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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奔叔     大明都督txt下载     大明都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62章 举荐孙承宗

    被王强的小插曲打断了大家的话题,沉默了一下之后,冯世宝还是小心的问道:“刚刚毛帅说的话,可以继续吗?”

    毛文龙也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激动,他知道,现在的话的后果是多么的严重,这些话一定会被传到天启的耳朵里去,但是他必须说这话,否则他就认为自己是对历史的犯罪。

    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话到底有几分正确,会不会也被后世争来争去?但现在哪里还管得那么多?

    “我说熊廷弼其心可诛,不单单是这一句话,还有其他原因的。这一场战役,辽西局势糜烂,难道他就不知道,他作为一个辽东的经略,这样的惨败,他不需要负责任吗?难道他就不知道他的下场吗?难道他以为就让一个王化贞顶缸,他就能脱了干系吗?”

    毛文龙一连气的诘问,让两个人有些目瞪口呆,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熊廷弼是知道这种严重的后果的,但为什么他还敢这么做?因为他自认为这天下唯有他一人可以经略辽东,皇上是不能杀他的,因为皇上必须要用他来经略辽东,所以,在他认为,皇上不能杀他,也不敢杀他,这是什么,这是挟天子以自重,这已经不是其心可诛,这是居心叵测。”毛文龙说完这话,气的是呼呼喘气:“如果这次饶恕了他,那么,将来就开了一个先河,谁都可以凭借自己掌握的资本来要挟皇上,那国将不国了。”

    这话就严重了,但细细想起来,严重吗?一点都不严重,真的要像毛文龙说的那样,真的将是国将不国了。

    想后来袁崇焕敢于不经过崇祯内阁,就杀了毛文龙,其凭借的不就是他的五年复辽的大话吗,而崇祯也因为当时只有他能镇住满清二不得不给他背书,但当皇太极打到了城下,袁崇焕的大话破灭了,崇祯才想到,袁崇焕以能复辽而要挟自己,于是恶向胆边生,杀了这个敢于要挟自己的人。

    这才是毛文龙被杀,袁崇焕被剐的原因啊。现在毛文龙这么说,也说在为以后的自己不被冤杀做铺垫。

    想到毛文龙说的那样的后果,王洪亮和冯世宝就只剩下抽冷气的份了。现在他们再也没了心思喝酒了,恨不得立刻将毛文龙的见地禀报给皇上。

    但是刚刚要告辞走的人,却又坐了下来,因为通过这一番谈话,他们看到了毛文龙对大明的忠诚,同时也看到了毛文龙与众不同的见解,所以他需要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办?听一听这个深有见解的大帅的意见。

    “如果非要杀了熊廷弼,那么谁可以做辽东经略。”在他们的眼中,张鹤鸣是绝对不行,其他人好像也都不中,仔细的掂量一番,还真就是这个熊廷弼能抵挡后金建奴。

    毛文龙就双眼雪亮的对着二人道:“其实在这个大明,有一个真正忠君爱国的人,并且绝对军事深有韬略,只要用上此人,大明辽东将立刻安稳,不敢说几年内能逆转,但和建奴打个旗鼓相当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两个人立刻伸出了脖子:“大帅说的是谁?”

    “帝师孙承宗。”

    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然后不由得长出一口气,深以为然。

    孙承宗。北直隶的保定高阳人,

    孙承宗长得还一表人才,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五官端正(貌奇伟)在周围很有名望。但他不安于现状,好游学,于是就边走边讲学,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山西大同,标准的明朝边境。

    在这里,除了教学,日常的兴趣爱好就是聊天,但孙承宗的聊天不找其他文人墨客大家一起谈诗词歌赋讨论专业,他专门去找那些常年驻守在边关的老兵,询问他们一些有关边关防务的事情,上到行军打仗军事地理,下到鸡零狗碎老兵唠叨,他都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要做笔记。

    这样的经历,让他了解到很多军事知识,虽然传授这些知识的多为底层老兵,没有六韬三略,没有孙子兵法,但他们的知识和经验却胜过这些。

    六韬三略有很多,拿钱就可以买到,而真正的经验却出自实践,而实践又出自战场上的一刀一枪,这些是拿钱买不到的,也是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只能去体会,代价就是生命。

    边关的所见所闻,都为孙承宗个人的养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塑造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特点,这是他的爱好,也成为他的专业:晓畅边事。

    后来这一点还成为了明朝的救命稻草,哪怕是一时的。

    万历三十二年年,有着二十年丰富教学经验及自学军事二十多年的孙承宗参加了作为读书人最重要的科举,这是已到不惑的他第一次参加科举,并高中“榜眼”,被授予翰林编修,在这里只要有耐心,只要不捅娄子,未来的六部尚书内阁辅臣乃至内阁首辅都有可能。

    前途光明之外,平常还很清闲,除了聊天就是看书,继续专研自己的兴趣特长,纵览兵书,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与理论实践相结合,从一个民间半吊子军事家潜移默化的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军士理论家,时常还与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共商国家大事,在聚会上不时有语惊四座的精彩发言,“孙承宗”这个名字慢慢传开了,变得小有名气,很多庙堂阁老、执掌一部的巨头都有耳闻。

    而真让他一鸣惊人的是吴道南的拜访。

    吴道南来找孙承宗不是聊天的,而是求教的,想在一件事上听听孙承宗的意见,这件事让他很苦恼,也让和他一样的很多人很苦恼,置身于风口浪尖的吴道南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件事就是梃击案。

    孙承宗的意见就一个字:查。

    吴道南一听就愁眉苦脸了,查?怎么查?谁也得罪不起。

    孙承宗笑了,接着说:

    “查,是必须的,但是要有分寸的查,要讲究方式方法。首先,事情涉及到东宫太子,必须要严查,不查不行,不查不足以平民愤,反而给人口实;但是呢,这件事又涉及到郑贵妃,又涉及到后宫,再涉及到皇上,这些都决定这件事不能深查,不能查的太彻底,不能什么事情都查。”

    吴道南听闻两眼一亮。采纳了孙承宗的意见,事遂定。

    可以说梃击案风波的平定中孙承宗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明熹宗朱由校继位,16岁虽然也不算小,但因为没有父亲光宗的缘故没怎么读过书,至于自己动手的手工课倒是很好,所以必须加紧对经书史籍的学习,每天都要通过日讲学习,别的讲官上来就是“之乎者也”“子曰”听的天启云里雾里,不是听不懂,就是因为枯燥不想听,结果都一样,上了课和没上课一个样;而同为讲官的孙承宗则不一样,对于朱由校这类贪玩型、基础薄弱性、多动症性的学生特别有办法,这都是早年义务支教的经验,每次讲课风趣幽默,课堂氛围生动活泼,自从孙承宗成为天启的老师后,大家再也不用担心朱由校的学习了,连朱由校本人每次课后都不禁感慨:心开。

    虽然朱由校心开了,但整个大明王朝的心却越来越“不开”了,辽东战事日益严峻,朱由校即位当年,辽东辽阳沈阳的沦陷,经略袁应泰自杀,四五名总兵战死;然后第二年是广宁献城,辽西失陷,明朝在关外再无立锥之地,平日口若悬河引经据典的文臣武将这时候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说话,朝堂之上再次响起了任命孙承宗为兵部尚书全权负责辽东战事的呼声。为什么说再次?

    因为孙承宗懂得军事是有名的,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孙承宗是个军事家,去年的时候就有朝臣建议让知晓边事的孙承宗担任专门负责辽东战事的兵部侍郎,后来因为天启离不开孙承宗(帝不欲承宗离讲筳)),这件事不许再提。

    毛文龙的态度明确了,解决的办法也已经获得了,两个人就直接告辞走了。

    站在衙署外的台阶上,毛文龙看着两个急匆匆而去的背影,毛文龙长叹一声。

    刚刚说的话,做的事,其实对历史一点改变都没有,都是历史的延续,自己能做的,不过是亮明立场,让大明的内阁皇帝能够快速的结束广宁战败的收尾工作,尽快的让真正的能人孙承宗进入辽东,为大明争取一口气,同时,也为自己刚刚诞生的东江镇,转移一下努尔哈赤的目光,给自己争取一段喘息的时间。

    时间,对自己来说,太必要了。

第263章 设立驻京办

    送走了王洪亮和冯世宝,毛文龙认为自己应该去苏其民和丁文礼那里一趟,和他们说说自己对锦衣卫东厂,还有这个监军的想法,毕竟这两个人已经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副手,正副不通气,会坏了整个团队的。

    结果他刚刚走出衙署,就在傍黑的微光里,看到他们两个联手而来。身后还拉来来张继善。

    毛文龙赶紧疾步下了台阶相迎,三个人赶紧上来参见。

    毛文龙请两位老将进了大堂落座,命令两小抬上一个火盆,再烧了一壶热茶,四人就开始直奔主题,讨论今日事情,然后准备讨论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

    其实这次两个人是来辞行的。

    两个人当初加入毛文龙的队伍,是王化贞安插在毛文龙身边的变相监军,但现在王化贞倒了,真正的监军也来了,两个人的作用也就没有了。

    再说了,两个人真的老了,老东家一倒,两个人也认为自己的前程也就到此为止了,如果再在这里呆着,如果毛文龙或者是那个监军看着自己碍眼,指派自己上阵杀敌,行那借刀杀人的手段,也是保不齐的,与其让人看着碍眼,那就不如早早求去,也能保个善终。

    于是在毛文龙想要谈论下一步的人事安排的时候,苏其民和丁文礼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还是苏其民先开口:“感谢大帅的信任,但我们老了,做什么事情也不成了,尤其这次王巡抚下狱,我们心中实在是不安,所以我们兄弟两个想请大帅令,皇上为振奋军心士气,要求押解建奴首级军旗等战利品回京,请毛帅将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们吧,也好回京时候看看老上司,照顾一下老上司的家小。”说到这里,不由得涕泪滂沱掩面痛哭。

    毛文龙就呆了一阵,然后长叹一声:“既然两位老将军如此顾念旧情,我也没有什么说的了。”然后对张继善道:“将缴获装车交给两位老将军,再拿出五万两银子交给老将军。”

    张继善听说两个不是监军的监军自愿滚蛋,当然开心,拿出五万银子给他们养老,虽然多了些,但也算卖一个眼不见为净,也就没有反驳。

    苏其民和丁文礼闻听,当时大惊,连连摇手:“毛帅不可,我两个每战无功,没有帮衬大家,更何况现在大家手中每一文钱都是血泪,将来都有大用,怎么能花在我们这没用人的身上。”

    丁文礼也推迟,诚恳的道:“我们回京,再上战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不管怎么样,那有的没的一分参将钱粮,还不至于饿死我们,将这笔钱留着岛上使费吧。”

    大明的武将境遇简直凄惨的令人发指,实缺的,还可以偶尔拿上些钱粮俸禄,再黑心克扣一些将士军饷,或者指派一些心腹做些苟且勾当,日子还能过的去。

    但像苏其民两人这样,回京交割了战利品缴获之后,就只能在京中赋闲,等待他们的生活就是在不久的将来,两个人借贷或者带着老伴孩子去乞讨了。

    但即便是这样,两个人也不拿岛上一文,也可见两个老将还有一颗正直的心。

    毛文龙就笑了,当时解释道:“两位老将军即便回了京,但依旧还是我们东江镇的将军,军饷这块,即便短缺了我的,也绝对不会短缺了您的,这个您大可放心,至于这五万银子不是全部给您的。”

    苏其民就探寻:“可还要我顺便做些什么吗?”

    “这里有给您二位回京之后,上下打点营救王巡抚的,最少也是能保证王巡抚在诏狱里断不了吃喝。”

    这样的安排,再次两个老将老泪横流,站起来,真心实意的给毛文龙施礼,代王化贞谢谢毛文龙的好意。

    对于熊廷弼和王化贞的态度,毛文龙是截然不同的。

    广宁之败,败在两人,其罪难恕,真的可谓是汉家江山的千古罪人。

    但毛文龙对熊廷弼是深恶痛绝的,因为他多少懂得军务,却为了整治王化贞,抛弃家国大事不顾,以军国大事做伐,这在性质上和吴三桂没有本质的区别,这种人死不足惜。现在毛文龙恨不得直接操刀子剁了他,传首九边,还有人为他叫屈,真的是奇了怪了。

    但王化贞虽然是毛文龙最痛恨的东林党人,但在就事论事上,毛文龙是同情王化贞的,他不过是一介书生,却要被硬性塞一个军事指挥,他是真的不懂,所以才有此败,这叫其行可恨,其情可悯。虽然知道,王化贞最终被处死也是罪当如此,但能让他少受些罪也是好的。

    同时自己毕竟出身王化贞帐下,这么做,也能向某些人展示一下自己顾念情义厚道之心,这非常关键。

    “还有就是,两位老将军回到京中,我说了,军籍还在我东江,咱们东江缺少人手,当然您二位也不能闲着,还要为我东江出力才是啊。”

    一听自己还能为东江出力,两位老将军当然欢喜,连忙询问。

    毛文龙就笑着道:“我们远离朝廷京师,朝中动静便不能掌握,自己这里的一些事情也不能传达京师,所以,我准备在京师设立一个办事处,还请两位老将坐镇,因此,这笔钱里,当然也就有了一份开办费用在的。”然后歉意的道:“京师江东办事处事情多,费用少,还要请两位担待。”

    两人立刻站起来:“能继续为江东做事,我们实在是太高兴了,江东困窘,只要给我们足额参将军饷就足够了。”

    毛文龙笑着摇头:“办事处不单单上传下达,还要为江东连接人脉,迎来送往的都是开销,省不得的,两位放心,别的能力没有,抓钱的事情我还是有的,您二位就放心吧。”

    在京城设立办事处的想法,早就已经纳入了毛文龙的计划之中的,他认为这个机构非常有必要,不但能为自己在京城做耳目,随时掌握朝局动向,更能处理突发事件,不至于让自己过于被动,更主要的是能为自己在京师沟通人脉,让自己不再孤单,如果自己利用好了这个办事处,还有自己的舅舅的作用,对于将来的自己发展是有巨大的好处的。

    苏其民和丁文礼其实对珠江镇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一起浴血杀过敌的人,那种难以割舍的战友之情,生命相托的,信任,是其他友情不能替代的,虽然这次自己想要黯然退去,但心中仍旧难以割舍,现在好了,在老了老了还能为东江镇继续做事,心情是非常欣慰的:“大帅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两个老的,您就放心,我们便是豁出了性命,也要将这件事情办好。”

    “在这一点上,我坚信二位能做到。”然后继续对二人道:“临走的时候,我会给我在京里的,舅舅写一封信,将你二位的任务说给他听,我想我的舅舅也会乐于帮助咱们的。”

    有现在的顺天府尹,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做了自己的后盾,一切的事情就更好办了。

    “你们二位进京之后,第一天就要给咱们的江东,办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

    办事处刚开张,就有艰巨的任务下来,两个老将立刻挺身待命。

    毛文龙就认真的说道:“您进了京城之后,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收集烟草的种子,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两个老将当时就迷糊了,然后小心的提醒毛文龙:“大帅,种植烟草,可是当今皇上明令禁止的,坚决不允许在大明大范围种植,大帅还要三思。”

    毛文龙就哈了一声:“皇上的禁令我必须执行,因为我是忠臣,但是圣旨上说,不允许在大明的范围内种植,我也坚决执行。”

    “那你要这么多烟草种子做什么?”

    毛绒就跺跺脚:“我要在咱们皮岛种植啊,因为皮岛不属于大明,这里是朝鲜。”

    两个人就彻底的呆住了,好半天才转过弯儿来,这就是打擦边球,但是的确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了,这里的确不归大明管。

    “皮岛土地贫瘠,而且土地非常少,种庄稼是不行的,根本不能养活我们这些人,所以必须提高土地的利用率,增加土地的产出,所以我准备将这里开发成烟草种植基地,您二位也知道,?在北方,有记载,一亩收入可抵十亩农田,在将烟草贩卖到蒙古辽东,一斤上好的烟叶可以换马一匹,换牛半头,这是多么大的利润,如果我们将整个皮岛,还有周边岛屿上所有的土地都种植上烟草,然后将她们贩卖到建奴和蒙古去,想一想,他们在云雾缭绕里,就给我们带来流水一样的金银,那时候,在掏空他们的钱包同时,肥了我们的财政,然后我们再用他们的钱,武装我们,再去打他们,那是多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情啊。”

    对于毛文龙这样异想天开的手段,两个老将军在想着在想着,不由得拍手叫好。

    张继善更是手舞足蹈,想象一下这几个大岛上一片又一片烟草,然后换回来滚滚不断的金银,那么自己的日子就滋润的多啦。

第264章 监军出更

    监军王大用是相当的不满意,不满意分给他的驻地房屋,不满意分派给他所使用的家具床铺,更不满意,没有分配给他奴仆丫鬟,只给他派来两个老头,笨手笨脚的,简直让人恶心。最主要的是,寒夜寂寞,也没有给他派一个暖脚的美女,这简直就是对自己的这个监军的轻视,带着各种怀恨之心,辗转反侧的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了一夜,准备第二日好好的拿捏下这些丘八的痛脚。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一出房门,带过来的那一百号随从都挤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缩头探脑的等着自己出来呢。

    一见王大用出来,院子里立刻就炸了锅,大家一起七嘴八舌的抱怨,有的已经开始大声的咒骂。

    这一百多人,都是跟着王大用来混军功,混前程资历的,他们认为自己跟着监军大老爷来,当然算是上差,东江镇的这些丘八见到自己,就应该毕恭毕敬,拿出最好的房屋宅院,配备最齐全精明的仆人才是正经,结果事情却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没有豪宅美眷,没有精美的饭食,更没有大大的见面礼红包奉上,就让他们住了一夜的地窝子,这简直就不把他们当人看待,于是就纷纷找上了自己的主子诉苦抱怨,一致要求王大用去找那个丘八头子为大家争取来这些东西。

    “吵什么吵?”看到底下实在乱的不像话,本来就一肚子邪火的王大用当时怒吼一声,官威大发。

    他的一声怒吼起了作用,下面的这些混赖立刻都闭住了嘴。

    站在台阶上,威严的扫视了一下这些随从,王大用沉声道:“我们这次来,是怀着一腔报国杀敌的责任来的,我们当有爬冰卧雪精忠报国的本心,为皇上,为这天下百姓灭了建奴,吃苦受罪,乃至牺牲,都是我们应该早已想到,这时候刚刚到来,不过是吃了一点小小的苦头,就如此操切抱怨,这成何体统?”

    对于上司的这种大义凛然,下面的人当然就嗤之以鼻,少跟我说那没用,当初你可是接了我们的不小的孝敬,许诺了我们许多前程,答应我们在这里只要呆上半年,就给我们军功报备的。还爬冰卧雪,还杀敌牺牲,要是我们抱着爬冰卧雪,杀敌牺牲的劲头,我们跑这里干什么?

    于是底下的抱怨就再次响起,有的那大胆的,还直接出言顶撞。

    王大用拿了这许多人的好处,将事情也不能做得太过,正所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真要是将这些人惹毛了,吵嚷出去就成了天大的笑话。贪污受贿这个东西,虽然已经形成了官场惯例,能遮掩一下,还是要遮掩的,能粉饰的还是要粉饰的不是。

    于是他就将话头拿了回来,将一张严肃的脸变成了和蔼可亲:“诸位好兄弟们跟着我来这里,还不是要一个军功前程?我既然当初答应了大家,也绝对不会失言,皮岛艰苦,大家也是有目共睹,你们抬头看看我这个堂堂的监军,住的不也是这破烂的房子,也没有仆人使唤,大家先也忍一忍,我一会儿洗漱完毕,就去毛帅那里为大家争取一下,总而言之一句话,我是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得到了王大用这样的承诺,大家也就平息了怒火抱怨,于是就纷纷闭嘴,等待着监军和大帅的第一次共同会议之后,会给大家带来什么样的优厚条件。

    王大用就转回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吩咐自己带来的两个小厮,给自己准备洗漱的用品,刷牙的青盐,然后也不看那个桌子上刚刚摆上来的粗粝的伙食,草草的洗漱了一下之后,开始严肃的穿戴自己的行头,五品官服青袍白鹇穿戴的是整整齐齐,官帽上美玉的帽正更是擦拭的无比光亮,在一切穿戴完毕之后,挺起胸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自己在外面大声的吩咐:“给老爷备轿。”

    王大用不想今日就去交割职务,今天开始,自己就要正式巡视皮岛,官样说是了解情况。

    结果外面的那两个老军仆人却回答道:“老爷,咱们这里是战争前线,没有轿子可坐,只能骑马。”

    王大用就一噎,自己在京城为官,往来办事都是坐着舒服的轿子,什么时候骑过战马,那东西怎么能够让自己舒服?

    但想想这里可能真的没有轿子,现在想要打造也来不急,于是就只能咽下这口气,出了院门,看到门前,其中一个老仆人,牵着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正等在那里。

    王大用没有骑过马,左看右看之后根本就不懂得怎么上马,最后在老仆人的指点下,费了半天的力气之后,总算爬了上去,老马一起步,差点将这个王大用摔了下来,当时吓得面色发白,死死的抓住马鞍桥。

    这两个老朴人一个拉着马,一个身着手扶着他,慢慢的往前走,嘴里还絮絮叨叨:“我的监军大老爷,咱们这里是前线,随时就要出去和建奴的骑兵厮杀,也随时要准备建奴杀过来,坐轿子是跑不起来的,同时也太过显眼。不会骑马也不行的,不会骑马,我们和建龙厮杀的时候,你怎么能上前对阵?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们失败逃跑的时候,那可就相当危险了。”

    这话说的,让王大用一阵阵后背发寒,最终辩驳了一句:“我是文官监军,我是要做镇中枢的,上阵杀敌的事情还是要你们去做的,我只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就行了。”

    结果这个老仆人根本就没有一点对老爷的尊重之心,继续絮絮叨叨的道:“我的大老爷,咱们这东江镇可和别的军镇不一样,别的地方都是远离敌人,整日清闲的很,而咱们这里根本就没有安全的地方,到处都是前线,而建奴打仗,最拿手的就是直取中军,他们就取上将首级,所以在咱们这里,最危险的地方反倒是中枢所在,到时候你不会骑马,就凭您这样的速度,啧啧。”然后就不再说话了,但其中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你就是准备等死吧。

第265章 被人暴打

    一个老军在前拉着这匹老马,一个老军在费力的扶着王大用,一群王大用带来的帮闲在后面,吵吵嚷嚷的开始了王大用作为监军的第一日视察。

    考察的队伍浩浩荡荡,真的是威风八面,走向了皮岛的管控空间。

    三月皮岛,开海之后海风带着腥咸的味道,比窝在腌臜的屋子里要好的多,一时间也让王大用心情大好,站在高处,远望海天一线,更是让人心旷神怡,老马还算稳当,这两个老军的牵扯之下,王大用开始了他的行程。

    “老爷,您今日准备巡视哪里?”一个老兵仰头询问王大用。

    “去村镇走走。”

    要想做个清官,必须要先了解百姓疾苦,就要为民做主,就要与当地的黑恶势力——毛文龙这个丘八做最坚决的斗争,以此来争取民心。

    不远处就有一个村镇,当时自己舟船靠码头的时候,就看到在码头的不远,就有一个正在兴建的镇子,看那规模就相当的大,今日就从这里开始。

    正在修建的这个村镇虽然正在新建,整个地方就是一个巨大的工地,无数民夫奔走其间,正在热火朝天的大干,站在这个镇头望过去,规划的规模相当大,一个整齐笔直的街道,已经用海边的鹅卵石铺成完成,光洁而平坦,两面的房屋正在兴建之中,有的正在上房梁,有的正在安装窗户,沿街两面的房屋可以看得出来,都是起的两层阁楼,如果将来建成,就可以预见这里的整齐和繁华。

    “一个小小的贫困皮岛,刚刚得到朝廷的认可,就开始大兴土木建设如此奢靡的馆舍,他毛文龙真的是贪墨了太多。我一定要好好的整治整治。”王大用就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的纠正一下毛文龙的奢侈。

    结果那个拉马的老军就一脸鄙夷的对他道:“监军大人,您错了。”

    “胡说,监军大人怎么能错?”一个帮闲立刻反驳了这个老军的胡说八道。按照整个大明官场的惯例,一个新官到一地任职,第一个就要为自己修建舒适的住宅,然后还要做出许多工程来,他毛文龙多了什么。

    豪华的住宅是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没事找事的做一些工程,这就可以让自己在其中大捞一把,也算是新官到任,开门大吉,这都是惯例,怎么能会错呢?

    然后不等着和老军说话,这个帮闲就谄媚的向王大用建议:“我看那十字街中间那十开间,内里三进的院子非常不错,大人是不是就将监军衙门设在那里?”

    也不要那个老军再说,在马上伸长了脖子,仔细的打量那个正在热火朝天修建的宅院,不错,地点正居其中,很配自己的身份,院子宽敞高大,能容下自己许多未来的丫鬟仆人,看看后面似乎正在堆砌花园假山,想一想未来,一个精致的小花园就展现在自己的眼前,如果自己带着丫鬟美婢在那里喝茶聊天,却是人生一大惬意的事情。

    “你去那里,告诉那些正在兴工的工头,好好的给我建设,一定要仔细再仔细,做好了,老爷有赏,如果做不好,老爷就以慢待公事之罪,砍了他们的脑袋。”

    这个帮闲立刻欢呼一声,这是一个勒索发财的好机会,没想到刚刚到这里,就让老爷派给了自己,看来自己在老爷的眼里还是非常重要的,于是,招呼了几个自己亲近的兄弟,风风火火的跑了过去。

    结果这个老军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监军:“老爷,您看中的那个宅院,你是不能征用的。”

    王大勇就立刻立起了眉毛:“他毛文龙建设如此奢华的宅地,我便征用了,如果他要敢说个不字,我立刻就上折子参他。”这是监军的权力,一道奏折上去,立刻就会让这些丘八灰头土脸,因为文官和武官打架,朝廷历来都是要站在文官的立场上的,这也是惯例。

    结果这个老军还是耐心的解释:“那个宅院不是毛帅要做的,而是朝鲜的一个商人购买了那里的地皮,新建自己的场馆,据说要开什么红杏园,名字听着很雅致,其实就是一个妓院,如果老爷您要强占妓院,这名声要是传出去,您可能就要闹出大笑话了。”

    “什么?那是商人购买地皮建造的?你不要替毛文龙隐瞒,就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你以为有不会算计的商人跑这里来建什么妓院啊?你——”他刚想大声呵斥这个想要替毛文龙隐瞒真相的老军,结果就听到远处那条笔直的大街上传来一阵惨叫声,自己刚刚派出去的那十几个帮闲,正被一群人追打着,抱头鼠窜的向自己这边跑来,当时王大用大惊失色,难道是刁民暴乱了吗?这完全有可能,因为这皮岛就是辽东的难民组成,里面说不得,就有那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不好不好,赶紧保护老爷我安全。”王大用脸色苍白的对着围在身边,上百个帮闲随从大喊大叫。

    结果看到对方的人数,足足有上百,而且人人手中拿着扁担铁锹,一副喊打喊杀,这些帮闲随从就一个个噤若寒蝉,双股战栗,更有那开始四处寻找退路,似乎看到情况一个不好,大家就一哄而散。

    正在大家准备四处逃跑的时候,那群人似乎看到了骑在马上的这个王大用,其中有一个最大的头领,认识朝廷官员的服色,就伸手拦住自己的兄弟,于是一群人就在远远的地方站住了。

    对方已站住,王大用的帮闲随从立刻明白了,他们还是怕自己老爷身上的这身官服纱帽,一个个立刻恢复了气势汹汹的神情,狐假虎威的涌上去,对着对面大声指责谩骂,虽然看到对方手中有家伙,不敢真正上前厮打,但那气势也已经做足。

    “怎么回事?”王大用气愤的询问着跑回来的这几个混蛋。

    领头的那个帮闲赶紧上前禀报:“我们兄弟几个去那个工地,向他们宣布那片宅院已经被我们征用,同时我们还要惩戒几个做事偷懒的,结果那个工头就告诉我们,这片宅院是铁山节制使李光道李大人的私产,哪个大胆要是强征,他就要上大明朝廷高发我们欺凌属国。然后就将我们追打了出来。”

    一听这话,王大用的脑带就嗡的一下,这下麻烦了,怎么好不好的抢到人家朝鲜三品大员的脑袋上去啦?大明对待属国那是相当优容的,以显示天朝气度,如果这这铁山节制使真的将自己告上朝廷,为了平息属国愤怒,为了显示大国法度,那自己绝对会被以欺凌属国的大罪下狱的。

    “大人我们怎么办?”

    王大用立刻吩咐:“怎么办,赶紧的走啊。”然后让那个老军直接拉着老马往回跑,那是越快越好。

第266章 寻找把柄

    王大用第一天巡视就闹了一个灰头土脸,当时想一想就非常丧气,一群人灰溜溜的跑出了这个新建的集镇,跑出老远才站住脚,好好的喘了一口气,这时候那个拉马的老军问道:“下一步老爷要去哪里?”

    王大用想都不想,大声的吩咐:“去教军场,我要督查军事。”

    监军监军,当以监督军队为主啦,同时,要想镇住毛文龙,必须从猫腻最大的军事上开始。王大用的心思是,毛文龙的军队,是天下共治的叫花子部队,都是一些难民充数,每每向上面报请军饷,都是狮子大张嘴,就比如他第一次偷袭镇江,就向上面报有兵七万,就比如这次,就向上面报请了五万,在这里也不知道毛文龙贪墨了多少。

    贪墨军饷这件事情在所有的地方都是普遍存在,自己就是要抓住这个关键,捏住毛文龙的把柄,那么对以后控制毛文龙就有了证据,这非常关键。

    还有一点,原先的毛文龙一直不许朝廷检校军队,这就证明,这里的猫腻更大,如果自己掌握了充足的证据,那就可以将这个报上去,如此上面就会记自己这个监军大功,而在这里,要是稍微为毛文龙遮掩一下,也可让毛文龙感激自己的好,这就是一举多得两面讨好的事,为什么不做?

    像这样的做法,在官场里,是一个最平常的办法,也没有什么特别,大家都这么玩,唯一不同就是看玩这个办法的人的本心。

    带着整倒上司然后取而代之的心态,那这就是证据。如果想和上司共处,和上司分庭抗礼,那就拿捏住把柄做要挟。如果想做个太平官,就是想要捞点好处,那就拿着这个和上司换点利益。

    王大用对上面对上中下三策也是有想法的,自己是文官,按照大明的规矩,文贵武賤,自己这个监军按照规矩也是这东江镇真正的一把手,那么上面的上策也就没必要用在毛文龙身上。

    毛文龙当初冒领军饷——当然,从自己来了之前,还没给毛文龙发过军饷,但不等于以后不发不是,好吧,那毛文龙以前冒领军饷,就等于是在为自己冒领,自己就按照他说的数目来,那么这里的利润,是的,是利润,那将是自己的了,这样一来,事情不犯了,那是自己的好处。如果事情犯了,自己就可以直接推给毛文龙,让他顶缸。

    第二点要做,因为毛文龙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要想将这只地头蛇驯服,必须要有些手段,拿住他的把柄,就可以让他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副手。

    至于第三点,那简直就是笑话,千里做官为求财,不为求财,我跑这荒岛僻壤来做什么?谁不知道大明一年的军费已经占了整个开支的/?几百上千万的银子丢出去,那里面的利润想一想就让人眼红,这就是为什么所有的文官都想插手军事的原因,因为这里有大把银子可捞。

    就比如说这次,听说自己来皮岛监军,所有那些在平时不得志的,想要撞木钟的,想要捞机会军功的,全都一窝蜂的跑到了自己的府邸,以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送上了丰厚的礼物,让自己赚得是盆满钵满。现在想起来,其实还要感谢毛文龙,因为正是他的赫赫战功,让许多人看到了不劳而获,才有了自己发财的机会。

    “嗯,如果你要是识相,我也就不为己甚。”这是王大用的宽容。

    教军场就在烟台峰崮顶的平台上,因为这里地势的原因,自然而然就成了一个天然的堡垒,四州悬崖峭壁,飞鸟难渡,面北的一个坡道,悬崖崩塌形成的,陡峭难行,经过无数先人的修葺,才形成了一个上下的崎岖通道,由于地势的问题,真正形成了一夫当关,万夫难开的险要局势,可谓是鬼斧神工,天地造化。

    沿着山路向上,即便是骑马也非常艰难,王大用趴在马背上,在艰难上行的时候,发现在这条路的两边,有无数的民工在奋力的修整拓宽道路,而且在半山腰,正在用巨大的石块建设一道城墙,城墙已经初具规模,上上下下如蚂蚁一样爬满了人,口号声互相应和倒是显得非常壮观。

    正在走着的王大用就命令停住战马,然后对着身后跟着的帮闲道:“你过去,叫过几个人了,老爷我要亲自去探查民间疾苦,看看是不是有官军虐待。”

    一帮帮闲立刻嗷的一声答应了,之所以会这么兴奋,是因为立刻就可以抓到毛文龙的把柄,然后好好的跟那个丘八说道说道,最起码将大家的生活状况改善一下,要不这生活住宿太苦了。

    几个正在努力工作的民夫被这些帮闲直接提着脖领子拉了过来,直接丢在了王大用的马前。

    这几个民夫正干得欢实,突然间被一群如狼似虎的人拉了出来,当时就有些懵懵懂懂,王大用见这些人竟然见了自己并不下跪,当时不由得眉头一皱。

    一帮帮闲都是察言观色习惯了,立刻就知道上司的想法,当时一顿拳脚过去,将这几个民夫直接踹倒在地:“见了上官为什么不跪?你们好大的胆子。”

    这几个民夫才知道这位是官老爷,也不愿他们如此不知道礼节,大明丢了辽东已经将近十年,即便是在大明管辖的时候,老百姓见到的也不过就是里正乡长,谁看过五品高官?即便是到县城里去赶集上店,路过县里的衙门,都要躲得远远的低头急匆匆走过,如果你要是敢抬头好奇的往里看一看,站着衙门前的帮闲衙役就是一顿乱棍。

    而至从跟着毛文龙跑到了皮岛,他们见到的都是武将,不过这些武将也没有机会和他们说话,每日里来去,都是轰隆隆奔跑的脚步,即便这些小明想要跪拜,也没有人给他们机会,也就是这样,不由自主的就形成了老百姓见官不跪的习惯。

    结果今天却是大出意外,被一顿拳打脚踢之后,老百姓才明白,敢情这个穿着青袍的家伙,是一个大官,见到他应该跪拜磕头的。

第267章 自取其辱

    被抓来的这些百姓正在跪拜王大用的时候,远处急匆匆跑过来几个人,见到这些帮闲,立刻和他们争吵起来:“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抓了我们的人,你要知道耽误我们的工程进度,上面是要责罚的,到时候缺了钱粮难道你们给吗?”

    王大用嘴角就一丝冷笑,一看这就是一帮恶吏,自己正要表现出清官的做派,为这些贫苦的民夫们讨一个公道,主持一下正义,于是大声喝令:“来人,将这群恶吏给我拿下,等老爷我审问清楚之后,看我不砍了他们,为这些百姓申冤。”

    王大用的这些帮闲正闲着难受无处出气,于是就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几个跑过来的工头一顿拳打脚踢,扭着胳膊押在了一边,准备事后好好的整治一下他们,压榨些油水。

    这样的举动,立刻惊动了周边的民夫,大家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跑过来围住了王大用等人,一个个面带怒色。

    看到这些民夫面带怒色,王大用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倒是沾沾自喜,看看吧,这就是被盘剥的怒火,只要自己抓到了这一点,为百姓伸冤,那么自己这个监军的第一步就走开啦。

    王大用就端坐在马上,昂着头对围在身边密密麻麻的民夫大声的宣布:“父老乡亲们,我是皇上派过来到这里的监军,我的主要责任就是监督那些军队丘八对百姓的盘剥,现在我宣布,如果你们有什么委屈,你们现在就可以向我申诉,我会为你们做主。”然后就高傲的等待着百姓们呼啦啦跪倒一片,开始向自己陈诉自己的冤屈,自己做一个青天大老爷。

    听到他一口一个丘八,两个老兵就非常厌恶,原本扶着他的人就松开了手,原本牵马的也丢掉了缰绳厌恶的躲到了一边。

    结果却大大的出乎了王大用的意料之外,没有人喊冤叫屈,当然也没有人下跪,那些民夫就拄着自己的扁担搞头,就像看耍猴一样的看着他,大家窃窃私语。

    王大用就很纳闷,他认为是这些丘八们压迫他们太狠了,让这些百姓敢怒而不敢言,于是就再次大声的宣布:“本大老爷代天子监军,就是为要百姓们不再受盘剥欺压,大家有话尽管说,如果谁要敢因为这一点对你们进行秋后算账,我是绝对不会饶恕他们的。”

    结果还是冷场,正在王大用尴尬的时候,在人群里,有个壮实的汉子对着大声吼道:“你是什么大老爷我们没有见过,但是你这么胡搞乱搞,耽搁了我们的工程,耽搁了我们的工钱钱粮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大用立刻抓住了事情的关键,钱粮。

    哈,很好很强大。

    大明征召百姓服徭役,按照正常的规矩是要供给百姓饭食的,而且还要给工钱的,当然,这是洪武爷年间的规矩了,但是从那以后,国家官府征招百姓服徭役,不但不给工钱伙食,而且还要百姓自带伙食。

    但是,张居正实行了一条鞭法,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改变,就是征招徭役的问题,他规定以后徭役不再征召百姓,而是让百姓们拿钱来减免,而正因为这一办法的推行,各地的差役们也大发其财,没事儿的时候也要四处征召徭役,然后逼迫着百姓们拿钱来免除,一个徭役最少二两银子的减免钱,如果不给,那就立刻抓起来,抓进大牢,一时间,天下无数百姓家为之家破人亡。

    那么现在好了,征召百姓服徭役需要自己备粮食,这其实是潜规则,不成文的成文,大家都这么做,但是真要是拿出来说事,那就是天大的罪过,这就好比现代官场上,贪污和收受贿赂,这是潜规则,你做我做,大家都在做,你要是不这么做,你就不通人情世故,不过就是大家都不说而已。现在整个官场流行的就是,一个县令每年贪污受贿10000两白银,百姓们就容忍他,并且认为这是个清官。

    但是在官场上,一个人要整另一个人,那这个东西拿出来就是一个死罪,保证一拿一个准。

    既然其他的百姓不愿意出头告状,那么被强迫跪在自己马前的几个百姓,自己当然就可以为他申冤,于是王大用就对着这几个跪在马前的百姓拿出一副清官的嘴脸,和蔼的问道:“你们说,毛文龙那贼匹,如何虐待残害你?如何逼迫你们带粮服役的,放心大胆的说,老爷给你做主。”

    结果这几个百姓总算明白了,于是纷纷挣扎着站起来,对着这个清官大老爷狠狠的啐了一口:“你是什么东西?在这里要陷害我们家的毛帅?我们家毛帅正找我们修路建关隘,给足了我们钱粮,你凭什么要在这里陷害我的毛帅?”

    这样的回答,当时让王大用愣住了,这是个怎么状况?

    正在他愣神儿的时候,其他的百姓也已经听明白事情的原委,感情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狗屁官员,竟要污蔑毛帅欺压百姓,天地良心在的,这不是瞪眼说白话吗?于是原先大喊的那个汉子,就举起了手中的锄头,对着王大用一伙大吼一声:“颠倒黑白的家伙,想要污蔑我们的毛帅,我们打死他。”

    被他这么一声大吼,立刻群情激奋,大家纷纷大声呐喊怒吼,当然,谁也不敢真的拿起东西砸了这个官员。

    结果就是这一阵的怒吼,却让王大用大惊失色,让他的那些帮闲屁滚尿流,王大用坐下的老马吃惊,一个跳跃,直接将王大用摔下了马。那个老马就直接窜出人群,跑的不知道哪里去了,在牠想来,坐在上面的那个浑蛋自己早就看他不顺眼,大家要打他,可别自己也吃了瓜落。

    被摔在地上的王大用帽子也丢了,衣服也乱了,狼狈的不能再狼狈,对着气势汹汹的百姓怒吼道:“刁民,全都是刁民,反了,全都反啦。”

    这时候那两个老兵看着事态不太好,于是就上来,张开双手,冲着群情激奋的百姓大声说道:“父老乡亲们,这个是朝廷派来的上官,大家不要真正的冲撞了,没事情了,大家还是各自回去继续干活吧,真要是耽搁了工程进度,毛帅可是不讲情面的,可真就要扣大家工钱啦。”

    被他这么一呼喊压制,大家也就放过了王大用,那个带头起哄的民工,临走的时候还狠狠的冲着王大用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人五人六的,你等着,晚上要是我少挣的钱粮,我会找你算账。”

    “一群蛮人,一群刁民,杀,该杀。”王大用一面四处寻找自己的帽子一面大声的咒骂。

    这时候他的一群帮闲看到百姓散去,就又跑回来,一边扶起他一面随声附和的跟着大骂。

    两个老兵找回了那匹老马,一面扶着这个上官老爷上马,一面抱怨他,其实也是在嘲笑他:“我的晴天大老爷,你没弄明白事情就不要胡乱的指手画脚,你不知道前面的这些民工,他们都是随着毛帅来的难民,毛帅为了让他们有一份养家糊口的工钱,特意雇请他们来修缮这里的道路,建设这里的城堡,他们可是每人每天只要做足了五个时辰,就有0斤粳米工钱的,但是,在这里也有严格的规定,只要无故的停工不做,就要扣除时辰,青天大老爷就这么一鼓动,最少是一个时辰没了,按照规定,每个人两斤的米就没了,大家身后都是有老有小,都等着这些米下锅呢。”

    王大用爬上马,听到这样的介绍,当时真的就有些不知所措了:“难道毛文龙并不是强征这些百姓做民夫吗?难道毛文龙不是让这些百姓自带米粮吗?按照你说的,那和现在大明的规矩不合呀?”

    两个老兵就嗤之以鼻:“难道说大明的规矩就是必须盘剥百姓吗?难道大人认为盘剥百姓是正常的,合理的吗?”

    被这么一问,王大用就张口结舌,哑口无言了,潜规则就是潜规则,大家可以遵循,但不能说到台面上来,王大用已经后悔自己刚刚说漏了嘴,如果这话传到毛文龙的耳朵里去,自己不但没有抓到对方的把柄,这就是自己送给人家的把柄,这时候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很愚蠢。

第268章 巡视军营

    王大用灰溜溜的从民工的行列里穿了过去,继续向山上走,山上就是军营。

    军营占据最高地势,可以俯视全岛,一旦有敌人偷袭,沿海之地各地刚刚建起来的烽火台就会点燃狼烟烽火,向军营报警。

    现在皮岛上任身处朝鲜,但后金建奴对朝鲜这个国家简直无视,呼啸往来如入无人之境,朝鲜的官兵只能当个睁眼瞎,按照你不攻打我的城池,就当你没来过的自欺欺人了的过日子。

    所以,皮岛也等于处在前线,现在毛文龙已经得到了被留在辽东的坐探兄弟的汇报,在三岔河,建奴已经开始准备舟船,其目的不用问,毕竟是自己的皮岛根据地。

    这也是人之常情,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酣睡在卧榻之旁的不是一个酣睡的人,而是一只让人胆战心寒的老虎。后金被连番打击损失惨重,但经过这半个冬天的恢复筹备,开春开海的时候,对自己进行进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在自己经营皮岛,暂时不能进攻的情况下,加强守卫是必须要做的。

    山顶的军营是新建成的,因为地形的关系,所以营墙建设的不是很高大,但四角四个烽火台却是异常高大坚固,上面五色军旗咧咧飞舞甚是威武。

    按照现在各地军队的惯例,军营是不能随便让人进的,因为那里面有太多的空额,太多的猫腻,如果让一个文官看到了,那就是天大的祸事。这也就是现在所有的将军都极力阻拦朝廷派出官员检校自己的军队的原因。

    为了这一件事,王大用准备在自己被拦在军营之外的时候,好好的拿出自己监军的威风来,然后直接闯进去,揭露毛文龙的军队黑暗。

    王大用和一群气势汹汹的帮闲到了崮顶军营外面的时候,的确被两个执勤的士兵拦住,他们根本不管骑在马上的那个高官是什么品级,就是不让他们进入。

    正在王大用冷笑着准备要发发自己官威的时候,其中一个老兵上前,在怀里拿出了一支令箭,对着门前的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士兵说道:“这是大帅的令牌,大帅有吩咐,这几日王大人要熟悉我们皮岛的状况,可以四处走动,所有地方不得阻拦。”

    不得阻拦?这话听到王大用的耳朵里,简直就让他莫名其妙,毛文龙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有什么目的吗?

    那个穿着黑衣服的士兵接过令箭,仔细的辨认了之后,双手恭恭敬敬的将令箭还会给了这个老兵,对着几个穿着灰衣服的士兵挥挥手:“放行。”然后一群人就拿着武器分列两边,让开了营门。

    那老兵就拉着老马带着王大用进了军营。

    一进军营,王大用立刻感觉一股金戈铁马气氛扑面而来,即便是一窍不通的王大用也不由得为这股气氛所震慑,是的,是震慑。

    王大用一群在教场门口不由得犹豫起来,因为里面的煞气太重,让他们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人,真的不习惯。

    但是不管怎么样,大家轰轰烈烈的来了,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还是有些让人落不下面子,于是干咽了一口唾沫,王大用还是走进了教场。

    只见校场之上,一队队一列列士兵,正在辛苦的操练。

    这样的情形简直出乎了王大用的意料,难道毛文龙的兵真的是每日操练不断,还是给自己做做样子?但想一下,这是不太可能的,因为自己来这里,纯属临时起意,根本就没有人知道。那么这样一看,毛文龙的兵果然有点与众不同。

    再细看去,更看出毛文龙的兵大大的与众不同。

    别地士兵,一个个衣衫破烂褴褛,一个个被饿的摇摇晃晃,站队的时候,时常有直接昏厥倒毙的,当初陕西巡抚胡廷宴的疏中就说:“临巩边饷缺至五,六年,数至二十余万;靖卤边堡缺二年、三年不等;固镇京运自万历四十七年至天启六年,共欠银十五万九千余两。各军始犹典衣卖箭,今则鬻子出妻;始犹沿街乞食,今则离伍潜逃;始犹沙中偶语,今则公然噪喊矣。今逋饷愈多,饥寒逼体,多兵摆列武场,金风如箭,馁而病、僵而仆者且纷纷见告矣。每点一兵,有单衣者,有无袴者,有少鞋袜者,臣见之不觉潸然泪下。”

    然而这里却是另一番状况,士兵中没有老弱充数,全是一个个精壮年轻人,而且面色红润精气神十足,身上穿的虽然是土布衣衫,但整齐干净,更显得整齐精神。的确有一股强军的样子,他们每三个穿着灰色军装的人中就有一个是穿着黑色军装的,他们拿着一根皮鞭,随时对走的不正规的灰色军装的士兵进行鞭打,让队形保证整齐。

    这些士兵一边走动,一边高唱着太祖的军歌:“手拿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才罢手——”军歌嘹亮铿锵,在这样嘹亮铿锵的军歌声中,王大用不是感觉振奋,而是感觉颤抖和胆怯。

    第十一营营头张忠抱着胳膊靠在一个营房的门框上,其实早就看到了王大用一群,但他根本就没动,只是玩味的笑着。

    副营杨春是原先的明军出身,他可是知道文官的难缠,于是就小声的提醒他:“营帅,是不是迎接一下?”

    张忠就嗤笑一声:“他王大用虽然是监军,但他还没正式上任呢,他现在来这里,其实我能让他进来,就是给足了他的面子,也是尊守大帅的军令,要不,一个擅自闯入军事重地的借口,我就完全可以砍了他的脑袋。”然后就非常可惜的扎舌:“从当初他在船上给咱们大帅下下马威的时候,我就看他不顺眼,我就想着怎么找个借口砍了他,只可惜,大帅对他百般忍让,我真的没有这个机会。”

    东江镇出来的人,都是辽东出身,像杨春这样的老明军已经所剩无几。

    而这些矿徒出身的人,在他们心中最尊重的就是能杀建奴的英雄,对于朝廷里的什么官员,从心里就有一种抵触的感觉。

    张忠说的就是他的心里话,看着这个对自己心目中无比崇拜的大帅,一上来就给难看,那就是对兄弟们的难看,恨不得当场就砍了他,对于什么后果,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那个东西,都是血火尸山里爬出来的汉子,打打杀杀才是他们的本性。

    杨春就一咧嘴,对于这个矿图出身的家伙根本不懂得官场上的凶险,也只能苦笑摇头,不过心中倒是非常欣慰,因为至少证明,这些矿徒们已经认同了自己的大帅。

第269章 乱棍打出

    王大用站在营门前,左望右望,最终叫过来一个士兵:“你们的营头在哪里?你立刻让他过来拜见我。”

    结果这个士兵就好奇的问道:“你是谁?”

    身边的帮闲立刻站出了一个,对着他大吼道:“这是我们东江镇的监军大人,你还不过来拜见?难道是找死吗?”

    结果这个小兵更牛气,直接反驳了他:“我们的营帅说了,监军大人还没有正式上任,所以我不承认这个职务。”

    王大用鼻子没气歪了,但是想一想,自己的确还真没有正式上任监军,当初毛文龙让他直接交割上任的时候,他是准备以一个微服私访的身份,考察皮岛,准备要在这里发现一些弊政的,准备在上任的时候用一下,结果现在还真就没有正式上任。

    “这位大人是堂堂的朝廷命官,你见了朝廷命官就要下跪,否则就是大不敬,那就是死罪。”

    结果这个士兵竟然懂得规矩,根本就没有被这大帽子吓到,直接牛气轰轰的回答:“军营不归地方管,你一个地方的文官跑到我们军营来,你们本身就已经违反了官场的规矩,要不是我们大帅给你发的手令,我作为军纪执法官,现在就能一顿乱棍打出去,如果你再在这里嚣张,我就要在这里执行军法,直接将你削首示众。”

    有一些话,要是低三下四的态度说出来,当然就不被人重视,但如果要是理直气壮的说出来,即便是多么嚣张的人,也不得不收敛接受。

    这个帮闲就一缩脖子,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

    王大用也被气得不轻,但这时候他想到自己一个堂堂的文人,堂堂的朝廷大员,和这一个小兵较真,有时自己的体面,所以就很大度的挥挥手:“我不和你一个无知的小兵理论,你现在就将你们的营头找来拜见我。”

    那个士兵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扭头对身边的一个灰衣服的士兵吩咐:“你去请营帅过来,告诉咱们家的将军,有一个人五人六的家伙过来要见他。”

    那个士兵立刻挺身行了个军礼,转身就要跑。

    结果这个家伙拉住那个士兵道:“对了,假如说咱们营帅不想见他,你再仔细的请示一下,我是该乱棍打出,还是干脆实行军法砍了这帮家伙。”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嚣张了,即便是泥人,也有了三分土性,当时王大用大怒,对着这个士兵怒吼一声:“好你一个腌臜的军汉丘八,竟然如此蔑视朝廷命官,难道你是找死吗?来啊,给我将他拿下,就地打死。”

    王大用带来的一帮闲汉立刻轰然应诺,纷纷摆出威风上前就要拿人,结果这一行动,立刻捅了马蜂窝,正在校场里训练的所有士兵闻风而动,呼啦啦全部冲了过来,将王大用一帮人围的是密不透风,立刻将他们用手中的刀枪死死的逼住。

    这个阵仗简直太吓人了,这群人什么时候见过?当时吓的是一个个面无人色双股战栗,原先的嚣张早就跑到云天之外了。

    正在这个时候,将士的人群外传来一声断喝:“干什么,干什么,无军令训练解散,难道军规是儿戏吗?都给我回去继续训练,今日再加围着教场奔跑十圈以为惩戒。”

    这些将士闻听,都收了刀枪,然后一哄而散,转眼间教场上就再次传来将士整齐的脚步声,高亢的军歌声。

    王大用惊魂未定的看去,见一个将军样子的家伙正迈着方步,皮笑肉不笑的过来,懒散的冲着王大用拱手:“好叫王大人受惊,罪过罪过。”

    挺直了身子,咳嗽一声,用眼角斜视了一眼这个武将,王大用傲慢的问道:“你是谁啊。”

    来人也傲慢的将眼皮一耷拉:“本将,复辽军十一营营帅,新任大明守备,五品官张忠。”

    “好你个大胆的张忠,见到本官为何不跪?”王大用当时大怒,按照规矩,武将见到文官,同级别的,武将要跪见文官,这个家伙竟然见到自己不跪,真真的是太没规矩了。

    当然现在想想,今日一天了,自己巡视的地方见到的事情,都没有一个按照规矩来的,这个皮岛真的要大力整治一番了,要不就太没规矩了。

    结果这个狗屁大点的守备竟然还是没有按照规矩给自己下跪,反倒眼睛望向天空:“军营之地,我现在便是一营之长,在这里,除非大帅亲来,我是最大,即便是见到大帅,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也是不跪拜,只是拱手鞠躬,你是什么东西,在这里人五人六的让我跪下。”

    “我是文官,我是五品文官。”

    “文官怎么啦,五品怎么啦,你上阵杀过敌吗?你为国出过力吗?你是五品,我也是五品,大家同级,干什么我要给你下跪?”

    这一连番的诘问,当时问的王大用张口结舌,按照朝廷真正的规矩,同品级还真就不用给对方下跪,那个武将见文官下跪的规矩,还都是武将自甘卑贱给惯出来的。

    “你个混蛋,我是监军,我现在就以蔑视上官的罪名杀了你。”

    “你还没有正式履职,你还管不到我,你如此咆哮军营,按照军规,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然后一改吊儿郎当的神态,将狰狞的脸抵住王大用:“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狰狞扭曲的脸,带着一股逼人的煞气,这种煞气可不是装出来的,是实实在在发至内心的,当时吓的王大用连连后腿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张忠猛的大吼一声:“来啊,将这群扰乱军营纪律的混蛋们乱棍打出去。”

    一声令下,两千兄弟一拥而上,虽然得到杨春暗地吩咐不得动用刀枪,但就这帮好吃好喝,训练的身强体壮的家伙,怎么是那帮混吃混喝,每日架鹰遛狗的家伙可比?一顿老拳,就将他们打出了营门。

    王大用鼻青脸肿的大吼:“我要到毛文龙那里告你们去,我要让他砍了你们这群丘八。”

第270章 毛帅的站队

    王大用所作所为,一点不落的流水一样的传到了毛文龙的耳朵里,一面整理文书一面听的毛文龙就无所谓的淡淡道:“让他折腾吧,什么叫不作不死,这就是了。”然后将笔放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对着许杰道:“这是王大用在收集我的证据啊,这是要拿捏我的把柄啊。”然后对着吕一学道:“一学,记上,都详细的记上,然后等凑够了罪状,我就上折子参他一本,现在,本帅独镇江东,已经有了上折子的权力啦,这个得用啊。”

    许杰就有点担心:“大帅虽然有上折子的待遇,但监军也有啊,到时候人家可是文官,再加上楚党做后盾,这会对我们不利的。”

    毛文龙就无所谓的道:“楚党怎么啦,其实,这次楚党争取到了这个监军职位,就是要来拉拢我的,结果却派来了这么一个不懂事物的家伙,想要拉拢的人,不是许给人利益,却一味的玩抓人把柄,这人的脑子里进水了吗?这读书人读多了的,真把一个人给读傻了。”然后看看屋子里坐着的这两个读书人不悦的样子,立刻否认自己刚刚说的一杆子打死一船人的说法:“当然你二位不算,你们是会变通,不是傻子。”

    三个人就开心的一笑,然后毛文龙站起来,舒缓一下自己的筋骨,背着手对着依旧担心的许杰道:“其实你根本不必担心,我和监军真要是打起擂台来,皇上会不会偏袒我。”

    “大帅为何如此有信心朝廷会不偏袒文官?”

    毛文龙就指着自己的鼻子,得意的道:“价值,利用价值。现在整个大明面对后金,已经是束手无策,在这个时候,咱们这里却连连报捷,所以咱们有着巨大的利用价值,如果朝廷要是一味的偏袒他,万一我要是撂挑子,你说最害怕的是谁?当然是朝廷那些人,还需要我们给他卖命,那就要好好的对待我们,安抚我们。”

    许杰就点点头,同意了这一点,但还是担心的道:“这个王大用身后是楚党,楚党的势力相当庞大,党同伐异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如果真要是他们和咱们拼命,倒也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毛文龙就根本不担心的摇摇头:“你说的对,但说的也不对,在这一点上你我站的高度不同,所以对大局的掌控也就不同。”

    “大帅这话怎么说?”对于这样的话,许杰心中是表示不服气,文人都讲究一个闭门家中坐,便知天下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自己堂堂一个有为文人,而且还是非常优秀的那种,在事情判断上,怎么能比你这个粗鄙的武人还要低一点呢?

    毛文龙看着不服气的许杰,就掰着手指头给他分析:“现在的朝堂局势波云诡异,各党派纷争不断,但是无论其他党派如何挣扎,却都难以阻挡东林一党独大,尤其这一次关宁之战,彻底的打破了这些小党的最终翻身的梦想。”

    “我却不这么看,我倒是认为,通过广宁之战之后,东林党会受到巨大的打击,其他小党会群起而攻之。”

    毛文龙就摇摇头,否定了许杰的判断:“你认为这一次代表东林党的王化贞被下了监狱,而熊廷弼却是在取保候审,你就认为东林党要被王化贞牵连而倒霉,而从皇上对熊廷弼的态度上看,熊廷弼身后的楚党要得势力,是不是这么想的?”

    许杰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是他经过仔细的分析之后,得到的他认为最正确的结果。

    “你恰恰的错了,这种可能性其实是不存在的,原因之一就是东林太过强大,倒了一个王化贞,却可以站出来一个张鹤鸣,如果张鹤鸣在倒了,还可以跳出来一个王在晋,总而言之,东林是英才不多,蠢才不少,可以做到前仆后继,所以在大势上,他们依旧把握着主动,而楚党呢,除了一个能拿得出手的熊廷弼以外,也就没有什么像样的人物,即便是蠢才都非常稀少,要不然这一次他想拉拢我,也不至于让王大用正个真正的蠢货来了,不单没将事情搞妥,反而将事情搞砸。”

    这样的分析是正确的,东林党人员济济,不是人才,是人员,人家就凭一个人多,同样是一个大坑,人家就可以不断的往里去跳。

    而所谓的楚党齐党宣党北党等等,也就是那么阿猫阿狗两三个,同样是大坑,结果往里跳的人还没等铺满坑底呢,就已经没人了,所以,在党争之上,天启虽然年幼,但是他也明白,要想稳定住朝局,还是需要依靠大多数,这样一来,利弊取舍也就昭然若揭了。

    现在楚党熊廷弼依靠的不过就是朝廷对辽东已经无人可用,刚刚派出来的张鹤鸣,根本就是一个笑话,转眼之间就能弄出结果来,所以最终皇帝还是要启用他的,这也就是现在楚党能够苟延残喘的原因,之所以他要拉拢毛文龙,就是准备熊廷弼再次起用的时候,毛文龙能够在这里,和他在山海关一唱一和,做出一点成绩出来,到时候让楚党死灰复燃。

    “但是他们寄予厚望的熊廷弼即将被下狱了,不久的将来就要传首九边了,楚党的依靠也就没有了,所以楚党这个词,也就会成为历史的垃圾了。”

    “大帅怎么知道熊廷弼要倒霉?”

    毛文龙就得意的将自己和锦衣卫王洪亮还有东厂冯世宝的谈话说了,然后不无得意的道:“你说我这样说,天启会怎么想?被人要挟,不要说正是叛逆期的孩子,就是沉稳睿智的明君也绝对不会容忍的,所以我现在断定,熊廷弼死定了。”

    对于毛文龙这样的处事办法,许杰有一些痛心疾首的感觉:“你对熊廷弼的怨气太深了,你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恩怨,而坏了国事,我对你真的是失望透顶。”

    毛文龙就郑重的向许杰分析了熊廷弼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所处的立场,做事的方法原则,最终回答了许杰:“从人品上看,从极尽私欲上看,即便再将辽东经略的职务交给熊廷弼,他也绝对做不好的,而且更可能做得更糟,从一心为国的角度上看,我倒是更愿意他早些死,让真正懂得军事的孙承宗大人上位,那样一来,整个辽东局面还可能有所缓解,不至于被一群心怀私欲的人坏了事情。”

    得到了毛文龙的分析,许杰也不得不为自己心向熊廷弼而后怕,真要是向毛文龙分析的那样,如果再将辽东事情交付给这样一种人,那整个辽东的局面就真的糜烂到不可收拾。

    “你认为我在陷害熊廷弼,其实你是高看了我,我不过是适逢其会,略微的表现一下我的忠诚,因为熊廷弼这样的作为,即便是三岁的孩子都能看得明白,现在咱们的皇帝,不过就是因为实在舍不得他的老师出朝,还是孩子性格。你等皇帝明白过味儿来,根本就不用我说,他必然杀熊廷弼以给天下人一个榜样,告诉天下臣子——我皇帝是不可以欺骗要挟的。”

    许杰和吕一学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之后,不由得长叹一声,这真应了那句话,熊廷弼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既然楚党失去了唯一的底牌,那他必将在未来的党争中灰飞烟灭,那你认为我还有必要投靠他们?在现在,朝堂党争已经达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即将进入你死我亡的局面,我要是加入楚党,即便我再有利用价值,也难免抱恨终生。”

    许杰就走到毛龙的身后建言道:“朝局波云诡异,党同伐异已蔚然成风,在朝堂上,不允许中间派,非此即彼,那些中间派,只能招到所有党派的围攻讨伐,大帅也需要站队啊。”

    这就是现在大明朝廷的政治局面,也避免不了,谁也不能处身事外。

    “其实我和王洪亮和冯世宝谈论熊廷弼的处罚问题,已经像有些人表明了我的态度,那就是我绝对不会站在楚党一方。”

    然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走到了大堂的门口,遥望着北方京城的方向:“我就是要用这一次,明目张胆的干掉这个楚党的监军,来向有一些人表明我的立场态度,这样一来,我不奢望他们能够支持我,但最少不要掣肘我复辽的伟业。”

第271章 接受安插

    “毛文龙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衙署的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大门口转眼之间就涌进一群人来,在中间一个官袍破烂,乌纱歪斜的家伙正气急败坏的大吼大叫。不是这个未来的监军王大用还是谁?

    这样的动静,立刻惊动了左右偏房里正在办公的诸位,王洪亮和冯世宝也从房门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个监军如此狼狈,就抱着双臂站在台阶上看笑话。

    正如当初毛文龙分析的那样,厂卫在全国各地无孔不入。尤其锦衣卫,专门刺探军国大事秘密侦查敌国情况的密探,在锦衣卫里是一个专门的衙门,辽东这样关键的地方当然更是重中之重,毛文龙的异军突起,自然也就进入了锦衣卫的视野,所以在毛文龙的手下,早就已经隐藏了锦衣卫的密探,在监视毛文龙的同时,当然也就将王大用这个监军划归到了监视范围之内,王大用的一举一动根本就没有逃出锦衣卫的法眼。

    所以王洪亮和冯世宝现在就乐得王大用吃瘪,同时也要看一看毛文龙如何处置,品一品他站的位置。

    毕竟这两个人也代表着一方势力,最根本的目的也是要拉拢毛文龙成为自己一方的得力臂助。

    毛文龙一看王大用如此狼狈,当时表现出是大惊失色,急吼吼的从台阶上下来,伸开双手,直接搀扶住了这个监军大人:“这是怎么话儿说的?难道监军大人是从马上掉下来了吗?”然后就对跑出来的毛承龙大声的吩咐:“赶快去找郎中。”

    毛承龙就笑嘻嘻的回答:“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哪里有郎中?”

    毛文龙就上去一脚:“没有郎中,你给我弄个兽医也行。”

    王洪亮和冯世宝一听,差点一个踉跄,从台阶上掉下来,你这是关心呢,还是骂人呢。

    王大用这时候也根本没有想这些那些,直接一把推开假惺惺的毛文龙:“你不要给我整这虚头巴脑的,我现在命令你,立刻将那个十营的营头给我抓回来,立刻就地正法。”

    毛文龙就大惊失色:“这话是从何说起?”

    王大用就道:“今日我带人去检查军营,那个营头不但不积极配合,反倒对我极其轻视,还不尊上官,让他那帮混蛋丘八一顿乱棍将我打出,如此以下犯上,这是大罪,必须要正法以儆效尤。”

    原本围在身边的文武众将开始还多少同情一下这个王大用,但他左一口丘八,又一口丘八,对众将极尽轻视侮辱,一群人也就散开了,脸上充满了敌意。

    本来还一脸关心的毛文龙,这时候也往后退了一步,冷着脸,对王大用到:“王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现在还没有正式上任监军,所以你擅自进入军营,按照咱们大明的律法,那些将士们没直接砍了你,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当时王大用就被彻底的噎住了,梗着脖子道:“我在来的时候,朝廷就已经行文给你,任命我为东江镇的监军,我在踏上东江皮岛的时候,就已经是监军了。”

    毛文龙摇摇头:“这位大人,你说的不对,私凭文书官凭印,这是连三岁孩子都懂得的道理,然而自从你踏上皮岛到现在,你并没有将监军的大印给我看,在这一点上,你现在还不是监军,所以,将士们对待你,不过是按照正常的文官对待,你擅自闯军营,军营执行的就是军法,即便是我这个堂堂的大帅,进了军营,也不能大声喧哗,何况是其他人等。”

    “可是在其他地方——”王大用还要用其他地方的惯例来争辩。

    毛文龙还没等他说完,立刻打断了他的说法:“其他地方我不管,惯例就不能成为法律,我东江镇深处敌后,这是朝廷特批的军管之地,我这里严格按照军法行事,在这里没有惯例,只有军法。”

    王大用就张口结舌,这个东江镇的确是与众不同,当初朝廷设立这个东江镇的时候,一切按照毛文龙的说法,他毛文龙上管军下管民,有特殊的权利,这里实行的就是军法。

    当众被这样下不来台,王大用就有些气急败坏,还要说什么,结果毛文龙将手一伸:“如果你想管我的手下将士,你就必须和我交接监军职务,请你把监军印信交出来。”

    王大用就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坚决不交监军印信。

    大家实在不明白,王大用为什么不将监军印信交出来,因为这里有个道理,王大用也不傻,如果这时候将监军印交出来,他就是正式履新,成为东江镇的一员,按照真正的规矩,他就只能执行他监军的职责,不能再为所欲为,他还指望着在这一阶段,自己凭借文官的身份,在整个皮岛调查毛文龙的不法呢。

    看看毛文龙伸出来的手,王大用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再看一看四周那些充满敌视的将士,最终对毛文龙道:“既然如此,原先的事情就放过一边,我们到大堂说话。”

    毛文龙这时候就再次换上了笑脸:“那么王大人请。”

    王大用就一甩袖子,昂然的走进了大堂。

    毛文龙就跟在身后,其他将士就知趣的避开,王洪亮和冯世宝也不好跟着进去,就站在廊檐下,看看未来的结果。

    进了大堂之后,毛文龙紧走了几步,直接坐在了自己的帅案之后,一伸手,示意王大用在客座上坐下,然后笑眯眯的等着王大用说话。

    王大用就翘起了二郎腿,对着毛文龙说道:“这一次,朝廷派我来做东江镇的监军,我本想是先摸一摸底,然后再上任的。”

    毛文龙就理解的点点头:“这个当然,也应该是题中该有之议。”然后饶有兴趣的问道:“不知道王大人这一天摸了什么底,对我的东江镇可有什么想法?”

    今天的确是太窝火了,处处碰壁处处吃瘪,王大用当然不能将这么狼狈的事情说出来。于是话锋一转:“我这次来,也带来了一百多一心为国征战立功的兄弟官吏,我正要想和大帅商量商量,这些人该如何处置安排。”

    毛文龙就大度的说道:“咱们东江镇刚刚创立,四处都需要人才,既然王大人给我带来了这些有用之才,当然要加以重用,您看应该怎么安置呢?”

    见到毛文龙如此知情达趣,王大用气愤的心多少平复了一些,然后就歪着脑袋道:“我看现在几十万难民都已经安置的差不多了,各地都需要文官掌控,就将我手下带来的这些官吏放一批过去,做各地的父母,大帅以为如何?”

    马文龙立刻欢喜的回答:“正是求之不得,诸位都是在各地当过官吏的,管理地方当然经验十足,咱们这里正缺这样的人才,下午我就开始安排他们到各地去。”

    看到毛文龙如此爽快的答应,王大用就再次提到:“我带来的这些人里,还有许多孔武有力,深通兵法韬略,我想把他们安置在各个营头里。”

    毛文龙双手一拍:“我原先带的那些将士们,一个个都是粗鄙无文的,正缺少各地的参军文书,下午就将他们安排到各个营里去。”

    王大用心中欢喜,参军文书,看着是名声不显,但却掌握军中钱粮,可谓是命门要害,被自己人掌握了,就更能拿捏这些丘八,同时也能为自己带来巨大的收益。

    既然手下都被安排妥当,也就没有什么话再说了,于是王大用就站起来,冲着毛文龙拱拱手:“如此,日之后,我便正式履新上任。”

    “本帅欢迎。”

    王大用就一甩袖子,大步而去。

第272章 暴打监军

    三日过去了,今日监军大人正式履新,毛文龙一大早召集众将齐聚,三通聚将鼓响之后,众将全部到位,但是左等右等,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监军大老爷才姗姗来迟,就在衙署的外面被两个老军驾下马,不过是短短的一段路程,就让王大用屁股生疼,两条大腿的里面也是火辣辣的疼,原本养出来的昂扬官步,这时候变成罗圈腿,一摇一晃的,像个鸭子一样走了进来。

    看到这样的状况,众将无不掩嘴偷笑。

    看到监军进来,负责军纪整顿的许杰,直接抱着尚方宝剑大步迎上,冷着脸对着王大用道:“三军聚将,一鼓不到,当打二十军棍,二鼓不到,军棍五十,三鼓不到,杀无赦,监军大人,你三鼓不到,当按照军规斩之。”然后也不等目瞪口呆的王大用辩驳,许杰大吼一声:“军法官何在?将罪将拉出去砍了。”

    现在复辽军还没有军法官,当然,大家开会都是随时随地,也不需要三鼓召集,也就没了这必要,但今日如此,其实也是在给王大用下马威。

    许杰大吼一声,军法官没有,但各个营头立刻兴奋的撸胳膊挽袖子的就冲上好几个,就要拿下这个一来就给大家脸色使的浑蛋家伙。

    正这时候,毛文龙大吼一声:“住手。”

    火候差不多了,吓唬吓唬这个东西也就是了,真要是按照军法直接砍了,那乱子可就大了。于是毛文龙站出来阻止了大家的下一步行动,然后非常严肃的板着脸道:“监军大人初来营地,还不熟悉军规,尤其是,这一次他刚刚来报到,还不算我们正式的一员,所以这次就算了。”

    看到那些丘八凶神恶煞的样子,听到毛文龙这么说,王大用的鼻子差点气歪了,这就是恫吓,赤果果的恫吓,但是现在看起来,周围都是他毛文龙的人,自己真要是强硬的反驳,毛文龙真要是用军法直接砍了自己,然后上折子上报皇帝,用自己违反军规的话说事,自己还真就有口难辩。于是咬咬牙,咽下了这个屈辱,铁青着脸冲着毛文龙拱拱手:“承情。”然后一甩袖子直接上了大堂。

    在东江镇,一军之主是毛文龙,帅不离位这也是规矩,毛文龙就端坐在主位之上,淡淡的冲着王大用点点头:“请监军就职就座吧。”

    王大用站在大堂中央,看到两旁众将肃立,毛文龙高居其上,左面一把椅子空着,右面两把椅子上端坐着锦衣卫王洪亮和东厂冯世宝,看来,自己是坐在了左面了。

    监军的椅子和帅位一步之隔,但还在高台之上,但锦衣卫和东厂的椅子就在台下了,因为厂卫算是客,而监军算是本军,所以才有这样的安排规矩。

    王大用虽然很惦记上面的主位,但也知道现在,至少是现在自己是不能坐在上面的,于是就不情不愿的坐到了副位上。

    毛文龙就扭头,原先笑眯眯的脸色突然收敛,变得一脸严肃。

    本来毛文龙的脸就棱角分明,再加上这连番大战,让他不由自主间,便带上了一股煞气,看向王大用,不由得竟然让王大用全身一冷。

    毛文龙冷声说道“|王监军,从你坐到这个椅子上开始,你便是我东江镇监军,这一点还请将军大人明白。”

    王大用立刻傲然回答:“当然,从现在开始,我便行监军职权,掌功罪,赏罚的稽核。”

    “那就好。”毛文龙淡然点头,然后大声对下面将士吩咐:“诸位将军将校,过来参见监军大人。”

    众将校立刻轰然应诺,一起出来拜见,然后退回本位,一个个挺胸叠肚目不斜视,散发出来的杀气,让本来没有炭火温暖的大堂,又降低了许多温度。

    “既然监军已经就位,大人便是我军的一员,从此以后,这里就不再是法外之地,请监军大人遵守我们东江镇的军法。”然后面色狰狞的说道:“军无法不行,令行禁止,这是大军取胜的根本,从上到下一体尊行,如果监军大人在下次聚将三鼓不到,杀。”

    说完这句话,直接扭过头来,开始说这次军事上的问题,就再也不理这个监军。

    王大用当时大怒:“我是朝廷派来的监军,为什么这些军事上的布置不经过我同意就发布执行?”

    这就是直接挑毛病,这就是直接抓取权力。满堂的大将就全部愤愤不平的看着王大用,一个个眼神里恨不得直接杀了他。

    毛文龙被打断了自己布置军事的思路,当时心中不悦,扭转头淡淡的看着王大用:“按照军规,无故咆哮公堂,甚至指责军事布置,当打十军棍。”然后直接对直许杰道:“中军何在?”

    许杰立刻大步走了出来,躬身参见:“末将在。”

    毛文龙直接将自己的令箭拿出一个丢在堂上:“拖出去,打他十军棍。”

    几个看着王大用不顺眼的将军直接就冲了出来,七手八脚的将王大用从那个椅子上拽了下来。

    “好,你个大胆的丘八,你敢打我监军。”王大用声嘶力竭的争辩怒骂。

    毛文龙淡然道:“监军之责,只是监督,你刚刚说过的,监军只掌功罪,赏罚的稽核,但是我现在正行军事调度,你在这里指手画脚,这便是僭越,在我驳斥你的时候,你竟然敢咆哮大堂,你当这里是菜市场吗?我事先已经说明了,这里是军队的节堂,敢于咆哮者,敢于交头接耳者,按照军法,十军棍还是看在你文官的身份上,否则就直接人头落地。”然后看了一眼许杰:‘中军行军法犹犹豫豫,按军法,当打五下,立刻执行。”

    当时许杰这个气,不过就是大家做做样子,给对方一个杀威棒,你还真就当了真,直接连我也饶进去了,但是这时候正是维护大帅威望的时候,也只能咬牙认了。

    看着两个人被众将拖了出去,听着许杰那撕心裂肺的惨叫,毛文龙笑的嘎嘎的:“平时看着你一张欠揍的脸,我实在是拿你没办法,今天总算是找到了借口,不打你打谁?不打你打谁?”

第273章 借口杀人

    打王大用,当然事先已经吩咐,就是杀杀他的威风,不能真的打,二十军棍下去,要是真的打,那可以直接打死他。

    监军刚刚到岛上就直接打死,那和自己当初的初心不和了,不但不能取得皇上文官的谅解,完全做实自己的跋扈嚣张,这是绝对不行的。

    现在,自己的这顿棒子,希望能让王大用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人,希望他能明白,收敛一些,那样大家都好过也就是了。

    被打的惨叫的王大用被再次搀扶进来,这时候他已经威风扫地,屁股已经糜烂,当然不能再坐着了,只能站着,这和同来坐着的厂卫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样也算是杀了杀他的威风。

    监军其实在大堂上是没有话语权的,他只是履行闭嘴听的职责。

    然后毛文龙就开始说了一套冠冕堂皇的官话之后,毛文龙向下面询问:“众将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就赶紧各回本职。”

    话音刚落,毛学礼就站出来报告:“启禀大帅,昨日出了十一个在地方行政人员抢占民房,强抢民女,肆意征发民夫,索要管辖百姓财物的恶官,请大帅处断。”

    毛文龙当时大怒:“为东江初建,民心安抚还来不及,竟然就出了这等恶吏?那你分管民政最高官员,为什么不直接拿下直接正法?”

    毛学礼立刻回答:“拿下了,但——”

    “乱世用重典,这是规矩,我们东江镇更是需要安稳民心,怎么能姑息但是?万一激起民变该如何了局?你做事如此优柔寡断,必须教训,来人,拉出去,打十棍子。”

    下面立刻站出来两个,直接将毛学礼拉出去,打了十棍子。

    王大用被毛文龙这雷厉风行的做派当时震住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屁股的疼痛,面色也惨败了起来,因为他已经感觉到,那十个家伙,绝对是自己刚刚安插过去的属下,毛文龙对自己的亲信义子都能因为一个犹豫不处断就打十棍子,那对自己的手下还能手软?

    当下就开始为那些手下担心了。

    毛学礼被带回来,毛文龙才正式问案子的前后原因。果不其然,正是王大用安插到各地的随员帮闲横行无忌,捅出了篓子。

    王大用得到了毛文龙的许可,将自己带的那些人安插一半去了乡镇,接手各地政务。当时可把这帮家伙乐坏了,千里做官就为财,这下子可以直接管理一地百姓,那还不放开了缰绳,就如脱缰野马一般的撒开了欢。

    首先要给自己寻找好的宅院。这是根本。

    于是,这些家伙就立刻冲进各个管辖的村镇,开始给自己寻找好的房子。

    只是可惜,这皮岛不过是刚刚开发,即便有些房子,也是原先住民的,但也不过是低矮破旧,哪里有内地那样的豪宅美院?这些房子院子根本就不入这些人的法眼。

    既然没有好房子,那就盖好房子吗,按照规矩,他们开始强征徭役,不单不给工钱,还要百姓自带米粮,就这短短的三日,就弄的是乌烟瘴气民怨沸腾。

    百姓已经习惯了现在官府不征召徭役,习惯了被雇佣赚钱粮,结果突然冲出一帮恶吏来倒行逆施,当然也就引起了反抗,于是各地百姓要打要杀,而原先管理这里的乡长村长里正更是火上浇油。双方矛盾迅速升温,这下事情就更糟糕了,于是,有个不开眼的家伙横行乡里惯了,对待百姓更是穷凶极恶,于是,杀了一个百姓。

    这下子算是彻底的捅了马蜂窝,百姓开始驱赶那些酷吏恶奴。

    毛学礼看看事态差不多了,于是就出马,将这些酷吏恶奴一起抓了,今日带上来,要求大帅办理。

    毛文龙就黑着脸转头对监军王大用道:“监军大人,你是如何管教你带来的人的?”

    被一顿暴揍已经没了嚣张气焰的王大用现在已经明白了,在别处,监军就是太上皇,在自己这里,监军就得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牌位本份,要不这家伙真的不给半分面子,这时候再听这一问,当时再是书呆子,再傻也明白毛文龙问的目的——御下不严,纵容行凶,杀伤百姓,这些罪名第一个就要扣在自己的脑袋上。

    这些罪明可不是闹着玩的,每一个扣严实了,都是丢官罢职,严重点都是掉脑袋的大罪,尤其这次还激起了民变,这个绝对是掉脑袋的事情,这个锅必须甩。于是立刻艰难的挪出来,理直气壮的道:“这些人随着我来的不假,但我已经将他们交割给了大人,这些人就是你的了,和我无关。”

    此话一出,坐在一旁监督观察的王洪亮和冯世宝就不屑的摇头:“那些人也不知道给了你多少好处,才能跟着你来抢军功捞前程来的,结果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按照律法,一个激起民变的大罪,那都是要杀头掉脑袋的,在这个需要你出头保一保他们的时候,你却如此轻飘飘的甩锅,这文官啊,他们的人品已经没了下线啦。”

    毛文龙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将按照律法行事了。”

    王大用想了一下,还是小声抗辩:“你一个御下不严也逃不了干系。我作为监军,有监督你的职责,如此,我将拜折子参你御下不严之罪。”

    毛文龙哈的一声:“当然,为此,我将自罚我十板子,然后上折子请罪,但你举荐不明的责任也是难逃,到时候我也会上折子参你。”

    得,这事情是彻底的让王大用逃不了干系了。如果两个人互相弹劾的折子上去,立刻就会在朝野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就有好戏看啦。

    见毛文龙寸步不让,王大用再次问道:“你准备将这些人如何处置?”

    毛文龙阴森森的道:“我将全部杀了他们,以正法典,给百姓一个交代。”

    王大用就一哆嗦,当时抗辩道:“他们罪不至死,你这是乱用杀伐,你是酷吏,暴徒。”

    毛文龙冷然道:“乱世用重典,这里是战乱前沿,当行。”

    “你——”王大用用手指着毛文龙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了。

    毛文龙也不理他,对着毛学礼大声的问道:“可将那帮浑蛋押来?”

    “押来了。”

    “可有口供证人证据?”

    “齐备。”

    “来人,将这些浑蛋押在衙前,当着百姓的面,一个不留,砍啦。”

第274章 纷纷上书

    对于毛文龙当机立断行霹雳手段,直接将监军王大用的三十多随员,打狗都不看主人的直接砍了脑袋的处断,王洪亮和冯世宝再次互相看了一眼,眼中已经充满了欣慰。刚来时候,毛文龙亲自下厨请自己等吃饭,那是拉拢,那是人情。酒宴上攻击熊廷弼,那也可以说是为国,也可以说是报当初林畔不救之仇。但这次直接对上楚党派来的监军,而且还是毫不留情的直接对阵,这就说明了他们两个人最想要的答案——毛文龙在表明态度,表明他绝对不会加入楚党。

    先有对楚党中坚熊廷弼落井下石,再有和楚党监军直接对抗,这样一来,他算是彻底的将楚党得罪干净,他想加入楚党,楚党也绝对不会再要他了。

    加入齐党宣党还有北党吗?他是想也别想了,因为这几个党为了在朝堂生存对抗势力熏天的东林党,他们几个小党已经穿了一条裤子抱团取暖了,毛文龙是楚党死敌,当然也就成了其他小党的死敌,他们一定会一起攻击毛文龙。

    加入东林党吗?

    毛文龙想都别想。

    东林党在政治上有洁癖,非南方士子不党,非共同理念不党,非东林书院出身不党。

    毛文龙,一个武夫,怎么能入得东林法眼,虽然出身江南,但已经过继给了辽东鞍山的叔父,这一点就不行了。

    那么毛文龙该怎么办?那他只有忠于皇上,而皇上的代言人是谁?现在正在冉冉升起的魏公公,也就是厂卫一脉,如此推断,毛文龙,已经是自己的党员,自己组织里的人啊。

    既然是自己的人,那还等什么,刚刚这个总兵和监军不和的详情,当然要上报给魏公公,当然要上报给皇上啊。魏公公听了自己拉了一个强力的党员入伙,不知道该多高兴呢。

    而皇上也最恨的就是官员结党,也最担心的是毛文龙参合到党争里去,如此正可让万岁安心啊,这份报告上去,也不知道皇上得多么的高兴呢,到时候皇上高兴了,魏公公就高兴了,魏公公高兴了,一个办事得力的考评就有了,那么自己两个人的前程就有了。

    想当初自己两个来,是带着被发配来的心思来的,想着混些时候,然后想办法再回去,现在看来,还回去干什么?继续做冷板凳吗?不回去啦,咱们就在这里耗下去啦,跟着毛文龙有前途啊。

    也不亏他们两个人这么想,按照现在朝局形势,党争已经如火如荼,即便叶向高再压制,也是压制不来的。

    在党争里,非彼既此,没有骑墙中间派,而现在最惨的就是骑墙派,那是所有党徒必须打倒的,所以,还是按照惯例,毛文龙必须要加入一个,所以才有了这个论断。这个论断没毛病。

    一片刀光闪动,三十几颗人头落地,换来的是毛文龙和监军彻底的决裂,换来的是围观百姓忘我的欢呼,换来的是百姓对毛文龙,对复辽军更加的拥戴,换来的是百姓对东江镇更大的安心。

    这三十几个人头,值。

    晚上的时候,毛文龙直接撤了分配给王大用的两个仆人老兵。这两个老兵早就看不惯这个浑蛋了,于是直接卷了铺盖走人,连个招呼都没打。

    王大用的帮闲和随员也分派遣到各地去了,结果王大用就成了孤家寡人,这个书呆子平时都是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时候自己干过活?结果连顿饭都不会做,想要现在去雇请一两个仆妇丫鬟,但天都黑了,上哪里雇请去?结果这个家伙就挨饿了一夜。

    看着清锅冷灶,看着冰冷的床铺火炕,忍受着屁股的疼痛,王大用不由得悲从中来,本来想做个太上皇,现在等同于阶下囚,越想心中越气,当时怒火中烧,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愤怒的写折子告毛文龙的状,满纸是怨毒戾气,简直就是一个愤青。

    给楚党中央书记写信,信中哀哀哭诉毛文龙如何欺凌压迫,自己的日子如何艰难,恳请组织调回自己,这里实在是没法呆了。

    一个炭火盆将机要书房烘托的很暖和,两个小菜加上一碗白米饭,吃的相当惬意,两小还特意给弄了一小壶酒,喝了更加让人精神,于是毛文龙在自己的机要书房里,也在奋笔写折子,在向皇上报告现在东江镇的实际情况,捎带脚的,不留痕迹的也告了王大用一状,只是说一切都在蒸蒸日上,但监军带来安插各地的官员,却带坏了东江镇良好的政治风气,产生了政治流毒,还激起东江镇难民的动乱。不过还好,臣行了霹雳手段,压下了动乱,维护了东江镇的安稳,同时也将事态尽量的平和下去,给身处辽东正在观望的百姓,还有那些当初投降后金的明将明军一个安心,以此以后,估计会有大批当初无奈投降的明将明军反正云云。

    整篇奏折充满了阳光正能量,没有抱怨,没有颓废的意思。这样的报告才会博得皇帝的欢喜。

    厂卫驻地,到晚上的时候,几个雇请的仆人端了饭菜上来,四菜一汤,有鱼有肉,竟然还有一壶酒,两个人合请的管家还特意说明:“咱们东江镇官员没有额外使费,想要吃什么,喝什么,都要自己掏腰包,大帅这么做了,其他人也就理所当然的这么做。但大帅说了,您二位虽然不归东江镇管,京师里自然有份俸禄,但既然来了东江镇,也就成了东江镇一员,按照五品职衔给与俸禄,按照两个办事处的标准,给予拨付办公使费。

    当时,对于毛文龙的好心,两个人也就淡然一笑,因为东江镇贫困比其他军镇更甚,说是给一份额外的军饷,那就是扯淡,估计大家一年都看不到的。

    结果管家直接将一大包银子放在了桌子上:“咱们东江镇不欠军饷,虽然不许将士贪墨,但给发战时双饷,为了照顾二位在外需要使费,所以提前一年预支给您,这里是二位的饷银,一共是三百九十二两,请二位查收。”然后又拿出一包:“这是二位的办公使费,每人一百两,合计二百两,其他您二位带来的兄弟,按照等级不同,也领取了相应的军饷使费。”

    对于这样的状况,当时两人大惊:“东江镇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这个老管家就傲然道:“大帅说了,只要二位爷问,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隐瞒,虽然朝廷一再克扣我们的银子,我们东江镇有来钱的道道,那就是去辽东建奴那里去抢,虽然我们的银子上,都带着我们将士的血,但我们花着托底,花着骄傲。”

    两个人就坐在饭桌前,呆呆的看着桌子上的银子,突然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好久之后,王洪亮发出了一声感慨:“我在京师,做为人见人怕的锦衣卫,没少了使唤银子,但今日我却对这笔银子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花着坦然。”冯世宝接口道。

    “对,就是这种感觉。”王洪亮一拳砸在桌子上:“但我还感觉我花着不安心,因为这上面有东江镇兄弟们的血啊。”

    “那我们就掏出良心,为东江镇做点什么啊。”

    “我们如实将东江镇的情况报上去,这就是我们的良心,这就是我们为东江镇做的最好的。”

    于是王洪亮和冯世宝也不吃饭立刻奋笔疾书,向魏公公,向皇上报告这些时日毛文龙的所作所为,虽然按照厂卫公文的要求,写报告是不许带上个人的评断和感情的,事情就是直来直去,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但这两个人也算是写报告老手,在不经意间,就将自己的偏好感官带入里面,就比如,毛文龙的跋扈就写成了果断,毛文龙的很辣就是为维稳而行霹雳手段,就比如和监军不和,就成了一心不党,独独忠心皇上,等等等等。

第275章 天启的苦恼

    王洪亮和冯世宝王大用和毛文龙的密报送达北京的时候,天启又一次为辽东经略的事情挠头了。

    张鹤鸣顶着太子太保的头衔带着天启皇帝赐予的尚方剑,从北京出发踏上了前往山海关的短程旅途。

    说是旅游是有原因道理的,从北京到山海关,全程六百里,中间驿站官道完备,驿马一日就可到达,大军行进也不过最多需要十日,但就是这段短程旅途,却被张鹤鸣硬生生的走成了十七天的“漫漫长路”。

    之所以是这样,就是因为张鹤鸣揽下这辽东经略,根本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不得已,所以他是抱着混日子,能拖就拖的心态上任的。

    张鹤鸣到了山海关后,天天收到的都是坏消息,一个比一个坏,上午说后金准备下午进攻山海关,下午说后金准备明天进攻山海关,第二天说后金准备次日进攻山海关,张鹤鸣每天的日子就是提心吊胆风声鹤唳,他知道自己错了:待在庙堂不一定会死,但待在辽东一定会死。要么城破被砍死,要么被吓死。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现在他为自己当初只是想不被王化贞拖累而想的这个主意后悔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得小命在自然也不怕没官做。

    于是张鹤鸣的身体健康突然出现了问题,起码在给天启的奏章里是这样说的,万一耽误了国家大事,真是百死难赎其罪,所以请求告老还乡。

    天启为刚刚任命了张鹤鸣为辽东经略,这块心病放下高兴松泛着呢,因此最近很是打了几个满意的家什,出了几个满意的作品,结果前后不到二十天,张鹤鸣就病了,而且还病入膏肓,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天启第一个就想到,这一定是张鹤鸣又在搞鬼,这是准备称病躲灾啊。

    于是天启立刻派出十名御医,十名厂卫,亲自跑到山海关去看病,还是本着装病不行的原则。

    结果这次张鹤鸣是真的病了,御医在厂卫监督下不敢撒谎,张鹤鸣惊吓过度,神智都不清了。

    一个神智不清的人是不能再当军国事的,于是,张鹤鸣被放回家养病去了。

    张鹤鸣走了,辽东经略又空出来了,这是不行的,于是天启也不想扯皮了,接下来这位做事很干净利落:下旨宣府巡抚解经邦,你去。

    对于朝廷让他去做辽东经略的大大提升的任命,解经帮回复就俩字:不去。

    朝廷回复:得去。

    解经邦回复:不去。

    就这样,朝廷说了三次,解经邦顶回去三次,说什么不去辽东,这分明是违抗圣旨嘛,既然不去辽东,那你的宣府巡抚也别做了,不止是宣府巡抚,以后不要想做官了,革职为民,永不叙用。

    据说,被解雇的解经邦是兴高采烈回家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大家谁也不去做辽东经略,可问题是辽东经略终究是要有人担任的,一来二去,这个可能是当世当时最艰巨的任务落在了时任兵部侍郎王在晋的头上。

    王在晋没有说什么,踏上了前往山海关的道路,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职责。

    在别人都往后跑、都推三阻四的危难关头,王在晋勇敢的担负起了身为臣子理论上应尽但实际压根没有或者说很多时候可以变通的责任,没有身患重病,没有请求告老还乡,尽管可能是被逼无奈,但从结果来讲他的被逼无奈和挺身而出并没有区别。

    人有些时候需要务实一些,嘴上怎么说也要看看手上怎么做。起码王在晋是一个勇敢的人。而且他是一个聪明人,最起码他不会是个傻子。

    王在晋抵达山海关后,通宵达旦整日工作,一面和蓟辽总督王象乾召开紧急闭门会议,商议辽东形势,制定战略;另一面收拢溃败将士,重新编制,加强对山海关的防守;还要与蒙古各部联系,引为外援,双方互相谈条件,时而压价时而吵架,累的王在晋早饭当午饭吃,午饭当晚饭吃,晚饭当第二天的早饭吃,还经常忙起来忘记有吃饭这样一回事。

    本来王在晋兢兢业业的干着,但是,往往是干着的,要被不干着的监督挑刺,有人就告了王再晋一状,说他是个蠢才。

    这事情当时天启认为是不干的人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感,故意的找事,也没往心里去,但接过不干的人上来的状子之后,天启也认为,可能王再晋的确是个蠢才。

    原来,王在晋一到山海关之后,就做了一个决定,要在山海关外修城堡,以加强山海关的防守能力。

    其实修城堡徐徐推进的办法,虽然还是老套路,但不管怎么说,明军善于防守不善于野战,躲在城堡里,还是多少能有点作用的。

    这个办法当然好,但天启看了王再晋的办法之后,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哪里有些别扭。

    原因是,王在晋要修的城堡不是关键的锦州,也不是大凌河左右卫堵住辽河,堵住广宁,而是修建在——山海关前的八里堡。

    天启不是一个糊涂的人,他对军事也是很感兴趣的,因为他有一个明末唯一的军事家老师孙承宗,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天启还是略懂军事的,于是就将辽东地图拿出来,寻找这个叫八里堡的地方,从辽河以西向山海关一路寻来,最终找到了这个地方——山海关前八里路的地方。

    这让天启非常的迷糊,在山海关前,一个一个人只要跑起来,最多半个时辰的地方修建一个堡寨,有这必要吗?

    但王在晋却信誓旦旦的说,这是兵法上说的犄角之势。

    就因为这个,一群闲的没事的大臣又开始了无休无止的争论,反对的,赞同的不一而足。其中一个人弹劾王在晋最积极,此人便是宁前兵备佥事袁崇焕。

    袁崇焕认为,在山海关前八里的地方修筑新城,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一旦前面的新城陷落,山海关转眼就面对敌峰,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还要五百万两,你抢钱啊。

    反对的声音一直都有,但谁也没有袁崇焕反对的有理有据,最主要的是有办法。这是非常难得的,别人反对,那就是一个反对,你问他不这样,那该怎么样?那个反对就是很理直气壮的告诉你:“我只知道这件事情是错的,至于什么是对的,我不知道。”

    袁崇焕就不这样,他提出了解决的办法,修筑堡垒徐徐而进,这个办法当初我就说过,所以我建议,将这个堡垒修在宁远,这样才能真正起到缓冲的作用。

    天启和叶向高都算是半吊子军事人员,连人才都不算,当然就拿不定主意。

    好在,这时候孙承宗风尘仆仆的回来了。这时候,天启想起了毛文龙对孙承宗的推崇,说这天下唯一算是军事家的,也就是自己的老师了,当时天启在听完孙承宗的课之后,将这件事情说给了老师听:“老师傅,您说这堡该不该修?”

    孙承宗拿过了王在晋的奏折,再对比了一下地图之后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万岁,请允许老臣去趟山海关,我去问问王在晋在说。”

    “老师说的对,还是当面看看才能做评价,那就辛苦老师啦。”于是,孙承宗就再次风尘仆仆的赶本了山海关,说了在后世很有影响的一段对话。

第276章 孙承宗巡边

    受到天启的嘱托,也真的是心忧国事,孙承宗不顾疲劳,连夜打马赶本山海关,六百里的路程,只用了一日夜就赶到了。

    还没到山海关前,就看到道路两旁一眼望不到头的全是从辽西逃过来的百姓,他们就在野地里嗷嗷待哺。山坡上新坟叠压着旧坟,沟渠里野狗肆意出没,不时等待为一个人手,一把骨头撕咬吼叫。

    当时孙承宗心中大恨,从广宁战败,熊廷弼驱赶辽西百姓入山海关到现在都过去三个多月了,张鹤鸣和现在的王在晋竟然到现在还没将难民安置,也不见赈济粥棚,就这样任凭百姓餐风露宿在野地里,任其自生自灭,这官都当到哪里去啦?

    推开一路如丛林一般的乞讨的手臂,孙承宗到了山海关前,对着紧闭的城门上的士兵通报了自己的身份,那个士兵立刻连滚带爬的跑回去向王在晋通报。

    王在晋闻听帝师赶来,当然不敢怠慢,赶紧出城相迎。

    两个人就在城门洞里见了,王在晋拱手笑着道:“帝师前来可有什么公干?”孙承宗出巡山海关的文书,竟然落在了孙承宗的后面,所以王在晋才有此一问。

    孙承宗回礼道:“前几日老大人上书朝廷,提议要在山海关前修建城堡,万岁不得要领,特意派下官来看看。”

    王在晋就不由得一皱眉,朝廷有反对自己的,这个他知道,有东林同道每日都在给自己传递消息,这让他很是苦恼,苦恼在反对他最积极的竟然是自己的同党袁崇焕。

    这真应了那句,东林的脾气就是要外斗,也要内斗,反正就是一天不斗上一斗,骨头都疼,但你也分个时候不是。

    结果这次好了,把帝师给斗来了,这是给自己找麻烦来啦,看来新官上任大搞基建的事情要泡汤了。

    王在晋没办法,帝师堵门,不应承是不行的,于是就笑着道:“有话还是衙门书房里说,我命人备上酒菜——”

    结果孙承宗根本就不听他的,直接站在城门洞里继续问道:“经略大人,新城(八里铺)建成,是要用旧城的四万兵马来守城吗”

    看到帝师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王在晋颇有把握的说道:“不,要再招募四万新军。”

    孙承宗有点纳闷的问到:“如果这样,方圆八里就有八万守军,是否太多了些?一片石西北难道不布置兵力?”(一片石,距山海关1公里,有“京东首关”之称,战略地位重要,清军入关之际就是与李自成农民军在这里展开重要决战,史称“一片石战役”,为清军入关奠定了重要基础)

    王在晋愣了一下,他还真把一片石给忘记了,现在想想,的确不妥,于是刚准备解释弥补一下。

    结果孙承宗如连珠炮般的接着发问:“并且八里铺城距离旧城不到八里,新城背后就是旧城,旧城前设置的地雷、绊马索、陷阱,城上的大炮弓弩是为敌人准备的,还是为我们新招募的新兵准备的?”

    王在晋就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如果新城可以守住,那还要旧城干什么?旧城驻扎的四万兵马在城里养老吗?”

    ”四万老城兵,是防备万一新城守不住的时候,以应急的。”王在晋解释他的想法,自己住在老城,新城守不住,那自己岂不也危险?所以压着四万大军在手,还是把握一些。

    孙承宗不依不饶的继续问道:“如果新城守不住,新城的四万兵马转眼来到旧城下,建奴尾随而来,是开门让他们逃进来,还是不开门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后金的刀下?”

    王在晋显然还沉浸在之前的问题上,面对孙承宗这个问题脱口而出了一个直接的回答:“可以在旧城外设置三道关口,堵住溃兵。”

    言下之意,新城的四万兵你是别想进入我的老城,我是连建奴带溃败一起堵住。

    但是想想,还是自以为是的补充了一句:“其实我还准备在左侧的山上建立三座山寨,用来接应溃败的士兵。”

    这样的回答当时噎的孙承宗差点背过气去,这个对顽劣的天启学生都不发火的老师,第一次对一个同为兵部尚书的封疆大吏大发雷霆。“士兵还没溃败就为他们准备后路,这等于让他们溃败。无论关口还是城寨,溃兵可入,敌人也可以尾随而入。而你却再设三道关口,那岂不是就是要这钱粮养活的四万将士送死?”

    王在晋也感觉似乎自己的办法有点不厚道,按照这样的安排,那些新城的士兵,要么死在后金攻城时,要么死在逃往旧城途中自己人设置的地雷陷阱,紧盯着脚下地雷陷阱没炸死,后面还有尾随而来的后金骑兵,后脑勺一阵风掠过可能脑袋就没了了,所以随时得看后方,而前方还有阻击后金的自己人发出的冷箭误伤,总的来看,想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活下来,几乎没有可能。

    照这样来看,新招募的四万新军除了吃粮领工资外,唯一的使命就是送死,这的确是有点浪费。

    “如今不想着怎么收复辽东,而是躲在关内,把关外的战略重镇全部放弃,每天哄哄朝廷,辽东还有收复的希望吗?京城还有安宁吗?”孙承宗咬牙切齿的问这个草包。

    王在晋面对一连串的质问,张口结舌,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这个关头说什么都是错的,所以最后什么也没说。

    孙承宗盯着张口结舌的王在晋一阵之后,愤然上马,一掉马头,直接跑回了京师,将王在晋和他的一干幕僚丢在城门洞里不知所措。

    正这时候,一骑快马冲了过来,马上驿卒扯着嗓子大吼:“报,帝师,太子太傅孙承宗孙大人,即将巡视山海前线啊——”

    当时王在晋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了城门洞里,你早来啊,早来我也有个准备啊,五百万银子的大工程没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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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都督介绍:
和魏忠贤称兄道弟,对天启指手画脚,对东林磨刀霍霍;保天启不死,建万世基业,斗东林,兴工商,扭转毛文龙的宿命开始,再经历一次他传奇而争议的一生。
大明都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都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都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