头,让他知道永不可能。
人只要死了,时间一长,还能被人记得多少,到时候新人入怀,哪里还记得当年的海誓山盟?
更何况这最是薄情的帝王之家。
俞氏绝对认为,采春必须要发落。
翠珠也点头,表示赞同俞氏所言。
但俞氏话音落地,只见有宫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到俞氏跟前向她行礼:“奴见过皇后娘娘。”
见眼前此人,是在雎云居当差,秦泓身边侍奉的太监,又是这样急匆匆的,俞氏难免皱了眉:“何事如此惊慌?”
“请皇后娘娘前往雎云居一趟,大皇子,大皇子他……”那太监大约是急的,也是害怕的,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
莫不是当真出了什么岔子,秦泓当真寻死腻活?
俞氏顿时眼前一黑,身形更是不稳。
第1331章 请太医
翠珠急忙扶住俞氏,一边怒斥那小太监:“有话且慢慢说,说仔细些,莫要吓到了娘娘。”
“是。”那小太监急忙点头,稳了稳心神道:“请皇后娘娘前往雎云居一趟,大皇子那有些不妥当。”
“如何不妥当?”俞氏回过神来,只急忙问道。
“可是要寻自尽?”
“不是。”那小太监摇摇头:“大皇子一切安好,只是有些不太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娘娘还是亲自去看一看吧。”
俞氏本就心急如焚,这会子听到如此说,自然是急不可耐的往雎云居赶去。
而到了雎云居那,大老远的便听到了秦泓的怒吼声:“本王为何不能出去,你们这些贱婢,都在诓骗本王,该当何罪?”
俞氏越发拧了眉头,只赶紧推门而入,看到一脸怒气的秦泓时,只道:“泓儿你又在做什么?”
“母后。”秦泓看到俞氏前来,只赶紧迎了过来,更是喜出望外:“您可算来了,母后你且与儿臣说上一说,为何儿臣会被禁足?”
什么?
俞氏顿时一怔:“你说什么?”
“母后,为何儿臣会被禁足?儿臣方才想去给父皇母后请安,可宫人门偏生拦着不肯让儿臣出门,只说父皇有令,不许儿臣出宫门一步,可儿臣不记得最近有犯什么错,究竟为何父皇会如此罚了儿臣?”秦泓一脸的诧异。
而俞氏,由方才的微怔,此时变成了满脸的不可置信,只抓住了秦泓的手道:“你是说,你不知道你究竟为何被禁足?”
“自然如此。”秦泓点头。
俞氏此时越发的疑惑,尤其是瞧到秦泓此时一脸茫然不可置信的模样,心底里顿时腾起来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
但还是尽量克制了自己此时的惊恐,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平和之下,甚至还十分费力的挤出来了一个微笑:“泓儿,你且莫要管这些,你和母亲说上一说,你方才,哦,是从午膳之后都在做什么?”
“母后怎的突然问这个?”秦泓颇为纳闷。
“你且不要管太多,先说了这个!”俞氏心中惊恐,此时说话的声音也是又尖又细,声嘶力竭:“你先说说看,午膳之后你都在做什么?”
秦泓虽说疑惑,但看到俞氏言辞激烈,情绪激动,倒也只顺从回话:“倒也不曾去做什么,今日适逢先生休沐,不必去上课,但留了许多的课业,儿臣午膳之后便到御花园中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想着背一背书,但后来大约是困得太厉害了,也就睡了一会儿,醒来之后发觉就在宫中了,只以为是睡的时间太长,底下人将儿臣送回来了,也就不曾当回事。”
“醒来之后看天色已晚,便想着去给父皇与母后请安,可这些人便不让儿臣出门了。”秦泓只答道。
一旁的翠珠,听到这样的话,顿时一怔,下意识的看向俞氏。
而俞氏的眉头顿时拧在了一起,脸色更是十分难看,只呆愣了许久,失神道:“你方才所言,可都是真的,可有旁人陪同,能证明你所说的话?”
“儿臣身边,一直有人跟从的。”秦泓伸手,招了旁边的小太监过来:“你且与母后说一说,下午是否就是如此。”
“必定得说了实话才行。”俞氏强调了一番。
那小太监依言走了过来回话,只是脸色十分古怪,迟疑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晌午过后,的确是由奴一直陪着大皇子的,跟着大皇子一直到了御花园,到御花园之后大皇子嫌奴一直跟着吵了他读书,便让奴远远的候着。”
“起初里头还有了读书声,随后便听不到声音了,奴起先并不在意,可随后放心不下大皇子一个人,便偷偷去瞧了瞧,可大皇子早已不见了踪影,桌子上头唯有一卷书,奴便四处去寻大皇子,却怎么也不见大皇子的踪影。”
“奴当时便急了,急忙唤人与奴一同寻找,只一路打听,得知大皇子去了皇后宫中,这才松了口气,赶往皇后娘娘宫中,随后的事情,皇后娘娘便知道了……”
“大皇子回来之后,进屋之后便说困了要睡觉,奴便服侍大皇子睡下,在屋外头候着,可待大皇子醒来了之后,便成了这副模样……”
小太监的话刚落,秦泓顿时急了:“胡说八道,本王哪里有不在,本王当时伏在桌上睡着了,什么时候去了母后宫中,定是你在说谎!”
“奴不敢。”那小太监急忙跪在地上求情:“奴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分欺瞒。”
秦泓却是不以为然,只喝道:“一派胡言,哪里是句句属实,而是字字都是假的,本王分明是睡到了现在……”
“够了!”俞氏突然怒吼了一声。
众人皆是一惊,急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出声。
而秦泓更是被俞氏这样的怒吼吓得不轻:“母后……”
俞氏并不理会秦泓,而是十分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气愤,抑或是因为绝望的缘故,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随后抬手:“去请太医……”
“请太医?”卢泽惠在宫中,一边拿着手中的拨浪鼓,逗着怀中的六皇子玩耍,一边又时不时的哄公主笑,顺便扬起眉梢询问:“大皇子不是一向康泰,为何突然请了太医?”
“这个婢子不知道,只听说大皇子突然感染了风寒,起了高热,卧床不起,所以请了太医过来。”莺儿笑道,一边加快了打扇的速度。
“起了高热?”卢泽惠“噗嗤”笑出声来:“皇后示弱的手段当真是越来越高明了,自己示弱不成,这会子竟是连大皇子也一起拉上,走上这条路子了呢。”
“也是,哪里能不示弱呢,大皇子这么一闹的话,成了满皇宫的笑柄,皇上震怒,只怕是对她母子两个没有半分的好感,皇后只怕也是没有了法子,只能以大皇子身子不适,以求让皇上心疼,所以特地出了这么一招吧。”
第1332章 非比寻常
“且大皇子被皇上禁足,不得外出,此事的前因后果若是传了出去,大皇子当真是丢的半分颜面也没有了,若是不以得了风寒为由,如何堵住后宫这悠悠众口呢?”
“皇后当真是皇后,到了这个时候,如此不利的情况下,竟是还能想出来这等两全其美的策略,当真是难为她了。”
卢泽惠轻笑着感慨。
“娘娘所言极是。”莺儿附和道。
卢泽惠脸上笑容更甚,目光从身边孩子的身上,最后移到了在一旁逗着公主玩小老虎布偶的卢少业身上:“平日里你最是花多,今儿个怎的这样安静?”
“敢情我在姑母眼中,竟是这样话多之人?”卢少业笑着抬起头来。
“你这小子,竟是和姑母开起玩笑来?”卢泽惠笑道:“此事,你如何看,觉得往后会将如何?”
“此事……”
卢少业略顿了一顿,片刻后才道:“只怕是非比寻常。”
“哦?”卢泽惠顿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你且说来听听。”
“大皇子不说是英明神武,难得的人才,却也是德才兼备,明事理有谋略之人,更是十分自律克制之人,这样的大皇子竟是要舍弃自己原本的婚事,改娶旁人,还是身边一个侍女为王妃,姑母不觉得此事有些不寻常?”卢少业说道。
“的确如此。”卢泽惠若有所思。
“再者,即便是大皇子一时猪油蒙了心,做下这等蠢事,害的皇上因此震怒责罚于他,对于这种事情而言,现如今最好的应对之策是暂时压下了此事,好生管教大皇子,使其安分守己,让皇上的怒意暂且平息下来,随后再做打算。”
“而不是像现如今这样,随后便去请了太医,说大皇子生病吧。”卢少业抬头看向卢泽惠。
卢泽惠略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的确如此,皇上虽说舐犊情深,却也是个严父,从前教大皇子练功时,哪怕大皇子起了高热,依旧让其坚持,不让落下一天,以这样的方式来求得皇上心软,只怕不成。”
“且皇上多疑,只怕还要认为是皇后故意为之,反而对皇后与大皇子更生嫌隙,此举的确是得不偿失。”
“此事咱们想的到,皇后如此精明,未必就想不到,可她偏偏去请了太医来,还并不刻意隐瞒大皇子风寒之事,此举着实不合常理。”
“所以我才说,此事非比寻常。”
卢少业低了地声音:“且此事,发生在姑母假借皇后之手送葡萄到太后宫中之后的一天,且事发前一天晚上,福王妃曾出宫一趟,此事怎么说来,都十分巧合。”
“你是说,大皇子突然行事不端,与太后有关?”卢泽惠顿时一惊,随后却又摇了摇头:“不对,大皇子与太后不说水火不容,却也关系不算和睦,大皇子是断然不会听从了太后之言的,此事……”
卢泽惠想了许久之后,再次轻轻的摇了摇头:“也不对,此事如何想都觉得想不通,大皇子这突然就跟中了邪一样……”
“中邪?”卢泽惠自言自语的念叨了好几遍这个词,瞪大了眼睛看向卢少业:“本宫闻言,能有人懂那巫术,使用布料干草等扎成人的模样,再将此人的生辰八字以及头发等类的东西放上,再施以咒语,便能操控了此人的行为。”
“你说大皇子这次十分怪异的行动,会不会有人使用了巫术操控,所以大皇子才会不受控制,做出这等糊涂事?”
“此事,不太好说,巫术只是传说,迄今也不曾有谁真的看到过,此事不见得是真,我只是觉得此事倘若并非天灾,那便只能是人祸,而若说人祸,现如今不想让皇后娘娘舒心,不想让大皇子安稳,乃至想让皇上头疼的,恐怕也只有太后宫中的两个人了。”
“而此事若是当真是他们所为的话,姑母到是要谨慎小心为好,太后与福王两个人可谓是母子一脉,性子十分的相似,做事皆是不择手段且心思阴狠、细腻之人,若是当真是她在背后操控,又想撇清干系的话,只怕到时候会将事情推到姑母的头上。”
“且此外,倘若太后的目的是对付诸位皇子的话,大皇子首当其冲,其他年岁渐长的皇子其次,六皇子现如今虽说年幼,并不构成威胁,但只怕太后因为怨怼咱们卢家,也会将六皇子视若眼中钉。”
“总之,姑母需得小心谨慎,务必不能让太后得逞为好。”卢少业提醒道。
“你放心就好。”卢泽惠对此颇为不以为然:“因为先前擅闯尚阳宫之事,皇上余怒未消,本宫这段时日一直闭门不出,许多事情想往本宫头上栽,只怕有些难。”
“往后本宫自然也会谨慎万分,宫内的奴仆们更是仔细看管,避免出现吃里扒外之之人,确保万无一失。”卢泽惠郑重其事道。
卢少业微微点头。
卢泽惠更是笑了起来:“且不说本宫之事,外头的事情如何了?算起日子来,沈姑娘应该没有几日就该到京都了吧。”
“嗯。”卢少业点头:“算算时间,估摸着还有十来天的功夫,她们赶路只在白天赶路,马车行进更是缓慢,速度自是慢一些。”
“如此到是辛苦沈姑娘了。”卢少业脸上掠过一丝的心疼:“到了京都之后,可得好好休养一番才能调整的过来。”
“说起来,让你收拾宅子的事情,可办的如何了,可都收拾妥当了?”卢泽惠问完之后,又觉得不妥,只拧着眉:“也罢,你一个大老爷们的,只怕也是个粗心大意的,这样精细的小事情只怕让你来做也是为难你,这两日姑母给你寻个稳妥的,帮着收拾宅院。”
“莺儿。”卢泽惠一边说着,一边唤了莺儿过来。
莺儿却是嘻嘻笑了起来:“娘娘说这话可是冤枉卢大人了,婢子听说卢大人这段时日除了忙正事,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到了那宅子里头,一个幔帐不满意,都是拆了挂,挂了又拆的,可仔细着呢。”
第1333章 投宿
“是么。”卢泽惠也是笑了起来:“到是不曾看出来,你小子是个疼媳妇儿的。”
“姑母这话说的,难不成我从前瞧着,就是个无情的?”卢少业嬉皮笑脸着往卢泽惠身边凑了一凑:“说起来,前几日我听说姑母库房有几匹云锦,颜色清淡,姑母却一直搁着,既是如此便给了我吧。”
至于给了他后,他拿了这云锦来做什么,只怕用脚指头也能想的出来了。
“本宫还说呢,今天有些人怎的这样好心来陪本宫说话,敢情哪里是来陪本宫呢,是来寻本宫要东西呢。”卢泽惠轻笑,更是丢给卢少业一记白眼。
“哪里的话,来陪姑母是主因,拿东西不过是顺便而已。”卢少业笑道:“索性这样好的云锦,姑母只白白放着也是浪费,索性给了未来侄媳妇就是,也算是姑母的一番心意嘛,侄媳妇自然也就会念及姑母的厚爱,对姑母必定孝顺无比呢。”
说起这不曾见面的侄媳妇,卢泽惠这脸上便浮现出一层如何也掩盖不下去的笑容,只摆手道:“也罢也罢,你口齿伶俐,本宫也说不过你,莺儿,去陪卢大人拿了东西去,本宫记得库房里头还有几匹苏绣的锦缎,一并拿了回去吧,本宫不曾见过沈姑娘,也不知道她喜好什么,你若是看到什么合眼或者觉得她喜欢的,一并带了回去罢。”
论起疼侄子,卢泽惠若是称第一,当真是没有人能再称第二了。
卢少业笑嘻嘻的点头:“多谢姑母。”
随后便跟着莺儿去拿东西去了。
而此时,被两个人念叨着的沈香苗,这会子正在路上赶路。
确切来说,是停在了半路,正准备赶路。
豆大的雨点,哗啦啦的从天上落下来,砸在树叶子上头,噼里啪啦的响。
而那叶子上的水滴,也汇集成一条条的小溪,重新落在地上。
沈香苗等人在树下躲雨,只想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能够赶快过去,好重新赶路。
可这场雨,却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反而是越下越大,甚至仅仅在树下躲雨已经不行,不得不撑起伞来,连那马车的顶棚上头,都不得不放了防雨的油毡来,防止车子里头进了水。
郭正诚等人,将那雨伞连了起来,固定在书枝周围,总算是腾出来一些没有雨的地方,供人和马匹在里头躲雨。
避免身上淋雨和受凉可谓不是问题,眼下的问题是天色渐暗,而现如今这雨也是越下越大,道路泥泞完全不能赶路,赶不到前面的镇子上头的话,只怕晚上要露宿在此了。
而露宿的话,马匹得不到休息和充足的草料,便会耽误了明天赶路,而这样荒郊野岭的,他们倒是无所谓,而那沈姑娘和身边的侍女……
两个姑娘家的只怕受不得这个,若是再有什么不好的话传了出去的,只怕是对名声也不妥当。
郭正诚可以说十分的头疼。
而沈香苗,也是拧着眉看着这时而停歇,时而下紧的雨,微微叹息。
郭正诚走了过来:“沈姑娘,这雨只怕一时半会儿难以停歇,而此时天色已暗,一味在这里躲雨,到了夜晚只怕寸步难行,也担忧这荒郊野外的有猛兽出没。”
“卑职打算派了人出去找寻一下,看看周遭有没有人家,或者能够真正避雨之地,也好解一解燃眉之急。”
沈香苗点头:“眼下,只能如此了。”
说罢,郭正诚便从一行人中挑选了四个人出来:“你们四人,分别两两结伴同行,沿着道路找寻一下看是否有人家,且半个时辰后无论是否能找寻到,都务必回来。”
话音刚落,忽的一旁传来了“哞”的声音。
引得众人急忙回头去看,便看到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牵着一头牛的人缓缓的走了过来。
有人,有牛,且牛身上还带着许多的竹篓一类的东西,显然是要归家去,也就是说,附近应该有村庄或者人家。
方才想着让人去找寻,且担忧着是否能找得到,现在便有人送上门来,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郭正诚顿时喜出望外,只赶紧走上去,抱拳行礼:“劳驾,请问附近是否有村庄或者人家?”
那戴着斗笠赶路的人,听到人声,看到人影,便用手扶了扶被雨浇的有些下垂的斗笠,看到一身显然官服的郭正诚,以及周围其余众人时,顿时一怔:“你们是……”
“我们原本要去京都,途径此处巧遇大雨,无法再前行,碰巧碰到老哥您,便想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庄子或者人家,能否让我们借宿一晚。”
郭正诚十分恭敬的说道,末了更是补充了一句:“必有重谢。”
那汉子闻言呵呵的笑了起来:“谢不谢的到是不打紧,这出门在外的,谁能不碰着个难事儿呢,这相互之间帮帮忙,那是应该的。”
“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村子到是没有,到是我因为在这里偷中草药,又要照顾寡母,所以在前面有间房子,地方不大,也破旧,不过若是挤挤的话,到是也能凑合凑合,若是不嫌弃的话,便到我家去吧。”
“我家就在前头,离这儿不远,也就是走上一刻钟的功夫,也就到了。”那汉子笑道。
郭正诚再次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之感,也是越发的欣喜,对那汉子连声道谢:“如此到是多谢老哥了。”
“谢字不敢当,方才不是说了么,出门在外的,谁能不遇着个难事儿呢,得了,也不说这么多无用的话,你们赶紧拾掇拾掇,跟我走吧。”那汉子说着,将身上的蓑衣紧了紧,斗笠更是戴的更正一些。
“多谢,多谢。”郭正诚心中顿时一暖,只赶紧吩咐众人收拾东西,牵着马匹,赶着马车,只跟着那汉子往他家中走。
路上,郭正诚与那汉子寒暄了一番。
知晓此人名叫高大富,现年已是有三十岁了,是个鳏夫,现在家中只有一位卧病在床的老母,目前在这里采种草药为生。
第1334章 委屈
高大富生的高大黝黑,俨然是常年做活之人,人瞧着更是憨厚老实,说话时脸上挂着笑,瞧着十分亲切。
一番闲谈,众人对这位心地善良且待人热情的高大富甚为有好感。
而与此同时,众人也跟着高大富,缓慢的到了高大富的家。
“家里破旧,唯有两间瓦房和几间草房,你们莫要嫌弃。”高大富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那简单且破旧的,只用几根树枝绑成的篱笆门。
“高大哥这话客气了,能有落脚的地方,我们已是极为满足了。”郭正诚笑道,将所有的马匹以及马车都缓慢的赶到院落中去,按照高大富的提议,将那马匹都赶到院子里头那个草棚那里去。
“这个草棚,原本是平日里晾晒草药时,撑个阴凉地儿,下雨了也防止草药放在屋子里头捂了,今儿个我刚去城里把草药都卖了,这儿也腾出来空地儿了,到是刚好派上用场。”
高大富说着,从那茅草屋里头,搬了些草料出来:“这是我平日里头喂牛的,估摸着没马吃的好,凑合着用一下吧。”
“后头有个水井,若是要打水,直接去打了就是,这儿有水桶。”
“你们且歇息片刻,我回屋去看看老娘,再去生火做饭去,你们出门在外只怕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晚上没吃吧,赶巧我今儿个去镇上买了几斤猪肉回来,待会儿给大家伙炖个大锅菜,配着贴饼子,暖和,管饱儿。”
高大富笑呵呵的说道。
“当真是劳烦高大哥了。”郭正诚连声道谢,一边开始帮着众人打点他们自己的东西。
沈香苗也是在盘点自个儿的一些东西。
毕竟这一行里头,唯有她所带的东西最多,方才大雨,虽说顶上头有防水的油毡,却也不保准从四周泼雨水进去,现在需要看一看许多东西需要不需要拿出来晾一晾。
“姑娘,湿的东西不多,不过就是些衣裳,待会儿婢子晾一下就可以了。”水苏说道。
“这个不急。”沈香苗环顾了一下四周,尤其是看到禁军的人在那打水清洗鞋底的泥泞,将马匹清洗干净时,心思一动:“你先去四处看上一看吧。”
水苏顿时放下了手中东西:“姑娘的意思是……”
“小心为上吧。”沈香苗目光炯炯。
“是。”水苏领命而去,而沈香苗则是自己独自收拾衣裳等类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时,便到一旁稍作些许。
郭正诚乃是禁军校尉,又是这次护送的领头,自然凡事由他张罗。
安排人收拾屋子,派人前去帮高大富的忙一起做晚饭,更是亲自前往,探望了一下高大富卧病在床的母亲,向其问好。
一切基本都忙完,郭正诚略略松了一口气,刚想略作些许片刻,但看到沈香苗审视左右的目光时,笑道:“这里简陋,委屈沈姑娘了。”
沈香苗立刻明白郭正诚是误会她对这里的简陋而不满,所以才这样口出讥讽之言。
她上辈子是无依无靠的孤儿,这辈子更是出身贫寒农家,什么样的事情不曾经历过,又是怎样的苦没有吃过,怎会觉得这个地方简陋?
她现在,不过是在四处查看一番,有没有不妥之处而已。
不曾想,这样的举动,竟是在郭正诚这引发了误会。
沈香苗微微一笑,并没有主动解释,只笑道:“这个屋子的确是破败不堪了,不知道郭校尉可曾发觉,那门栓上头,都十分破旧了呢。”
门栓?
郭正诚抬眼望去,果然看到那木门后头的门栓,十分的破旧,木头已经泛黑,显得又破又旧,甚至在抽。。动的时候,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这处房子看起来已经颇有年头,破旧也属正常,且寻常农家忙于生计,每天只想着填饱肚子,只怕也没有太多的功夫和金钱来修缮房屋吧。”郭正诚道。
“郭校尉所言有理。”沈香苗微笑点头,只看向那边十分简陋的,以简单木棚来充当的灶房,道:“已是闻到了香味,估摸着饭菜也已经做好了吧。”
“嗯,大概是的。”郭正诚应道。
沈香苗见状,若有所思的看了郭正诚一眼,接着往外头走:“这会子瞧着雨越来越小,估摸着待会儿也会停了,我去将马车里头的东西收拾一下。”
“沈姑娘请便。”郭正诚微笑目送沈香苗去那边忙碌,眼眸略沉了沉,随后则是朗声喝道:“来人。”
“校尉。”有人赶紧走了过来。
“咱们临时投宿,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已是十分打扰人家,如何还能让旁人这样费心的做了饭菜来招待咱们,你们赶紧去帮帮忙去。”郭正诚吩咐道。
随后招了为首那人到自己近前,低声叮嘱了几句。
“是。”为首那人应了,便带着其余两个人,赶紧去灶房去了。
不多会儿的功夫以后,那人走了回来,只低声给郭正诚回话。
“哦?”郭正诚的眉梢,顿时扬了起来:“一切无恙?”
“是,属下仔细查验,的确没有半分异常。”那人朗声答道。
“好,我知道了,你且接着去帮忙吧。”郭正诚:“莫要让人看出来不自然。”
既是对方并没有任何的问题,若是让人察觉出来他们方才所想所做的话,岂非让这心地善良之人心中寒了心去?
“是。”那人又返了回去。
又是片刻的功夫,晚饭做好了。
炖的大锅菜,五花肉煎炒之后,混合了土豆、蒜苗、豆腐、萝卜丸子、茄子等各种菜蔬炖在一起的菜肴,各种菜蔬都有,炖的烂乎乎香喷喷的,瞧着十分的有食欲,尤其是对于基本上一天也不曾好好吃饭的一行人来说,这样乱炖在一起的菜,远比那些酒楼饭庄里头精致无比的菜肴要耿介美味。
“乡下里,没什么可招待各位的,各位只凑合着吃上一口吧,胜在管饱,热乎。”高大富一边笑呵呵的,一边用了那大铁勺,将大铁锅里头炖的香喷喷的菜舀到碗中,挨个分发给所有人。
第1335章 多虑
待菜分得每人一碗,高大富又将那热腾腾的贴饼子也端了出来,依次分给大家。
“菜和饼子若是不够吃的话还有,管饱儿,大家慢慢吃就是。”高大富说着,端起一碗菜,拿了半个贴饼子,站起身来:“各位且慢慢吃,我先去里头喂了老娘吃饭,待会儿再回来,和大家一起吃。”
家中虽说并不富裕,却是热情好客到不遗余力,连方才郭正诚要给的酬谢更是拒绝掉,现在做好了饭,分给众人后,要先顾及到自己的母亲,最后再轮到自己。
这样热心肠且孝顺无比的人,当真是世间少有。
一时之间,众人对这高大富都心生钦佩,看他的目光,都多了几分的赞赏。
而沈香苗,端着手中的碗,看向高大富微微一笑:“高大哥一直与伯母单独住在这里,家中也没有人能够替你分担一二,着实是辛苦的很了。”
“谈不上辛苦,伺候母亲尽孝,还不都是应该的?”高大富呵呵笑道:“诸位先吃吧,我随后就来。”
沈香苗微微点头,更是笑了笑,目送高大富往里屋走去。
而待高大富消失在那帘子后头,同样捧着碗的郭正诚,仔细端详了许久碗中东西,低声询问:“沈姑娘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样样都不妥。”沈香苗吐露了实话。
“可我已派人仔细查看,暂且不说做饭途中,并不曾看到有任何异常的动作,且早已拿了银针试毒,并未发觉任何不妥,保险起见,甚至派人将这菜蔬,偷偷喂了一些给外头的牛来吃,也都一切妥当,并无任何问题。”
“沈姑娘,兴许是多虑了?”郭正诚道。
“大约如此吧。”沈香苗微微一笑,仔细看手中的碗:“这家的碗不错。”
郭正诚也仔细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碗,和沈香苗手中的碗花色不尽相同,却是白瓷淡蓝色花纹的大碗,瞧着是淡雅质朴。
也是,穷苦人家多用粗瓷碗,而用细瓷碗的人家,一般都是家境优厚之人。
但倘若只以这一点便来判定此人就有问题的话,依郭正诚看来,到底是有些武断了。
“高大富种植贩卖草药,且家中人少,赚得多,花销少,想必还是有些家底的,有些人财不外露,瞧着房子破破烂烂,但吃穿却是舒适为上,高大富既是卖草药,想必也是懂得一些药理,知晓一些养生的,愿意在吃上头安逸一些,倒也不是不可能。”郭正诚道。
“的确,郭校尉所言及时。”沈香苗笑了一笑,只提升了几分的音调:“既是如此,那我便也就开始吃饭了,这一路走来,当真是饿得很了,一路上又冷又湿的,现下总算是吃上一口热乎的了。”
说着,便拿起了筷子。
而其余之人,在郭正诚的命令之下,也开始吃饭。
碗筷的触碰声,吃饭时发出的呼噜声,因为人多的缘故,显得尤其热闹。
而这样的声音更是持续了许久,甚至还有人因为没有吃饱,再去添了菜,拿了贴饼子来,一直吃到滚肚溜圆,才放下了碗筷。
而高大富,许久之后从里屋出来,手中拿了一个几乎见底的空碗,以及仅剩一口的贴饼子。
将那贴饼子塞入口中,又直接添了一碗菜到自己碗中,和大家一起,狼吞虎咽起来。
和大家同饮同食,丝毫没有任何的异样,可以说更是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地方。
郭正诚心中的担忧,此时略得了些许的安定,更是看了沈香苗一眼。
而沈香苗,只低头细嚼慢咽的吃东西,尤其又刻意到了角落处,旁人不察觉的地方去,背着众人来吃,时不时的,更是拿宽大的衣袖遮掩一番。
姑娘家的,躲在一旁去吃饭,不让旁人看到吃饭时的模样,可以说是身为闺阁姑娘的矜持。
也可以理解为,是因为方才盘算失误时的羞愧难当。
郭正诚目光微闪,不再去看。
而一大锅的乱炖菜,最终是吃了个干干净净,连那掺了棒子面的二和面贴饼子,都几乎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饭,帮着收拾一番,便是准备睡觉了。
郭正诚带着禁军们,到那茅草屋中凑合一宿,而沈香苗和水苏是姑娘家的,十分不便,便暂且睡在高大富另外一间的瓦房之中,拿了一块床板,暂且当做木门。
经历了一天的赶路,加上傍晚下雨的那一番折腾,此时可谓都是精疲力竭,这个时候可谓困顿不已,几乎是沾着墙边便靠着睡着了。
夜渐渐深了,雨早已停歇,乌云散去,月亮悄悄的爬了出来,到了那枝头上去,而因为下了这么大的一场雨,此时雾气尚存,团团笼罩着月亮,让月亮的光看起来昏暗了许多,朦朦胧胧的。
此时的小院中,已经是安静的一片,隐约可以听到从各屋之中传来的呼噜声。
而就在此时此刻,高大富及他母亲所睡的那个东屋,帘子微微晃动了些许,有几个人影从里头走了出来。
“都睡了吧。”为首的那个悄声问道。
“放心吧大哥,我方才去瞧过,各个睡得和那死猪一样,这会儿别说吵不醒了,就算了解了性命,只怕也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一旁的人,殷勤答道。
“那就好。”为首之人只感慨道:“得亏你小子机灵,竟是想到这种方法,若是听老三的往那饭菜里头下蒙汗药,只怕是要露馅儿了呢。”
“这帮人出门在外的都谨慎,尤其瞧着那姓沈的,就是个人精,一眼就瞧出来咱们这房子不太对了,我就想要瞒过她去,还真是难,我那会儿也是灵机一动想到的,用咱们上回花大价钱的新药,先把这无色无味无毒的药放到这饭菜里头,再往那灯油里头撒另外一种药,这两种药这么一催,还怕他们睡不着不成?”那人咯咯的笑道,一边将那蒙脸的黑巾往脸上罩了罩。
一边更是提醒:“大哥,你可得蒙好了,你晚上也吃了饭,只怕着不住,别到时候药劲儿上来睡过去了。”
第1336章 得手
“你这小子说什么糊涂话,这事儿还得大哥动手不成?”一旁的人,拿手中的刀背敲了敲他:“就那两个小娘们,咱们几个就解决了,还轮得到大哥去见血?”
“倒不单单是这个……”被打了一下那人,嘿嘿笑道:“那个个儿高的瞧不上,关键那个姓沈的,瞧着细皮嫩肉的,模样可人,反正都是要去见阎王的,索性让大哥尝个鲜儿……”
“这不是也不枉大哥费心一番不是?”
“还是你小子有孝心。”为首那个,只呵呵直笑,将那巾子蒙在脸上系好,晃了晃手中的钢刀:“弟兄们,给我上!”
“是。”一旁的几个人,均是蒙好了巾子,只跟着他,往另外一间瓦房去了。
门口的门板当门在那挡着,只小心的挪开,轻手轻脚的,几乎不曾发出任何一个声响。
紧接着,便往那床上瞧。
床上两个人影,一个长的,一个短的。
用脚指头也知道外头那个长的必定是那个长得像男人一般的丫鬟。
既是个碍事的,那便先解决了这个为好。
为首那人的钢刀,双手举起,便往哪个人影的脖颈处劈去!
手起刀落,下一秒眼看着便是血光四溅。
可待那钢刀眼瞧着就要落到脖子处之时,只听到“锵”的一声,寒光乍现,那人只觉得手中一麻,虎口处似乎已经有开裂的迹象。
而不等他回过神来,床上之人却是“唰”的掀开了身上盖着的被子,“腾”的一跃而起,稳稳的落在那人的面前。
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只吓得那些人一怔,接着是后退了两步。
紧接着,油灯忽的一下燃起,原本昏暗无比,只能依靠朦胧的月光辨识状况的屋子,瞬间充满了光亮,恍如白昼。
白晃晃的,只刺那些手持钢刀之人下意识的拿手去遮了眼睛,片刻之后才从指缝中勉强看清楚,眼前站着的,哪里是看起来长相粗犷的丫鬟,而是为首的那个姓郭的!
里头躺着的,也不是文文弱弱,娇滴滴的沈姑娘,而是和那姓郭的一般,是个大老爷们!
而那郭正诚,却是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嘴角处更是掠过一抹的不屑:“看来今天,当真是要让你们失望了!”
“怎么会?”那些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明白这是上了对方的当,中了计,接着急忙要从这狭小的屋子里头往外退。
但此时,这个房间已被团团围住,他们根本就是插翅难逃,想跑也跑不出去了。
既是如此的话,那便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以走了。
为首之人忽的从腰间摸出一枚圆圆的东西来,猛地往地上一摔。
顿时烟雾缭绕,刺鼻的气味蔓延开来,根本看不清眼前的状况,更是觉得吸入这些烟之后,口鼻难受,睁不开眼,咳嗽个不停。
趁着这个功夫,那些人自是要赶紧逃窜,纷纷从那窗户跳了出去。
但与此同时,窗户外头也是陆陆续续的响起了惨叫声。
紧接着是接连几声“噗通”的声音,好像是什么重物被猛摔在地上的声音,再来便是杀猪一般的哀嚎之声。
看起来,是外头得手了。
郭正诚心中一松,领着屋子里头的人走了出去,果然瞧见外头的水苏,正领着几个人,将那几个身着黑衣,手持钢刀之人,挨个打翻在地,再用那麻绳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扔在墙根那里。
而郭正诚,走过去,伸手将显然为首那人脸上蒙着的黑巾,猛地一下拽掉。
一张皮肤黝黑,瞧着憨厚老实的面孔露了出来。
“高大哥。”郭正诚颇为玩味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微斜:“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眼前之人,正是先前看起来十分老实,热情好客,又孝顺母亲的高大富。
现在看这样的装扮,整个事情已是很明白了。
高大富假装好心,将所有的人都主动引到家中来,为的就是要谋害人命。
郭正诚对这样的事情自然十分愤怒,尤其是他最初还是认定高大富是个好人,甚至反驳了沈香苗的,现在却被眼前的事实重重的打了耳光,也越发的让让郭正诚心中恼怒不已,只“唰”的一声,抽出长剑来,指在那高大富的脖子处。
“说,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对我们下手?”郭正诚一声怒喝。
而那高大富,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只呵呵笑了一笑:“比起这个来,郭校尉到是可以说说看,你们是如何察觉不对的?”
分明当时这些人都已经毫无顾忌的将那些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甚至用油灯时也没有任何的异常。
甚至在沈香苗提出异议时,郭正诚还反驳一二,最终众人不再有任何的疑心才对。
他们也明明看到这些人睡如死猪,没有任何动静,该由他们肆意宰割才对。
可现在,为何这些人一副早已料到如此的模样,莫不是一刚开始,不过就是在他面前演戏,故意让他们以为对方已经上钩?
高大富想不明白。
“这个,有必要告诉你么?”郭正诚这个时候,根本不想喝这样的阴险之人说半句话。
“郭校尉自然可以不告诉我,只是郭校尉自然也想知道我们的本意,这样吧,郭校尉给我们说个清楚,让我们做一个明白鬼,我们也将我们是什么人告诉郭校尉,如何?”高大富看向郭正诚,十分有底气。
“如此到是不必了,总之了结了你们的性命就是,何须如此麻烦?”郭正诚十分不屑。
高大富自是十分慌乱,但片刻后却是稳了心神,道:“了结我们的性命自是十分简单,可郭校尉当真不想知道我们为何会对你们下手,往后的路上还有没有我们这些人?”
“郭校尉若是真是丝毫不在乎这个的话,那倒是不必考虑太多,只将我们立刻处置了就是。”
高大富的话,让郭正诚沉默了片刻。
他所言的确有些道理。
了解内情,防患于未然,这都是他此时需要做的事情。
郭正诚看向了沈香苗。
第1337章 杀了
他打算向这高大富解释清楚,只是这个解释不该由他来说,毕竟这些最初都是由沈香苗最先发现的,若是解释,也该由沈香苗解释才对。
一直被水苏护着,防止有任何意外的沈香苗,这个时候走了出来。
“你这房子十分破旧,倒像是普通农家的房子,只是那门栓虽然破旧,却是暗淡无光,倘若真的是一直住在这里,门栓已经磨的光亮才对,断然不会像这样看起来破旧无比,似许久不曾用过一般。”
“再来,你既是说一直和母亲两个人在这里独居,那突然来了这么多的人,按道理说这碗筷必定是不够用的,可你这里碗筷却备的那么多,家中的锅也那么大,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许多人会来你们家中一样。”
“且你母亲既是长期卧病在床,行动不便,那必定一些事情都是由你代劳,可我查看院落所有,并未发现尿桶类的东西。”
“你说是以种植和贩卖草药为生,又住的这样偏远,必定是因为考虑到要守着药田,好方便看护管理,你家中也应该有些存货草药才对,可你这方圆几里,都不曾看到什么药田,而你的家中更是半分草药味道都没有……”
“如此种种,都足以说明这里头不同寻常,而你也必定是在撒谎。”
沈香苗看向高大富,道:“而一个人处心积虑非要撒谎的话,自然也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了,自然也就需要小心防范为好。”
“可我们这么多人,又是身着官服,你们想要拿下我们,只怕是不太能得手,而想要尽快答到目的的话,只能是用旁门左道了,可郭校尉并没有查看出任何的不妥之处,你又毫无避讳一起吃了,只能说明这饭菜没有问题。”
“也或者是这饭菜里配上另外一些东西,才能激发其中的药性,而吃完饭之后接触到的,又能将这药挥发出来的,唯有这里头的柴草和那燃着的油灯了。”
“所以我们不但用催吐之药将方才吃到的所有的饭菜全都吐了出来,更是偷偷将煤油换掉,将柴草泼上混了一些清醒的药粉的水,好保证我们时刻清醒。”
“随后,就是偷梁换柱,布好陷阱,只等着你们自投罗网了。”
沈香苗说着,笑盈盈的看向高大富。
而那高大富听完沈香苗说完这一切之后,先是微微的一怔,接着便是哈哈大笑起来:“老子混迹江湖数十年,干过多少大案子,手上不晓得有过多少条的人命,更是从未失手过,到是不曾想,今天会栽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上,当真是可笑,可笑啊……”
“现在既是个明白鬼了,那便说出你该说的!”郭正诚,将手中的长剑,让那高大富的脖子上更用了几分的力气。
夏天穿的单薄,这稍微用的几分力气,立刻让高大富的脖颈处出了血,吧嗒吧嗒的顺着衣服滴落了下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可那高大富,对此却是不为所动,只瞪向郭正诚:“郭校尉说的,我有点听不明白,什么叫做该说的,我有必要和郭校尉说些什么吗?”
“你是仗着自我不敢杀你不成?”郭正诚立刻怒喝了一声。
“岂敢。”高大富嗤笑:“我不过是觉得,如果没说,大概是死路一条,可若是说了呢,估摸着也没有什么活路,既是横竖都是一死的话,那倒是不如临死前给郭校尉找个麻烦,让郭校尉遗憾满满,如何?”
高大富看郭正诚的目光中,满满都是幸灾乐祸。
郭正诚此时心中可谓愤怒无比。
整个晚上,可以说他都在诓骗中度过,而到了此时,竟是还继续被高大富所蒙骗,郭正诚心中的愤怒可谓已经到了极致。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不成?”郭正诚咬牙切齿,一双眼睛可谓几乎要喷出火来。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高大富此时,到是颇有大义凛然之感。
郭正诚,几乎是被气了个七窍生烟,但手中的长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刺了出去。
而高大富,只看着郭正诚,此时显然有恃无恐。
郭正诚的牙则是已经咬的咯嘣咯嘣响。
沈香苗此时站了出来,只笑盈盈的看向高大富:“既是如此,直接杀了就是。”
说罢之后,沈香苗看了一眼旁边的水苏。
而水苏可谓是十分快速,几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快步闪到了高大富的身边,手中的短匕已经越过郭正诚的长剑,搁在了高大富的脖子上头。
而这次的水苏,比郭正诚的犹犹豫豫,显然更多了几分的干脆果断,而那匕首的锋利程度,显然也是随时可以划破高大富的喉管。
这让高大富顿时一惊,颇为惊慌失措:“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要治你于死地么?”
“这个当然要知道,只是不必你说,我也知道。”沈香苗只微微一笑道。
“你胡说!”高大富自然不认为这样的事情沈香苗能够知道,而是觉得她此时这样说不过就是虚张声势,为了吓唬他而已。
“我胡说?”沈香苗嗤笑道:“随行之人乃是禁军,穿的都是官服,郭校尉更是话里话外透露乃是有要职在身,既是如此,还敢对我们下手的,就断然不是等闲之辈了。”
“若是寻常抢匪到为官之人,只怕是早已吓得落荒而逃,生怕出了岔子被端了老窝去,可你们却是迎难而上,知道郭校尉等人的身份却还要动手,这就有点让人起疑了。”
“而再细细说起来,你们的目的也是十分的明确,不为钱财,为的是要我的性命,这就更有些意思了。”
“能要我性命的人,还敢跟禁军叫板之人……”沈香苗冷笑道:“我自然知晓都是谁了,所以你说与不说的,只怕都不重要。”
“更何况,只怕你也不敢说。”沈香苗睨了那高大富一眼。
眼神冷冽,令人不寒而栗。
连杀人如麻的高大富,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心中更是迟疑些许,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1338章 指使
可沈香苗并不给他分毫的反应时间,只冲水苏道:“动手。”
“是。”
水苏手起刀落,那鲜血从喉管之处喷涌而出,地上很快便鲜红一片。
而那高大富,也是根本来不及叫喊,只挣扎了两下,片刻之间就没了气息,如面条一般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但一双眼睛却是瞪了老大,如何都闭不上,露出里头满满的惊恐。
而那身体,似乎因为流血和疼痛的原因,或者是因为神经反应的缘故,还在抽搐不已。
总之,十分骇人。
禁军守护皇城安危,可以说是身手矫捷,但平时皇城安稳,即便有些事情,刀光剑影的到是能看到,但这样干脆利索的了结人,见得却是不多。
尤其是看到一个年轻姑娘,面不改色的将一个壮汉这样快速的了结掉,更是觉得令人生惧。
其余的那些跟着高大富的人,这会子早已是吓得脸色苍白,尤其是看到高大富已经没了气息,觉得那匕首下一刻就要搁到自个儿的脖子上头去,是越发的后脊梁发凉,胆战心惊的,只拼命的磕头求饶。
可这个时候,沈香苗和水苏却是全然没有要留活口的意思,尤其是水苏,干脆利落,将剩下一些人,各个都解决的干干净净。
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小院里头,已经是横尸一片,瞧起来触目惊心了。
“这会子,怕是要劳烦郭校尉帮忙收拾一下这里了。”沈香苗冲郭正诚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郭正诚闻言,心中顿时一沉。
再抬眼看沈香苗时,多了几分的难以置信,以及丝丝的畏惧之意。
眼前的沈香苗,依旧是哪个看起来柔弱温柔的姑娘,瞧着端庄大方,温柔贤淑,可若是遇到事情之时,却是敏锐无比,做事更是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的优柔寡断。
这点,就算他这个禁军之中最是年轻的校尉,都对其刮目相看,心生敬畏了。
郭正诚收了审视的目光,对沈香苗拱手:“应该的,此时深更半夜,外头虽说雨停,却是道路泥泞,不宜行走,后半夜只怕还得再这里凑合一下,这样重的血腥气,着实不妥。”
说着,招呼身边之人:“将这些尸首寻个地方扔了就是,不必掩埋。”
这么几个人,要挖几个坑出来,着实是要费上不少的气力,大家伙都是刚忙碌不已,劳累一番的,再添这样的活儿,也是累人。
且这些人做了这样的事情,让郭正诚恼怒不已,哪里还给他们什么入土为安,随便寻个地方扔了,让野外的野兽们啃咬他们的尸体,曝尸荒野,也算是一种惩罚,出一出心头的恶气。
底下人应下去忙碌。
水苏则是不慌不忙的将方才那了结了几个人性命的匕首,不动声色的擦拭干净,仔细收了起来。
这一幕落在郭正诚眼中,到是越发的让他握了握拳头,向前走了一步到沈香苗身边:“沈姑娘,借一步说话。”
沈香苗微微一笑应了,跟随郭正诚往无人处走了几步:“郭校尉寻我,大约是有事要问我,所问之事,我猜想应该是有关方才我所说的,始作俑者之事吧。”
“沈姑娘睿智。”郭正诚心中感慨,眉头却是拧起,眼中更添几分慌乱:“沈姑娘方才所言,依卑职看来,应该只是为了吓唬那些人而已吧。”
“郭校尉若是当真如此以为,便不会特地来寻我证实真相了吧。”沈香苗轻笑,睨了郭正诚一眼。
郭正诚目光微敛:“可若是如此的话,那背后指使之人……”
有关为何要请沈香苗入京之时,郭正诚虽说在沈香苗面前说的是他只是奉命行事,其余的一概不知,但他到底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知道沈香苗入京是因为皇后请求皇上赐婚娘家侄女与卢侍郎之事而引发,自然也就猜想的出来,其中有两个人对此事不满,想除掉沈香苗。
皇后自不必说,请旨被驳,颜面尽失,且据说皇后娘家侄女对卢侍郎倾心不已,若是没有了沈香苗,赐婚自然也就再能被重新提及。
因为若说这些人是皇后指使的,可以说完全解释的通。
但若是这样的话,到是还罢了,郭正诚也就不必如此惊慌了,毕竟他是禁军校尉,需要忠心耿耿的,唯有皇上一人,不必理会其他任何人的旨意,旁人也没有权利革除他的职位,要了他的命。
可怕就怕,那人不是皇后,而是皇上。
赐婚已经应下,半路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饶是一般人都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心中有些不悦,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只怕皇上心中也是有些不满中途有了变故的吧。
更何况,皇上和皇后一向感情和睦,皇上对卢侍郎十分宠信,想来个亲上加亲,或者完全把控住这个朝臣,都是未可知的事情……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那就不妥了。
倘若是皇上派出来的人要了结沈香苗的性命,那他这个身负护送任务的禁军校尉该如何自处?
若是保住了沈香苗的性命,算是完成了任务,但是只怕是忤逆了皇上的意思,这若是回去的话,还如何有好果子吃?
可若是保不住的话,皇上心中到是高兴了,可卢侍郎如何善罢甘休?此事也得堵住悠悠众口,面上要查一查,而无论查的出结果还是查不出结果,他只怕都会以玩忽职守的罪责被发落,最终成了替罪羔羊。
可以说,无论如何,他的下场都好不到哪里去。
郭正诚想通了这一层时,顿时慌乱无比,脑门上头的汗,一层一层的冒了出来。
沈香苗则是轻声笑了起来:“看郭校尉如此,想必也是猜想出来了其中的关键,只是这个时候全然不是慌乱之时,为今之计,是该想想该如何做才好。”
“只不过,若我是郭校尉的话,此时到是也不会有任何的犹豫,只会一心一意的做好该做的事情而已。”
做好该做的事情,也就是说,竭尽全力保护沈香苗的安危?
可是,若是如此……
郭正诚犹豫不决。
第1339章 表态
“方才郭校尉所听,不过是我一介农女的猜想,而郭校尉所担忧,也不过是自己的推断,一切都不作数罢了,郭校尉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毕竟那些人的确也是什么都没说。”
“既然如此,郭校尉大可以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什么话都没有听到过,只当做是寻常谋财害命的劫匪,咱们了结了就是,若是回京复命,郭校尉自是也有话可以说,腰杆子更是也挺的硬。”
“无论这背后之人是谁,既是做了这样的事,使了这样的手段,此事断然就是见不得光,面上说不过去的,那自然也就不会当面提起此事,更不会质问郭校尉,也不能明面上动手。”
“而到时候,我没有被除掉,木已成舟,那人的心思,只怕也都在对付我身上了,如何还顾得上郭校尉呢?过了一段时日早已忘记了郭校尉做过这件差事也说不定。”
“可若是郭校尉不尽心尽力的话,那下场,我便不必过分强调了,自作聪明最终只会落得一个替罪羔羊的地步,到时候必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此事,郭校尉可以仔细的想一想,看看究竟哪个更划算一些。”
沈香苗抿嘴轻笑:“不过有几句话到是得提醒郭校尉一番,我身边的侍女,郭校尉想必也是看到其手段其身手了,大概知晓她的本事,实不相瞒,我身边之人,断然不止水苏一个人。”
“即便到时候郭校尉心生退意,就依我身边之人的能力,将我护送京都,不说易如反掌,也不是难事,郭校尉觉得,若是我只身平安抵达京都,郭校尉会被置身何处?”
“说这些话,自然不是想威吓郭校尉,只是想提醒郭校尉,凡事心中有个掂量,知道该做什么事情,路要走的对才行。”
“如此,咱们算是各取所需,也相安无事,到最后也少了许多的麻烦事,更是极有可能互相帮扶,郭校尉以为如何?”
沈香苗说罢,笑盈盈的看向郭正诚。
一双眼睛水灵灵的,似能说话一般。
这让郭正诚顿时有些心虚的垂了垂眼皮,仔细的回想着方才沈香苗所说的一番话。
的确,如她所说,他现在的确也没有额外的路可以再走,也正如沈香苗所说,他现在能做的,只怕也是恪尽职守,做好此趟的护送之事。
“沈姑娘所言极是,卑职必定竭尽全力,护得沈姑娘周全。”
郭正诚抱拳,话说的铿锵有力。
如此,算是表了态度了。
沈香苗看郭正诚也算是个明事理、拎得清的,心中到是十分宽慰,笑道:“此去京都,能得郭校尉护送左右,当真是民女之福了。”
“不过此事既是有第一次,就难保不会有第二次,也只怕下一次的时候,会更加凶险一些,郭校尉得小心应对为上。”
“禁军所着衣裳鲜亮,颜色明快,瞧着威风凛凛,能吓退一些山贼地痞,只怕也容易招惹上不少的事端,郭校尉是否考虑换一下身上的衣裳,只装作普通家丁,如此赶路,估摸着也少了几分的麻烦。”
“的确如此。”郭正诚点头。
普通打家劫舍的那些毛贼,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即便被误以为平民想动手,料理那些自然不在话下,即便没有这身官服也无所谓。
而若是没有官服的话,那些个以他们为目标的居心不良之人,到是不太好找寻他们,的确是少了许多的麻烦事。
“只是,此法虽说管用,但一行之人众多,想要换上便服,只怕也是数量不少,需得寻了一个大些的县城,看看能不能一下子买到这么多的成衣才好。”郭正诚迟疑道。
“如此到是不必郭校尉费心。”沈香苗笑道:“马车上的箱子里头,早已备上了不少,待会儿分发给众人即可,只是大约尺寸略有偏差,还得请郭校尉及其余人多多担待一二。”
郭正诚闻言,微微一怔。
原先看到沈香苗带了几个足够大的箱子,还在想,不过是去京都,至于带上这么许多的东西么。
且不过是一介商女罢了,能有多少好东西,更何况再好的东西只怕也比不过京都那边,待到了京都,还怕卢家没有什么好东西不成。
起初,郭正诚心中还略有嗤笑,觉得沈香苗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许久不出趟门,一出门到是什么都不肯落下,都要带了上来才肯罢休。
不曾想,那里头装着的,并非是郭正诚所想的那些东西,而是早已给他们预备上的衣裳。
也就是说,沈香苗早已明白其中的复杂情形,料到有人在途中算计,知道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情,所以早早做了准备。
知道前方艰难险阻,却没有丝毫的退避之意,镇定自若,当机立断……
此时的沈香苗,当真是有几分运筹帷幄的谋士之感了。
郭正诚顿时对沈香苗心生钦佩之感,不自觉的向沈香苗再次拱手:“有劳沈姑娘费心操持。”
“哪里的话,以后还得费心郭校尉多多照拂。”沈香苗微微一笑回应。
随后则是各自忙着处置后续的事情。
小院已经清理干净,恢复了平静。
天上的薄云散去,露出皎洁明亮的月亮,月光倾泻一地,将整个院落和房屋都包裹起来,处处透露着宁静与祥和,这样的小院到是有了几分普通农家小院该有的平静。
经历了一番的折腾,众人此时都累了,加上此时已经没有了威胁,心中也少了几分的担忧,此时除了被郭校尉安排在外头轮班巡逻以保证安全的人,其余人都已经再次倒在柴草上头,呼呼大睡起来。
沈香苗与水苏,则是依旧安置在那间瓦房之中,床板再次当做了门。
一切妥当,按道理来说,此时该安心入睡了才对。
可沈香苗却是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桌上油灯里头的火苗,突突的跳。
“姑娘安心睡吧。”水苏道:“郭校尉安排了人在外头巡视,婢子更是在门口及窗户处系上了绳子,绳子末端连着铜铃,一有动静便会发作。”
第1340章 恪尽职守
“若是姑娘还不放心,婢子便在一旁守着姑娘,姑娘且安心睡下便是。”
水苏一边说着,一边将床铺平整一些,好让沈香苗睡得更舒服一些。
瞧着水苏做事十分周到,沈香苗露出欣慰笑容:“到不是因为不放心,这一番的折腾,到是过了困劲儿,反而有些睡不着了。”
也是,即便如何的性子沉稳坚强,可沈香苗到底是一个姑娘家,一个年岁尚小的姑娘家,今天遇到的又是这样生死相关,刀光血影之事,只怕是任何人都不会心中毫无异动。
沈香苗能做到不慌不乱,已是实属难得,哪里能做到没有丝毫波动呢?
水苏能理解,便提议道:“既是姑娘睡不着,不如吃些宵夜?晚上姑娘也不曾吃什么东西。”
“倒也不饿。”沈香苗摇头:“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姑娘在想什么?”水苏道:“婢子兴许不能为姑娘解忧,却是可以听上一听,姑娘既是在这里费心思索的,必定是难事,说出来之后,心中估摸着也好受一些。”
“嗯。”沈香苗微微一笑,拉了拉水苏的手,示意她坐在床边。
水苏依言坐下,只是毕竟身份有别,水苏即便坐下,这身子依旧是崩的很直,俨然随时待命的模样。
沈香苗知晓这是她的习惯,便也不多加劝阻,只笑道:“我只是在想,这还不曾入京,便是这么多的风波周折,京都那两位主儿也不是好惹的,各个都是颇有手段之人,用心狠手辣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远在千里之外,便险些惨遭毒手了,当真是不知晓少业平日里是如何过的。”
沈香苗说罢,微微叹息。
是需要叹息的,她此时所接触的,不过就是皮毛而已,甚至在旁人的眼中不过就是一只随时可以被践踏碾灭的蝼蚁而已,所用的手段也是十分简单粗暴的手法。
但这样的手法已是让人胆战心惊,而若是对付卢少业这些,慧贵妃这些,只怕是要甚于十倍百倍。
从前的福王如此,此时的皇上与皇后更是如此,卢少业当真是要过的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方能安稳度日。
沈香苗一想到此处,便唏嘘不已,替卢少业无比的担忧。
水苏知晓她的忧虑,轻声安慰:“公子是姑娘的未来夫君,姑娘担忧是人之常情,只是公子运筹帷幄,凡事早已洞若观火,且小心谨慎,断然不会以身涉险,姑娘放宽心就是。”
“且在公子心中,姑娘的安慰和心情才是公子最为担忧之事,只要姑娘好好的,其他的事情,都不在话下。”
水苏平日里做事一板一眼,更是不苟言笑,这会子替卢少业说起话来,这柔情四溢的模样,和她此时一本正经的表情着实是有些不搭,只惹得沈香苗先是一愣,接着是咯咯笑了起来。
水苏看沈香苗脸上笑意甚浓,心中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笑了好,笑了心中的紧张就会消散,担忧也能淡上许多。
“得了。”沈香苗索性从床上下来,穿上了鞋子:“和你说会儿话,到是越发精神了,与其在这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你陪我出去找些东西吧。”
水苏快速的站了起来,一边帮着沈香苗披上一件外衣,一边纳闷:“姑娘找什么东西,若是要找东西,让婢子一人去就行了。”
“此事还就得咱们两个人才行,若是唯有你一个人,只怕是不妥的。”沈香苗笑嘻嘻的,帮着水苏将那门上系着的红绳解开。
“那是要找什么?”水苏越发纳闷。
手下却是毫不含糊,只将那厚重的床板,一手给拎到了一边去。
“这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沈香苗神秘一笑,快步走了出去。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从屋子里走出来,经过小院,往那边的小山坡去了。
而这边,立刻就有人将此事汇报给了郭正诚:“头儿,要不要派人跟着?”
“不必。”郭正诚想都没想,便回了话:“只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其余的,不必过多插手。”
从今晚的事情,郭正诚是看出来了,沈香苗并非等闲之辈,且卢少业只怕早已将人手安排妥当,一干事情,几乎不用他们这些人操心,他们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沈香苗的安危罢了,其余事关沈香苗私事的,他们不必过问。
问多了,没有半分的好处,兴许还会丢了脑袋。
但为表他的心意,即便知道沈香苗身边高手如云,他该做的面上功夫还是要做才行,至少也看的出来他的确是尽心尽力,恪尽职守。
郭正诚想了想,接着说道:“带上几个人跟着,但只是跟着,远远的看着就好,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问的不要问,只确保沈姑娘安全,其余的一概不要管。”
这样再三叮嘱不要过多生事,那人自然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只连忙点头:“是,属下明白。”
随后,按着郭正诚的吩咐,去做事了。
郭正诚则是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勉强睡上一会儿。
夏季的时候,天亮的早,而人总是在天亮的时候下意识的醒来,训练有素,作息规律的禁军更是如此。
因此尽管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又是这样的休息环境,众人可以说是疲惫不堪,但到这个时候却也是都醒了。
只是醒来之后,更多的皱起了眉。
一是因为哈欠连天的困倦,再来便是因为腹中的饥肠辘辘。
昨晚所吃的东西,保险起见,都催吐了出来,而吐过之后,胃自然是十分的难受,尽管有些微干粮的垫吧,依旧是难受不已。
而再一想到今天晨起只怕依旧是这些坚硬无比的干饼做早饭,众人嘴上不说,心中却是叫苦连天了。
也因此,看似平静的小院中,有种难以言明的压抑且让人烦躁的情绪。
郭正诚也是如此。
但身为这队禁军的首领,他不能表现的过于烦躁,更有心想训斥情绪不佳之人,但一想到近期发生的事情,众人的身心疲惫,过多呵斥反而容易起到反作用,又只能将这份烦躁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