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她是殿下的管家婆
夏家一大早便喜气洋洋的置办起来。
老太太还亲自派了人在大门口候着，今日这等大喜事，鹿鹿必定是要回来庆贺的。
果然……
没多时东宫的马车便停在了夏家门口。
鹿鹿坐着太子的马车出行，夏家好歹是习惯了。
“三舅母，娘亲和哥哥呢？”小姑娘养的珠圆玉润，却也不是那般油腻的胖。
她是脸颊小巧微圆，脸上有些婴儿肥，显得圆润罢了。
实际这胳膊腿儿白生生的，只是略显有肉罢了。
但……比京城世家小姑娘总归是圆润几分的。
她被太子养的很健康，有个好底子。
三夫人笑眯眯的将小姑娘抱了下来，一抬手，被抱动。她依然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车内。
后来还是小姑娘自己个儿笑眯眯的爬下了马车。
“今日老夫人本想大办一场，但你哥哥低调沉稳，不许大操大办。便只能夏家家宴庆贺一番。”
“你母亲独自养育你们俩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当年净身出户，只换了你们两个孩子。这不，一大早就去江家祖坟前烧纸去了。”
“你哥哥请了同窗好友，正在前院吟诗作对。就等着你了呢。”
“你啊，是个有福气的。哥哥如今中了解元，将来若是顺利，一路高升。你娘俩也有个依靠。”三夫人牵着小姑娘一路进了府。
府内喜气洋洋的，如今看向她的眼神也满是恭敬。
她知道，世人皆势力。
这眼神，是哥哥的努力和太子的威慑。
小姑娘挺胸抬头，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孤傲。倒让人有些心惊，她这气势养的比公主还要足足的。
太子对她几乎是倾注了所有的心血。
“今儿一早你娘便给众人派了红包，这会好话一箩筐呢。”三夫人笑着道，眉宇间颇有几分淡淡的羡慕。
这世家夫人不好当啊。
以前背地里人人都不屑夏玉蓉成了下堂妻。
即便是她们将夏玉蓉当做嫡亲的妹妹，但这被和离的女子对夏家未嫁女确实也有些影响。
但很快，所有人都被打脸了。
抵不住人家生了一对争气的儿女。
长子十五便是解元。
幼女不过几岁便得太子青睐，是太子心尖尖上的人。时常一车一车的礼给夏氏送来，便是如今出来，谁敢小瞧她？
刚回京那一年，夏玉蓉几乎是淡出了京中那贵妇圈。
下堂妻与那些诰命夫人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可仅仅一年，众人都抢着将她请回来。
瞧瞧今日，一场小小的家宴，不少夫人便闻风而来送了无数贺礼。
“姜姜也给怀安哥哥送了贺礼，后面马车拉着呢。鹿鹿想给哥哥送去。”小姑娘眉宇间满是笑意，不管如何看，小姑娘都不像是全家被问斩养出来的孩子。
倒像是养育之人极其用心，给足了她安全感和幸福感。
“劳烦殿下费心了。”三夫人是知道鹿鹿在殿下面前得脸的。
“不费心不费心，姜姜给了鹿鹿钥匙，让鹿鹿随意进去挑的。挑完他又补了一些进来。”小姑娘随意的摆了摆手，举手投足间那股贵气浑然天成。
三夫人心惊不已。
第674章 两兄妹要崛起
一车车属于东宫印记的马车进了夏家。
一车车礼搬了进来。
众人看的眼热也看的心惊。
夏大人亲自过来清点贺礼，这一清点竟是倒抽一口凉气。
殿下送的贺礼里边，有历朝历代的各式各样的卷子和书籍。
还有一座三进三出位置极好的宅子以及不少田地。
甚至其中还有许多适合小姑娘玩耍的，穿的用的布料和珠宝首饰。那流光溢彩，看着便不是凡品。
满满拉了三大车。
一车书，两车姑娘家的用品。
夏大人吸了口气。
殿下过了年十四，再一年便是十五。鹿鹿还能在东宫养一年半，殿下这已经是计划着将她那些东西一一搬过去了？
且还是名正言顺的搬！
夏大人没敢让任何人瞧见，只偷偷让人将所有东西搬去了香水小榭。
脑瓜子突突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殿下送各种名贵之物他还用不着如此惊异，对皇室来说最不缺的便是钱，缺的是心！
可他费了所有心神替鹿鹿谋划。
夏大人回了前院，看着小姑娘趴在哥哥和娘亲怀中天真烂漫的笑声。他这妹妹，福气大过天啊。
“年后二月便是会试，怀安可有信心？”夏大人看着这外甥，很是满意。
这孩子，可惜便是夏家的。
但想想如今也唤他一声舅舅，夏大人倒也释然了。
“怀安自当尽力。”江怀安笑着道，不知何时少年已经长成，也已经是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身有千斤担，不敢有丝毫懈怠。”江怀安眉宇多了几分稳重。
夏大人越发感叹，他家两个儿子已是为人父，都不如怀安沉稳。
江家那一出灾难，反而磨砺了孩子。
“你娘有你，舅舅放心了。等忙完咱们俩去书房喝两杯。”夏大人带着笑意。太子送了他宅子，鹿鹿又在东宫住着，怀安必定是太子一党。
如今，夏家也得站队了。
宾客尽欢，夏玉蓉更是回了不少谢礼给庆贺的夫人们。
忙忙碌碌一整天，倒是格外的充实。
谁都知道，来夏家借住的夫人，在夏家怕是住不久了。
夏卿卿倒是称病并未出来，余氏瞧见鹿鹿和夏玉蓉亲切了不少，但鹿鹿并未搭理她罢了。
鹿鹿送回东宫时，已经是深夜。
太子依然如往常一般在书房内等她。
不管何时，那盏灯总是为她停留。
年底了，即便是陛下将众多事务抓了过去，但太子依然繁忙。
更何况陆惊鸿刚嫁去扶桑不久，扶桑便有些试探边境，似乎在试探大周的底线。
边境已经起过几次不大不小的冲突。
年底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原本准备开春为太子选秀，民间那位呼声极高的明素姑娘。却是突然入宫了。
明素年方十五，正是花容月貌又含苞待放的年纪。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入太子东宫，成为东宫之主，但谁都不曾想到她竟是剑走偏锋。
大年初一入宫。
大年初六，皇帝便病了。
这场病来势汹汹，原本皇帝吃了丹药想要固本培元，谁知这一下竟是溃散千里。
第675章 娘娘想当寡妇
起先谁都没将这场病放在眼里。
陛下这段时日身子以肉眼可见的好了，甚至白发都渐渐少了。
上一回那扶桑的家神来大周，羽神虽说倒了大霉直接被邪祟劈了个灰飞烟灭。
但剩下的几个，却是被留在了大周。
毕竟大周与扶桑有了姻亲关系，扶桑也乐得给陛下脸面。
那留下来的几人继续给陛下准备丹药，如今连太医都极少宣进宫。
一看便是信极了丹方。
但大年初六这一病，却是缠绵病榻一两个月。
很快就到了二月会试。
江怀安会试那一日，正好鹿鹿得召进宫。
“鹿鹿，明日母后召见，你想进宫便去瞧瞧吧、若是不喜，推了便是。”陆怀姜眼中有几分迷惑。今年母后问起鹿鹿至少三回。
冬天天凉，偶染风寒就能要半条命。
陆怀姜不允许鹿鹿单独进宫，便拒了。
如今二三月的天，开了春，已经有些暖和。挑个暖和的天气进宫倒也不算什么。
“皇后姨姨宫中的御膳好吃，鹿鹿也想去看看她。”鹿鹿还记得皇后，皇后之前或许眼神对她还有些防备，如今倒真是像个长辈了。
这其中，或许很大程度占了太子的缘故。
大概是爱屋及乌吧。
毕竟能保自己儿子性命，皇后自然不敢怠慢。
“那你便去吧，这两日父皇身子不好，姜姜正好也要去后宫给父皇请安。”这段时日陛下病重，虽说不曾早朝，但每日请安却是不能省的。
而且因着要去后宫，又要去前朝。
每日太子越发忙碌了几分。
鹿鹿见他忙碌，没忍住便说了一句：“再等等吧，很快就结束了。”
陆怀姜？？？
小姑娘顿时惊恐的捂着嘴跑了。
陆怀姜是知晓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能力，此刻听得鹿鹿这番话，眼神微眯。有些东西，只怕他也要很快准备起来了。
用了早膳，鹿鹿便与太子一同入了宫。
先将小姑娘送到坤仪宫，太子才又去了陛下的寝宫。
嬷嬷一直侯在宫门前，瞧见穿着一身红的小姑娘来了，急忙上前迎了过去。
“这一路累着了吧？娘娘早早便让人备下了您爱吃的烤羊排，咱定不告诉太子。”嬷嬷笑眯眯的，太子如今管她的吃食，小姑娘可馋可馋了。
鹿鹿嘿嘿直笑。
不过半年小姑娘像长开了似的，一双眸子犹入黑濯石一般，幽深耀眼。
嬷嬷心里琢磨着，这孩子将来必定是风华绝代的。
待入了坤仪宫，才见皇后坐在主位上候着。瞧见鹿鹿进来，顿时双手一张，便将小姑娘接在怀中。
手一挥，嬷嬷全都下去了。
殿中安静下来。
皇后趴在她耳边用气声问：“你给本宫看看，本宫何时能做寡妇？”
眼神灼灼的看着她。
鹿鹿怔了一下，见过盼姻缘盼平安的，没见过盼当寡妇的？
皇后低声咳了一下：“鹿鹿你是自己人，姨姨也知晓你是太子镇魂之人，又是一虚大师亲口说的有佛缘。本宫信你。”
如今想想，整日争宠，讨欢心。都不如皇帝死了自己做太后好啊。
第676章 上了生死簿的名字
而且太子是她亲儿子，将来她妥妥的太后啊！
皇后之前听得陛下会早死，她还有些哀叹。
哪知道这回过神来，越想越觉得陛下死了是好事儿。
将来她就是宫中最大的，再也不用讨谁欢心，再也不用争宠，再也不用请安。
鹿鹿此刻呆呆的看着她，她依稀记得，以前娘娘每日都要传召太医问陛下身子的。
如今……
娘呀，她怕是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皇后幽幽的叹了口气，自从知晓陛下会早死，她这是见天的盼着啊。
她只知道什么马，便四处给陛下寻摸了些骏马来，送了不少过去，陛下就没见骑过。
每日三次的去小佛堂上香，诚心的祈祷。
外人都传，帝后不睦，但皇后娘娘心系陛下，每日都要给陛下祈福。
但到底祈福还是祈死，也就她自己知道了。
“娘娘，您别急。马已经进了宫，陛下这事儿逃不掉了。”毕竟他的名字已经在生死簿上若隐若现，只怕很快便会魂归黄泉。
皇后面上的笑意更真切了一些。
只是心里琢磨着马入了宫，难道这马指的是扬州瘦马？
不过想想宫中传闻，传闻明貌美灵动，陛下心下见了喜悦，便接连留宿五日。
出她宫门时身子一晃便倒下了，只怕，还真是没克制住。
“你这孩子，回回来都是给本宫带来好消息。你可真是本宫的福气呢。”要不是她，太子有魂魄不稳昏迷的危险。这小丫头倒真是她的福气。
皇后一开心便又给小姑娘赏了无数东西。
也知晓江家变故，孤儿寡母的日子不好过。
便直接将赏赐抬到了夏家，便赏给了夏氏，说她养育孩子有功，大赏。
也算是给她抬了脸面，将来这孩子出了东宫也能好好过。
太子本说好的午膳便来接鹿鹿，谁知过了午膳都没来。
一直到傍晚时，太子才来坤仪宫。
太子出现时，小姑娘眼神微微一凝。原本与皇后说笑，瞧见太子额头上那抹白纱布还隐隐带着血迹，小姑娘脸色霎时一沉。
连皇后都不曾发觉，坤仪宫内气氛变得阴冷了几分。
“怎么回事？上午送鹿鹿来时还好好的，怎么便伤了额头？这若是留了疤该如何是好？”皇后惊得心头一跳，陆公公低垂着头，没敢吭声。
“不妨事，不会留疤。”太子声音微低，上前见了礼。便将小姑娘牵在手中。
“陆公公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殿下乃是储君，这若破了相，该如何是好？”皇后神色颇有几分严厉。
可想想整个皇宫中，能对太子动手之人，又有几人？
皇后眼底有些阴霾。
陆公公瑟缩着看了眼太子，但瞧见太子身侧的鹿鹿姑娘，横竖有鹿鹿姑娘他也不会被罚的。
当即道：“早晨殿下去宫中给陛下请安。”
“殿下问了陛下病因，说是陛下虚不受补，身子内又积攒了丹毒。再……再不知节制，激发了毒素。加速了丹毒的作用。”
“殿下便请命彻查家神，二让明妃娘娘恪守本分以陛下龙体为重。”
第677章 江怀鹿接旨
“殿下言词激烈之时，还骂了一句……狐狸精。”陆公公抬手擦汗。
陆公公没说的是，当时殿下去请安。
正好听得明妃娘娘与陛下闲聊。
明妃娘娘当年有意殿下，此事东宫谁不知晓？
但殿下无心风月，只独宠鹿鹿姑娘一人。
明妃娘娘只怕心中嫉恨，便不着痕迹的上眼药。
仗着得宠，只说了两句：殿下英名，但却是无底线的宠着那镇魂的孩子。惯的那孩子没了边，还未长大便如此得宠，若是长大，可不成了狐狸精？
明妃娘娘一边笑着打趣，一边上眼药。
当即殿下就不乐意了。
“殿下还说了一句，迟早有一日，陛下要死在明妃娘娘的肚皮上。陛下听了大怒，拿起砚台便砸在了殿下脑袋上。”当时陆公公出手挡了一下，但依然砸在了额头一角。
血流如注，但好在没伤着要害。
“为什么要死在肚皮上？”鹿鹿仰着脸问了一句。
生死簿上有世间所有人的名字，不，没有她和陆怀姜的。
且皇帝皇子只要是龙嗣，名字都是有大红色标注框起来的。
皇帝的死因后面便写了三个字，马上风。
她一直不懂难道有人会在马上中风？
后来她偷偷问了姜姜。当时太子脸色怪异，并嘱咐她以后不许再问这等问题。只提了一句是关于女人的。
具体的却不愿再说。
而此刻，太子脸色又黑了。
“小孩子家家的，不许乱问。”太子直接捂着她的耳朵，听都不许再听。
手上还下意识的用了几分神力，直接杜绝了她用神明的力量。
鹿鹿直撇嘴。
“他倒是有脸对你动手，他自己敢做，就不要怕外人说。若真是栽女人身上，他这辈子怕是要名垂千古了。”
皇后听得此话便气得牙疼。
“宜安无事。不过父皇将儿臣手中的政事分了一部分给贤王，只怕是恼怒了儿臣吧。”陆怀姜眼底有些凉意。
只是捏着鹿鹿的手轻轻捏了捏。
当时他听得明素讽刺鹿鹿，自己也动了怒意。
骂了明素狐狸精，扫了她的脸面。只怕她对鹿鹿生了怨气。
他是太子，明素动不得他，这段时日倒要当心一些了。
“母后，如今儿臣淡出朝堂也好。”陆怀姜意有所指，若陛下出事，当前伺候之人首当其冲。
且如今瞧着陛下那态度，指不定传出什么丑闻呢。
不得不说，太子很有先见之明。
出现丑闻，首先清理的便是跟前伺候之人。
皇后心下稍安，正说着，便见坤仪宫的嬷嬷急急忙忙过来了。
“娘娘，陛下跟前的李公公来了。还带了圣旨。奴婢打探了两句，怎么也探不出来。”
嬷嬷脸色不大好。
皇后眉头一皱：“旨意给谁的？”
嬷嬷神色晦暗，突然看向了太子……
跟前的小姑娘。
“是鹿鹿姑娘。李公公让鹿鹿姑娘去前殿接旨。”嬷嬷此话一出，满屋皆惊。
太子更是死死的捏着鹿鹿手腕，眼底带上了几分凶煞之气。
动谁，都动不得他的鹿鹿！
第678章 对鹿鹿动心思
“你说谁接旨？让鹿鹿接旨？”
“陛下又不曾见过鹿鹿，为何要鹿鹿接旨？”皇后惊了一下，立马上前往前殿走去。
果然……
还未靠近前殿，便瞧见了陛下跟前伺候的一众小太监。
那阵仗，看着便是来宣旨的。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李公公脸上陪着笑见了礼。太子面色沉沉，皇后见状只得让李公公起来。
“这位便是鹿鹿姑娘吧。果真是钟灵毓秀的姑娘，难怪能得一虚大师称赞，成为殿下的镇魂之人。”李公公笑着道。
李公公抹了下在头上的冷汗。
若江怀鹿住在夏家还好，宣旨也容易许多。
但她住在东宫，一旦回了东宫，这旨意只怕门都进不到。
好在赶上了。
“江家幼女江怀鹿接旨。”李公公尖着嗓音高声喊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家幼女福泽深厚……”李公公高声称赞了江怀鹿好一通，越是称赞陆怀姜脸色越差。
听到最后几乎已经是满脸阴沉。
“陛下身子骨不大好，听闻鹿鹿姑娘是有佛缘之人。殿下那等奇病，当初整个太医署都无人能治。偏偏鹿鹿姑娘能镇住殿下的神魂。”
“陛下如今龙体欠安，鹿鹿姑娘若是在宫中住几日，想来必定会让陛下身子骨好转的。总归是试一试，不妨事的。”李公公几乎是顶着太子阴恻恻的目光，一字一顿说出此话。
说一句便打个哆嗦，太子的眼神几乎要杀人。
“哪里传出来的流言？鹿鹿与太子同月同日生，这镇魂又不是胡乱都能镇。”皇后眉头一皱，皇帝身子不好又不是最近才有的事。
怎么突然便信了这个。
太子却是低低的笑了。
“明素告诉他的？告诉他，本宫养的小崽子能镇他的魂？”陆怀姜低低的笑声几乎让李公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他也犯不着替明妃娘娘瞒着。
只擦了脑门上的汗。
“是。是明妃娘娘体谅陛下身子，想着总能有些奇效。”当时明妃娘娘说，不过是来小住几日，若能对陛下有益，便是好事。便是无效，也不过劳烦小姑娘几日罢了。
陛下乃天下之主，让个小丫头进宫住几日，是她莫大的荣幸。
难道连个孩子都请不动？
陛下当时便动了心。
太子眼神阴沉，李公公身子骨直打哆嗦。
“陛下下了命，奴才也是逼不得已。还请娘娘和殿下体谅奴才。奴才定是将人看好了，不让鹿鹿姑娘受办法委屈。”
“只不过三五日便好的事儿。”李公公只觉这是个苦差事啊。
东宫将这小姑娘将小祖宗养着的，对她动手，简直是老虎头上拔毛啊。
整个坤仪宫中都感觉到了一种蚀骨的凉意，寸寸入骨，让人头皮发麻。
“大概是本宫近来让人产生了错觉，以为本宫是那等好拿捏的？”太子不带丝毫情绪。
哪知，大手却是被软绵绵的小手捏了一下。
“那鹿鹿住哪里呢？”鹿鹿好歹知道天上干娘最大，地下干爹最大，中间皇帝最大的道理。
第679章 为她动杀心
李公公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向太子。
“殿下镇魂，需要鹿鹿姑娘住在东宫。”
“陛下病重，自然也需要鹿鹿姑娘住进长寿宫的。”长寿宫乃是陛下如今的寝殿，明妃娘娘住在长寿宫隔壁大明宫。
但陛下如今疼宠新进宫的明妃娘娘，便召了他侍疾，如今明妃娘娘便住在长寿宫的。
太子脸色难看的骇人，原本便是阴沉的性子，此刻更是让人心底发寒。
“长寿宫呀，可是鹿鹿在宫中没有熟悉之人。鹿鹿害怕，那鹿鹿可以白日里去长寿宫，夜里住皇后娘娘的坤仪宫吗？不然鹿鹿想家……”小姑娘眼巴巴的，无论如何她也只是个不到七岁的孩子。
鹿鹿捏了捏太子的大拇指。
太子才压住了满身火气。
李公公微松口气，其实来之前明妃娘娘便猜到了，只怕殿下不满。
便与陛下商议，只要白日里过来也成。夜里可以让她回坤仪宫住着。
“陛下仁慈，必定是能同意的。鹿鹿姑娘只不过六七岁，陛下也不愿让您委屈的。”饶是李公公如此，太子依然脸色难看的紧。
“陛下是人中之龙，也是姜姜哥哥的父皇。鹿鹿便去住几日吧，若是姜姜哥哥想鹿鹿，便来长寿宫看鹿鹿就是了。”
“只是娘亲那里，劳烦姜姜哥哥通知一声。暂且不告诉哥哥，哥哥还未考完。”这两日会试刚开始，谁也不敢去赌。
太子轻轻颔首，鹿鹿独自进了宫，他都接受不住。
更何况夏氏。
“殿下您放心，皇宫是您自幼长大的地方，陛下又与您是亲父子的。哪有放不下的呢。”李公公低声道。
太子强压着火气：“皇宫这等肮脏的地方，鹿鹿如何能待？”
李公公身形一顿，这话却是不敢接了。
皇宫藏污纳垢，皇宫肮脏，殿下说得，他可说不得。
说出来就是掉脑袋的话。
此刻只能陪着笑。
“宫里一应皆全，鹿鹿姑娘也不必回东宫准备。只等内务府送来便是。”李公公笑着道，太子却是牵着鹿鹿直接出了坤仪宫。
直直的往长寿殿而去。
李公公跺了下脚，焦急的看向皇后娘娘：“娘娘，陛下如今病重，不过是让鹿鹿姑娘入宫几日罢了。殿下此等，怕是又要惹得陛下龙颜大怒。”
皇后娘娘眼神恍惚，竟然好似在发呆。
只隐约听得寡什么马什么。
李公公一路带着人追出去，已经没了殿下的身影。只生怕这爷俩又吵起来，顿时急匆匆朝长寿宫赶了过去。
果然……
他刚到正殿门口，便听得殿内陛下急剧的咳嗽声。
以及内侍跪地的声音。
“逆子，逆子！”
“朕乃你嫡亲父皇，不过几岁孩子，你便藏着掖着不肯松进宫，朕死了你正好做少年帝王是不是？”皇帝剧烈的咳嗽，一边咳一边怒骂。
身侧还能听到明妃娘娘劝解的声音。
“殿下，不管有没有效果，让鹿鹿姑娘赞住几日也不算什么。陛下与您是亲父子，何必为了个外人闹得不愉快？”明妃扶着皇帝，满脸明媚，但看向父子俩的眼神却满是担忧。
太子眼神一凛：“鹿鹿不是外人。但你是！”
第680章 他的逆鳞
“明妃娘娘请自重。”
陆怀姜面色冷漠，少年身形修长，但穿着一身玄衣的他满是俊逸的幽暗之气。
皇帝更是被他这一句气得倒仰。
“她，她是朕的明妃，也是你的庶母，你该唤一声明娘娘！”皇帝气得牙齿咯吱咯吱直响。这个儿子，越发长大，他越是在他那双眸子下感觉到了恐惧。
有时候，他甚至都觉得这不是他的儿子。
陆怀姜眸子微垂：“明娘娘？庶母？能大半夜给本宫递情意绵绵的诗词，还能几次三番的夜里与本宫巧遇。您不在意，儿臣还在意呢。”
明妃脸色微白，轻咬着下唇，一副受了侮辱的模样。
陆怀姜压根不管软塌上的皇帝有多愤怒，只牵着手中的小女娃：“儿臣说过，权利，天下，您要，您有本事便拿回去。但本宫的逆鳞，谁都摸不得！”
少年不过十四，但俨然已经有了主心骨。
“逆子，你这个孽子！”
“当年朕一念之仁将朝堂交给你，便是朕鬼迷心窍了！竟是让你如此大逆不道！这孩子，必须留下！这皇宫，如今还由不得你说了算！”皇帝猛地坐直身子，不知从何处，竟是被人将长寿宫围的犹如铁桶一般。
陆怀姜轻轻捏紧了鹿鹿的手。
他越发确定，皇帝不是心血来潮。
而是有备而来。
对着鹿鹿有备而来。
他心下猜测，鹿鹿唯一引人注意的点便是他的镇魂，以及……
救世殿。
鹿鹿感觉到陆怀姜丝丝暴虐的弑杀之气，心头一紧：“姜姜哥哥，鹿鹿可以住几日的。鹿鹿还从未在宫中住过，鹿鹿正想瞧瞧宫中亭台楼阁，宫中美景呢。你且安心让鹿鹿在长寿宫待几日吧……”
小姑娘声音软绵绵的，两只手攥着陆怀姜的右手，整个人都拉着手不住地摇晃。
“好不好嘛，姜姜哥哥。你若想鹿鹿了，随时来看便是了。”
“宫中的御膳好吃，白日里鹿鹿就在长寿宫，夜里就去找皇后姨姨，你说可好？姜姜哥哥。”小姑娘语气带上了几分可怜兮兮的祈求。
眼中盛着几分紧张。
陆怀姜隐约有些控制不住的邪气似乎无奈的溃散而去。
沉默了许久，愤怒的皇帝并未让他有丝毫动摇。
可一切都溃散在她那句姜姜哥哥的呢喃中。
他知道，鹿鹿不愿他堕下深渊。
更不愿他在她面前堕下神坛。
陆怀姜深深的吸了口气，蹲下身子，半点不曾在意面前的皇帝和明妃二人：“鹿鹿，我会日日来宫中等你。有事，唤姜姜一声。姜姜愿为你……”轻轻趴在鹿鹿耳边。
愿为你，堕下神坛。
陆怀姜说完，便松开了鹿鹿的手。
此刻他看向皇帝的目光，眼中的孺慕和仅有的一丝情意都没了。眼中的寒意让人心惊，也让人恐惧。
“鹿鹿进宫时如何模样，出宫便要如何模样。若是掉了一根头发丝，本宫，都要你的天下来偿还！”太子殿下这一刻，半点不掩饰其锋芒。
直到他出了长寿殿门，依然能听见殿内的斥责。
第681章 生死簿泄露
鹿鹿留在了宫中。
陆怀姜自出了长寿殿大门起，脸上的寒意便从未下去过。
陆公公一路连相劝的话都不敢说半句，离了江怀鹿，殿下比曾经更残忍更冷漠百倍千倍。
离了她，所有的压制都松懈了。
陆公公也不敢想，鹿鹿一个七岁不到，且被太子养的天真烂漫的孩子呆在深宫，会吃多少苦头。
皇后去长寿宫坐了坐，原想一直陪着鹿鹿。
但皇帝且以自己疲了，皇后便不得不离开。
心中满是牵挂和担忧。
她怕鹿鹿委屈，也怕皇帝如今防范太子成了魔，对鹿鹿这个镇魂之人下手。
此刻小姑娘安安稳稳的站在长寿宫前，太子一走，明妃脸上的仓皇便少了几分。
“陛下，您要相信妾身。妾身从未像太子说过的那样。妾身……妾身比太子还大一岁，心中早已倾慕陛下已久。陛下……年少登基，生的俊美儒雅，天下女子，谁能不动心。”
“明素……知晓陛下后宫佳丽三千，环肥燕瘦皆有，明素不过是比旁人多了一颗倾慕您的心罢了。”明妃跪在地上小声的啜泣，美人垂泪当真是惹人垂怜。
皇帝似乎轻叹了一声。
他的大皇子才二十二，他满打满算如今也才四十，正值壮年。
但他年轻时受了苦，身子不好，刚登记那几年性子又不够强硬。被朝臣逼的一退再退。
后来陆怀姜渐渐长大，年纪虽小，却心思敏捷，又手段狠辣。
他干脆便借此退回后宫，只等合适的机会收回大权。
可陆怀姜的成长超过了他的预期，他一步步在朝堂壮大，皇帝焉能不急？
“起身吧，朕何曾怪你。他性情暴躁乖张，本就是个口无遮拦的东西。”皇帝眼神微垂，掩着其中几分情绪。
“你为朕的身子操碎了心，朕如何忍心怪你。”皇帝轻叹。
皇帝又看向江怀鹿。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可几岁了？”皇帝摆了摆手，李公公垂着头便给江怀鹿搬了个小凳子。
小姑娘看起来生的圆润憨态，此刻规规矩矩坐着：“民女叫江怀鹿，今年七月便七岁了。”
皇帝眉头轻蹙，这孩子言语间没有半分恭敬。
明妃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太子殿下骄纵她，一应礼仪都是没学的。自然不懂规矩和敬重。”她指的是，回话该下跪。
皇帝眼底少见的情绪外露。
他想到的是太子张扬且肆无忌惮。
寻常世家七岁的姑娘已经懂规矩，懂人情，显得圆滑与世故，甚至明白此刻该讨好谁。
但她端端正正眼神平静的坐在那里，就像对面躺着的不是皇帝，只是民间任何一个人。
没有任何差别的一个人。
皇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去后殿休息吧。”话音未落，宫人便出来牵着她出了门。
直到她走远，明妃脸上的深邃才多了几分。
“陛下，您瞧，她生的七月十五，殿下也是七月十五。多巧。”
明妃随意道，似乎只是随口一句话。
皇帝却是深深吸了口气：“你之前与朕说的话可有几分真？你说，那救世殿有生死簿，能掌控凡人生死。而朕的名字已经出现在其中，此事你是从哪里知晓的？”
明妃唇角微勾。
第682章 皇帝的寿元
明妃随意道，似乎只是随口一句话。
皇帝却是深深吸了口气：“你之前与朕说的话可有几分真？你说，那救世殿有生死簿，能掌控凡人生死。而朕的名字已经出现在其中，此事你是从哪里知晓的？”
明妃唇角微勾。
生死簿。
本不该出现在凡人口中的字眼。
明妃却是轻轻探身，心口微微靠近陛下，让陛下能闻见她身上的馨香。
轻轻扶着陛下，让他靠在床头。
不得不说，皇帝这段时日手段急促又着急求长寿的丹药，便是听了生死簿一事。
“您可还记得那羽神？其实，在宫外时妾身便见过他一次，他说妾身是修道的好苗子。但妾身一心沉迷陛下，恋慕陛下，便婉拒了此事。”
“他却心中不忍妾身沉迷凡间情爱，试图说服妾身。便给了妾身一本残卷。残卷被撕成两半，只能依稀瞧见一部分的名字。”
“当时妾身瞧见陛下的姓名，妾身肝肠寸断，这才着急忙慌入了宫。”明妃落泪，不由抬手擦泪。
皇帝心头微沉：“当初家神入京时，便说朕寿元不多。也是因此，朕才让他炼丹，以求长生。”
“这便是了。羽神他对陛下说的，和对臣妾说的差不多。”明妃一边落泪，一边双手哆嗦着从怀中掏出一本残卷。
“妾身之前不知此本书真假……但，但残卷上出现的名字，妾身背地里去瞧过，都是真实出现的。”
“只是，不知这些寿元是真是假。而且当初羽神说，生死簿其实供奉在救世殿中，生死簿分为生卷和死卷。而且是随时根据人间出生和死亡在更改。如今被救世殿真正的主人掌控。掌握人间所有人的生和死。这一册，不过是被高人抄录下来的一截残卷罢了。”明妃低声道。
皇帝眼中布着几丝血红。
颤抖着手翻开那本残卷，一看便是拓印下来的。
上面出现的名字极多，上面还显示了多少年寿元，哪一年终结。
“妾身就是不知该如何验证它的真假。”
皇帝听见明妃的嘟囔，双手颤抖，眼中满是血红：“这还不简单，你做不到，朕能做到。”
“只要找上面标注的即将死亡的名字，过去一验真伪便知。”
明妃天真又懵懂的呀了一声，随即一敲脑袋：“妾身真笨，这么简单的法子都没想到。”
皇帝看着她反倒多了两分满意。
自从陆怀姜展现聪慧以来，他便极其厌恶此等人。
皇帝拿着那本残卷一页页的翻开，上面的名字虽然不清晰，但也能看得清。
一页页翻到最后，只剩最后一页时，皇帝轻轻吸了口气。
羽神只说他寿元不多，却未曾说过他到底寿元还差多少。他一直以为自己只剩几年……
翻开最后一页。
大周皇帝，后面是标注他的名字。
寿元：大周三十六年，十一月。
今年，大周三十六年。
此刻已经二月中旬。
皇帝眼眶瞬间一红，几乎瞪出了眼珠子。死死的握着那一页，浑身颤抖，眼眶发红。
“怎么会如此？怎会如此？朕，竟是……”竟是只剩半年！
他的寿元只剩半年！
第683章 惶恐不安
皇帝手抖的厉害，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他这一生都算是极其好运的，皇子们争夺帝位。他却是好运的拔得头筹，成了最终的赢家。
他想，自己算不得什么天下明君，但好在也不是昏君的。
即便是年轻时受了些磋磨身子骨不好，活不到什么七老八十，但五六十总是安稳的吧？
那本残卷上，他的寿元竟只有四十一岁。
“陛下，陛下，素素是骄傲的也是有骨气的。当年明家被传言所累，远走盛京。素素一日日长大，倾慕于陛下的英明神武，可倾慕于殿下的儒雅，素素从不敢将此等心事宣之于口。”
“但外人却是打趣素素，说明家有为帝后的命格，总是瞧不起素素，羞辱素素。素素回京后，本不欲打扰陛下，便几次三番寻找太子殿下。试图将此本册子交与他，让他交给您。”
“却不想让殿下误会。”
“册子如此重要，素素不敢拿给下人，只想求殿下多看一眼，为陛下想想法子。却不想殿下压根不愿见妾身，妾身这才铤而走险，入宫侍奉您。妾身为了陛下，甘愿将寿元都给您啊。”素素扑在皇帝身上嘤嘤落泪，大颗大颗眼泪落下，皇帝到底上了些年纪，本就喜欢如此娇俏的小姑娘。
此刻倒是多了几分感动。
明妃轻咬着下唇：“陛下，妾身为您，便是被世人戳脊梁骨也不怕。”
“妾身知晓那江怀鹿江姑娘，是殿下的镇魂之人，是有福之人。这才起了心思将她送到陛下跟前，只求陛下能益寿延年。”明妃眼神微闪，垂着头，露出洁白优雅的脖颈。
皇帝明显的安稳了几分。
“爱妃。”皇帝揽着她圆润的肩头，轻轻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明妃顿时羞红了脸，一双眼眸像小鹿乱撞似的，水波粼粼。
当日，陛下便遣了暗卫。
给了暗卫五十里内的六个名字。
一个老者，京城人士，七十二岁，明日正午含笑九泉。
一个孩子，京城外十里处，落水而亡。
还有城东，一个三十六岁的男人，在生辰当日出现意外而亡。
其余三人皆是在京城外五十里左右，三人是同日而死。
皇帝让人快马加鞭赶过去，正好明日便能瞧见经过，明日晚上便可知晓结果。
“陛下，先等结果出来，咱们再想法子。”说完，明妃便端着一颗丹药上来，就着她端来的茶水，皇帝轻轻咽下才觉安心一些。
“幸得爱妃，是朕的福分。”皇帝手中握着残卷，明妃全当不知。
鹿鹿此刻在后殿百无聊赖的玩耍一阵，没多时，便有宫人上前来牵着她往正殿走去。
让她诧异的是，皇帝似乎从头至尾都无视了她。
但却又允许她出现在偏殿。
鹿鹿颇有些不解，但无人替她解惑，她一个六七岁小姑娘倒也没什么不安。
天刚稍暗，坤仪宫便来人将鹿鹿接了回去。
鹿鹿刚出长寿宫，皇帝脸色瞬间便耷拉下来。
“太子渐长，到底让她也有了野心。竟是敢从朕手里抢人了。”皇帝轻笑一声，眉宇间是隐隐的怒意。
第684章 死法验证
明妃笑着没说话。
“陛下，小公主身体抱恙，贵妃娘娘请您过去瞧瞧。”门外小太监捏着袖笼中的银子，林贵妃出手素来大方，她又得宠，小太监们也乐意为她办事。
自从明妃娘娘入宫已经七日了，陛下竟是一日也不曾召见过林贵妃。
林贵妃忍耐了七日再也等不及。
皇帝微敛着眉头，明妃笑着上前替他斟茶：“陛下今日用了丹药，姐姐那里离不开陛下，陛下便去瞧瞧吧。只是小公主既然身体抱恙，陛下便别抱孩子，您如今身子骨……当心过了病气。”明妃提起此事便不由擦泪，想起皇帝的寿元便蹙了几分眉头，含着几分担忧。
皇帝不由对林贵妃多了几分不耐。
他如今寿元即将到尽头，便是什么情爱孩子与天下权势，对他来说，都抵不过这一日日消磨的命。
“没长眼的东西，朕今夜便歇在大明宫，公主身子抱恙不请太医，寻朕做什么？”如今皇帝极其惜命，他这一日日几乎是数着日子过了。
即便知晓公主抱恙也许只是林贵妃争宠的手段，以前他乐意见女人为了他争风吃醋，那时情趣。
可现在，谁都抵不过他自己。
小太监顿时跪在地上。
“行了，下去吧。明日陛下得空回去瞧公主的。将本宫殿中的百年老参给贵妃娘娘送去吧。”明妃很是善解人意。
皇帝不由叹了口气。
明妃是唯一知晓他寿元之人，这也是他唯一能展现软弱的地方，皇帝此刻也有些离不开她。
“天一亮就将江姑娘接过来。”明妃当着他的吩咐下去。
皇帝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胸闷气短，知晓命不长，夜晚便是连眼睛也不敢闭上。
明妃陪着他熬，熬得眼睛通红，天快亮了时才靠在皇帝肩头眯了半个时辰。
天刚麻麻亮，宫门刚开。
有四人正好是早晨离世，皇帝便急急的将人招了回来。
“陛下，寅时是一孩子落水。那孩子说来也是蹊跷，只是睡前喝多了水，出来撒尿。竟是一脚踩滑，掉进池子里淹死了。还有三人是祖孙，夜里天凉，在屋子里点了炉子。偏生屋内又关了窗子，竟是一家三口皆中毒而死。”暗卫禀报完，皇帝面上没有一丝笑意，只咬着舌尖轻轻嘶了一声。
江怀鹿还未睡醒便被人从坤仪宫抱过来，身子歪歪扭扭的坐在椅子上，眼睛半眯着。
头发也散着，眼神恍惚，一副迷茫的样子。
“再去查剩下的所有人。”皇帝沉着脸，心下一沉再沉。
明妃一直握着他的手，皇帝的手冰凉，握的明妃手掌发疼。
鹿鹿却是突的睁开了眸子。
今日寅时落水的孩子，以及一家三口点炉子中毒而亡。
这几人，都是今日京城离世的亡魂，她早晨清醒之前，那些人正好来救世殿报道。
鹿鹿紧抿着唇，不知何时眼睛直直的看着皇帝。
“验证了，成真了，竟然成真了。”
“还有人生辰当日意外死亡，还有七十二岁的老者摔一跤死亡，还有人被山上下来的野猪撞死……”若是每个都能对上死法和时间，那这生死簿残卷，便是真的。
第685章 续命的法子
“陛下莫慌，陛下别慌。再等等，咱们再等等。”明妃握着皇帝的手强忍惧意。
皇帝一时间沉默无话。
只紧紧的攥着手中半本册子。
今日京城范围内六十人。
鹿鹿却是心头一紧。
生死簿在她手上，并未离开她半分，并且只得她召见才能现身。怎会有人提前知道亡魂的离世时间？
若是如此，那避开意外岂不是就乱了套？
一人或许是巧合，但皇帝接连说中五六个，江怀鹿从不认为那是巧合。
“行了，你先下去用膳吧。你可是太子的镇魂之人，能为太子殿下的平安保驾护航，能为她延年益寿的人。连一虚大师都称赞过的佛缘，可饿不得，不然本宫倒是有罪了。”明妃看着她面上带笑，但那笑意却仿佛蕴含着什么。
之前皇帝都不曾多看江怀鹿一眼，此刻听了明妃的话。
眼神突的便落在了她身上。
鹿鹿并不认为那是随意的一眼。
皇帝的眼神似乎有些疯狂，好像在打量着什么。又好像在迟疑，在犹豫。
鹿鹿肚子本就饿得慌，这会只跟着嬷嬷下去吃喝了。
直到她走出殿门，身后两道打量的眼神才淡了下来。
明妃瞧见皇帝的笑，嘴角噙着几分浅笑，很快便又压了下来。
…………
同样一夜未睡的还有陆怀姜。
他每每生气暴怒之时，好似耳边就能听到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再一打听，阴魂似乎也强大了暴动了一些，救世殿几乎彻夜都在外捉拿邪祟。
陆怀姜直到天亮后入了宫，便直奔坤仪宫。
好歹在长寿宫外瞧了眼鹿鹿，才急匆匆的去上朝。
今日注定是难熬的一日，注定是等待的一日。
上朝的陆怀姜时不时的发怒，短短半日，朝堂上发作了好几回。杖毙了一个谏官，还贬职了一位大臣，朝野内外人心惶惶。
鬼知道殿下怎么突然又暴躁易怒起来。
而后宫的皇帝却也难熬。
直到下午时，皇帝已经接连召回暗卫传话三回。
至此已经验证了四十一个，四十一个，每一个都对上了那本残卷上所写。
而这本残卷只有一半。
这半本残卷上的所有，都验证了，都成真了。
皇帝早已快疯了，连眼神都隐隐有了癫狂的神态。
“都是真的，爱妃全都是真的。它写要意外死亡就是意外，它说是落水就落水，它说是野猪撞死就是野猪撞死。它说是有人吃饭噎死就是噎死，甚至还有人走着走着突然倒地，那时辰都分毫不差。”
“朕的寿元不多了……”
“上天呐，你既给了本宫知晓寿元的机缘，却又为何只给这般短的日子，为何要如此薄待朕！”皇帝痛哭落泪，知晓自己的寿元，这是何等残酷的事实。
“陛下，陛下……”明妃一道落泪。
“陛下这是上天的恩泽啊。若陛下什么也不知，陛下什么也做不了。可陛下知晓一切，便有法子延年益寿，便能想法子应对啊。”
“生老病死，又岂是人力可为呢。”皇帝眼神恍惚，似哭似笑，哪里还有半点身为帝王的霸气。
如今只是个几近死亡的可怜人。
第686章 用她续命
“陛下，您是人间帝王，乃是人皇。”
“何不与天斗！”
“素素必定想法子为您续命，您万万不可气馁啊。妾身都不曾放弃，您不许放弃。”明妃抱着皇帝一滴滴眼落落在皇帝身上，灼热的惊人。
皇帝感动不已，只觉心中升起了不少希望，眼中复又燃起希冀的光芒。
皇帝当即不再多想，立即寻人满世界寻找续命的法子。
“妾身听闻护国寺有许多秘籍，不如派人去护国寺瞧一瞧。由近及远，咱们一个个试，总能有办法的。”明妃似有些害怕，却又强做坚强的撑着，倒让皇帝多了两分真心。
原本只是喜她颜色好，年轻娇嫩的肌肤，却不想是他的幸运。
“爱妃说的有理，朕立马派人快马加鞭去寻。翻遍大周，朕也要找到长生的法子，找到益寿延年的法子。”皇帝眼中的癫狂再不掩饰，若说之前还有顾忌，只怕为了活下去，半点底线也无。
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要一试。
同时帝王多疑，也存着几分怀疑，依然让暗卫每日跟踪京城去世的人以及死法。
三日内京城去世的人多达两百人，皇帝心存侥幸，宁愿是被人算计，也不愿自己的寿元当真只剩如此。
但三日过去，无一例外，全都验证。
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这句话死死的盘旋在皇帝头顶。
皇帝三日未睡，一双眼睛熬得通红。明妃也陪着他熬夜，只几日，明妃便瘦了一大圈儿。
正巧这一日。
太子又来长寿宫了。
每日他都会来长寿宫看望鹿鹿一日，今日，却是跪在了殿前。
“父皇，鹿鹿乃儿臣的镇魂之人，宜安离不得她太久。昨日儿臣突然昏迷，直到今日才醒，还望父皇成全。”陆怀姜跪在殿前，让他有些讶异的是，皇帝似乎浑身的儒雅消失不见，竟是满眼仓皇和疯狂，让他隐隐心惊。
“孽障！”皇帝一个茶杯扔下去，但这次太子避开了。
“混账，只不过三日，你便等不下去了吗？”皇帝只要想想自己如今一日复一日的等待，一日日消磨所剩不多的寿元，眼眶便发红。
见得这儿子如此咄咄逼人，要剥夺他一分希望，便恨得咬牙。
明妃抿了抿唇，上前拦了下皇帝。
“陛下，您也体谅下太子吧。妾身这几日翻阅护国寺古籍才知啊，有的人天生福泽深厚，福泽过深，便会从八字上有所压制，爹娘也会承受不住，受到重创。”
“妾身想了想，鹿鹿姑娘生在七月十五，生辰被压制。江家又全家落魄，问斩的问斩，流放的流放，而鹿鹿姑娘反倒还能替太子镇魂。这等孩子不是福泽深厚，那是什么？”
“殿下好不容易寻来这么一个为自己保命的机会，难免着急了些。”
明妃看着是为父子俩开解，实际，皇帝的心思瞬间便明悟了。
皇帝脸色和缓几分。
“江怀鹿不过是个几岁孩子，在皇宫住着，陛下还能将她如何？不如这般，再让她住五日吧，陛下身子若是无改善，殿下再来接便是。陛下言而有信，定是不会反悔的。”明妃笑意吟吟道。
皇帝眉头一皱，想说些什么。
但明妃却是勾了勾他的手心，皇帝便住了嘴。
第687章 帝姬气运
陆怀姜冷冷的看向皇帝。
第一次觉得留下他的狗头也许是个极大的错误。
心下也开始思索，反正他名声不好，朝堂百姓都对他没有好印象。再不如，弑个君？
陆怀姜眼神幽暗。
鹿鹿此刻却是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看着陆怀姜的方向摇了摇头。
如今生死簿泄露，她不能离宫。
眼神看着陆怀姜有些哀求。
陆怀姜再是满腔恨意此刻也只化作了无奈，深深的看着鹿鹿，紧抿着薄唇：“至多五日，不能再多了。五日后，鹿鹿要全须全尾的回来。掉一根头发，本宫决不罢休！”陆怀姜语气满是威胁，睥睨一眼，皇帝和明妃心脏都像是被人捏紧了似的。
皇帝：明明朕才是皇帝。
明妃对着皇帝微微摇了摇头，皇帝这才按捺住火气，只得颔首。
“鹿鹿过来，本宫带你出去走一走。”陆怀姜早已想念鹿鹿，压根不去管皇帝的脸色，上前抱着鹿鹿便出了长寿宫宫门。
身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茶盏破碎之声。
“你又何必惹他生气呢？鹿鹿五日便回了。”小姑娘微微挣扎了一下，陆怀姜却是掂量了两下：“瘦了。”
鹿鹿无奈……
哪知道太子殿下却是抱着她直接出了门，门外放着个……秤。
陆怀姜将一脸懵逼的鹿鹿放到上面，看了眼体重，又将其抱起来。
“你若瘦了一丝，本宫必定不让他们好过！”陆怀姜眼神灼灼，他将小姑娘能吃能睡心态好，若是瘦了，必定是外人让她难过了。
那些狗东西，全都该死。
小鹿鹿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捉摸着下次称之前啃俩大馒头吧。
下午时皇帝又病重了，他总有一种错觉，好像江怀鹿在长寿殿时，他的身子骨当真好一些。
她离开长寿殿，他便胸闷气短浑身不适。
夜里尤为严重。
皇帝隐隐信了她能镇魂的理由。
好在傍晚用膳之时陆怀姜依依不舍的将人送了回来。
皇帝有心注意了一下。
一回长寿殿，他果真浑身通透了许多。
用膳之时，离得越近，皇帝竟是有些耳清目明，浑身极其舒坦。
“你是叫鹿鹿吧？坐到朕的旁边来。”皇帝对着江怀鹿，竟是少见的带了几分和善。眼神看着她，像是看着一块香饽饽。
鹿鹿打了个哆嗦。
不肯靠近。
明妃朝着身后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直接上前将她抱了过来。
“陛下是天下之主，他看重你，是你的福气。”明妃不容置喙，当即便沉声道，眼神看向鹿鹿带着几分轻笑。
鹿鹿端着碗想了想，黑黝黝的眸子闪了一下，随即一本正经的摇着头：“鹿鹿的福气够多了，不需要了。”反倒是这皇帝，正在无形中借用她的福气呢。
鹿鹿是知晓自己身份的。
既是救世主，也是干爹干娘在九重天亲自承认过她身份的，是正儿八经的天庭帝姬。
重病之人离她近了，都能减轻痛苦，是那皇帝白白占她便宜呐！
小姑娘噘着嘴，这么一想，就有些抵触皇帝了。
这么个臭男人吸她的运气，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