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殿下像个乡巴佬
“大哥，你怎么不管管她？一个妇道人家成天在外抛头露面，带着两个孩子也不安生。如今更是胆大包天，将咱们赶了出来。”
“她怎么这般不识好歹？江家没个男人撑门户，看她能过的怎么样？”江玉清神色愤然，素日里这大嫂见了他都是好声好气，在京城都是照顾的妥妥贴贴。
“她能过得比你我好。”江玉白木讷着脸回道。
“她给够了江家应有的体面，应有的尊重。可连你这个小叔子，都如此轻视她。更何况娘，更何况江怀萦。更何况身为妯娌的源氏？”江玉白笑着笑着便落了泪。
“当着我的面，你都能辱骂她，背地里呢？我不再府上之时呢？”
“她不想忍了，她不愿意忍了。”
“当年我与她私定终生，她与娘家闹到断绝关系也要嫁与我，我却让她寒了心。”江玉白心口空荡荡的，好似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他承认当初写下和离书，一是因为老太太撺掇，二却是想要逼她回头。
“她断绝关系嫁给大哥，还不是因为江家名望比夏家高！是她高攀了。”江玉清低声道。
当年江家如日中天，老太太想将娘家侄女说给江玉白。
但江玉白却与夏氏私定终生，夏家那时还未发家。与江家有很长一段距离，夏家疼惜女儿，高门嫡母不好做。
当即断言，你若要嫁进江家便没有这个女儿。
夏氏当年是哭着离家的，这么多年堵着一口气也一直不曾回娘家。
即便是受了委屈也打掉牙往肚里吞，硬着头皮往前走。
上次差人去娘家，还是因为鹿鹿在中元节要出生，老太太不许请稳婆。夏氏生死攸关之际，才遣了丫鬟上门求救。
江玉白深深的吸了口气。
夏氏嫁给他，除了一双儿女，当真是，一无所有。
心口绞痛的厉害，江玉白倒在雪地里无声的落了泪。
他总以为，她会一直站在他身后。
原来，她攒够了失望，也是会离开的啊。
恍惚间，又看见了成婚那一日。
夏氏满脸娇羞的抱着他，她说：“此生我为你抛弃所有，你若负我，我便再不回头。”
一语成谶。
全都成了真。
此刻的夏氏却没那么多感伤，鹿鹿安然无恙的回了家便是大喜事。
“今儿都腊月二十九了，本该喜气洋洋过新年。鹿鹿你没回家，府上都没心情。”
“今儿正好，蒹葭你让门房放两串鞭炮。鹿鹿回家了，马上就要迎新年，去去晦气。”夏氏急忙吩咐道。
直到江怀鹿二人吃了饭，才发现江家已经张灯结彩，四处都挂起了灯笼。
连雪地里夏氏都费了些心思。
“夫人之前出门遇到个小乞丐，能将冰块雕琢的栩栩如生。想着小姐会喜欢，便将小乞丐留在了府上，也算行了件善事。”
“您瞧，这府上是不是增添了许多生气？”丫鬟笑眯眯的。
陆怀姜新奇的四处张望着，明明是一国储君，倒像个没见识的乡巴佬。
第254章 第一次见大舅子
江家院子里四处都摆着玲珑剔透的小动物。
房顶上雕刻着胳膊大的小灵猴儿，小灵猴手中捧着个红通通的果子。
看起来活灵活现。
“您瞧，这竹林里雕刻的可是猫熊。这猫熊奴婢听说过，但从未见过。”
“只知道通体黑白，没有别的颜色。那眼睛啊两坨黑黢黢的，可有意思了。小乞丐在竹林雕刻了不少，还用墨汁染了色。”
江怀鹿踩在雪地里，陆怀姜怕她摔打，便牵了她的手。
院子里四处都摆放着晶莹剔透的冰雕，那乞丐大概有些手艺。所有冰雕都是用菱形雕刻，在阳光照射下，发出了璀璨夺目的光芒。
江家四处挂着大红灯笼，仅有的几个丫鬟奴仆都满怀笑意。
夏氏站在院子角落，身后的丫鬟低声道：“那陆公子听说是孤儿，恐怕没庆贺过新年吧？奴婢瞧着他好似很好奇的样子。”
“陆公子生的可真好。”难以想象，这样的人，这气度，竟然是个罪民的后代。
夏氏本来对外人防范之心极重，但那少年救了鹿鹿，又生的精致。
是人都会多偏爱几分。
“也是个可怜孩子，今年便留他在府上过年吧。鹿鹿啊，难得有个伴。不过这孩子，竟是找个年纪这般大的朋友。”夏氏失笑不已。
她方才问过陆怀姜，过了年便十二。
鹿鹿年后才五岁。
这俩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话题，鹿鹿唯一谈得来的，大概就是吃？
这是她最擅长的。
“夫人仁善，陆公子没亲没故的，得夫人如此善待也是缘分。能救下姑娘，更是夫人平日里行善积德呢。”这大过年的，丫鬟好话一箩筐。
整个江家都喜气洋洋的。
大年三十。
江怀安身子好了不少，勉强能靠在床头坐起来。
听得小怀鹿一口一个哥哥哥哥，酸的牙都快掉了。
“我也姓江，以后喊姜哥哥便是喊我。你喊他陆哥哥吧。”江怀安脸色虚弱，坐在床头。
看了看陆怀姜，客气又疏离的点了点头。
江怀鹿对着他比了个鬼脸。
“小气鬼，小气鬼。”
“行了，哥哥今儿的药还没喝。帮哥哥端来吧。明日是大年初一，娘不许喝药，晦气。”江怀安看向门外。
小怀鹿这才哦了一声，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小怀鹿一出门，屋内两个男人脸上的笑意便瞬间消失。
屋子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气氛微有些紧张。
“姜哥哥？你是那个差点杀了鹿鹿的邪祟！”江怀安当日虽然没看清他的脸，但记得鹿鹿撕心裂肺的哭着叫他。
江怀安怀疑的看着陆怀姜。
他倒是没想过此人是太子殿下。
他出生到现在，也就太子立为储君那日跟着父亲入了一回宫。可那时陆怀姜还是个奶娃娃呢。
陆怀姜听得那句邪祟，并未反驳。
“鹿鹿一直以来的朋友也是你吧？”江怀安凝声道。
“我不管你出现在鹿鹿跟前，是为什么心思。但我若发现你有伤害她的心思，便是你邪祟也好，阴魂也罢，我必不饶你！”
第255章 略有薄产要继承
“鹿鹿从出生到现在，只你一个朋友。我不愿让她难做。”江怀安冷着一张脸，他更明白，鹿鹿与他不一样。
他知道鹿鹿有很多秘密瞒着他。
甚至被祭祀时，她都没有半点胆怯，眼神极其平静。
平静到让他害怕，害怕有朝一日他会护不住鹿鹿。
鹿鹿再有能力，他也想尽自己全力保护她。
陆怀姜深深的看着他，他不笑时，好似浑身的戾气都勾了出来。
“我不会伤她分毫。”陆怀姜话音刚落，小怀鹿便端着碗冒着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
推门而入的瞬间。
屋内冰雪消融，两人重新挂起笑容。
端的是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大哥，快起来喝药了。”小怀鹿将黑黢黢的汤药放在床头，小手烫的通红。
陆怀姜不满的看了眼床上的大舅子。
啊呸，床上的江公子。
拉着鹿鹿的手不停的呼呼。
江怀安摸了摸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她亲的呢。心中倒是又安定几分，对陆怀姜多了些信任。
小怀鹿眼巴巴的看着哥哥，看的直吞口水。
江怀安瞥了她一眼：“吃什么你都要蹭一口也就罢了，汤药你也要蹭一口？”
“你这样将来是嫁不出去的。”江怀安无奈的扶额，这丫头像是饿了上千年似的。
一听得这话，小姑娘眉眼带笑，下巴翘的高高。
“那不劳你费心，鹿鹿肯定有人要。”只等陆姜哥哥来她家提亲了。
下家都已经找好，鹿鹿才不担心呢。
说完又眼巴巴的看着哥哥，陆怀姜不由眯着眸子：“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能吃。但我可以给你颗漱口的饴糖。”
小姑娘顿时就安静了。
醉温之意不在药啊。
害，为了最后那口糖，苦也能咽下去。
江怀安看的眼皮子直跳：“出去出去吧。看了你俩就心慌。”不知道为啥，他好像哪哪都融不进去似的。
怪了，明明鹿鹿是他亲妹妹。
这两人站一起，他倒像个外人似的。
两人被江怀安赶出房门，小怀鹿见他伤口无碍倒也松了口气。
“陆哥哥，你放心，我会赚钱养你的。明儿大年初一，我要将整个荒都纳入救世殿范围内。昨日我已经让杨巅峰买地去了。”
“我还挖出了金矿。”
“你放心吧，你来提亲，我不亏待你。但是你得早点来，不然今晚年夜饭，我娘肯定不让我啃肘子。”
小怀鹿笑的贼兮兮的。
陆怀姜站在门前，心中思索着，怎么告诉小鹿鹿，我就是抄了你家的罪魁祸首呢？
沉默良久，陆怀姜幽幽道：“其实，我家也略有薄产需要继承。鹿鹿不必太辛苦。”我家倒是有两亩地的。
小怀鹿摆了摆手，并不在意。
略有薄产罢了，她可有钱呢。
“鹿鹿啊，你以前说自己有个仇人……那仇人，可是因为与江家结了仇？”陆怀姜突的想起一事，眸子微眯。
他只差没有明说，是不是我陆怀姜！
小怀鹿自然不肯告诉他，邪祟便是太子。
这是她来凡间的任务，谁都不能说。
只有人间清平那一刻，她才能重返神界，重归神位，让爹娘重塑金身。
第256章 鹿鹿的仇人
小怀鹿眼神微有些黯淡。
早已消散于天地间的人，想要重塑金身，该有多难？
救世，也只是得一个机会罢了。
整个天下都只换来一次机会。
“不关江家的事。是鹿鹿的缘故。”小怀鹿嗓音低沉，瞧着似乎心情不大好。
陆怀姜微微松了口气。
他可没招惹过小丫头。
他虽然招惹过江家，但她说了与江家无关啊？
心大的殿下顿时松了口气，只要别到头来，让他自己诛自己就行。
“陆姜哥哥会帮你的，别怕。不管那人在天涯海角，哥哥都帮你宰了他可好？”瞧见小姑娘耷拉着眉眼，陆怀姜心头便不大欢喜。
小怀鹿这才破涕为笑。
“那便好。”小怀鹿勾着陆怀姜的手指头。
下午时，整个江家都在四处派发红包，夏氏还给丫鬟奴仆都放了一日假。
初一初二轮着回家探亲，高兴地下人直磕头。
卖了身入贱籍的下人，哪里还会有回家的机会？
他们何其有幸遇见了江家人。
傍晚时，陆怀姜从江怀安手中拎出一本山海经，瞧着山海经上的奇珍异兽发愣。
往年的这个时候，他正在朝堂上忙碌吧？
与其说是忙碌，不如说是准备宫宴。
每一年的宫宴，好似都见了血。那些宫人，哪个见了他不是颤颤巍巍，牙齿打着冷颤。
便是朝臣在他的目光下都不敢抬头。
皇宫宫宴，张灯结彩，却又充满冷漠。
此刻抬头朝着窗外看去，穿着一身火红的小姑娘在院中奔跑。红衣似火，笑声如银铃。响彻整个天空。
“陆哥哥你在看食谱呀？这是我干娘的食谱呢。”
“陆哥哥你知道为什么要过新年吗？”小怀鹿垫着脚趴在窗台上，露出个小脑袋。
陆怀姜脑子里还停留着那句干娘？
她干娘的食谱？山海经？
嘴角无奈的抽抽，你认的干娘可真流弊，山海经给她做食谱？
小姑娘就是整日幻想。
陆怀姜无奈的摇头。
“传说，曾经有只名为年的怪兽。百姓为了驱逐它，便在每年除夕放鞭炮驱逐它。”陆怀姜看过的书很多，各种杂史也看了不少。
小怀鹿却是言笑晏晏。
“不对不对，是因为干娘说，人这一生太过辛苦，苦了一年到头，总要寻个由头给人希望。让人在那一天放纵，吃舍不得吃的，穿舍不得穿的，一年终有相聚之时。便应该是在这一日。”小怀鹿一本正经的点着脑袋。
陆怀姜怔了一下，见她满怀希望，眼中燃烧着光芒，不由抿了抿唇。
“所以我娘得让我在这一日，放开了肚子吃。”小怀鹿低低念了一声，这才缩回脑袋。
陆怀姜不由闷笑，笑着笑着竟是笑出了声。
耳边环绕着欢声笑语，当真是少有的轻快。
当夜乃是除夕守岁。
江怀鹿为了吃包在饺子中的铜钱，一连吃了三大碗。愣是一个没吃出来。
四个铜钱饺子，全在陆怀姜那一碗。
气得小姑娘半响不与他说话，最后还是陆怀姜上缴了所有红包，才哄得她重新笑起来。
“哎，本宫这是招谁惹谁了啊。”陆怀姜如今不想架空她的事儿，但捉摸着将她拿捏住，将来救世殿也能为他所用。
想是想的美。
只可惜，现实太残酷。
第257章 鹿饕鬄
大年三十。
荒都四处响起了鞭炮，甚至温家还花高价从外面运了一批烟火回来。
据说穿过迷雾森林时还折了两个人，导致这批烟花价格奇高。
但依然供不应求。
“鹿鹿今晚可不许早睡，要跟着大家守岁。你今儿个又吃撑了，当心不克化。”夏氏见小怀鹿吃的多，着急的很。
急忙让厨房熬了一锅山楂水，酸酸甜甜的喝了助消化。
小厨房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夏氏也是个妥帖之人。
当即便吩咐丫鬟和奴仆：“今儿大年三十，这点心和汤水都备好了。你们也赶紧下去吃一桌吧，待会凉透了。”
“这是给大家包的红包，来年啊，咱们都顺顺利利平安喜乐。从正月初一到初七，大家都轮着当值，不用留太多人，尽量都玩几天。咱家没那么多规矩，事情做好便是了。”夏氏本就不是刻薄之人。
这大过年的，谁都思亲。便是她，也是想念千里之外的娘家。
当年娘家反对她高嫁，她甚至为此脱离娘家。
没想到背弃一切所追求的，皆是一场虚妄。
“多谢夫人，夫人仁善，儿女又聪慧听话，夫人是有后福的。”丫鬟奴仆纷纷上前磕头拜年，她们都是杨家送来的，有的是夏氏采买。
都以为江家无男人撑腰，是个破落户。
没想到夏夫人竟是如此好说话。
来了半年，这日子啊平静又安宁，倒是少有的自在。
“夫人新年吉祥。”
“夫人新年快乐。”
磕了头大家都退了出去，府上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只留了两个当值的婆子，还有些护卫。
夏氏一人倒了一碗：“鹿鹿，你又欺负陆公子给你揉肚子。以后不许吃这般多了。”
话音才刚落，小女儿便端起酸酸甜甜的山楂水一饮而尽。
陆怀姜眼皮子一跳：“熬的这么好喝，这山楂水她怕是都能灌两碗。”
夏氏嘴角一抽，陆公子，倒是还挺了解她。
果然……
本是给她消食才熬的山楂汤，结果她这猛灌两碗，越发撑着了。
江怀安勉强能下床，此刻坐在软绵绵的靠背上：“鹿鹿啊，你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么？这肚子一天就没闲过。”
小怀鹿默默翻了个白眼。
我干娘是创世神。
我娘是朵昙花仙子。
我爹是万人信仰的佛子。
你才是饿死鬼，你全家都是饿死鬼。我出生就位列仙班，成了仙童。
哼哼。
小姑娘不乐意了，白了她哥哥好几眼。
“哥，大冬天的你不穿娘给你做的棉靴子，你穿这单鞋做什么？你也不怕将脚冻伤了。”小姑娘大喇喇的看着他。
江怀安耳根陡然一红：“没有的事。”猛地将手一缩。
这是阿隐送他的。
夏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儿子神色不大对劲。
“这一年怀安也辛苦，年后便迟些去报道吧。护卫队那里，实在太过危险。”夏氏迟疑片刻，这一年她过的无比揪心。
她本想让儿子辞去护卫队当值。
可她也知道，江怀安为此付出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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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鹿的干娘是上一本主角，如果有兴趣大家可以去看看。不看的话也并不影响本书哦。这是两本独立的个体……
第258章 邪祟的女儿
“是，听娘的。等过了初七，儿子便回书院，也当休息一段时日。如今救回这些姑娘，城里也会有悬赏银子。也能贴补些家用，娘也不必如此辛苦了。”这半年，江怀安成长了许多，俨然是个当家人。
“元宵可是你的生辰，娘可要好好庆贺一番。”夏氏还笑着打趣。
“郑夫人前儿个还打听，想要给你说一门亲事呢。”不知不自觉儿子都能鼎立门户，夏氏甚是欣慰。
流放的那一刻，她的天都塌了。
她以为自己将来能靠的唯有江家。
到头来，能指望的却只有儿子和女儿。
她愧对娘家啊。
也不知此生还有不有回到京城，在爹娘跟前尽孝的机会。
“娘，儿子还小呢。”江怀安干咳一声，眼神恍惚，竟是有几分气恼。
夏氏也知道儿子脸皮薄，当即也不再打趣：“娘啊，可不干涉你的亲事。你如今十四，若有真有喜欢的，便先定亲。过几年再成婚也罢。没有便也不急。”
“娘信错了人，忙碌了大半辈子什么也没得到。将来啊，娘也不求什么门当户对，高门之家。只要合得来，便足以。”
小怀鹿捏了捏陆怀姜的食指。
“你现在知道自己多幸福了吧？我娘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你啊，捡到宝了。赶快来提亲吧，你要快些来定我啊。”小怀鹿小下巴一扬，可得意了。
陆怀姜单手握拳，微微干咳一声。
我家还有个皇位要继承，就是不知你肯不肯要了。
两人吃撑了，小怀鹿便央求着陆怀姜带她出去散心。夏氏信任他，倒也让他出门了。
“今夜城里不宵禁，但小陆你也别纵着她，这丫头惯是会蹬鼻子上脸的。不许让她再吃，肚子当心撑破了。”夏氏还连夜给陆怀姜做了两身衣裳，和江怀鹿两人站一块，这两人衣裳都如出一辙。
皆是白衣白裙上绣着几朵腊梅花。
唯有小姑娘脖子上加了一圈狐狸毛。
出了大门，才发现今日内外城竟是共通的。
外城的小摊贩们纷纷来内城摆摊，热闹至极。
平日里内外城中间交界的地方大门紧闭。今日大门打开，挂满了红灯笼，张灯结彩，极其热闹。
头顶上挂满了大红灯笼，一直蔓延到了外城。
好似连天空都变得喜气了几分。
“哎呀，我从来没过过新年。原来凡间的新年如此热闹呀……”小怀鹿脱口而出，说完才猛地捂上了嘴。扭头小心翼翼的看向陆怀姜。
发现陆哥哥正在看街边的小玩意儿，并未注意到她。
小怀鹿才偷偷松了口气。
此刻背对着她的陆怀姜却是剑眉微凛。
“凡间？”干娘？他时常能从小怀鹿嘴里听到这些词儿。
但今日他来打听过，鹿鹿并没有什么干娘。
她在京城时浑浑噩噩连清明也未曾恢复。她哪里来的干娘？还有凡间？
陆怀姜眼底闪过一抹探究。
陆怀姜随意拿起一盏红色六角灯笼，上面还雕刻着嫦娥奔月的图案，只怕是中秋没卖完，姑娘正好应个景。
少年身后的小姑娘软萌软萌的。
摊贩一看便笑着道：“这位公子，给你女儿买盏灯笼吧？”
陆怀姜这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
第259章 本宫不是怕你
陆怀姜脸色黑的骇人。
那摊贩说出这话，便知要遭。
方才并未仔细多看，只看那公子生的唇红齿白，气势过人，只怕是高门之子。
身旁小姑娘软萌软萌的，还不足他腰高。
只以为是他女儿。
此刻那公子冷着一张脸，周遭气氛好似都笼罩在一层寒霜之中。摊贩打了个寒颤，手中的灯笼也递不出去了。
那少年弯腰抱起身侧的姑娘，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笔直的走远。
“呼……吓死我了。”大冬天的，就那么一瞬间，摊贩只感觉那少年几乎要剜下他的眼睛。
“你说你是不是瞎，那两孩子一看就跟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似的。只是那少年年长几岁，看起高一些罢了。”小姑娘生得冰雪可人，少年看周遭一切都冰冷漠视。
唯有看向那小女孩化了寒霜。
这明明就是两小无猜。
陆怀姜只感觉自己脑子都是懵的。
“我很老？”陆怀姜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他是男儿，极少关注面容。但自小众人瞧见他，除了恐惧，眼底掩饰不住的惊艳却也从未断过。
曾经母后还止不住的赞叹：皇儿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将来不知迷倒多少世家姑娘。
只是见他不大欢喜，便不再多说罢了。
但如今，他竟是被人认做江怀鹿的爹！！
他这简直受了万点伤害。
小怀鹿小脸皱巴巴的，不知该如何劝他。
“陆哥哥，你别气馁。你虽然比鹿鹿老，但鹿鹿不嫌弃你呀。”小怀鹿满是好心的劝道。
“你干脆闭嘴吧。”陆怀姜又受了重创。
小怀鹿眯着眸子偷笑，眉眼弯弯，那双眼睛像是天边的月牙似的。
伸手将少年眉宇间的褶皱抚平。
“不要皱眉。”温热的小手一点点抚平眉头，然后巧笑嫣然的趴在陆怀姜肩头。
“陆哥哥一点也不老，一点也不丑。陆哥哥最好看，天下第一好看。生的那叫一个器宇轩昂，玉树临风，龙驹凤雏。他不懂，是他眼瞎。陆哥哥才不丑呢…”小怀鹿满是夸张的比划起来，小脸红通通，眼睛亮晶晶。
明明朝堂上他一点也无法容忍别人的马屁和欺骗。
这会小怀鹿蹩脚的马屁，他却听得心里美滋滋的。
心里还甜的跟灌了两口蜜似的。
陆怀姜脸色显而易见的好了起来。
两人回到江家时已经深夜，但夏氏点着灯给两人留了夜宵。
娘总是这般，嘴里嫌弃着你。
但深夜，不管你何时归来，她总为你留着一盏灯。你管你何时转身，她总是等着你。
“陆哥哥不生气了吧？鹿鹿等会带你去看好玩儿的，有意思的。”说完，便三两下洗漱完回了闺房。
陆怀姜住在客房，听懂了她的意思，只得无奈的暗了暗额角。
待她再次睁开眸子时，小姑娘已经神魂出窍。
陆怀姜别无他法，她要疯，还不是只能陪着她疯。
陆怀姜面无表情的小声道：“本宫可不是怕你，大年初一，本宫大度，不想与你计较。”
一个闪身，两人便回了救世殿。
大年三十。
救世殿内灯火通明，甚至救世山脚下都密密麻麻全是人。
两边点起了火红的长龙，点满了灯笼，一直到了山脚下。
第260章 册封床头婆婆
“你可知道凡间有种说法？”
“若是大年初一，能抢到头一炷香，便会得到神明的恩赐。”小怀鹿穿着身里衣站在神殿内。
陆怀姜不知从哪捞出来身裙子，针脚细密，但因为赶的匆忙，甚至还错了几针。
衣角处绣着个陆字。
大红色冬裙正好合身，小怀鹿穿着倒像个小神女似的。
“请主子上座。”阴阳差今日都不曾离开救世殿，一直守在殿内等候主子归来。
瞧见她身后站着的白衣少年，微点了下头。
小怀鹿上了神座，此刻底下众人都跪在面前等候子时到来，等候大年初一的第一道青烟。
楚凉因着是凡人，本来他抱着镇魂棒立在神殿前，众人还有些发憷。
没一会，便感觉到殿内气氛好似变得凉了一些。
便见楚凉站起身，恭敬地跪在地上。将镇魂棒放于身前，好似在聆听什么。
“可是神明来了？”殿内的众人眼睛一亮，但楚凉并未回答他们。
此刻朱颜身后站着不少阴魂，凝声道：“今年共清剿三万六千阴魂，三千恶灵，三百六十个凶灵。十三个鬼使，一个鬼将。”
“今年人间恢复清平百里，救下数人。城内新增新生儿三百七十个，无一枉死。”
“今年自救世殿降世以来，只有三人被阴魂所迫害。皆是脱离救世殿范围，擅自偷离荒都之人。去年荒都遭受阴魂所害，人数高达上千。且一年比一年增加。”
朱颜一字一句的禀报，除了多少邪祟，救了不少人皆有记载。
江怀鹿面前缓缓出现那张透明光卷，发着暖暖的金光。
每当朱颜念出一句，上面便会依次记载。
连翻好几页，那光卷才缓缓停下。
“如今救世殿有阴兵两万，阳兵七千。今年功劳最大的阴兵有……”朱颜所说的每一句话，皆是记录在了光卷上。
其中被点出来因为诛杀邪祟功劳极大的队长，也出现了姓名。
光卷好似越来越完善。
陆怀姜有些摸不清，这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其中好似蕴含着极其强大的力量，但却只忠于江怀鹿。
朱颜说完，众阴魂全都看着江怀鹿。
明明还是个四岁孩子，此刻端坐在救世殿前，甚至连小脚都是耷拉在座椅前。在众人眼里，她却浑身带着神光，仿佛神明临世一般。
江怀鹿听完，微点了下头。
即便只是微微点头，众人也已经极其欢喜，得到了肯定便是最大的嘉奖。
但江怀鹿却是抿着笑容，轻声道：“大家救世有功，我会另行嘉奖。”
“世道崩坏，地府不开，我会重还人间清平。”
“朱氏，你多次救下孩童，甚至不惜丢失多年灵力。今日后你便为床头婆婆。专门护佑未曾长大的孩童，护佑他们平安成长。”江怀鹿点了点朱颜一下。
朱颜微怔，手中的拘魂索颤了颤。
她当年一尸两命，即便是成了阴差，对孩子也总是多方护佑。她时常在夜里，出现在荒都有孩子的家中。
孩子要跌下高床，孩子要跌落高处，她总是会偷偷现身，保护孩子周全。
她对孩子至死都怀有庇护之心。
小怀鹿手一点，她眉宇便多了一道神光。
“从此你入每户人家，为孩子守护神，为床头婆婆。”
第261章 点家神
光卷上。
朱颜，便重新出现了职位。
床头婆婆朱颜。
“我知你心中还残留着恨意，但那孩子已经往生，如今已经获得了新的轮回。这一世爹爹有担当有责任心，母亲疼爱他，这是他的福气。”
江怀鹿看着她。
那个孩子不曾出生便胎死腹中，更是被途经的道人将魂魄拘走，成了怨气极大的恶鬼。
但朱颜替江怀鹿行善，自然也能反馈自身。
她将所有功德赠予儿子，那被道人炼化的婴孩早已重新轮回。
地府不开轮回，阴魂现世。百鬼无**回，他能轮回，当真是福气。
床头婆婆朱颜喜极而泣，深深的吸了口气，恭敬地行了一礼。
“自今日起，楚凉，为行走在阳间的日游神。待日后身死，便归神位。”
“诛杀邪祟有功的阴兵王云召，自今日起为夜游神。”
“一人掌控白日，一人掌控黑夜。”
“谨遵法旨。”
楚凉突的凝声道，周围贵人们纷纷闭了嘴不敢打扰。只不住地磕头拜神，神明来了神明来了。
能让只忠于救世殿的楚凉下跪之人，除了救世主还能有谁？
此刻那平平无奇的少年跪在神殿上，只见他说完谨遵法旨的瞬间。
“你们有没有发现，阳差大人身上在发光？眉宇好像有一道神光。”光芒闪现，很快便恢复正常。
众人揉了揉眼睛，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你们看，神殿上的壁画出现新的图案了。”神殿内的贵人掩唇惊呼。
“你们瞧，这是围绕孩童，保护孩童周全的床头婆婆。”
“这里画着月亮，是代表着黑夜吗？这是夜游神吗？”
“这是……”众人围绕着壁画小声议论，这壁画上的人，怎么越看越像殿前跪着的少年。
“是日游神。代表着神明，在白日里巡逻，驱除邪祟的神明。你看，这里画着太阳，这里画着月亮。便是日游神和夜游神的意思。”身旁有人解说，众人诧异的朝着少年看去。
只见少年眉心果然有一抹浅淡的痕迹，但不明显。
“只待身死，便会回归神位。功德无量啊。”不知谁感叹了一声，这才是真正的活着的神明啊。
偏生他不与凡人接触，倒是不知从哪里与他交好。
唯独让他青睐的，似乎就一个四岁小姑娘？
小怀鹿封了几个神明，小胖手一挥，光卷便消失在半空中。
“明日起，荒都便会纳入整个救世殿范围。但凡有邪祟踏入半步，就地诛杀！”
“阴阳不可混淆，阴间该有阴间的规矩，阳间还有阳间的规矩。”江怀鹿站起身，底下阴兵纷纷大喝。
“是！”
“是！”
“驱除邪祟，还人间清平！”
“驱除邪祟，还人间清平！”
一声声虎啸，直入云霄。
“待人间清平之时，我便送你们神格，从此不再是邪祟，便是真正的神兵！”江怀鹿轻轻一笑，底下阴兵全都沸腾燃烧起来。
从阴兵到神兵，这该是何等的光荣。
祖坟冒青烟！
陆怀姜嗤笑一声，这小丫头竟然还会洗脑。
第262章 正当的理由
“都退下吧。”
“天明起，便诛杀荒都城内一切阴魂。”
江怀鹿语气淡漠，好似天上下来的神女。
陆怀姜看着小家伙，心脏砰砰砰直跳。
深深的吸了口气。
朱颜看了眼楚凉，此刻他在大殿，周遭还有不少人。便问道：“第一次您让日游神围绕着救世殿的范围用树枝画了一圈，这回，还画吗？”
“小神担心他走断腿。”毕竟整个荒都，那可不小。
江怀鹿咧了咧嘴，手掌摊开，面前便出现一只狼毫。
朝着天边一划，天边一道金光闪过。
就像突的出现一道闪电，将整个荒都围绕其中。却又恰好落在荒都边缘，不多一分，不少一寸。
“今日后，荒都将不再有邪祟出入。夜晚，百姓也能随意出门了。”
朱颜笑着行了一礼，一转身，整个殿内便空旷下来。
直到阴兵退散，陆怀姜看着她手中的朗豪：“这是什么笔？”
小怀鹿笑眯眯道：“此乃判官笔。能断人间生死，凡人的寿命便由这支笔定下。到了地府还会经由这支笔书写功过，判定是往生还是下阿鼻地狱。”
“不过现在人间已乱，地府不再，这判官笔也没了作用。只待日后碰到合适之人，便赠予他。”小怀鹿将笔所以的放在身后，转手，便手上空空，不知去了哪里。
陆怀姜心头火热，不由打量了面前的姑娘。
救世殿，远比他想象的更有力量。
这是能颠覆天地的能力。
陆怀姜好似骨子里的血都冷了。
他是一个储君，是未来的帝王。
没有人希望天下的命运是掌控在旁人手中。
江怀鹿的能力，远比他想象的更庞大。
今日，即便是他的父王在此，也必定不会容忍她的存在。
陆怀姜深深的看了一眼小怀鹿。
“你还能封神？”陆怀姜不经意间问道，好似并不在意一般。
小怀鹿手一抓，便抓了贡品。
“你娘不让你吃了。”陆怀姜幽幽的道。
“我娘不让我吃，是怕我肚子撑破了。可我现在是魂魄啊，是魂魄。又不会撑到肚子，陆姜哥哥你真笨。”
“吃了又不顶用，那你还吃？”陆怀姜眉头一挑。
吃东西不是因为果腹，不是因为生理需求么？
至于什么味道，并不重要。
江怀鹿却是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道不同，不相为谋。味不同，不吃一锅。”
“吃东西若只为了果腹，为了活命，那多无趣啊。那人从出生，就要迎接死亡，那为何不出生就抹脖子呢？那乐趣和过程不是更重要吗？”
她干娘为了下凡偷吃，每千年就要下凡历劫一回呢。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就是下去开小灶的。
陆怀姜低笑一声，竟然有几分道理。
天下最好吃的，最擅厨的，都在御膳房。
可他从未夸赞过哪道菜好吃，若真有那一天，恐怕御膳房能欢喜的哭出声来。
这丫头要是入了宫，恐怕御膳房也有用武之处了吧？
陆怀姜不知为何便想到此处。
若是能把她放在身边，那便好了。
陆怀姜瞄了眼跟前的小姑娘，他只是为了监视她，为了大周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
他有极其正当的理由！
第263章 聆听秘密
陆怀姜脊背笔直。
他是为了大周的江山，才接近她的！
对。
等他醒过来了，就把江家人召回京，要把这小妮子放到眼皮子底下。
唔，御膳房的点心不错，也给她尝尝吧。
陆怀姜颇有几分高傲，又故作怜悯的看着她。
“你这小丫头，手中掌控如此强大的力量，偏生又是个傻丫头。若是有人夺了你的力量该如何？夺了你的救世殿，夺了你的金册可如何是好？”
小怀鹿正垫着脚偷香案上的贡品。
“陆哥哥，你不会以为拿到金册，就能代替鹿鹿的位置吧？”小姑娘吃的满嘴是油。
她可真聪明啊。
她告诉杨城主，救世主喜欢糖葫芦，喜欢烤鸭，喜欢杀猪宰羊。
如今桌上便全是整鸡整鸭整鱼了。
被她神魂吃过的东西，都会变得寡淡无味。
陆怀姜心间陡然一缩，喉咙有些干涩。
“鹿鹿的意思，这金册只认你？”陆怀姜心尖尖哆嗦了一下，他前段时日可是想着要架空她，抢了她的金册！
“不止是如此哦陆哥哥。”
“告诉你一个秘密。陆哥哥，这金册实际并未认主，若大家真以为夺了金册就可以掌控。那就完蛋啦。”
“这救世殿，这金册，都是为鹿鹿而存在。若不是鹿鹿，任谁夺走，都会被天地轰的灰飞烟灭，一口气都不留。”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虽然亲爹亲娘死了，但她干娘可是天地间最大的神。
而她干娘生了好几个崽，全都是儿子。就她一个干女儿，平日里是疼进骨子里。
怕她受委屈，便将一切都备好等着她归位。
若是被旁人所夺，那天地都将不容。
陆怀姜呵呵干笑两声。
这特么欺负个小孩子，还天地不容了。
但后脑勺却是冒起一股子凉意，他知道，江怀鹿从不骗他。她说的是真话。
陆怀姜越发好奇，这小丫头好像浑身都是迷。
若不是她自小长在江家，他都要怀疑江怀鹿是凭空冒出来的。
“不说那么多了，陆哥哥咱们快去听秘密。鹿鹿最喜欢听秘密了。”在天上她就时常跟着干娘的儿子，寻欢哥哥一起坐在鹊桥上听底下男男女女的秘密。
比如谁家的媳妇，跟隔壁的男人生了崽啊之类的。
听得可多了。
子时已至。
救世殿山巅的哑巴敲起了那口大钟。
咚咚咚……
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意味着来年的开始，意味着一切的新生。
救世殿内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龙。
“今年的第一炷香已经被人拿下了。这可是花了高价拿下来的。”
荒都有钱有势的人不少，虽说都是流民。但他们在荒都扎根多年，已经上了百年，好几代人了。
财富和权势都已经到了一定的高度。
荒都与外界再难，但在银钱的威势下总会有人铤而走险将一切送进来。
荒都便是个被天下所遗弃的城市，但该有的，一切都有。
朱婆婆面色不动，从她入救世殿那一刻起，一切权势银钱都与她无关了。
此刻她手中拿着个小木鱼，在殿前轻轻敲着，殿内的檀香燃起寥寥青烟。
第264章 京城来的贵人
“抢的头柱香之人，好似不是荒都城的吧。”
“郑夫人你也来了啊？这头柱香？”灵儿自从怀了孕，来救世殿便少了。
救世殿人多，周副城主担心冲撞到孩子。
但今日乃是新年第一日，灵儿曾经的每一年都是侍奉在殿前。今年挺着肚子也来了，身后的老爷紧张的扶着她，倒是满脸关怀。
任谁见了都不由面带微笑，这女子倒是好命。
郑夫人是带着儿子来的，城中昨日来了贵客，杨城主亲自作陪。
“头柱香我哪里能抢到。这一炷香啊，必定是要给贵人的。”说完含笑看向殿前跪着的窈窕少女，少女面上抚着面纱，一双眸子带着水光。
“贵人？瞧着还未及笄吧？”灵儿眉头微皱，她嫁给周老爷才知道，这有钱人癖好很多都见不得光。
有的就喜欢未及笄女子。
但让她知晓，她都是不许周老爷与之结交的。好在周老爷也听她的话，便是与仕途有碍，他也不曾打交道。
“还是个姑娘呢。是贵人带来的，伺候着贵人。年纪虽小，但样貌不错。如今放在跟前伺候着，等及笄了便能收入房中。你啊，见识的太少了，这外界大多这样呢。”
郑夫人与灵儿说得来，点了点灵儿的眉心。
郑夫人倒是见过那姑娘，似乎姓江。那位贵人带来的，在荒都时一直她伺候着。
这姑娘似乎才十四，但说话很得贵人欢心。
“我家那位要这般，看我不打断他的腿。”灵儿转头横了周老爷一眼，周老爷苦着脸：“我哪敢啊。不劳你打断我的腿，我自断了腿才回来啊。”周老爷急忙软声哄着。
郑夫人见状，捏着手绢放在唇边笑了笑。
“你啊，真是好运的。你瞧瞧，这上香，求神拜佛都是女人间的事儿。哪家老爷次次都陪着你来的？”
灵儿面色微红，嗔怪的看了眼周老爷。
这倒确实。
即便是荒都城众人极其信服救世殿，但城中那些官老爷却是不好明面上多次来的。
到底是朝廷的脸面。
救世殿将来与朝廷会不会对立，都不可知，众人也不敢站队。
但妇人间不一样。
妇人每月都去寺庙里求神拜佛，甚至去小住几日都是常有之事。自从救世殿显灵后，那荒都城内的贵妇们可忙了。
比如此刻，救世殿内顶着满身寒气的。
除了城内那些小乡绅，便是各府当家主母了。
奇葩的就只有周副城主。
“你不去见贵人？听说是京城里来的贵人，若是哄得开心了，说不得就能回京城。”昨日大年三十，杨城主和温老爷等权贵都不曾回来，灵儿就听说过的。
周副城主摆了摆手：“钱是赚不完的，官是升不够的，但媳妇孩子热炕头是每天都需要的。至于回京，听天由命！”以前没媳妇，整日想着回京。
现在媳妇有了，媳妇在哪，她在哪。
灵儿捂着唇轻笑。
算你说的有道理。
灵儿双手合十，嘴角带着浅笑。
救世主是眷顾她的，她以为自己进入周府是为了报复周少爷。
可从未想过，原来她的幸福真在此处。
第265章 神明的头一炷香
“请江姑娘上头一柱香吧。”
郑夫人等在此处，一是为了上香，二便是为了陪着这位江侍女。
救世殿外许多香蜡纸钱的摊子，一看便知不是救世殿所产。
这位带来的香蜡是特制的。
那根香有手臂粗，上面用金粉细细的绘出了图案。若是女子，只怕拿不动的。
那侍女身后跟着两个粗使婆子。
“嬷嬷，上香吧。”女子抬了抬手便退到了一旁。
两个婆子抬着香，两人费力的在大殿前的香炉前点火。点了好一会，那香蜡才缓缓燃起青烟。
两人郑重的将香插在香炉中间，直指青天。
蒙着面纱的女子似乎身量还未长开，但隐约能瞧见少女玲珑有致的身姿。
少女含苞待放的身姿，不知惹得多少人侧目。
青烟升起，少女双手合十，露出雪白的皓腕。纤纤玉手中一截碧绿的手镯露了出来，这是京城最时新的款式。
此刻小怀鹿却是围绕着她转了一圈。
“你觉不觉得，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陆怀姜双手环抱：“这不就是你那丢了大半个月，江家四处寻找的女儿？”朝着面前跪着的好似极其虔诚的女子努了努嘴。
江怀鹿咦了一声，急忙凑到她面前。
陆怀姜手指一点，那面纱无风自动。
“哎呀，还真是江怀萦！”
“不是，她怎么在这里？还成了什么贵人的侍女？江家找她都找疯了。老爷子还在荒都四处张贴画像。她在荒都为何不回家？”江怀鹿瞪圆了眼睛，江家人虽不喜夏氏，但对江怀萦却是极好的。
江怀萦素来会做人，将江家一群人哄得眉开眼笑的。
女子如今身上穿着的料子华贵又奢靡，与之前大相径庭。
眉宇间也多了几分傲然之气。
陆怀姜不屑的轻笑“感情是最为廉价之物，你真当她稀罕江家的亲情？”如今，她恐怕还担忧江家扯了她的后腿吧。
至于贵人。
陆怀姜眼底闪过一抹阴霾。
他昏迷三个月，大皇子俨然心思活络起来，又开始不安分。
他手上的属下元惊，敢带着巫师千里迢迢来荒都搞事。
恐怕不止是为了让他再也无法醒过来。
他看上的还有荒都那群臣子。
他当年的党羽，被自己砍得砍，杀的杀，还有一部分流放。甚至这几年自己又送了一批臣子流放，如今可不正好趁机会拉拢。
那江怀萦，只怕便是被他收拢。
陆怀姜眼底弥漫着杀机。
“你说她会求什么呢？第一炷香，花费这般大的代价，可不容易。”江怀鹿昨日便知第一炷香被人拿走了，花了三万两白银，以及不少铺子。
陆怀姜冷笑连连，求什么。
当然是求他陆怀姜，生魂永不归体。求他大皇子登上皇位罢了！
陆怀姜沉着脸，大皇子花费这般大的代价，除了求他死，还能求什么呢！
整个人弥漫在戾气之中。
江怀萦却是飘飘然跪下，极其虔诚的双手合十。
身后跟着两个婆子，伫立在跟前，似乎仔细的听着什么。
第266章 愿望准了一半
“神明在上，信女虔诚祈祷。信女自小行善积德，不忍杀生。素日里更是食素念佛，不愿让生灵为信女丢了性命。信女无所求，只愿有一门好姻缘。信女此生若能嫁给最尊贵的男人，必定终生供奉于神明。”
“大皇子乃人中龙凤，堪为帝王，还望神明照拂。”江怀萦心中默念前半句，后半句当着两个婆子的面，小声的念了一句。
两个婆子脸色好看几分，这才退到了一边。
大概是江怀鹿做了什么，陆怀姜也听到此话了。
脸色阴沉的厉害。
此刻殿内众人都明显的感觉到了凉气。
“她所说的，会成真？你还会干涉王朝更迭，帝王之事？”陆怀姜神色冷淡，眼中寒意渐重。
救世殿角落，都开出了一朵朵灿烂的冰花。
但那冰花却极其尖锐，一不注意便能刺人性命。
江怀鹿偏着脑袋看向他：“一般来说，神明对于人间的第一炷香都会仔细聆听。”
少年脸色越发森冷。
“今儿是我坐镇救世殿的第一年，以后的头一柱香不一定会在意。但今年的头一柱，当然是要完成愿望的。但只有一个哦。”说完促狭一笑。
“她方才可是许了两个愿望，按照规矩，我只能成全她一半。”小怀鹿胖乎乎的手指一点一点的。
“陆哥哥，你知道她愿望的一半是什么吗？”
陆怀姜森冷的面孔，瞬间一僵。
在她言笑晏晏的目光下，微微撇开了眸子。
“是什么？”陆怀姜干涩问道。
连你，也要与我为敌么？
“当然是前半句。前半句她要嫁给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允了。但后半句，她错失了机会。”江怀鹿用最轻快地话语，说出了最残酷之事。
“本神明，说到做到。我可不是那等野鸡神！”小怀鹿小脸一扬。
我是正统的神明。
正儿八经有神格的。
可不是外面那等乱七八糟上不得台面的。
陆怀姜被她狠狠的可爱到了，只上前在她脸颊上狠狠捏了两把。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唇角微弯。
“江姑娘心诚则灵，你为贵人诚心祈福，一定能心想事成的。救世殿可灵验了。”郑夫人笑着道，灵儿掩着面纱轻笑。
“那便多谢郑夫人吉言。只要主子大事能成，救世殿的香火，咱们主子便全包了。”江怀萦摸了摸面纱，轻轻点了下头。眉宇是掩不住的傲气凌人。
郑夫人打量的目光看来，她便眉眼微垂，掩下其中思绪。
她压根没打算与江家相认。
江家如今落魄了，她若要攀上大皇子这颗大树，那她罪民的身份便说不过去。
她谎称自己受了惊吓失了记忆，但香囊上绣着江，众人便称呼她江姑娘。
若是将来江家之事爆出来，她也有后路。
江怀萦面上闪过一抹娇羞。前世陆怀姜殿下昏迷了三年，醒来便疯狂屠城，屠戮世人。
她压根不知大皇子的存在。
若早知大皇子如此玉树临风，貌比潘安，还如此温柔和善。她重生之初就该投靠大皇子。
好在，如今也不晚。
第267章 救世主也八卦
江怀萦在两个婆子护送下，出了救世殿。
除了郑夫人等几个高官主母，其余人想要攀谈一二。
江怀萦便高高抬起了眸子，目不斜视的穿过人群，直接忽视了人群中想要结交的妇人。
直到江怀萦出了救世殿大门，这殿内才有了几分声音。
“城主夫人，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贵人？眼睛都快长到天上，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贵人是她本人呢。”
“就是，听说只是个还未及笄的丫头。不过是个侍女，也如此傲气？”
“这还没爬上床呢，这要是爬上去了还得了。”众位妇人不大欢喜。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神明恕罪。口出恶言，实在不该。”几个妇人跪在神殿前忏悔。
倒是郑夫人摇了摇头：“这位贵人是京城来的。外面来的。”
“大家这几日都消停些。当心冲撞了。”那丫头确实高调，但那贵人却也真是有实权。
太子三番两次昏迷，且上次昏迷三个月。
但一朝醒来便将大皇子按在泥里揍，好歹也震慑了一些人。
如今大皇子气急，前段时日荒都童男童女消失，荒都虽然没抓到直接证据，但也猜到了。
无非是要用巫法，让那一位永远陷入沉睡。
再则，大皇子兵行险着，只怕是想趁着太子昏迷之际将荒都这群人笼络。要知道这里不少人可都与陆怀姜殿下结了仇。
再其三，只怕是荒都救世殿，开始进入众人视野。
大皇子花了三万两白银求了头一炷香，恐怕也是有些信服。但他本人并未到场，想来还存着些疑虑。郑夫人猜测，估摸着就是大皇子相信却又怀疑的程度。
此刻众位夫人听得郑夫人如此说，都不由怔了脸色。
京城来的贵人！
不管是谁，如今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甚至，他们如今被困荒都，想要有一丝机会，可不就得指着京城那边么。
能被郑夫人，城主夫人成为贵人的，这京城也没有几位。
众人对视一眼，都瞧见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恐怕荒都的一切要打破了。
难怪进来荒都城内守卫极其严格。
江怀鹿带着陆怀姜听了一夜的秘密，直到天色渐明，小怀鹿才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
陆怀姜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
神特么，怎么这么八卦。
“哎，你说方才那夫人能斗赢小妾么？她求小妾肚子里生个女儿，我偷偷瞧了一眼，是个大胖儿子呢。”
“还有方才那胖夫人，她与婆母不合。竟然求着我将她婆婆带上西天。她以为我能肆意杀人么？”
“还有那个老太太。你说她儿子丢了，女儿丢了我能帮着给几分线索。她家猪丢了都来问我？她以为我是什么神？我可是救世主，要救世的！找鸡鸭牛羊猪也求我，那像话么？我是干大事儿的人！”小姑娘满脸气愤。
手上却抛出一颗小石子儿。
打在了老太太脚踝处，老太太摔了一跤，被人送往医馆。
去医馆的路上，寻到了猪。
陆怀姜不由莞尔：“嘴里喊着要干大事儿，怎么又帮人找猪了呢？”
小怀鹿郁卒的看了他一眼：“看在肘子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