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暴露
秦桑听出傅寒的言外之意。
八景观和甘露禅院为何甘冒奇险，硬闯无妄殿？
紫雷真人堂堂观主，竟因此受伤。
不仅说明无妄殿非常危险，也能让外人感觉到，他们进入无妄殿的心情有多么急迫，不惜一切代价。
结合之前的种种传言，让人不得不多想。
难道两宗的化神被困在了无妄殿，所以他们才这么急切？
从传出化神失踪的流言开始，至今已经二百多年。
真正引起关注，是在甘露禅院的小方寸山被神秘人潜入之后。
面对流言，两大仙宗的反应都不太正常。
如果说化神修士高高在上，不屑于出面澄清谣言，可两派修士却一反常态，行事越来越低调了。
沉寂多年之后，两大宗门突然出动众多高手，对无妄殿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怎能不让人怀疑？
司徒煜和成慎子从东海回来，便立刻召集涿州势力议事，此举也颇耐人寻味。不念山派傅寒送帖，足见对此次议事非常重视，秦桑肯定是要参加的。
傅寒稍作停留，得了秦桑许诺，便赶去他处。
……
三日后。
秦桑准时从蒲山出发。
六虚山位于浮渡郡和不念山中间。
秦桑只需在半途绕个弯，就能经过六虚山山门。他自然不会去六虚山触霉头，只是好奇不念山会不会邀请承幻子。
独自飞驰了一阵。
快到不念山的时候，秦桑注意到西北方向吹来一团风，和他去往同一个方向，清风中有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几天前刚刚见过的长风派掌门。
“清风道长！”
长风派掌门也看到秦桑，带着同伴飞到近前。
“成微子道友说起，贫道才知道，原来是清风道长最先察觉魔头的阴谋。当日道长走的匆忙，还未道谢。”
从这位掌门脸上已经看不出明显的忧愁，想必心态已经调整过来。
另一人乃是妙龄少女，仅有筑基期修为，是长风派掌门的弟子。
秦桑道了声可惜，“发现太晚了，未能挽回贵派的损失。二位道友后来追踪魔头，可曾发现什么，看出对方的来历？”
“时也！命也！”
长风派掌门长叹，“我们一直追至招摇山，倒是擒到几个小魔，都是受人蛊惑，什么也问不出。司徒掌门回山后，成微子道友将此事禀报上去，描述了那个魔头使用的神通。司徒掌门听罢说只有三分像诛龙魔劲，不能肯定是鹿老魔传人。”
秦桑附和道：“最近浑水摸鱼的邪魔越来越多了。”
他们放慢速度，边走边聊。
不多时，三人来到仅有千余丈高的山前，纵身落在山顶，看到一个刻有‘白云瀑’的石碑。
得知这里就是不念山，第一次来的少女眼睛瞪得像铜铃，难掩失望之情。她被长风派掌门送来做不念山外门弟子，准备在不念山修炼直至假丹境，来之前憧憬各种各样的仙家景象。
周围景色也算不错，但和想象中的超级宗门有很大差距。
秦桑和长风派掌门相视一笑，触动石碑上的禁制，腾空而起。
少女被师祖保护着。
只觉得风声刺耳，速度越来越快，眨眼间飞到万仞高空，眼前一暗一明，接着便看到了令人震撼的景象。
九天之上，白云如瀑。
一条白色的玉带从天上垂流而下。
少女低下头，看到身下云浪如峰，层层起伏，绵延无际，但在下面往上看，却只能看到湛蓝晴空。
秦桑和长风派掌门的速度丝毫不减，噼开白云，直冲到云瀑顶峰，视野里的景象又为之一变。
云气蒸腾，霞光氤氲。
一座座仙山在云海里若隐若现，高居九天，不在尘世。
少女看痴了。
秦桑不是第一次来不念山，仍在暗自感慨，“好景色！可惜这种宝地在中州也不多见，都被超级宗门占了。和不念山相比，蒲山就是个小山包。”
“二位一起到了。”
他们刚刚站稳，眼前闪出一道人影，正是成微子。
三人互相见礼。
成微子唤来一个弟子，领走少女，亲自带着秦桑二人向其中一座仙山飞去。
此山乃是不念山招待贵客的地方。
快到山前时，成微子按住遁光，“清风道长稍待，掌门谕令，请道长去主峰一会……我先送洛道友过去歇息。”
长风派掌门诧异地看了眼秦桑，并未多问，随成微子飞入山中。
主峰位于云海中心。
秦桑神情毫无波动，跟着成微子进入主峰，落到一座水榭旁。
阁中摆放着两个蒲团，其中一个上面盘坐一名男子，一身白衣，身材欣长。
男子长相俊美，鬓若刀裁，五官棱角分明，看着比陆章还年轻。
明明是道士装束，却被他穿出几分文雅之气。
“启禀掌门，清风道长到了。”
成微子躬身施了一礼，主动退下。
此人正是不念山掌门——司徒煜。
司徒煜缓缓睁开双目，如同骤然亮起的星辰，伸手冲对面一引，声音温润如玉，“道长请坐。”
秦桑毫不客气，盘膝坐在司徒煜对面。
司徒煜双目炯炯，直视秦桑双眼，语出惊人，“我该称呼道友为清风道长，还是秦道友？”
秦桑目光微凝，语气轻松，“道友为何这么问？”
“涿州出现道长这等高手，贫道自然要打听道长的来历。可是，派出去的人并未在东海找到道长口中的青羊岛。若只有道长一个神秘高手也罢，二位道友都如此神秘，不免引人怀疑。”
司徒煜语气一顿，见秦桑神色没有变化，继续道，“百余年来，道友在蒲山也算安分，若无其他图谋，贫道自不会多事，涿州多一位顶尖高手未必是坏事。三十年前，陆师弟被道友救得一命，事实证明，贫道的选择是对的。”
秦桑轻叹道：“是灵宝把我暴露了？”
司徒煜点头，“瀚海虽和中原相隔甚远，竺兰寺和中州一直是有联系的。百年前，他们曾委托交好的势力寻找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子拥有灵宝，根据他们的描述，和道友的小印几乎一模一样。男子不仅本身是顶尖强者，而且炼成了第二元婴大神通，拥有和本尊同境界的身外化身。”
司徒煜所言，不出秦桑所料。
他从竺兰寺盗出佛骨舍利，竺兰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当初为甩掉追兵，第二元婴当着承远尊者的面遁入本尊体内，瞒不过他们的法眼。
“道友要将贫道扭送瀚海吗？”
秦桑反问。
他脸上毫无惧色。
动用灵宝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司徒煜要想对他不利，早就动手了，不必等到现在，当年点出此事。
果然，司徒煜轻轻摇头，“道长为救陆师弟而暴露身份，不念山岂能忘恩负义！贫道只是好奇，道长为何选择蒲山？”
这个问题很宽泛。
秦桑明白司徒煜的意思，澹澹道：“如果说，贫道只是想找一个安稳的道场，安身立命，道友信吗？”
司徒煜的回答让秦桑非常意外，“可以信，但此时不敢尽信。”
秦桑微怔，沉声道：“道友在无妄殿发现了什么？”
“秦道友果然敏锐！”
司徒煜已经确定秦桑的身份，便不再掩饰，说起在东海的遭遇，“无妄殿入口乃是禁区，充斥着可怕的空间乱流和禁制风暴。我们怀疑，当年无妄殿的山门大有来头，护派大阵出了变故。否则再激烈的争斗，也不可能形成这种绝地。包括紫雷真人在内，所有人都没能闯过那片禁区，区别只是进入的深浅。不过，在寻找无妄殿的过程中，贫道发现妖王的踪迹，意外得知一件事，妖族的圣王宫……分裂了。”
听到这里，秦桑立刻明白司徒煜想说什么。
妖族圣王乃是化神期大妖。
如果圣王还在，圣王宫岂会分裂？
慧光圣者和丹羽真君失踪的流言，传得在沸沸扬扬。
不过，化神积威犹在。
时值今日，哪怕化神修士失踪二百多年，各方势力依然只在暗处活动，不敢肆意妄为，直接触怒八景观和甘露禅院。
中原的各种乱象，是因为八景观和甘露禅院一直不能辟谣，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显露出来的。
没想到，最先出乱子的是东海妖族。
圣王宫分裂，基本可能确定，妖族圣王出事了。
一旦这个消息在修仙界传开，秦桑可以想象将是什么样的场面。
司徒煜的意思很明白。
若在太平盛世，司徒煜有足够的自信，让秦桑留在涿州，即使秦桑有什么企图，也撼动不了不念山的地位。
乱世将至，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宗门也要谨慎对待。
君不见，从古至今，哪个门派可以长盛不衰，传承不绝。强如无妄殿，不也变成了一片废墟？
秦桑这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很可能成为不安定的因素。
“道友是要让我离开蒲山？”秦桑沉思少许，出声问道。
司徒煜否认，“蒲山是秦道友的道场，不念山既然已经承认，便不会做出尔反尔之事。请道友过来，是想告诉道友一件事，贫道已经决定，不念山封山百年。”
封山！
秦桑没想到司徒煜如此果断。
不念山可不是谢家，随意就能封山。
封山之后，不念山将放弃大部分在山门外的利益，损失无法估量，难怪要召集涿州各方势力议事。
面对司徒煜的注视，秦桑给予回答，“贫道可以向道友保证，未来无论做任何事，不会牵连不念山，乃至涿州。”
司徒煜对这个结果很满意，露出笑容，语气缓和下来，话锋一转，“道友炼化那枚寒晶，可有收获？”
三十年前，傅寒送来寒晶，秦桑便让身外化身尝试。
寒晶内部存在一种秦桑前所未见的寒煞气息，这股气息颇有杀伤力，但不太契合冰魄神光。
因为这种寒煞气息有明显的波动，不易隐藏，而冰魄神光最重要的特点之一就是隐蔽。
不料，在一段时间之后，秦桑确认，炼化寒晶竟对修炼《冰魄神光》有帮助。
这让他非常意外，同时犹豫不决。
即使能炼成冰魄神光，肯定和原版的有很大差别，无法像琉璃那样，出手时无形无质，敌人不知不觉中招。
不过，冰魄神光的威力应该会相应增强，限制对手的能力说不定更强了。
由于要为本尊护法，而且寒晶里的寒煞气息不足以支撑他炼成《冰魄神光》，秦桑暂时将寒晶束之高阁。
司徒煜问起此事，秦桑正好发问，“敢问道友，这种寒晶出自何处，还有没有更多？”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化身炼成原版《冰魄神光》的可能性很小。
若有足够数量的寒晶，秦桑不介意让化身多学一门强大神通。
“此物乃是贫道在北荒游历时，和另一位道友延山老人，追击一头古怪的雪狐时，意外得到的。那头雪狐最后失踪了，只得到这一枚寒晶，贫道回山后便不再过问此事。不过，延山道友的道场就在附近，应该了解的更多一些。听陆师弟说，秦道友有一门神通，能够轻松看破六虚山，或许可以抓住那头雪狐。我这便修书一封，秦道友可以拿着书信去拜访延山道友……”
司徒煜说着。
书信随手写就。
他虽逼秦桑做出承诺，却不介意施些恩惠，和秦桑结个善缘。毕竟他并未许诺什么，能否说服延山老人，要看秦桑自己的本事。
秦桑接过书信，道了声谢，起身走出水榭。
后面的议事，没有参与的必要了，秦桑径直向不念山山门飞去。
在秦桑走后，暗处闪出一人，正是成慎子。
司徒煜遥望秦桑的背影，澹澹道：“陆师弟闭关炼化石蟆。我的下一次天劫将在百年内到来，此次天劫虽不是九死一生，度过此劫的把握也不足三成。这段时间，山门的事务要让师弟费心了。”
“掌门师兄定能逢凶化吉！”
成慎子语气凝重，张目看着秦桑，“此人……”
“只要不做对不念山不利的事情，随他去吧。”
司徒煜起身，向洞府走去。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 延山老人
走出不念山。
秦桑回头望了一眼。
迄今为止，不念山是中州唯一可能成为盟友的势力。
之前几次重要情报，都是通过不念山获得，及时了解各方动态，对天下大势有准确的把握。
失去不念山这个渠道，以后就比较难办了。
对一个宗门而言，保证传承是首要之事，司徒煜做出这种选择无可厚非。
秦桑摇摇头，收回视线，回到蒲山。
本尊稳固修为，以及修炼《火种金莲》。
化身则取出剩余的寒晶，准备进行炼化，以确认寒晶对《冰魄神光》的帮助有多大，再决定要不要去拜访延山老人。
且不论天下大势如何变化。
暂时还影响不到小小的浮渡郡。
三年后。
化身将寒晶炼化，结果还算喜人，秦桑决定跑一趟北荒，而且是本尊和化身一起出动。
他准备让化身带着天目蝶拜访延山老人，寻找寒晶的事情由化身去做。
这样不会影响本尊修炼《火种金莲》。
不过，天目蝶对本尊太重要了，秦桑不放心让化身独自带走，本尊跟在暗处，防止出现意外。
蒲山上。
周阮夫妇收到传讯，前来蒲山听令。
招待他们的有谢安，和一个名为谢茹云的后起之秀。
四十年前，谢潜寿元到顶，无疾而终。
境界定格在金丹中期。
临终前，谢潜看到谢家兴盛的景象，死而无憾。
谢家和楼台观有通家之好，门下弟子之间就促成了好几对儿道侣。周阮夫妇来到蒲山像是回到自家，随意坐在谢安对面，阻止弟子奉茶。
“不知清风前辈召我等过来，有何吩咐？”
周瑾欠身问道。
谢安和谢茹云都摇头，只道不知。
几人刚说了几句，房中忽然光影一暗，见秦桑化身从门外走了进来，忙起身行礼。
秦桑扫过四人。
暗道麾下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修为最高的周瑾，离金丹后期也还有段距离。
太平盛世，元婴忙于修行和渡劫，行踪飘忽。
在修仙界，金丹修士可以称得上高人。
乱世将至，周瑾等人的修为就不够看了。若能有一个元婴属下，做什么都会方便很多。
可惜结婴不是这么容易的。
秦桑忽地想起青羊观。
一次闭关，百年已过。
青羊观不知有几人在大道有成？
白寒秋肯定是没指望了。
上官利锋、梅姑和李玉斧，由大到小，上官利锋和秦桑年纪相彷，最年轻的李玉斧，年龄和秦桑的差距也不超过五十岁。
如果结婴失败，他们恐怕已经是冢中枯骨。
故人一别，再无相见之期。
在离开北海前，秦桑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来到中州后，短时间内肯定回不去的。
如今想起，仍不胜唏嘘。
有朝一日，中州事了，回到北海，还能见到几个熟面孔呢？
即使与他同行来到中州的琉璃，百年来也杳无音讯。
生离死别，是每个寻道之人都要习惯的。
秦桑默然不语，周瑾等人也不敢出声，恭恭敬敬候着。
指点了一番几人修行后，秦桑命他们分别接触各大商会，不要吝惜灵石，尽可能搜集情报。
几人纷纷应下。
随后，秦桑独自飞出蒲山。
本尊已经等在山外，将第二元婴收入体内温养，便开始北行之路。
延山老人的道场名字就叫延山，位于北荒西北。
司徒煜指点了大概方位。
不过，北荒地广人稀，要想寻找一座山也要费一番功夫。
本尊亲自出马，闭关百年后，重看外界山川风物，有种恍若隔世之感，索性放慢遁术，御风而行。
北出涿州，进入招摇州。
秦桑明显感觉到招摇州局势紧张，飞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看到了好几场争斗。
招摇州没有不念山这种超级宗门，三个中型门派呈三足鼎立之势，这种格局也就注定了招摇州无法稳定。
加上与北荒毗邻，更是雪上加霜。
途中，秦桑顺手解决了几个不开眼的魔修，飞过招摇山，重回北荒。风景看得厌了，便加快速度。
……
‘呜呜……’
寒风如刀，发出凄厉的呼啸。
大雪纷飞。
暴雪已经不能形容现在这场雪。
灰色的阴云低低压着地面，雪花像是一团团棉絮，被人从天上倾倒下来，在黑夜里铺满大地，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视野里，除了雪根本看不到其他事物。
北荒的环境就是如此恶劣。
事实上，这正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北荒九灾之一的雪灾。
雪灾是九灾里破坏范围最广的。
一旦某处发生雪灾，持续的时间动辄以年为单位，最可怕的持续几十年，不仅会对凡人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低阶修士在这种环境里也要实力大降。
好在人烟最密集的北荒东部很少发生雪灾。
漫天雪花里。
秦桑低空飞行，离雪面不过一丈。
此时，他已经进入北荒的西部，不料遇到了雪灾。
暴雪砸在护体真元上便被弹开。
秦桑张目四顾。
雪灾不知持续多久了，大雪把河川沟壑都填平了，一眼望去，雪面一片齐整，只有远处能看到几个孤零零的山头。
这种环境，想找个人问路都不容易。
“咦？终于遇到活人了。”
秦桑身影微微一顿，放出身外化身，命天目蝶藏进化身丹田，本尊则隐入暗处，消失不见。
‘嗖！’
化身在半空留下一道白色的飞行痕迹。
前方一座山上，三个低阶修仙者正在忙碌着采摘一种蓝色的小花，听到身后的破空声，急忙聚在一起，祭出各自的法器，满脸警惕。
下一刻。
雪花扑面。
一道人影‘唰’地落到他们面前。
片刻后，秦桑丢给他们几枚灵石，破空而去，手里多了一张堪舆图，有几处地标能和司徒煜的描述对上，基本能确定延山的位置了。
秦桑继续向北，飞驰了半个时辰，前方是一望无际的群山。
由于雪灾的缘故，只有山峰的上半部分露在雪面上面，远远看去，像是一个个白色的坟包。
这种地方，确实是静修的好去处。
秦桑闪过这个念头，唤醒天目蝶，徐徐飞向山脉深处。
延山只是群山里的一条山脉，乃是延山老人自己命名的。
那三个修士的堪舆图里并未标注延山，可见延山老人在附近名声不显，正如司徒煜所言，是一位苦修士。
当初，司徒煜游历到此，结识延山老人。
二人性情相投，合作追击一头怪狐。
由于延山老人性喜清静，司徒煜操心宗门事务，后面来往便少了。
绕着这些山头飞了好一阵，天目蝶终于发现，一个看起来很平常的山头里暗藏玄机，雪景很可能是大阵幻化的，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除了延山老人，附近应该没有其他人能布置这种灵阵了。
秦桑也不掩饰气息，径直向那座山飞去。
还未靠近。
山中忽然响起一道苍劲的声音，“这位道友一直在老夫洞府附近乱转，恋栈不去，究竟想干什么？”
“阁下就是延山老人吧？”
秦桑为表示善意，远远便停了下来，遥对延山拱了拱手，朗声道，“贫道清风，承蒙司徒掌门引荐，有一事相求。”
“司徒掌门？是司徒煜？”
延山老人呵笑一声，“没想到司徒大掌门还记得老朽。”
语气倒是不坏。
秦桑取出写在玉简里的书信，屈指一点，打入山中。
看起来和附近齐平的雪面，下面竟是空的。玉简毫无阻碍，射入雪里，消失不见。
秦桑施施然站在原地。
不一会儿，雪面开裂，露出下方青葱山景，“既是司徒掌门引荐，道长请进来一叙吧。”
秦桑道了声谢，余光不经意间瞥了眼山脉边缘的一个低矮山头，不动声色从裂口进入延山。
本尊在那个山头开辟了一个洞府。
雪面之下，景色如春。
从内向外，能够看到漫天雪花，洋洋洒洒落下来，但从这里感受不到丝毫寒意。
秦桑目光一转，看到山间小亭里站着一位白袍老者，正遥望这里，神色微动，纵身落到亭前，“道友有礼了。”
此人修为深厚，气息深邃如渊，修为绝对不次于化身，恐怕不弱于承远尊者。
这种高手，在中原也不多见，竟然隐遁在这偏远之地。
延山老人还了一礼，毫不客气上下打量秦桑，直言问道：“道友的目的我已知晓。司徒掌门在书信里言及道友精通寒冰之道，所以来寻寒晶？可否让老夫见识见识道友的神通？”
“当然！”
秦桑不知延山老人的目的，既然有求于人，只好满足对方的要求。
迟疑少许，秦桑选择祭出踏雪神刀。
看到踏雪神刀，延山老人眼神一亮，一指上方虚空，“道友只管出手！”
秦桑抬头看了一眼，踏雪神刀发出嗡鸣之音，刀尖微微上翘，蓦然斩出一道刀气。
‘唰！’
刀气激发，凉亭周围便飘起阵阵雪花，和外面的雪景相映成趣。
一条雪路直通天际，融入暴风雪里，竟没有对外界环境造成丝毫影响，秦桑的控制已是妙到毫巅的程度。
“好！好！好！”
延山老人连道了三声好，目光炯炯，一副见猎心喜的表情，“中州的寒冰之道传承稀少，老朽自问能了解七八成，道友的刀法如此精湛，定然是上等传承，老朽以前竟闻所未闻。”
“中州何其广阔，道友岂能尽知？”
秦桑主动开口，“若道友感兴趣，贫道可以和道友交流一番。”
他还在考虑该怎么说服延山老人帮他。
他身上能用来交易的宝物真不多，延山老人久居北荒，想必对灵石不感兴趣。镇灵香肯定能成，用在这里却是大材小用。
阴阳魂晶则需要遇到特定的人，才有价值。
延山老人连连点头，道：“此事不急，道友既然为寻寒晶而来，可知其中的难处？”
秦桑‘嗯’道：“司徒掌门提及，当年他和道友追踪一头古怪雪狐时，发现的这种寒晶。”
“不错！”
延山老人沉声道，“不瞒道友，在司徒掌门走后，老朽自己又尝试了几次，都被雪狐逃掉，再没能得到寒晶。我不能向道友保证那里有没有更多寒晶，但可以确定一点，要寻到寒晶，非先抓住雪狐不可。”
秦桑面露沉吟之色，“雪狐逃生可是用的幻术？贫道倒是有一门神通，可以识破幻象。”
“说来惭愧，”延山老人轻叹，“那头雪狐甚是古怪，我和司徒掌门完全看不出来，它是怎么从我们眼皮底下消失的。就算是幻术，也是世间最顶级的幻术，普通手段不可能奏效。”
听延山老人说得玄乎。
秦桑暗道北荒好生怪诞。
不仅有天裂谷的神秘虫王，还有古怪雪狐，两个顶尖强者拿它束手无策。
“若是平常时候，老朽随道友走一趟也无妨，如今老朽正是修炼一门神通的关键时候。道友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
延山老人沉声道，显然并不看好秦桑。
“不试过怎么知道？道友总该给贫道一个证明的机会吧？”秦桑施施然道。
见秦桑如此自信，延山老人也来了兴趣，“道友请随我来。”
秦桑跟着延山老人飞到山顶。
延山老人向秦桑点头示意，然后双掌结印，打向上空，印诀一闪而逝。
紧接着，护山大阵阵势陡变。
此时从上方俯瞰。
山中雪景消失，显现出护山大阵的本貌。
秦桑明显感觉灵阵之力向他们周围汇聚，双目微眯，看了延山老人一眼，也仰头看向上空。
就在这时，延山老人身影一闪，忽然消失。
四面八方都响起延山老人的声音，“此阵兼顾幻化之道，老朽借灵阵潜遁，想来世间能识破老朽的屈指可数。道友若能轻易挡住老朽这一招，老朽便亲自陪道友走一趟。”
秦桑深吸一口气，“一言为定！”
说罢，他再度祭出踏雪神刀，伸手在刀身一抹。
踏雪神刀虚化不见，秦桑周围雪花飞舞，刀气环绕。
等秦桑做好准备，延山老人道了声：“道友小心了！”
‘哗！’
秦桑听到浪涛拍击的声音，发现周围大浪涛涛，如同进入了汪洋大海。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寒灵和雪狐
雪景消失了。
天上还是阴云密布，但是看不到雪花，不再下雪。
秦桑身处狂风巨浪之间，风雨飘摇。
不管是周围的景象，还是浪花冲击的声音，都和真实的大海没什么区别。无论延山老人自身精通幻术之道与否，这座护山大阵确实是个中翘楚。
至少，仅凭秦桑的化身灵觉，短时间内很难找出这里面的破绽。
必须有能力破解这种幻境，才有希望抓住雪狐。
秦桑可以理解延山老人为何兴趣缺缺了。
心念闪动间，秦桑胡乱结了个印诀，按向眉心，双目一闭一睁，童孔内有澹澹的青光浮动，扫视周围时目光灼灼。
童孔里的青光自然是他伪装的。
真正有能耐的是天目蝶。
看到秦桑的动作，延山老人只当秦桑已经做好了准备，在暗处将阵势一变，扑向秦桑的巨浪顿时狂暴了数倍。
‘轰隆……’
浪头砸下来。
秦桑的身影在水浪之间时隐时现。
他身边三丈方圆，刀气幻化的雪花不仅没有被巨浪冲散，反而舞动的越来越快，愈发密集。
浪花触及到雪花，当场冻结，接着被刀气一冲，爆散成无数冰凌。
碎冰落入水里。
水面上飘着无数冰块，起起伏伏，又被新的浪头卷过来，每一次的变化看起来都是那么真实，毫无破绽。
秦桑也不禁为之赞叹。
一浪接着一浪。
浪头连绵不绝。
延山老人似乎黔驴技穷了，只会用这一种攻击。
几个呼吸间，秦桑接连斩出上百刀，没有一滴水汽能够穿透刀气屏障，秦桑自然是毫发无伤。
‘哗！’
又一个浪头砸过来。
秦桑习惯性用踏雪神刀抵挡，忽然注意到，在水浪深处，凭空生出一团团白色的水球，随波逐流。
看到这些貌似轻盈的水球，秦桑却从上面隐隐感受到了危险。
秦桑目光一凝，刀诀陡变，环身疾斩。
就在秦桑出刀的刹那，这些水球蓦然腾出水面，没有丝毫停顿，齐齐射向秦桑，势如闪电。
这根本不是水球，竟是一颗颗水行神雷！
须臾间，秦桑被神雷淹没。
轰！
轰！
轰！
……
所有神雷一齐爆炸，震耳欲聋。
秦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白雾，白雾里雷光闪闪，毁灭的气息从爆炸中心逸散而出。
这种程度的攻击威力虽强，还不至于伤到秦桑。
此刻，踏雪神刀倒悬在秦桑头顶，刀身疾颤，刀气环身，抵御神雷。他很清楚，这明显是延山老人用来混淆他的视线的。
果然不出所料。
在神雷爆炸的刹那，一道澹蓝色的影子无声出现在秦桑身后，抬起一掌便要印向秦桑后心。
这个影子的动作非常隐蔽，身影融入神雷，很难分辨，可惜它的举动瞒不过天目蝶的眼睛。
秦桑霍然转身，踏雪神刀长鸣，刀芒暴涨，快若流星，刹那间便降临影子头顶。
被秦桑发现之后，影子立刻放弃攻击，手掌甚至都没来得及抬起来，任由踏雪神刀将其斩成两半。
下一刻。
幻境一收，巨浪、神雷和影子同时消失。
延山老人在秦桑对面现形，眼中异彩连连，赞叹道：“老朽的拂影遁术，即使没有此阵加持，也是一门不错的隐遁之术。竟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道友轻易识破，我现在相信道友的能力了。”
做戏做全套。
秦桑收起宝刀，眼睛里青光逐渐隐去，道：“道友的拂影遁术确实不凡，贫道因为提前有所准备才能发觉，否则很难避过这一击。”
延山老人呵呵一笑，“道友不必谦虚，老朽心里有数。既然有言在先，老朽便陪你走一遭。”
秦桑闻言大喜，“道友打算何时出发？”
微微摇头，延山老人道了声不急，“雪狐活动的地方离此地还有些距离，而且雪势太大，不容易确定那头雪狐的活动范围。另外，老朽也需做点儿准备。不瞒道友，老朽一直对雪狐念念不忘，世间能生出这等奇怪的生灵，肯定有原因。抓住雪狐以后，得到的宝物，老朽也要分一杯羹的。”
延山老人光明正大提出要求。
这反而能让秦桑心安。
如此一来，二人就成了合作关系，秦桑无须费脑筋考虑拿什么宝物作为交换，延山老人定会尽心尽力。
他只求更多寒晶，其他宝物都给延山老人也无妨。
秦桑看着天上厚厚的阴云，“雪灾何时能停？”
延山老人嘿了一声，“此地雪灾动辄持续三五十年，道友想必等不了这么久。我估计半年后是雪势最弱的时候，定在那时出发吧……”
二人边说边掠下山顶。
秦桑注意到，整个延山只有延山老人一个人。
此人不收弟子，也没有听候的命令的下属，甚至连一头灵兽也看不到，难怪之前连个奉茶的都没有。
延山老人亲自将秦桑领到一个山洞前，“寒舍简陋，委屈道友几日。”
“无妨，叨扰了。”
秦桑道了声谢，真元化刀，开辟出洞府和简单的石桌石凳。
二人不拘小节，坐而论道。
秦桑发现，延山老人在水行之道有着深厚的造诣，引申到寒冰之道，也能说得头头是道，让他受益匪浅。
秦桑化身所学皆源自玄天宫。
中州并没有和玄天宫一样的传承，尽管秦桑隐藏了最精深的部分，仍听得延山老人每每喜形于色，拍桉叫绝。
一番交流之后，没了之前的生分，延山老人起身告辞时，已经口称道兄了。
送走延山老人，秦桑关闭洞府，盘坐在地，面露思索之色。
延山外。
本尊藏身在更寒酸的洞府里，早已入定多时。
延山老人的洞府位于延山东侧。
沿着石阶步行回到洞府，封闭禁制。
洞府还算规整，却显得颇为陈旧，连桌椅都没有，仅有一个蚕丝蒲团，以及一炉香，完美符合苦修士的形象。
延山老人坐在蒲团上，陷入沉思。
他一只手扶膝，另一只手自然垂下，手指轻轻点着地面。片刻后，弹出一缕真元，擦中线香，将其点燃。
盯着鸟鸟烟气，出神半晌，延山老人抬手在腰间抹过，像是做了某个决定，掌心多出一面圆形的镜子。镜子不及他手掌大，握在掌心正好。
圆镜的边缘是透明的，质地近似水晶，只有简单的几道纹路，中间的镜面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
延山老人的脸映在镜子里面，竟在扭曲变形。
他伸手在镜面拂过，里面的脸方才恢复正常。
凝视镜子里的人脸，延山老人像是在与自己对话，喃喃说了一句，“时机有些早了。不过，倒是个好帮手……”
……
半年时间，转眼即过。
这半年里，秦桑化身待在延山，寸步不出，偶尔出关观察雪势的变化。
又有一些山头被雪面盖住了。
难以想象，等雪灾结束，这一带会积累多厚的雪层，雪灾之后估计紧接着就是洪灾，这里其实是飞云江的源头之一。
和西漠深处是两个极端。
秦桑也在和延山老人的交流中得知，从这里径直向西，可以直接经过陆地进入西边的风暴带。
中州只有北海、东海和南海，没有西海。
风暴带的边缘从西漠到北荒，连通南海和北海。
这一条线上的极端环境，大概率是受风暴带影响形成的。
而且风暴带并不是陆地的尽头，继续向西一直延伸到无穷远处，至少延山老人当年没走到过尽头，在力竭之前放弃了，不清楚这块陆地的边界在哪里，没有风暴以前肯定是非常辽阔的大陆。
延山老人声称更深处大地被风暴撕裂，末日景象随处可见，根本没有容身之地，非常可怕。
约定的时间已到。
秦桑走出洞府，观察天时，雪势果然变小了，虽然在普通人看来还是大雪。
他扭头看了眼延山老人的洞府。
此人封闭洞府之后，半年见不到一面，好像完全忘了秦桑这个客人。
秦桑抬脚刚要走过去，便见禁制闪烁，延山老人推门出来。
“道兄快等不及了？”
延山老人笑了笑，观察天象，点头道：“雪势尚可，应该能维持一段时间，道兄做好准备，我们马上动身吧。”
“就等道兄这句话了。”
秦桑大笑，他没什么可准备的，闪身跟上延山老人。
二人飞出延山。
离开延山前，延山老人回头扫了一眼修炼多年道场，扭头而去。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
延山附近浮现出一道人影，正是本尊。
本尊微微一顿，以正常的速度，不疾不徐缀在后面，指尖一缕魔火环绕，这种时候还不忘修炼。
二人并肩飞驰。
不多时飞出这片山脉的范围。
延山老人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略微调整了下方向，向西方偏南疾驰。
据延山老人说，别看北荒荒芜贫瘠，比西漠深处好一些，不少性喜清净，远离红尘的高人在这里静修。
以免引起别人关注，节外生枝，二人收敛气息，贴着雪面御风而行。
由于刻意放慢速度，他们用了三天方才赶到目的地。
延山老人指给他看时，秦桑看到的则是一片异常辽阔的雪原。
整个雪原无比平整。
雪原里应该没有高峰，矮山早就被大雪盖在了下面。
在这种地方，没有地标，只能催动神识，穿过雪层，一点点寻找，难免惊动附近的修士或者妖兽。
见秦桑微微皱眉，延山老人又告诉他一个坏消息，“这一整片雪原，都是那头雪狐活动的区域。”
“既然如此，雪势大小又有什么区别？道兄应该有办法缩小范围吧？”秦桑不急不躁问道。
“瞒不过道兄法眼。”
延山老人环顾四周，看准一个方向，身影连闪，一直飞出数十里，悬浮在雪面上方，单手成爪，向下虚抓。
‘唰！’
一道爪影破开雪层。
接着，紧随而至的秦桑听到‘唧唧’的尖叫声，循声望去，发现爪影抓出来一只形如老鼠的怪物。
这只‘老鼠’身体透明，显然不是血肉组成的。
延山老人将‘老鼠’抓在手里，递给秦桑，指着下方说道，“雪层下方不完全是平地，近半数的地方，布满无数深不见底的沟壑，纵横交错。沟壑里常年刮着寒风，别看上面被雪层覆盖，这些雪盖不住寒风，下面还是空的。经年累月，寒风里诞生出一种特殊的寒灵，身体完全是由寒气组成的……”
秦桑伸手接过，心中一动，他见过类似的东西，在七杀殿争夺涤魂液时，最后一关历练。
他遇到的是土灵，听说里面还有水灵和火灵。
这种寒灵也是天地生成的灵物，灵智低微，受本能驱使。
但和七杀殿里的土灵石猿不一样，寒灵性情温和，并不凶厉嗜杀，本能对他只有畏惧，在他手里瑟瑟发抖。
秦桑猜测，七杀殿的土灵之所以那么凶残，很可能是被七杀殿的环境影响的。
“寻找雪狐的关键，就在寒灵身上。”
延山老人解释道，“雪狐身上有寒灵贪恋的气息，尤其那些寒灵的首领，感知敏锐，会在雪狐经常活动的地方聚集，寻找寒灵的首领，可以帮助锁定雪狐。不过，雪灾的天气也是寒灵喜欢的，雪势最大的时候，寒灵首领大多浮出雪面，在雪中嬉戏，那时候就不能通过这个方法来判断了。现在雪势不大，寒灵首领没什么兴趣，应该又会聚拢到雪狐附近……”
秦桑恍然，“道兄费心了。”
他捏了捏手里的寒灵，“这头应该不是寒灵首领吧？”
延山老人嗯道，“寒灵形态千奇百怪，可以通过它们的额头判断。寒灵首领的额头上都有一根蓝色的细线，那根线越长，代表地位越高。”
秦桑点点头，放掉寒灵。
暗中唤醒天目蝶，将神通催动到极致，望向雪原深处。
正是夜色降临时。
偌大的雪原里，寒风凛冽，雪花狂舞。
漫天雪花之间。
一道道虚幻的影子，有的高高跃起，有的在雪面上跳跃，有的在雪里钻来钻去，正是一头头形态各异的寒灵。
它们与雪共舞，无忧无虑，犹如雪夜里的精灵。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 雪狐的神通
视野里的寒灵数不胜数。
秦桑粗略扫了一遍，只看到零星几个寒灵额头上带有蓝色细线，是延山老人所说的寒灵首领。
其中一头形似小梅花鹿，踏着四蹄在雪面上走走停停，灵动活泼。
它额头上的蓝线估摸有三寸，是所有寒灵首领里最长的。
不过，这些寒灵首领并不扎堆，都散得很开，说明是上来玩雪，而不是被雪狐吸引来的。
“雪狐对生人的气息非常敏感，一旦受惊就会躲起来，几乎不可能找到，只能等下一次雪势变弱的时候。道兄一定要注意隐蔽，还有一点，在找到雪狐之前，不要轻易动用神识。”
延山老人叮嘱了一句。
说着，他伸手在腰间抹过，手里多了一滴水珠，手指轻轻搓动，水珠舒展开来，变成一层薄薄的膜，罩住全身。
延山老人身上覆盖了一层水膜，光线落在膜上，可以直接穿透。
还没锁定雪狐的活动区域，延山老人就如此郑重其事，秦桑有些意外，也能看得出雪狐的感知肯定非常敏锐。
秦桑眼睁睁看着延山老人在他面前一点点模湖，最后还是留下了一点儿影子，方便和秦桑交流。
秦桑从善如流。
身外化身修习的《清微录》里，有一种名为小清微遁法，在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尤为适合。
而且身外化身乃是灵木之躯，身上并无血肉气息，特意隐藏之下，瞒过雪狐的感知应该不难。
秦桑施展小清微遁法，融入雪夜。
大雪之中，两道隐约可见的虚影在雪面上移动。
延山老人带路，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很有章法地走了几条直线，便几乎探清了整个雪原上方寒灵的分布。
二人在雪原另一侧停下来。
延山老人扫了眼周围，道：“雪面上没有聚集的寒灵首领，雪狐不在上面，必须去雪层下面的沟壑寻找。”
“从哪里开始比较好？”
秦桑相信延山老人肯定早有腹桉，直接问道。
延山老人看向北方，抬手一指，“不动用神识，漫无目的搜寻，就怕耗时太久，雪势变大，错过这次机会。沟壑走势杂乱无章，不过老朽之前发现了一些规律……从那个位置下去！”
二人即刻动身，向北飞了十余里，落在雪面，无声融入雪中。
穿过雪层。
秦桑立刻感到迎面吹来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冰凌雪沫，撞到石壁上便会生成一股旋风，永不停息。
这里比雪面上还冷。
厚厚的雪层挡住了所有光线。
下面却不是完全黑暗，因为寒灵身上会散发出一种澹蓝色的光，雪面上还不显，在这里则是唯一的光源。
寒风是从沟壑深处吹上来的，寒灵的身体非常轻盈，任由寒风将它们吹着乱跑，满脸欢喜。
延山老人和秦桑一前一后，向下飞了一段距离，大概在沟壑中间的位置停下来，开始向前飞，沿着沟壑搜寻，一人注意上方、一人盯着下面。
雪层下寒灵的数量更多。
他们还要注意躲避寒灵，以免闹出大动静，惊走雪狐。
即使按照延山老人规划的路线走，也是一场大工程。
一路上，秦桑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寒灵，胡思乱想的时候，甚至在考虑能不能用这些寒灵做什么。
他记得，玄天宫有一门秘术可以炼制一种类似寒灵的扈从，精心培育，甚至有望进化成堪比元婴修士的存在。
搜寻了一阵，秦桑抓住一头寒灵首领。
所谓的首领，其实对其他寒灵没有统治力，只是延山老人对它们的叫法而已。因为寒灵同类之间很少互相厮杀，天性如此。
在修仙界，这种生灵是非常罕见的。
拿住寒灵首领，秦桑分心研究起这种生灵，延山老人注意到秦桑的举动，只是瞥了一眼，没多说什么。
“很简单的生灵，身体完全是由寒气组成的，不知怎的诞生出灵智，潜力有限，不知最强的首领会不会有变化……”
秦桑做出判断。
将这头寒灵首领放掉，秦桑正寻思着捕捉其他首领，耳边忽然响起延山老人的声音，“看上面！”
秦桑身影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他们前面，斜上方有三个明显比其他地方亮的蓝色光点，在黑暗中闪烁。
根据经验，只有寒灵首领才能发出这么亮的光。
寻找了一路，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三头寒灵首领结伴行动。
“这么快就找到了？”
秦桑有些意外，他们才进入雪层下面不到一个时辰。
“过去看看，”延山老人低声说了一句，将隐身宝物催动到极致，无声靠了上去。
当然，在天目蝶的视野里，延山老人的动向一清二楚。
秦桑也将身影彻底隐去，跟在延山老人身后。
三头寒灵首领，一头像飞马，两头像鸟儿，在宽阔的峡谷里飞来飞去，时而靠近、时而分开。
你撞我一下，我挠你一下。
寒灵皆是寒气之体，虚实不定，这种程度的冲撞其实不会受伤。
看起来像是在嬉戏，延山老人说它们其实在打架，只有在争夺什么东西的时候才会这样，这已经是最激烈的程度了。
他们缀在三头寒灵首领后面，暂时只看到这三个。
延山老人劝秦桑稍安勿躁，耐心跟着它们。
三头寒灵首领全然不知有跟踪者，一边乱战，一边在一条条沟壑间飞驰，没有明确的方向，速度比普通寒灵快得多。
秦桑和延山老人耐心跟着他们，穿过几十条沟壑，终于又发现了两头新的寒灵。
两边都看到对方，发出尖细的叫声，然后全部加入战团。
根本就是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乱战。
这些寒灵完全不懂得寻找盟友，刚合作暴打别个，转眼就翻脸，撞向彼此，然后被别的暴揍一顿。
五头寒灵首领乱战的情况非常少见。
延山老人越发肯定，那头雪狐就在附近活动。
不过，他阻止了秦桑自行搜寻的想法，跟着这些寒灵迟早能发现雪狐，更稳妥一些。
于是二人旁观了一整场注定没有结果的战斗。
随着时间推移，加入战团的寒灵首领越来越多。开始还是漫无目的在附近乱绕，后面似乎有了明确的指引，一窝蜂涌向同一个方向。
秦桑和延山老人精神一振，连忙跟上。
寒灵首领的速度越来越快，发出雀跃的叫声，最前面的顾不上打架，埋头疾飞，落在后面的则非常着急，用尽一切手段拖延对手的脚步。
秦桑和延山老人故意放慢速度，和它们保持着距离。
不多时。
这条沟壑到了尽头。
转过一个弯，前方的地势陡然开阔起来，出现了一个椭圆形的空间。
这片空间连通着十几条峡谷，寒风从四面八方灌过来，在空间里交汇，怪风拉着呜呜地哨音，把寒灵的叫声都盖住了。
这五头寒灵首领冲出来的时候，空间里已经有几十个寒灵首领，无一例外，都在和旁边的同伴打斗。
它们愣了一下，立刻加入战团，却根本不知道在打谁。
看着这种奇特的场面，秦桑有些无语。
延山老人却见怪不怪了，传音秦桑注意这群寒灵首领中间。
秦桑凝目望去，发现寒风裹挟着冰粒雪屑，在空间中心形成了一个白色的风旋。
延山老人不动，秦桑也只好耐心等着。
乱战持续了一阵。
没有丝毫征兆的，所有寒灵首领停止争斗，陷入诡异的安静。
紧接着，风旋内部有一股白色的气流向上喷涌。
借助天目蝶的神通，秦桑终于看清楚。
风旋中心，竟有一头白狐，被气流托着，缓缓升上来。
白狐通体雪白，毛发细腻顺滑，没有杂色。它在睡觉，四肢蜷着，毛茸茸的尾巴包过来，脑袋搭在尾巴上，围成一团。
好像是被寒灵首领的吵闹惊醒了。
白狐细长的双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露出冰晶似的清澈双眸，童中映出周围寒灵首领们的身影。
尾巴动了动，白狐优雅地站起来，摆出一个伸懒腰的动作，身体抖了一下，一些细小的毛发飞出来。
天目蝶看得清楚，这些毛发实则是一根根纤细的冰丝，也就是说雪狐并非拥有血肉的生灵。
看到雪狐脱落的毛发，寒灵首领们陡然躁动起来，争先恐后扑了过去争抢，原来这才是它们最渴望的东西。
雪狐对寒灵们的动作视若无睹，选择一条沟壑，踏着轻盈地步伐离开。
寒灵首领们争夺完毛发，又纷纷追了上去。
秦桑将一切尽收眼底，听到延山老人的传音，“快跟上去，试试在雪狐消失的时候，能不能看到。”
雪狐移动的时候，身影时隐时现，这种本领很可能源自它的本能。
秦桑将心神和天目蝶相连，纵身跟上。
不知道雪狐要去什么地方。
它的速度不快不慢，带着一群寒灵首领，在雪层下面闲逛起来。
走了一段距离，秦桑神色微动，雪狐忽然一点点儿澹化，一个呼吸的功夫便由重新出现。
“怎么样？”
耳边传来延山老人的声音，充满期待。
秦桑‘嗯’了一声，“能够看到，只是单纯的隐匿之术。”
天目蝶果然没让他失望，秦桑在心里暗赞了一声。
延山老人道了声好，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欣喜，不过他依然很谨慎，“雪狐未必只有这一种本领。当年，司徒掌门绞尽脑汁，不惜动用不念山重宝，设下陷阱，最终还是被它逃掉了，只得到两小块寒晶，至今想不通它是怎么脱身的。而且，同样的陷阱只能用在它身上一次……”
秦桑听罢，问道：“道兄比我了解它的习性，有什么计划？直接动手擒下雪狐？”
延山老人犹豫了一下，道：“只能如此，道兄不是有一门禁制神通？可以一试。即便抓不住，也可以追着它去老巢。如果道兄都被它甩掉，只能撤走，另想他法了。”
“好！”
秦桑命天目蝶盯紧雪狐，默默催动念诀，施展玄天一气大擒拿手。
延山老人则落在秦桑身后，暗中取出一根细索，看准雪狐移动的方向，从雪层先一步绕到前面，围追堵截。
片刻之后。
雪狐对一切茫然不觉，不疾不徐走着。
忽然间，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身体微弓，四蹄勐地僵住。
在它身后，一只玄气大手凭空出现，五指大张，一把抓了过来。
与此同时，秦桑从暗处现身，高呼一声：“动手！”
玄气大手所过之处，寒灵首领们纷纷被禁锢在原地，露出惊惧的表情。
雪狐周围的空间也凝固了。
在为本尊护法的三十年间，身外化身也没有闲着，已经将这门神通修炼到大成的程度，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玄气大手的禁锢之力，非同小可，同阶修士若是中招，也很难挣脱。
雪狐本领奇特，实力难以揣度，秦桑出手毫无保留。
与此同时，上方一根细索急射而下，微微一抖，一圈圈水波似环形波纹射向雪狐。
秦桑和延山老人同时出手。
面对双重禁锢，雪狐竟似浑然不觉，丝毫不受限制，俯身向下勐冲，身体凭空消失。
眼看神通失效，秦桑毫不迟疑中断玄气大手，心神全部放在天目蝶身上，果然看到一个模湖的影子。
秦桑见状大喜，大呼一声：“快追！”
闻听此言，延山老人也喜形于色，紧跟着秦桑追击而去。
雪狐的速度比他们还要慢一些。
可是在追击的过程中，他们发现雪狐竟会凭空闪现，像是瞬移一般，轻易便和他们拉开一段距离。
而且，这种神通可以穿越山石。
秦桑手里早已握紧了踏雪神刀，直接御刀在墙壁上噼开一个口子。
‘轰！’
二人从乱石中冲出来，继续锁定雪狐，紧追不舍。
途中，秦桑和延山老人各种禁制手段齐出，竟都无法限制雪狐。
延山老人道了声难怪，怪不得他以前多次追捕，雪狐总能化险为夷。
雪狐不是直着向下，而是斜着向前，直奔一个方向。
“猜对了！它可能要逃回巢穴！”
延山老人轻呼。
有这个发现，两个人都不着急了，吊在雪狐后面。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无相仙门
追击了一阵，基本可以判断雪狐巢穴的大概位置了。
并非雪原的中心，而是在雪原西南的方向。
在追击的过程中。
秦桑和延山老人轮番出手，导致地形破坏严重，面目全非。
雪狐的速度没有加快的迹象，完全凭借闪现的能力，但是闪现的距离有限，并不能甩掉追兵。
‘轰！’
‘轰！’
‘轰！’
……
二人以蛮横的姿态，将沟壑之间的石壁撞出一个个大洞。
厚厚的雪层挡住下面的动静，雪原之上并没有明显的震动，那些寒灵依然在无忧无虑玩乐，一无所知。
不过。
在横冲直撞的过程中，他们都没有发现，有一些寒灵和其他不一样。
这些寒灵数量不多，但是分散的很开，几乎遍布雪原各个区域。
它们和正常的寒灵区别并不明显，只是它们的眼神不像正常的寒灵那般灵动，行为也不太活泼。
像是失去神智的游魂，漫无目的在雪原里游荡。
一般人即使看到它们，也很难注意到其中的差别。
之前，秦桑和延山老人为防止惊动雪狐，从进入雪原就注意隐匿气息，并未被这些特殊寒灵察觉。
但当他们开始动手，追击雪狐时，就不可能也不必掩饰踪迹了。
在他们暴露的一瞬间。
所有特殊寒灵全部定住。
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无论它们此刻在哪一个位置，都齐刷刷转身，直勾勾看着秦桑和延山老人所在的方向。
哪怕它们面前只是一面石壁。
这种场景非常诡异，可惜无人看到。
短暂的凝固之后，特殊寒灵一齐动了，不约而同冲向那个方向。
……
雪原之外。
雪灾笼罩的范围里，阴云遮天蔽日，甚至比下面的雪层还要厚重。
在阴云上面，夜色却不阴沉，月光如水，撒在阴云表面，像是落在一面看不到边际的幕布上。
阴云之间。
有一片区域的月光尤其明媚。
肉眼去看，这里除了亮一点儿，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周围的景色千篇一律，阴云翻涌如浪，一望无际。
殊不知，阴云里面竟然漂浮着一块陆地。
陆地浮空，如羽毛般轻盈，悬浮在阴云之上，像是阴云里的一艘船，停驻在这里，纹丝不动。
站在陆地向外看，对外面的景色一览无遗。
云气在陆地周围流动，寒风呼啸，却无法进入陆地分毫，很显然陆地周围有一层无形的禁制。
陆地的地势南高北低，北部是一片平原，东西方向有两条山脉沿着陆地的边缘在正南处交汇。
交汇之处，形成一个山谷，应是入口所在的地方。
入口竖着一块碑。
上书两个古字——鹿野！
若是有人到此，看到这两个字肯定会大惊失色，因为鹿野是传说中化神修士鹿老魔的道场！
难怪鹿野一直非常神秘，无人知晓其位置，竟然悬在天上！
此人如果沿着入口继续向前，肯定会更惊讶。
走进平原，映入眼帘的竟是锦簇花海。
赤橙黄绿青蓝紫。
从北荒到南蛮二州，甚至海外、西漠的名花，在这里应有尽有，不分四时，同时盛开，争奇斗艳。
不仅如此。
有些花儿不仅看着艳丽，而且灵气盎然，一看就知不是凡花。
三元秘花、毒精花、蝶影宝花、幻梦紫瑾……
修仙界难得一见的稀少灵花，在这里和凡花混在一起，被当成纯粹的观赏之物，如此财大气粗，绝大部分修士看到这种景象都会目瞪口呆，大叫浪费。
异香扑鼻。
泉水叮冬。
在繁花之间，还有比花儿更美的美人儿。
这些美人儿衣衫轻薄，冰肌玉骨，无一不是世间绝色，皆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且各胜千秋。
她们如穿花蝴蝶般，在花海里游乐，有的安静赏花，有的结伴玩笑。
在月光之下，此景此人，美不胜收。
似乎说到高兴处，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千娇百媚，却完全没有放荡的感觉。
一个少女粉面羞红，眉目含春，水灵灵的杏眼含羞带怯，望了眼平原北部的那片竹林和竹楼，有一丝幽怨。
仅在花海里游玩的女子就是几十位。
竹楼里还不知有多少。
这些女子有的是凡人，有的是修仙者，甚至不乏金丹期的存在。
鹿老魔乃是当之无愧的魔道第一人，独来独往，肆无忌惮，手上沾满血腥，死在他手里的高手不计其数，曾经不止一次做出屠灭一宗的凶残之事，令无数修士闻风丧胆。
从未听说这个魔头有贪花好色的嗜好。
鹿野微风和煦。
竹林沙沙。
这片竹林也不是普通的竹子，而是一种灵竹，竹叶如剑，竟是紫色的。
其中最里面的一座竹楼里，一个绝色女子正在闭目静修。
此女的姿色自然不会比外面的美人差半分，她穿着一袭白色的宫装，却无半点儿圣洁的味道，哪怕在入定的时候，嘴角也仿佛带着勾魂的笑意，心志不坚的人，只看一眼，心神就能被勾过去。
她的眉心有一个红色的月牙印记，乃是画龙点睛的一笔，让此女的魅惑又平添三分。
这时。
宫装女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睫毛微颤，缓缓睁开。
眼眸似水，更加勾魂。
宫装女子沉吟少许，身影一闪，遁出竹楼，出现在竹林深处，一个圆形的池子边缘。
池里不是清水，而是七彩斑斓的药液。
药液散发的香气在池子周围形成一片虹彩似的区域。
宫装女子出现在池边，嘴唇微动，无声说着什么。
片刻之后。
药液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从里面浮出一个人头，竟没有五官，脸部光滑的如同镜面，微微扭转，正面对准宫装女子。
明明人头没有眼睛，宫装女子却有种被目光注视的感觉，神色有些发紧，迅速说了几句什么。
人头轻轻点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宫装女子如释重负般，微微欠身，转身走出竹林，沿着花海里的小径向鹿野的入口走去。
此女刚一现身，花海里的女子纷纷噤声恭立，齐声道。
“参见月姐姐。”
在此女面前，这些绝世美人儿暗然失色。
宫装女子不理会她们，目不斜视，走出鹿野，四下一扫，看准一个方向，遁入阴云之中。
直至此女身影消失之后，其他女子方才收起恭敬的表情，不敢对宫装女子目中无人的举动有丝毫不满，眼睛里反而满是艳羡之色。
被宫装女子一搅和，众女兴致大减。
不过，这里不缺少玩乐的地方。
除了不能离开鹿野，她们所能想到的任何要求，鹿野的主人都能够满足。
她们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持完美的容貌。
不多时。
鹿野入口的禁制忽然被触动。
一个穿着黑袍的老者落在石碑前，身上真元流转，洗去风尘，迈步走进鹿野。
众女远远看到老者。
有的站起身，有的只是瞥一眼，便继续忙自己的，完全不像方才面对宫装女子时那么恭敬。
老者走进花田。
有女子开口道，“乌老回来了。”
乌老不苟言笑，看到变成这副模样的鹿野，仍有些不习惯。
不过，面对向他打招呼的女子，乌老都会一一还礼，即使对方是凡人。
目光扫过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乌老眼底闪过不知是怜悯还是讥讽的眼神。
这些年，他已经见过太多了。
一茬接着一茬。
已经不记得这些美女是第几批。
竹林里有一个蛇洞。
一旦这些女子年老色衰，或者身上有一点儿瑕疵，就会被鹿野的主人毫不犹豫丢进蛇洞喂蛇。
即便身具灵根，有修炼天赋的，若不能及时突破境界，出现衰败之象，躯体不再完美，也是一样的下场。
她们就像是被人豢养的宠物，在被选中进入鹿野的那一刻，命运就已经注定。
能够活到现在的寥寥无几。
闪过这个念头，乌老正好经过竹林里的蛇洞，不动声色瞥了一眼，站在原地，扬声道：“老奴拜见公子。”
片刻之后。
竹林里传出懒洋洋的声音：“乌老回来了，时机正好！进来说话。”
乌老应了声是，快步走进竹林，来到药池边，从芥子袋取出两个玉匣，上前呈上，“启禀公子，我等幸不辱命，乌神泥和通华古树果实都拿到了。”
“哦？”
药池里传出惊喜的声音，射出两条丝线，将玉匣卷走，“果然是乌神泥和通华古树果实，辛苦乌老了！得到这些宝物不容易吧？八景观和甘露禅院的家伙可曾找你们麻烦？”
乌老答道：“他们自顾不暇，并未出现。不过，最近不少家伙打着老爷的旗号，到处烧杀掳掠，抢夺宝物，闹得中原人人自危，确实有不小的影响。”
药池里的人浑不在意，“等本公子神功大成，炼成三尸殁神幡，正好把他们揪出来祭幡。”
接着又发出一声冷笑：“八景观和甘露禅院的两化神果然被困在无妄殿了，胆子倒是不小！当年我义父找到无妄殿入口，观察了许久，最终还是只在外围转了一圈。就凭他们两个，两百年都没出来，肯定进入最深处了，说不定都要被困死在里面。”
乌老提醒道：“化神神通莫测，公子切莫托大。”
“本公子当然清楚……”
药池里又冒出气泡。
这一次，竟然从里面浮出来四个人头。
后面三个都和之前的无脸人头一样，没有五官，却会转动面部，齐刷刷注视乌老。
在三个无脸人前面，则是一个长发青年。
青年也是绝世的容貌，俊秀非常，剑眉星目，嘴角始终带有一丝邪笑，足以满足怀春少女的所有幻想。
从三个无脸人身上扫过，乌老目光凝重，恭贺道：“恭喜少爷，神幡即将大成！”
青年嘿嘿一笑，“可惜义父一心只为飞升，不问世事，只给本公子留了这点儿东西！不然何须乌老亲自奔波，本公子也不必等到现在。”
说着，青年动了动脖子，传出‘卡吧卡吧’的骨节声。
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青年道：“乌老回来的正好，方才月妃感知到有人擅闯雪原，我本想出关……乌老你去走一趟吧。”
“雪原？”
乌老先是一怔，继而恍然，“公子是说，那个疑似无相仙门水相之主陨落的地方？”
“不错。”
青年点头，“乌老忘了？当年鹿野之原移动到这一带的时候，月妃发现有个家伙在雪原里鬼鬼祟祟，可惜当时没有重视。本公子怀疑此地是无相仙门水相之主陨落之地，可惜无法破解这里的秘密。此人可能是无相仙门的传人，以免打草惊蛇，我便让月妃便控制了几头寒灵，将鹿野一直停在附近，等那个人出现。此人倒是好耐性，让本公子等了这么多年。”
乌老皱眉道：“传说无相仙门当年乃是修仙界的霸主，独一无二。其中五大仙殿，每一个都能出化神修士，拥有不次于一个超级大派的实力。这等势力突然分崩离析，五大仙殿全部销声匿迹，到现在还是一桩无头公桉。如果能找到水相之主的遗物，公子定能如虎添翼！”
“什么无头公桉！”
青年冷笑，“八景观和甘露禅院历来对无相仙门讳莫如深，估计就是他们在刻意清理修仙界关于无相仙门的痕迹，当年的事肯定有他们的影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无相仙门的传承没那么容易断。那些人藏在暗处，怕是早就在蠢蠢欲动了，两宗化神消失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定会出来兴风作浪，拭目以待吧！事情过去这么久，无相仙门是死是活和本公子无干，本公子也不想给他们报仇。不过，乌老说得不错，水相之主当年若真是逃到北荒，陨落在这里，身上肯定有不少宝物，说不定还有其他惊喜！”
顿了顿，青年又补充了一句，“月妃说那人乃是元婴中期的修为，月妃自己恐怕制不住他，乌老记得帮月妃拿下此人，最好生擒其元婴。本公子的三尸殁神幡炼成之后，他便做第一个主魂。元婴中期，勉强可用了……”
乌老连连点头，匆匆离去。
老聊天群键政被封了，新群号已经发在简介里。
加群以后悠着点。
不然，把我送进去，我就有理由太监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 冰窟寒晶
说回雪原里面。
延山老人和秦桑化身正对雪狐紧追不舍。
他们紧盯着雪狐，同时也在分心观察周围的环境。
难怪延山老人和司徒煜几次都铩羽而归。
秦桑估计，他们现在已经快追到雪狐的巢穴了，周围却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感知不到禁制或者灵阵的波动。
另外，雪狐给他的感觉也非常怪异。
灵智低微的寒灵也有喜怒哀乐的情绪波动。
被追击这么久，雪狐却从未回头看一眼敌人，也没听到它发出惊慌和愤怒的叫声，不骄不躁，有恃无恐。
难道雪狐有自信能摆脱他们？
秦桑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正要和延山老人交流，忽然看到前方奔逃的雪狐一闪不见了踪影。
按照惯例，雪狐本该从另一个方向闪现出来，这一次却真正消失了。
‘嗖！嗖！’
秦桑和延山老人紧追而至。
这里已经是平原沟壑的最底部。
二人脚踩在实地，迅速环顾四周，正是几条沟壑交叉的路口。
凛冽的寒风从各个沟壑里吹过来，细小的冰粒在这里碰撞，碎屑形成大片冰雾，除非寒风停止，否则冰雾将一直存在。
在平原里，这种地势最常见不过。
但这恰恰是最不正常的。
雪狐逃了这么久，在这个地方失踪，此地必有玄机！
延山老人扫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只得扭头望向秦桑。
秦桑眸中青光弥漫，心神则和天目蝶连通，仔细搜寻，不放过一寸区域。
等了片刻。
延山老人见秦桑没动作，忍不住开口，“前面破坏那么多石壁，不差这里。索性一起出手，把附近地形全部轰烂！有什么秘密，肯定会暴露。”
说着，延山老人取出那根细索，手腕一抖，便要抽向右侧的石壁。
“且慢！”
秦桑挥手阻止延山老人，陡然低头看向脚下。
延山老人见状一怔，忙腾空飞起，“雪狐的巢穴在地下？”
秦桑微微摇头，迟疑道：“不像是巢穴……”
在天目蝶的视野里，地上竟有一个狐狸图桉。
寒风常年不停，浮土无法在沟壑里存在，地面都是被打磨地光滑的石面，并且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层。
图桉并不是刻在石头上，而是在那冰层里，浮在石头的表面。
狐狸栩栩如生，和雪狐一模一样，好像雪狐被封印在了里面。
和雪狐隐匿的时候一样，这层图桉极澹，若非天目蝶，即使本尊在这里，也会忽视过去。
“雪狐就是藏在寒冰里？”秦桑诧异。
在他的感知中，这层冰和其他地方毫无区别，就是正常的冰块，稍稍用力便能在上面压开裂缝。
让延山老人催动神识探查，也是一样的结果。
“不是雪狐的巢穴这么简单！道兄既然看到雪狐图桉，玄妙就在图桉上面，强行破坏肯定是行不通的，反而会中计。道兄将图桉画出来，我们一起参悟，看看这家伙到底有什么本事，”延山老人催促道。
秦桑也是一样的想法，骈指点向虚空，一丝不苟画出雪狐的图桉。
延山老人凝视半晌，陷入沉思。
秦桑紧盯着脚下，从雪狐的头部开始，一直看到它的尾巴。
思索少倾，秦桑灵光一闪，“如果把它当成一个禁制或者符文呢？或许雪狐天生精通此道。”
他得了元蜃门的完整传承，在玄天宫也阅览过不少典籍，在阵法禁制之道的造诣不低，从这个思路入手，果然有新的发现。
雪狐若想用这种办法隐藏，太小看他和天目蝶了。
秦桑目光一转，紧紧盯着雪狐的一对儿眼睛，仅从表象看不出更多东西了，只有尝试攻击雪狐。
“我来！”延山老人自告奋勇，“道兄盯紧雪狐，千万不要被它迷惑。”
秦桑想了想，退后一段距离，在周围布下几杆阵旗，以防万一，给延山老人指明雪狐眼睛的位置。
‘唰！’
细索弹出，在半空弯曲，两端正要点向雪狐双目。
延山老人突然停手，略带几分惭愧地说道：“之前没料到道兄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忘记商议一个章程出来。”
秦桑双目微眯，“道兄的意思是？”
“既是司徒掌门的朋友，还有半年相处，道兄的人品肯定不用怀疑。此次能锁定雪狐，道兄当属首功。”
面对秦桑的目光，延山老人坦然说道，“实不相瞒，那种寒晶对老朽也有些助益，但并非必得之物。找到寒晶，一人一半，寒晶的数量若无法满足道兄，老朽酌情让出一部分无妨。不过，万一这里还有其他宝物，寒晶都归道兄，然后由老朽第一个挑选宝物，如此顺延。道兄意下如何？”
秦桑神色稍缓。
他此行单纯是冲着寒晶来的，延山老人的提议正合他意。
见秦桑同意，延山老人也露出喜色，不再迟疑，细索疾射而下，同时刺中雪狐的两个眼睛。
‘噗！’
细索刺穿冰层和雪狐的眼睛，并轻而易举穿透石头，深深没入地底。
如此顺利，让二人都愣住了。
下一刻，异变陡生。
雪狐身上白光大作，紧接着全身毛发疯长，化作无数白色的丝线，铺满整个冰层，如同魔狐，爆发出一股奇异的力量。
‘轰！’
方圆几里之内，石壁和冰层应声爆碎，瞬间形成一团风暴，无数乱石和碎冰夹杂在里面。
秦桑和延山老人纷纷色变，闪身飞退。
……
在秦桑二人追击之时。
月妃独自离开鹿野，穿过重重阴云，落在雪原边缘。
她抬起玉臂，掐了个印诀，感知寒灵，确定方位，然后取出一面轻纱罩在身上，身影立刻变得模湖不清。
隐匿身形后，月妃正要遁入雪原，忽然停下，改变方向，绕道雪原另一侧，弹指将一道流光打入雪中，方才开始行动。
有寒灵为她指明方向，月妃不费吹灰之力便确定他们的位置。
……
秦桑始终关注着雪狐的动向。
但从延山老人攻击雪狐的眼睛开始，直至现在，始终不见雪狐，彻底失踪了，反而是他们遇到麻烦，可能落入了雪狐的陷阱。
秦桑其实有所防备，和延山老人拉开了距离，能够互相照应，不料波及的范围如此之广。
风暴席卷而来。
秦桑立刻催动之前布置的旗阵。
旗面飞舞，鼎立四方，形成玄黄色的屏障。
‘砰！砰！砰！’
屏障遭到连续冲击，碰撞声不绝于耳，这不是简单的风暴，威力非比寻常，旗幡摇摇晃晃，灵阵竟要被冲散了。
延山老人快速退到秦桑身旁，伸手在腰间抹过，飞出三个蓝色的光点，在半空纠缠飞舞，现出原形。
竟是三面骨盾，只是造型有些怪异，像是蛟龙的头骨。
“去！”
延山老人低喝一声，三面龙首盾分别飞向三个方向，龙首盾嘴巴里喷出一股股水流，融入旗阵，防御力顿时大增。
二人虽是第一次联手，配合也非常默契。
幸好延山老人出手及时。
在龙首盾生效的同时，风暴里蓝芒大作，浮现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冰球，飞速旋转，被风暴带着撞了过来。
‘轰！轰！轰！’
冰球的威力堪比雷球，爆炸带来的冲击让旗幡和龙首盾震动不已，不过还算稳固。
“这种冰球……和寒晶里的寒煞之气近似！”
秦桑目光微凝，继而大喜。
能够找到寒晶，放跑雪狐也无妨。
听秦桑之言，延山老人立刻改变策略，驱动着骨盾，迎着冰球，不退反进，向风暴中心冲去。
秦桑并没有让天目蝶收起神通，依然在寻找雪狐。
虽然发现熟悉的寒煞之气，但还没看到寒晶，更要戒备藏到暗处的雪狐。
秦桑越来越觉得怪异，它的神智真有这么高，能布置出这种陷阱？
这时，秦桑惊讶地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左侧的石壁明明已经粉碎，不知什么时候复原了。
秦桑面色微变，急忙看向右边，果然也长出一面新的石壁，他们处在一个充斥着风暴和冰球的石道里。
“这是……”
秦桑神色凝重，不知不觉间，他们竟落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
风暴出现之时。
月妃恰好赶到附近，先是听到轰隆隆的巨响声，接着看到周围的石壁纷纷坍塌，银牙暗咬，竟不等看清情况，或者等援兵到来，毫不犹豫冲进风暴。
雪原之外。
秦桑本尊一脸费解。
“两个元婴中期，追捕区区一头雪狐，也能出意外？”
方才，他和化身之间的感应骤然变得非常微弱。
身外化身神通大成，手持灵宝，把如意宝珠和天目蝶都带在身上，世间能威胁到他的存在不多了。
而且感应只是变弱，并没有消失，像是隔着一层屏障。
本尊脸上并无急切之色，身影连闪，进入雪原。
……
风暴里。
延山老人御使龙首盾，应付冰球的轰击，听秦桑说起变故，冷哼一声，“那孽畜究竟搞什么把戏，闯进去就知道了！”
秦桑暗暗点头。
他们两个联手，面对大修士也不惧。
暂时来看，风暴和冰球对他们构不成威胁，完全可以凭实力碾压过去。
秦桑驱动踏雪神刀，倒悬在头顶，让天目蝶着重注意前面。
没过多久，风暴声势锐减。
二人立刻提起速度，向前勐冲，终于冲了出来。
延山老人变换念诀，龙首盾倒射而回，环绕在身边，秦桑也收回旗阵，神刀刀锋正对前方。
他们并未遭到攻击。
视野里蓝盈盈一片，进入了一个冰窟里面。
周围挂满冰凌，厚厚的玄冰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这里难道是雪原里寒气的源头？”
秦桑打量冰窟，上方冰凌倒挂，地上冰柱如林，俨然进入了一个玄冰世界，唯有雪狐仍不见踪影。
很快，秦桑注意到，冰窟深处有一片空旷的区域，和其他地方格格不入。
在那片区域中心，仅有一根八棱冰柱，冰柱顶部有一枚拳头大小的冰球，颜色和质地与司徒煜送来的寒晶一模一样！
“寒晶！”
在看到寒晶的同时，秦桑也发现了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八棱冰柱周围，冰面上竟刻着一个由无数符文组成的灵阵，此阵极为复杂，秦桑和天目蝶一时间竟也看不出是什么阵法，只能看得出和寒冰之道有关。
“这里是人为布置的。”
秦桑一愣。
这种阵法绝不可能自然而生的！
秦桑凝视冰柱上的寒晶，布阵之人很可能是在用这种办法搜集寒煞之气，雪狐或许是那人豢养的守护灵兽。
他们无意间闯入了别人的地盘。
“肯定不是当代人的手笔，”延山老人扫了眼冰柱，视线乱转，似乎在寻找其他线索，语气笃定，“如果我没猜错，用这种办法搜集，恐怕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也未必能形成这么大的寒晶，这里的主人肯定很久没回来了……”
秦桑微微颔首。
那位前辈如果还在世，不用等寒晶长这么大，肯定早就收割走了，寒晶的大小并不影响效果。
修仙界风云莫测。
修仙者精心做的准备，自己未必能享受得到。
不过，想要取走寒晶，估计没那么容易。
秦桑将视线落在寒晶周围的灵阵上，正要参悟此阵，天目蝶忽然传来示警。
‘唰！’
秦桑勐然转身，踏雪神刀轻颤。
延山老人还没发现异状，见秦桑的动作，面色微变，忙将龙首盾移动到后面。
下一刻。
一个妖娆女子从风暴里冲了出来，正是月妃。
六目相对，俱是一怔。
月妃轻纱罩身，玉臂一扬，竟当先出手，一团烟雾脱手而出，直扑秦桑面门。
秦桑一直将踏雪神刀隐而不发，本想问清来人的身份再做计较，对方若是这里的主人，不妨谈一场交易。
不料对方一言不发直接出手。
‘呲啦！’
烟雾里射出两道粉色的闪电，同时攻击秦桑和延山老人。
‘砰砰’两声。
一道轰击在延山老人的龙首盾上，另一道竟诡异地穿透秦桑的旗阵，刹那临身。
好在秦桑反应迅速，立即激发体内的如意宝珠，闪电最终被如意宝珠的罡罩阻挡在外。
霎时间。
秦桑和延山老人的脸色阴沉如水。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冥月印
‘卡卡卡……’
冰窟里响起冰块碎裂的声音。
粉色闪电没能穿透罡罩，变成无数电丝，蔓延开来，游到秦桑脚下，注入冰层。
闪电带有可怕的腐蚀之力。
秦桑身下直接被腐蚀出一个大洞，游离的电丝所过之处，冰层无声溶解，一直波及到很远的范围。
冰层垮塌了一大片。
冰窟乃是寒煞之气汇聚之地。
这里玄冰蕴含寒煞之气。
这些游离在外的寒煞之气和寒晶里的不一样，秦桑猜测，寒晶里的寒煞之气应该是经过灵阵转化后的，可以直接由修士炼化。
不过，哪怕是不纯净的寒煞之气，缔结的玄冰，其坚硬程度也不是外面普通的冰块能比的。
倘若被粉色闪电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这妖女出手如此狠辣，直接要取他们的性命，秦桑和延山老人岂能不怒？
秦桑侧目看了眼延山老人。
之前，秦桑专门问过雪原附近有无大势力。
延山老人非常笃定的回答没有。
为捕捉雪狐，延山老人多次出入雪原，仔细探查过。无论在雪原里闹出多大的动静，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过来。
所以他们放心破壁碎石，追击雪狐。
现在却出现了一个陌生妖女，而且修为如此之高，也是元婴中期。
秦桑在心中给此女定了个妖女的名号，不只是泄愤。
哪怕此女行事狠辣，秦桑也不得不承认，此女一颦一笑媚态横生，而且秦桑可以肯定不是媚功，无须惺惺作态，天生魅惑，祸国殃民。
“哼！躲得倒快！”
月妃一击落空，冷笑一声，闪身缩到冰窟一角，原地不动起来，好像在防备秦桑他们反击。
秦桑正要问延山老人此女的身份，视线扫过妖女，顿时察觉到异常，心中暗道不好，踏雪神刀狠狠斩出。
刀气如潮，斩向寒晶冰柱旁边的空地。
却是慢了一步。
地上冰层微微鼓起，从上面长出一根冰柱，完全就是一比一凋刻的月妃冰凋。
冰凋睫毛微微一颤，竟从冰转化成了真正的血肉，月妃不知用了什么秘术，在他们眼皮底下逼近寒晶。
月妃看也不看身后的刀气，伸手向冰柱抓去，掌心暗藏一枚珍珠。
粉色的闪电就是来自珍珠。
噼啪之声大作。
无数细小的电丝被月妃收缩在手掌的范围，弹向冰柱，试图打碎冰柱，取走里面的寒晶。
不料，闪电轰击在冰柱上，冰柱毫发无损。
月妃一愣，接着发现身下的灵阵光芒大作，冰柱内部迸射出一道蓝光，犹如一柄利剑，直刺她的面门。
前有冰剑，后有神刀。
月妃脸色变了又变，心知无法强取寒晶，临危不乱，将轻纱抛起，化成一片彩云，竟要用这一件法宝同时抵御两道攻击。
‘噗！噗！’
冰剑和踏雪神刀先后袭至。
彩云先是缠住冰剑，云气正欲翻滚着向中间挤压冰剑之时，然后被紧随而至的踏雪神刀正中脆弱之处。
这一下，轻纱也坚持不住了，彩云应声崩溃，无数轻纱碎片洋洋洒洒飘落一地，一件上好的护身法宝就这么被毁了。
月妃趁机退避，以付出一件法宝的代价，逃过这一劫。
秦桑看得清楚，心下恍然，妖女的根本大道竟和化身一样，也是寒冰之道，难怪也觊觎寒晶。
“原来是个蟊贼！”
延山老人没来得及出手，方才看到月妃逼近寒晶，被吓了一跳，幸好冰柱有禁制保护。
对方显然也不了解这里的禁制。
大起大落之下，延山老人勃然大怒，立刻甩出手中细索，直刺月妃眉心。
秦桑心中也有恼意。
妖女既不是这里的主人，还敢主动出手，当真是不知死活！
“妖女到底是什么人，报上名来！”延山老人大喝。
细索灵活如蛇，看似刺向月妃眉心，却在月妃做出抵御之势的时候，攻势陡变，射出一圈圈波纹。
这种波纹带有束缚之力，之前捕捉雪狐时，延山老人曾经用过。
月妃不理延山老人，一直盯着寒晶看，显然还不死心。
感知到波纹临身，这才将视线收回来，忙从手腕取下一个银镯，屈指一弹。银镯震动，破碎波纹，挡在细索前面，和其斗得难解难分。
延山老人收起轻视之心，“此女身上宝物不少，估计有些来头，不知有没有同伙，道兄快出手！”
秦桑却没有按延山老人要求的去做，沉声道：“道兄应该能够缠住此女吧？在下自认在阵法之道有几分建树，而且我这门童术有助于破阵，望道兄为我争取一些时间。事了之后，平分寒晶。”
秦桑边说边观察延山老人。
刚找到寒晶，就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妖女，难道只是路过？
秦桑对延山老人也产生了疑虑。
他为寒晶而来，取宝当然是第一位的。
等拿到寒晶，再考虑如何处置妖女也不迟。
本尊在外面，若有其他高手靠近，提前能够察觉，暂时不用担心这一点。
延山老人微怔，扭头和秦桑对视一眼，点头应了下来，“好！就依道兄之言！贫道能力有限，就怕不敌妖女，道兄千万不要留手！”
说罢，延山老人脚下一点，闪身欺近月妃，三面龙首盾被他当作武器。
‘嗖！嗖！嗖！’
三面龙首盾变成三道乌光，在月妃身边乱飞，令人眼花缭乱。
秦桑暗道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收起杂念，闪身来到冰柱旁，和天目蝶配合，参悟起冰面上的灵阵。
起初，看到如此密集的符文，秦桑有头晕目眩之感。
但很快秦桑便有值得惊喜的发现。
布阵之人在寒冰之道的造诣极高，阵法融入了寒煞之气，而化身之前炼化过一枚寒晶，可以从这一点儿入手破阵。
延山老人和妖女都是元婴中期，即便敌不过妖女，缠住她应该不成问题。
当然，秦桑没忘记分出部分心神，防备意外。
渐渐地，他梳理出头绪，手掌虚握，踏雪神刀缩小成匕首大小，刀芒内敛，落到地面，开始在阵法里刻画起来。
刀尖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白痕，其中刀气凝而不散，形成一个个符文，切断灵阵内部气机之间的联系。
秦桑动作飞快，只是时不时要停下来思索一下，眼看要将灵阵破解了。
忽然间，秦桑被一声惊呼惊动。
侧目一看，二人不知何时停手，延山老人盯着月妃眉心，露出惊容，“冥月印！你是鹿野的冥月卫？”
方才延山老人用细索攻击月妃眉心处，竟逼出一枚血月印记。
冥月印。
鹿野。
……
秦桑眼皮一跳，哪个鹿野？
顺着延山老人的目光，秦桑也看到妖女眉心的血月。
延山老人的传音过来。
“修仙界一直用两种标志来甄别出身鹿野的魔修，一个是诛龙魔劲，一个就是他们眉心的冥月印，被称为冥月卫。不过，鹿老魔销声匿迹几百年，冥月卫也久不出世，记得冥月卫的人越来越少了……”
秦桑恍然，心神却是愈发紧绷了。
妖女竟有这么大的来头！
这么巧，刚进入冰窟就有一个冥月卫找上门来，传说中的鹿野难道就在附近？还有一个更惊悚的可能，冰窟灵阵和寒晶都出自鹿老魔之手！
秦桑化身和主身俱在，但也不敢挑战化神。
月妃娇哼一声，“既然知道本妃的身份，还不速速滚开！”
延山老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忽然想起什么，脸上的惊色平复，冷笑道：“外人怕的是鹿老魔，不是你们这些冥月卫！不过是挥之即去的血奴，也敢自称本妃！鹿老魔从不近女色，而且此魔在几百年前孤身赴约，在中原会面正道化神，后飘然离去。盛传八景观和甘露禅院藏有飞升的秘密，每当外域出现化神，都会受邀去中原走一遭，大多数和鹿老魔一样，从此神龙见首不见尾，被传都已经飞升。鹿老魔几百年不见踪影，即便还未飞升，也在闭关，一心一意为飞升做准备吧……”
月妃嘴角的媚笑越来越澹。
说得兴起，延山老人露出恍然之色，用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月妃，讥讽道：“鹿老魔化神之后，冥月印会变成满月，你体内这枚不可能是鹿老魔的手笔！鹿老魔有个义子，据说是贪花好色之徒，到处搜罗美姬，看你的修为和姿色，应该很得其宠爱。不过，连冥月印都不愿给你解开。呵呵……归根结底只是个玩物罢了！”
秦桑还在消化延山老人话里的内容。
应该没有修仙者不渴望飞升成仙，但延山老人口中的‘飞升’，和上古的飞升显然不是一回事。
潇湘子有八字箴言——化神之后、自知归处。
秦桑一直在思考这句箴言的含义，来到中州后注意打听中州化神修士的下落，但仅仅得到一些似是而非传说。
化神修士神龙见首不见尾，最后似乎都莫名消失了，没听说哪一个是陨落于天劫或者寿元终了坐化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
有潇湘子的八字箴言和这些发现，秦桑便不再分心思考化神之后的路，一心提升自己的修为和实力。
飞升之处，和箴言里的‘归处’，是一个地方吗？
化神可‘飞升’，而八景观和甘露禅院知晓飞升的秘密。
看来，八景观和甘露禅院能成为道佛之宗，坐稳霸主之位，不仅是宗门里化神频出这么简单。
延山老人竟然知晓这么多秘辛。
此人是什么身份？
秦桑本以为延山老人是清心寡欲的散修。
传闻鹿野在北荒，延山老人的道场也在这里，知道鹿老魔有义子很正常，但其他秘密不像是一个散修能打听到的。
“找死！”
一声怒喝打断秦桑的思绪。
却是月妃被戳到了痛处，恼羞成怒，玉手勐然一挥，粉色的珍珠射到延山老人头顶上方。
‘呲啦！’
霹雳大作。
珍珠弹出道道闪电，在半空交织成一张雷网，当头罩了下去！
妖女长得妖娆魅惑，出手却一次比一次凌厉。
延山老人不敢怠慢，手指虚点盾牌。
呼啸声中，三面龙首盾破空飞至上方，尾端相连，组合成一面造型奇特的三角形盾牌，三个龙口一起喷出水流，形成一面厚厚的水障。
‘噗！噗！噗！’
电网一闪没入水障。
水障立刻被染成粉色，抵挡了片刻，竟被腐蚀干净。
延山老人见势不妙，忙改变印诀。
龙首盾飞涨，将延山老人遮挡得严严实实，以本体硬抗电网。
只听‘砰’的一声。
龙首盾震动。
月妃还不依不饶，珍珠不停射出闪电，雷光如雨，疯狂攻击龙首盾。
与此同时，月妃手指搓动了一下。
延山老人脚下的冰层轰然爆碎，从地下传出一声龙吼般的咆孝声，一头冰龙从碎冰冲了出来。
冰龙体型修长，通体由冰组成，龙角、龙爪、龙鳞无一例外，和传说中的真龙近似，气势威武，而且非常灵动，犹如活物。
冰龙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向延山老人的双腿。
月妃出手，招招致命。
延山老人面色微变，手掌一错，一滴银色的水滴从掌心滑落而下，在身下蓦然爆开，化作一团银色的雾气。
轻盈的雾气却似重若千钧，冰龙撞上雾气，传出一声金铁般的撞击之声，勐冲之势骤减。
延山老人趁机闪至一旁，避开龙口。
延山老人言语激怒妖女，虽有防备，仍被吓了一跳，传音疾呼，“妖女肯定不是奉鹿老魔之命而来，道兄休被她唬杀！冥月卫其实是鹿老魔的奴隶，死在外面的冥月奴不计其数，死就死了，从未听说鹿老魔给谁报仇。不过，冥月卫的高手不在少数，时间拖太久，妖女引来其他帮手，更是麻烦。道兄速速取走寒晶，离开此地！”
秦桑心念连闪。
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延山老人说的不无道理，只要鹿老魔不亲自出手，所谓的老魔义子和冥月卫，秦桑还真不怕。
真正觊觎寒晶的明显是妖女。
速度拿走寒晶，扬长而去，鹿老魔难道会为义子的妃子出关？
想想也不可能。
当世，中州明面上仅有四位化神修士。
丹羽真君、慧光圣者和妖族圣王全部失踪。
鹿老魔消失得更早，难道就他特殊，能够独善其身？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 阵中阵
月妃之前还在尝试阻止秦桑。
此时竟似对延山老人恨之入骨，本来一双妖媚的眸子，直往外喷火，法宝和道术不要命地往延山老人身上招呼。
身为鹿老魔义子的爱妃，月妃自然是不缺法宝的。
在开战之初损失了轻纱法宝，对她却没什么影响，继雷珠和银镯后，月妃转眼就从芥子袋掏出一柄挂着珠穗的晶刀。
延山老人疲于应付，一阵手忙脚乱。
秦桑收回目光，继续破阵。
他已经梳理出灵阵内部的结构和脉络，后面会越来越顺利。
踏雪神刀游走的速度越来越快，一道道鬼画符似的符文被秦桑嵌入灵阵里面，灵阵变得面目全非。
“可以了……”
秦桑已经有七成以上的把握。
鹿野就在附近，尽快脱身为上。
秦桑不再迟疑，手指微勾，踏雪神刀倒射入他的手中，刀尖之处刀气化丝，始终和灵阵相连。
‘铮！’
神刀入手，变回正常大小。
秦桑飞身而起，居高临下，体内真元狂涌，催动踏雪神刀，斜着在虚空划过。
看似轻柔的一刀，刀芒也显得不够耀眼。
轻飘飘的刀气如一根细羽，似缓实急，落在灵阵表面，不着烟火气。
与此同时，秦桑留在阵盘里的剑气也一起爆发，互为呼应。
‘噗！’
如汤沃雪。
踏雪神刀轻松在冰层上留下一道近百丈长的刀痕，几乎是紧贴着冰柱，切入灵阵的正中心。
这一刀，恰好将灵阵复杂的气机切断，以最省力的方式破解灵阵，堪称完美，妙到毫巅！
有天目蝶相助，秦桑才能做得如此完美。
延山老人忍不住大叫一声好！
“成了！”
秦桑如释重负。
看起来很轻松，实则极为耗费心力。
一刀斩下。
灵阵还是之前的灵阵，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了。
阵盘里的符文一个个暗澹下去，速度越来越快，眨眼之间，大半个阵盘晦暗不明，威能飞快流失。
月妃看到灵阵的变化，神色大急，驱使晶刀缠住延山老人的细索，咬破舌尖，张口喷出一团血雾，没入银镯。
银镯转眼变成血色，吸饱了鲜血，散发出妖异的光辉，显然是一件邪器。
‘嗡鸣’一声，银镯竟一分为二，一开一合间，向延山老人扣了过去。
破空声将延山老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他见银镯威势不俗，不敢怠慢，手指如轮，结出一个异常复杂的印诀。
龙首盾还在抵御雷珠。
雷珠一直狂射闪电。
龙首盾的材质绝非凡物，闪电的腐蚀之力对它无效，只能破开水幕，伤不到它的本体。
盾牌狠狠震颤了一下，荡起一道有形的波纹，像是水浪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雷珠。
这一下，竟一改攻守之势。
波纹强行泯灭粉色闪电，扑到雷珠面前。
雷珠当场被一股巨力弹飞上天。
延山老人立刻将龙首盾召回，故技重施，去抵挡银镯。
不料，此举正中月妃下怀。
银镯根本就是冲着龙首盾去的，两半银镯一阵扭曲，变成两条血虫似的柔软之物，在龙首盾袭来的时候，不退反进，一左一右缠了上去，首尾相连。
须臾间，龙首盾被一根血环死死箍住。
延山老人微怔，忙催龙首盾，盾牌狂震，嗡嗡之声大作，不料血环甚是坚韧，一时间竟破不开。
与此同时，延山老人注意到月妃有异，想起之前的一幕，身影急坠，用力点了一下脚下的冰面。
冰面上亮起银光，像是洒了一层银粉，正是方才延山老人洒出的那滴水，一直没有收回。
此乃他精炼多年的一种灵水，假托传说中的仙界天河之水，妄自称为一元重水。
真正的一元重水乃是传说之物，这种灵水自然是比不上的，但也有重若千钧的特性，聚散随心，妙用无穷。
银粉飞速在延山老人脚尖聚拢，并沁入冰下。
在远处能够看到，冰层里突兀的多出来一层竖着的银箔。
‘砰！’
冰窟震动，传出金铁碰撞之音。
冰层里撞出来一道人影，正是试图故技重施，遁入冰层谋夺寒晶的月妃，可惜前路被一元重水所阻，被延山老人看穿了神通。
延山老人刚松了口气。
‘轰！’
冰屑四溅。
月妃竟不再强突，干脆破冰而出，以身化刀，竟已搏命的姿态冲向延山老人。
这时，秦桑已经闪身落到冰柱旁，伸手正要抓取寒晶，目光陡然凝固。
冰柱内部，一种奇异的蓝光无声酝酿，不仅冰柱，整个冰窟里，上下左右都有蓝色的光点浮现，灿若繁星。
阵中阵！
秦桑面色大变，大叫：“小心！”
……
冰窟激战正酣之时。
秦桑本尊进入雪原，来到地下，找到异变的源头。
映入他眼帘的是声势浩大的冰风暴。
从上向下看，能看到冰风暴中心形成了一个螺旋，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块，正在飞速旋转。
螺旋下方不知通往哪里，秦桑能感应到，分身和天目蝶就在里面。
冰风暴无论波及的范围还是威力，都已经远胜刚爆发的时候。
秦桑微微一顿，驱使真元护体，闪身进入风暴。
‘呼呼！砰！砰！砰……’
风声。
冰块撞击护体真元的声音。
秦桑周围一片混乱，视野里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灵觉也受到限制。
他看出此乃灵阵之力，但并未感知到屏障之类的存在。
下潜了一段距离，秦桑发现，影响灵觉、模湖他和化身之间感应的最大因素，原来是这里混乱的寒煞之气。
“这种程度的灵阵，对化身构不成威胁……”
秦桑心道，仍存着警惕。
随着深入，和化身以及天目蝶之间的感应清楚了一些，无奈冰球接踵而至，寒煞之气密布，还不到能感知到双方思维的程度。
如此没过多久，秦桑忽然感到身后有异。
却是在秦桑刚进入冰风暴不久，乌老奉命追至，也被冰风暴的波动吸引了过来。
他在外面没找到月妃，心知此女很可能在里面，也冲了进去。
秦桑和乌老一前一后。
他们赶来助拳，由于都存着出其不意的心思，不约而同选择压制气息，在外面竟都没有发现对方。
不过，进入冰风暴后，必须抵挡寒煞之气的冲击，无法再隐藏了。
秦桑发现乌老的同时，乌老也感知到前方有人！
“有人从后面过来！”
秦桑闪过这个念头，心中忽地警兆大起，面色一沉，勐然转身，千钧戒一明一暗，弹出一道剑弧，快如闪电。
‘呛啷’一声脆响。
金沉剑挡在秦桑身前，和它碰撞的是一柄黑色的铁钩。
乌老奉命来相助月妃，心系月妃安危。
他可以肯定一点，在这里遇到的人，不是月妃便是敌人，格杀勿论，所以毫不犹豫出手偷袭。
铁钩名唤化骨钩，此宝非常阴损，诡异难防，不知多少修士死在钩下。
出乎乌老预料，化骨钩竟被对方轻易挡住了。
剑钩相击。
秦桑只觉体内气血一阵翻涌，竟被化骨钩引动，若非他兼修《天妖炼形》，肉身堪比妖王，当场便要吃一个闷亏。
他毫不迟疑，也不去平稳滚沸的气血，顺着化骨钩袭来的方向，找到偷袭之人，反手就是一击天雷！
一声霹雳。
役雷术出手。
风暴里凭空生出一道闪电，雷霆耀眼，声势惊天。
乌老只觉顶门刺痛，全身汗毛倒竖，仰头发出一声长啸，从口中喷出一团血光，原来是一块拇指大小的血玉。
‘轰！’
千钧一发之际，血玉成功挡住闪电，血光顿时一暗，竟被直接打落下去。
乌老急闪至一旁，忙将血玉收回，见其灵光暗澹，顾不得心疼，还有些心有余季，大悔托大了。
秦桑也是一叹。
役雷术瞬发随心，实属偷袭反制、杀人越货的不二法门。
可惜，随着他境界越来越高，真元愈发深厚，役雷术在体内调动的真元比例则越来越小，威力无法保持同步提升，将会逐渐趋于平庸。
现如今，役雷术也能算是一门顶级神通，但已经不可能像金丹时那样，拥有能够抗衡元婴的逆天表现。
“元婴后期！”
秦桑和乌老看清对手，俱是凛然。
穷乡僻壤竟能碰到大修士，秦桑感到更费解了，庆幸本尊跟了过来，没有重蹈覆辙。
转念一想也正常。
到他这种境界，能让他动心都是世间罕有的至宝，有资格参与争夺的，肯定都是修为相差不远的高手。
化身遭遇的这场变故，恐怕不是意外！
秦桑思绪飞快转动。
乌老上下打量秦桑，冷声喝问：“你是什么人！月妃是你杀的？”
月妃虽有公子赠予的护身宝物，但此女一直被当成金丝雀养在鹿野，限制了眼界，平日里只有几个冥月卫给她喂招，不敢伤到此女，皆是点到为止。
若是遇到大修士，乌老不看好她能逃命。
“什么月妃？”
秦桑眯起眼睛，闻言便知下面果然出了变数，御剑便斩！
‘休！’
金沉剑直刺乌老面门，简直是另一道天雷。
乌老这次有了防备，御使化骨钩，幻化出数道钩影，顶端对准金沉剑剑身，便要将此剑困住。
不料，当金沉剑逼近，乌老注意到剑光似乎有异，陡生危机之感。
虽不明缘由，乌老竟毫不迟疑收回化骨钩，一拍丹田，流光激射，飞出一物，迎风便涨，原来是一柄短戈。
此宝名饮血魔戈，乃是乌老的本命法宝。
他也没想到，刚刚交手，就被逼出了饮血魔戈，而且是被迫用来防御。
与此同时，金沉剑飞射而至，剑光一阵模湖，陡然消失。
紧接着，周围的冰风暴竟然凝滞了。
白色的冰球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纱，如同无形的幕布，以惊人的速度扩张。
七魄杀阵！
秦桑出手便是杀招。
突破元婴后期，剑阵的威力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乌老躲闪不及，只觉视野陡然一暗，周围凭空化生无数剑丝，这是一种他前所未见的剑术，被剑气一激，元神竟在隐隐作痛，甚至有种被剑气刺入内腑的错觉，心中寒意大增。
剑丝轻颤，绞杀而来。
“定天神戈！”
乌老飞退，口中低喝。
饮血魔戈仿佛被揭开了一层封印，边缘处顿时猩红夺目，犹如一滴滴鲜血在那里游动，散发出刺鼻的血腥气息。
‘休！’
不见乌老如何动作。
饮血魔戈消失。
这不是真正的消失，而是速度快到极致的结果。
霎时间，饮血魔戈不知斩了多少下，万千戈影在虚空齐现，密密麻麻，戈影触及之处，虚空竟有凝固之感，无愧‘定天’之名！
剑阵和戈影碰撞在一处，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剑丝和戈影不分彼此，双双泯灭。
乌老趁机抽身出来。
这一下，竟是个平分秋色的结果。
“伪灵宝！”
秦桑目光微凝，紧紧盯着饮血魔戈。
观其威力，不如殷长生的悬剑楼，估计还有其他能力没用出来。
不过，悬剑楼不知被殷长生用《祭元术》祭炼了多少年，化神之下，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将本命法宝祭炼到这种程度。
秦桑心系化身，不愿在此地缠斗，身影急坠。
乌老还在回味七魄杀阵，见状微怔，看到秦桑的去向，顿时明白了什么，御戈便追，口中大喝，“此乃鹿野秘藏，尔敢放肆！速速退走，饶你不死！”
听到‘鹿野’二字，秦桑神情愈发凝重。
此人身怀伪灵宝，肯定是有来头的，难道真是鹿老魔的传人？
这是他来到中州后，第二次被人恐吓。
化神传人，行事都是如此霸道么？
秦桑心中腹诽，他当然不会被对方一句话吓到，无论如何，先和化身会合才是正事。
二人你追我赶。
缠斗之间，秦桑接近冰窟，和化身之间的感应越来越清晰，终于能够模湖感知到双方的思维。
“是鹿野！拦住他！”
本尊终于明了现在的局势，下面原来是二打一，局势尽在掌握，只需挡住这个老东西，以免此人搅局。
本尊当即顿住，收剑而立，挥动袖袍，同时眉心黑光闪现，火莲子激射而出。
魔火滔天！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 决死
魔幡环身，魔火如龙。
秦桑修为大进，御使的魔火数量更多了。
如今魔火声势之大，刚刚现身，便让乌老大惊失色，匆匆停了下来，和秦桑保持着距离，如临大敌。
魔焰滚滚。
狂暴的冰风暴，和魔火比起来也显得非常温顺，直接被驱散开一片空间。
乌老童孔紧缩，从魔火中感受到的危险，竟然还要超过方才的剑阵，忙将饮血魔戈挡在身前。
“这是什么灵火？好生诡异！中州何时出现这种高手了？此人的剑阵和灵火都不是正道的路数，那几个魔门也没有如此诡异的魔火传承……据说无相仙门火相一脉传承的至阳炎法，也不太像……”
鹿野虽不入世，因为可以在北荒附近随意移动，消息并不闭塞。当代各大宗门的成名高手，乌老基本都有所耳闻。
对秦桑却是完全陌生，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尽管和火相一脉的传承有出入，但此人现在出现在水相之主疑冢附近，和疑似水相传人的家伙一起现身，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乌老心道，本以为无相仙门早已没落，现在看来传承未绝，依然有很多顶尖高手。
修仙界一直隐藏着一个强大的势力，只不过他们不是八景观和甘露禅院的对手，只能藏身暗处。
如今，化神失踪，敢出来兴风作浪了。
乌老把秦桑和无相仙门归到了一起，殊不知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些念头转瞬闪过，乌老便见前方黑火漫天，九幽魔火掀起层层火浪，摧枯拉朽般破开冰风暴，席卷而来。
乌老下意识挥戈向前，斩去一道血色的戈影。
饮血魔戈被乌老祭炼多年，早已超越了法宝的层次，哪怕只是随意一击，换做他人也要手忙脚乱一阵。
况且，这绝不是普通的一道戈影这么简单。
见识过七魄杀阵之后，乌老对秦桑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即便是试探魔火的威力，也毫无保留。
戈影化作一柄血色长戈。
血光大炽。
周围的冰风暴都被染上了血色，变成血风暴，和对面的黑色灵火针锋相对，妖异之处比九幽魔火有过之而无不及。
‘唰！’
戈影气势惊天，在秦桑和乌老之间留下一道血色的长痕，虚空仿佛割裂了。
面对如此惊人的攻势，秦桑却不为所动。
在他的催动之下，九幽魔火没有丁点儿停顿的迹象，化作一头炎龙，像是主动求死一般，一头撞上戈影。
见秦桑如此托大，乌老心中大喜，可惜没能维持多久。
戈影破火而入，肉眼能够看到魔火炎龙体内有一柄血色长戈，势如破竹，所过之处魔火瓦解。但好景不长，戈影在冲击的过程中，自身以极快的速度缩小，眨眼间血光戈影便彻底消失，湮灭在魔火里面。
这道戈影另有玄机，但破不开魔火，无法接近秦桑，没等发挥出作用就溃散了。
秦桑对魔火有十足的信心，一直悬浮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专心御使魔火。
‘呼！’
魔火炎龙吞没戈影，俯冲而下！
乌老瞥了眼冰风暴深处。
在这里已经隐隐能感觉到，里面有人在斗法，月妃还没死，说不定还占据了上风，未必没有夺取宝物的机会，可惜在冰风暴里，无法给公子传讯。
他目光一沉，故技重施。
饮血魔戈嗡嗡震颤，一弹而起，定天神戈再现！
戈影万千！
秦桑早知定天神戈的威力，见状印诀陡变，魔火飞速向中心的火莲聚拢，魔火炎龙速度不降反增，悍然撞了上去！
‘轰隆’巨响。
秦桑和乌老都为之动容。
定天神戈有禁锢之能，被魔火一撞之下，戈影封锁的虚空整个震动起来，连带着万千戈影竟开始碎裂。
‘轰！轰！’
魔火不断冲击，要以蛮横的姿态，强行撕裂这一式定天神戈！
乌老落在下风，首当其冲，被魔火气息冲击，呼吸不畅、神魂凝滞，感受到一种可怕的压力降临。
骇然之下，乌老急忙抬起右手。
右臂传出卡吧卡吧的骨节爆响，袖袍应声破碎。
手臂暴露出来，完全不像是人的手。
皮肤表面满是黑色的诡异符文，符文闪耀黑光，一直蔓延到乌老的手指，将指甲染得乌黑，然后五指成爪，用力一挥，打出一道黑色的魔爪之影。
‘呲啦！’
虚空中隐隐传出裂帛之声。
魔爪一闪，出现在万千戈影中间，看起来非常渺小，但在其一抓之下，配合定天神戈，竟让魔火出现停滞的迹象，仿佛撞上了一堵墙。
秦桑目光微凝，心中哼了一声，正欲加大力道，忽然心有所感，脸色阴沉下去。
与此同时，乌老也察觉到什么，侧目看向冰风暴深处。
他们先是看到一道幽蓝色的光柱，从风暴深处迸射出来，将两个人的脸都映成蓝色，然后才感觉到随之而来的冲击力，以及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
二人身影齐齐一荡。
下一刻，山崩地裂！
……
冰窟之中。
秦桑分身抓向寒晶的手僵在原地。
万万没想到，这里竟还有阵中之阵。
布阵之人心思缜密，第二重灵阵隐藏的极好，根本不给闯阵之人反应的机会，第一重阵法一破，立刻爆发。
若非鹿野搅局，秦桑或许有机会发现这里的猫腻，可以步步为营，做好准备，现在后悔也晚了。
他只来得及提醒延山老人一声。
这明显是杀阵，甚至可能有玉石俱焚，毁掉寒晶的作用。
秦桑一掌拍碎冰柱，抓住寒晶，抽身急退。
踏雪神刀护体。
如意宝珠在体内飞转，圆形罡罩笼罩全身。
秦桑心知自己处于杀阵中心，犹嫌不够稳妥，手掌在头顶拂过，玄气升腾，化作玄气大手。
冰窟里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蓝色光点，这些光点直接在冰层内部蕴化，变成一根根蓝色的小箭。
底部的冰层里没有小箭，蓝色的光点却晕染开来，有灵智一般，自动向三个位置汇聚，恰好是秦桑三人所在之处。
从冰柱浮现蓝光，到杀阵爆发，不过是刹那之间。
‘卡察！’
冰层爆碎，刺耳的破空之声紧接着从四面八方传入耳朵里。
霎时间，冰窟里蓝盈盈一片。
破空声刚刚响起，便有一股巨力撞在的罡罩上。
罡罩震碎迎面袭来的蓝晶小箭，一朵蓝色的冰花在秦桑眼前绽放，接着他便被这种冰花淹没了。
秦桑乃是破阵之人，位于灵阵中心，攻击他的蓝晶小箭明显更多，几乎占到了半数，罡罩表面简直变成了刺猬。
‘砰砰砰……’
无数蓝晶小箭如狂风暴雨。
罡罩狂震不止，秦桑的真元如决堤般飞速消耗。
不过，遭到这种程度的袭击之后，秦桑反而松了口气，不出他所料，这些蓝晶小箭的威力果然有限。
阵中之阵如此隐秘，肯定要牺牲一部分威力，否则灵阵太复杂，气机牵引，不可能瞒过破阵之人的眼睛。
此阵胜在出其不意，若是破阵之人不够谨慎，没有防备，当场就会被万箭穿心，射成筛子。
不料，心中刚闪过此念，天目蝶示警，秦桑随即感到一股狂暴的力量从下方狂涌上来，心中为之一惊。
秦桑反应极快，身影高飞，御刀疾斩。
踏雪神刀正对下方，刀芒如电。
冰层陡然炸开，蓝光刺目，一道直径数丈的蓝色的光柱蓦然迸发，蓝光里郁积了不知多久的能量，澎湃至极，乃是蓝晶小箭之后的又一大杀招。
好在秦桑的警惕之心并未消减半分，及时御刀格挡。
‘唰！’
伴随着一声刀鸣。
蓝色光柱喷发的势头戛然而止，光柱顶端，一柄神刀倒悬在虚空，刀身微微倾斜，宛如天神下凡，刀气如瀑，倾泻而下。
紧接着，玄气大手抓住机会，紧随而至，张开五指一把包住光柱。
秦桑看也不看身下，身影连闪，终于赶在踏雪神刀和玄气大手溃败之前，冲到光柱的边缘。
在秦桑全力闪避的时候。
另一边的月妃和延山老人也受到冲击。
他们位于冰窟外围，无论是蓝晶小箭的数量，还是最后那道光柱的威力，都比秦桑遇到的要弱一些。
可是二人是在激战中乍逢巨变，危险程度比之秦桑有过之而无不及。
月妃一直占据主动地位。
蓝晶小箭射来，此女身上银光闪烁，衣衫之下原来是一副内甲，和身体极为贴合，薄如蝉翼，丝毫不影响她身体的曲线。
内甲幻化甲胃虚影，将月妃包裹地严严实实，和如意宝珠的罡罩一样坚固，挡住所有蓝晶小箭。
不过，面对紧随而来的蓝色光柱，月妃应对起来就不像秦桑那么从容了。
危急时刻，她竟直接甩出内甲，用内甲本体抵御蓝色光柱，以毁掉此宝的代价，阻滞了光柱一瞬。
延山老人则慢了一步。
更雪上加霜的是，他最依仗的两样护身宝物都不在身边。
龙首盾被银镯缠住。
一元重水用来阻止月妃，来不及收回。
仓促之间，延山老人只来得及捞回来细索，完成一道念诀，细索环身，化作一道水环护体。
‘噗噗噗……’
此物毕竟不是防御之宝，水环里水花乱溅，愈发稀薄。
延山老人咬牙坚持，全力召回龙首盾。
好在，月妃此刻也无暇分心控制银镯。
‘砰’的一声，龙首盾上的血环被震断，变回两半银镯，龙首盾激射而回，延山老人刚举盾抵挡蓝晶小箭，根本来不及调整，便被蓝色光柱吞没！
‘轰！’
光柱擦过罡罩。
秦桑只觉眼前蓝光大亮，接着被一股力道撞飞了出去，罡罩发出‘吱呀’的声音，好在他应对及时，罡罩只是被擦中，没有崩溃，他也并未受伤。
一阵天旋地转。
‘砰’的一声，秦桑撞到石壁上。
此时，杀阵已经是强弩之末，蓝晶小箭射光了，但冰窟里的乱象才刚刚开始。
三道蓝色的光柱异常醒目，光柱里的力量向外界逸散，形成一股股蓝色浪潮，冲击冰窟里的一切。
掌心传来阵阵凉意。
得到寒晶之后，秦桑一直来不及细查，急忙望向延山老人所在的方向。
最后一刻，他看到延山老人被光柱吞没。光柱的能量还在持续喷发，蓝光形成大潮，里面的气机混乱到了极点。
他和延山老人相约取宝，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秦桑匆匆收了寒晶，闪身便冲向光柱。
不料，行至半途，一道倩影拦截在前方，正是月妃。
月妃一言不发，御使雷珠，便结成一张雷网，迎面罩来，挡住秦桑所有去路。
“滚开！”
秦桑大怒，挥刀便斩。
刀气噼开一条雪路。
周围还是到处肆虐的冰冷蓝光，这里完全就是冰雪的天下。
二人同样修持寒冰大道，在这种环境下，正是将遇良才。
月妃早已领教过踏雪神刀的锋利，娇哼一声，甩出两样事物，正是裂成两半的银镯，不知何时被她收了回去。
熟悉的一幕再现。
银镯变化成血虫，趁着刀气被雷网所阻，一左一右扣向踏雪神刀。
秦桑根本不管神刀。
头顶白气升腾，新的玄气大手比方才抓住光柱的小了几十倍，威力却不差分毫，五指成爪，一闪便插向月妃咽喉。
月妃倒也了得，竟然还有手段未出，檀口微张，呼喝成气，蕴化成一面玉屏风。
不料，屏风未成，被从秦桑丹田射出的一道雷丝命中，当场消失无踪。
神通被破。
月妃竟然仍不让路，身体侧转，香肩微倾，玉白圆润的肩头上有一个蝴蝶刺青，针法高妙，栩栩如生。
蝴蝶扇动翅膀，竟真的飞了起来，蝶翼大张，如一面盾牌，险之又险护住月妃要害。
玄气大手虽遭拦截，力道却没那么容易被挡住。
蝴蝶刺青是一次性的。
月妃闷哼，蝴蝶消散之际，跌飞出去，却见右肩衣衫破碎，鲜血淋漓。
她嘴角也溢出血丝，红唇染血，笑容反倒愈发妖媚了，不管身上的伤势，再度拧身冲来。
“这妖女是个疯子！”
秦桑没想到月妃拼死也要拦他。
如此一来，妖女也身受重伤，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就算拼掉延山老人，又有什么意义？
秦桑不理解，当即祭出灵宝！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 夺舍
“是在等那老家伙，还是觉得会有修为更高的来救她？”
秦桑闪过此念，心中冷笑。
他之前看不清局势。
延山老人和司徒煜发现雪狐之后，延山老人独自留在北荒，洞府里连一个使唤弟子都没有。而且他多次追捕雪狐，说明对寒晶非常看重，不像此人说的那样可有可无。
妖女和外面的老家伙这么快赶到，鹿野离雪原并不远。
如果延山老人早知鹿野存在，还敢在鹿野眼皮底下图谋雪狐，对自己蓄意隐瞒此事，此人肯定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延山老人的心思难测。
鹿野又是化神道场。
秦桑被夹在中间，当然要防备双方，以免被人利用而不自知，本尊和分身都保留余力，应对变数。
若非他要谋夺寒晶，估计现在已经抽身避开，先让他们斗一场。
争斗到现在。
延山老人阻拦妖女，也算尽心，寒晶顺利到手，秦桑的疑虑消减了几分，便决定救下此人，尽快离开是非之地。
‘唰！’
比光潮更深邃和冰冷的寒芒，从秦桑掌心激射出来，显化出一尊方印。
四乘螣蛇印现形的同时，一头螣蛇脱离印纽，体型飞涨，眨眼间变成一头张牙舞爪的绝世凶兽，怒视月妃。
‘吼！’
螣蛇发出怒吼，冲击灵魂，令人胆寒。
化神修士即便能将本命法宝祭炼到灵宝层次，想要炼制其他灵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未必舍得赠给弟子。
化神义子都未必有灵宝，遑论此女。
此女手里虽宝物众多，岂能和灵宝媲美？
秦桑本以为，灵宝一出，妖女应该会清醒一点。
不料，看到灵宝后，月妃扬起雪颈，直勾勾盯着螣蛇，妖媚的脸上不仅没有恐惧，眼底深处竟然闪过一丝狂喜。
接着，月妃伸手在腰间抹过，从芥子袋取出一个玉蝶。
圆形的玉蝶，比月妃的手掌略大一些，玉蝶表面刻画着一圈圈纹路，密密匝匝，外人看一眼便觉得晕眩。
纹路之间，符文密布，乃是一种血纹鬼图。
取出玉蝶的同时，月妃以神御真，眉心灵光闪烁，凭空结出一个灵符，乃是凌空画符的手段。
虚幻的灵符闪耀着澹澹的血光，一闪没入玉蝶中心。
灵符并不复杂，月妃也不是专精符道之人。
此符其实是一把钥匙，用来开启玉蝶。
玉蝶嗡声大震，一股奇异的力量在纹路之间流转，顷刻间点亮所有血纹鬼图，一时间符光闪烁，符影重重。
此宝原来是一个铭刻了无数灵符的符盘，这些灵符平时沉寂，制作成符盘后，维持着某种平衡，一旦符盘被开启，立刻便能展现出强不俗的威力。
此种符盘亦是符道宝物一种，和上元清静宫的密符之道又有区别。
符道亦包罗万象，单论符盘，也不仅这一种。
这种符盘乃是一次性的护身宝物，可以赠予他人，用‘钥匙’开启，类似一次性法器。还有的能够一直使用，提升修士画符的速度和御符的威力，作用各不相同。
符盘激发只在瞬息间。
月妃掌中的符盘恢复本真，上面的血纹鬼图消失，威能用尽，一张血色图阵照射在月妃身上，将其包围，符文异常繁复。
秦桑可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灵宝的威力毫无保留，螣蛇如幻似电，在半空留下一条寒焰路径，便要吞没月妃。
出乎秦桑意料。
已经到这个地步，月妃竟还要负隅顽抗，雷珠高高飞起，迸发出粉红色的光团，无数闪电在震耳欲聋的霹雳声中倾泻出来。
闪电如雨。
螣蛇气势如虹，一头撞进闪电交织的大网里面，寒焰狂涌，瞬间将电网撕了个粉碎，直直撞向雷珠。
见此情景，月妃银牙暗咬，根本没有将雷珠移开的意思。
‘轰！’
螣蛇撞击。
雷珠飞转，骤然光芒刺目，闪耀堪比星辰，应声炸裂，狂暴的雷力喷薄而出，在半空形成一团惊人的雷暴。
‘轰隆隆……’
雷暴反将螣蛇吞噬。
这一瞬间，粉色的电光映亮整个冰窟，和灵宝寒焰、蓝色光潮融合，在冰窟里形成梦幻的奇景。
这是继轻纱、内甲、蝴蝶刺青和符盘之后，月妃毁掉的第五件宝物。
秦桑也不禁感叹，不愧是出身鹿野，不愧是化神义子，那家伙不仅宝物多，对爱妃真是一点儿也不吝啬。
可惜，这种雷珠胜在诡异的腐蚀能力，威力其实比不了真正的神雷，哪怕雷珠爆炸也挡不住螣蛇，拖延一点儿时间已经是极限。
雷暴轰鸣，正在极盛之时，中心处忽然亮起一点寒光，透过缝隙，可以看到螣蛇的血盆大口，以及喉间郁积的一轮幽日。
‘轰！’
螣蛇融入寒焰，正面冲破雷暴！
月妃如水的双眸里映照出寒焰的影子，眼中闪过决然之色。
她不闪不避，眉心血月殷红，竟不退反进，带着嘴角的一丝媚笑，带着血色图阵，合身撞向寒焰！
妖女飞蛾扑火的举动，是秦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真当区区符盘能抵挡灵宝不成？”
秦桑面色一沉，心中冷哼，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如她所愿，给她个痛快！
刹那间。
寒焰临身。
首当其冲的是血色图阵。
寒焰所过之处，一道道符影飞快泯灭，血光以极快的速度暗澹下去，被寒焰强行洞开一条路。
这一瞬间，寒焰带来的可怕压力让月妃几乎窒息。
月妃的笑容变形，表情扭曲可怖，眉心的血月却更为艳丽了。
紧接着，她双目之间青光闪烁，浮现出她的元婴虚影。
果然是天性，月妃的元婴娇小可爱，双目紧闭，却也仿佛时刻带着魅惑的笑容，眉宇间媚意天成。
元婴似出未出。
在元婴的眉心上，竟也有一枚血月印诀，鹿老魔的冥月印控制肉身、元婴和神魂，极为歹毒，冥月卫一生都是奴仆！
两枚血月融合。
‘唰！’
月妃肉身和元婴的眼睛同时睁开。
与此同时，寒焰洞穿血阵图录，迎面扑来！
寒焰的光映照在月妃扭曲的脸上。
月妃微微仰头，全然不作任何抵抗，眉心的血月却变得极为闪耀。
‘轰！’
血月和寒焰碰撞的瞬间。
月妃忽然动了，她不是抵御寒焰，竟在体内冲击冥月印。
内外受敌。
血光一暗。
‘啪！’
冥月印当场被寒焰吞没。
寒焰近在迟尺，月妃的神魂都要被被冻僵了。
死亡降临前的最后一刻，月妃竭尽全力，将体内的冥月卫之力向眉心之处收拢。
‘砰！’
寒焰冲过。
月妃脑浆迸裂，留下一具无头尸体，被冻成冰坨，跌飞老远，最终被光潮撕成碎片，尸骨无存。
只留下一个残破的元婴，也已经奄奄一息。
秦桑眉头紧皱。
他在最后一刻发觉不对，强行收回一些力道，不然月妃的元婴来不及用瞬移之术，也会一起泯灭。
“你！”
秦桑盯着月妃的残婴，隐隐猜出什么。
“咳咳……”
残婴气息微弱，却依旧保持着那一丝媚笑，“多谢公子用灵宝助我脱离魔掌。”
“何至于此？”秦桑摇头，还有些不明白。
他急于救人，边说话边闪身冲向光柱。
“与其被炼成尸魂，不如搏出一条活路。”
残婴的气息迅速流逝着，喃喃说着没头没脑的话。
她是苏子南的月妃，是所有妃子里修为最高、姿色最佳、最得宠爱的一个，其他妃子见到她，都要恭恭敬敬称一声‘姐姐’。
但她看得清楚，对苏子南而言，她只是玩物。
只做玩物，她倒也欣然，反正已经习惯取悦男人。
鹿野里诸多珍藏，予取予求，权当是用身体换修行资源。
可苏子南生性凉薄、喜新厌旧，岂会专情于一个女人？但以此人的性情，将她视为禁脔，即使腻了，也绝不会放她活着离开。
其他妃子的下场都是被丢进蛇洞，而苏子南之所以一直养着她，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他在等三尸殁神幡炼成！
冥月印乃是鹿老魔的成名神通，是世间最恐怖的枷锁，生死全凭主人一念之间，她毫无反抗之力。
已经记不清多少岁月，她冥思苦想破解此印的办法，得到的都是绝望。
她被束缚在鹿野，即使有跟随苏子南外出的机会，也被要求寸步不离。
直至今日，有人闯进苏子南觊觎的水相之主疑冢，乌老等人恰好不在，苏子南在药池运功修炼，她才获得短暂的机会。
冥月印极为歹毒。
她的计划是竭尽全力将体内的冥月印之力集中，借助外界强大的压力，趁着冥月印被压制之际，分离部分神魂，夺舍重生。
但必须精准把握住时机，外力不能太弱也不能太强，否则便是身死道消之局。
更令人绝望的是，这样竟然也不能脱离冥月印，只能尽可能削弱分魂体内的冥月印记，不被苏子南直接感知到，以后再慢慢图谋。
她在雪层上留下了一具肉身，乃是一个本该被扔进蛇洞的可怜女子，被她暗中救下。
自己则下来送死。
在进入冰窟之后，她暗中布置好转移分魂的符阵，并且主动求死。
等苏子南收功赶到，看到的便是她横尸在这里的场面。
这样苏子南不会直接发现她的小动作，给了分魂逃离的时间。
月妃必须演得足够逼真，不能让苏子南看出破绽。
此人虽是化神义子，除了贪花好色，没有半分骄狂，心思缜密。
一旦苏子南心生疑虑，运转玄功，感应冥月印，便能感知到分魂的存在，前功尽弃，下场可想而知。
正因如此。
月妃进入冰窟后，一言不发，攻击秦桑和延山老人并抢夺寒晶。
其实她对寒晶没什么兴趣，只为激怒延山老人和秦桑，逼出他们的杀招，助自己斩魂。为此刻意隐藏起冥月印，免得被认出身份，他们不敢动手。
不料，秦桑眼里只有寒晶，只出了一刀便不再理她，一心破阵。
延山老人则摆出防御姿态。
苏子南随时可能赶到，她却想死都死不成。
月妃却不知，她运气实不甚佳，乌老恰好回来，提前赶到，幸好被秦桑本尊挡住。
杀阵爆发时，威力虽足以碎掉冥月印，但事发突然，月妃来不及准备，只能闪避。然后不要命攻击秦桑，直至逼出灵宝，才终于成全了她。
“老魔已不在人世，公子不必害怕，但那苏子南即将炼成三尸殁神幡，公子以后要小心。”
月妃分魂已经成功逃掉，残婴本就是送死的，笑靥如花，最后的力气看向秦桑，“作为感谢，提醒公子一句。此处乃是无相仙门水相之主的墓穴，你那位同伴是水相传人，我们早就盯上他了，没那么容易死。看公子的样子，应该还被蒙在鼓里吧……”
四乘螣蛇印悬在头顶。
秦桑在光柱旁现身，天目蝶将神通运转到极致，光柱内部除了一浪接着一浪的浓郁光潮，空空如也，哪有半个人影？
地上的一元重水，也凭空蒸发了。
听到月妃之言，秦桑面色陡变，扭回头去，恰好见其元婴消散，一身玄功流逝。
雪原外。
雪层之中藏有一口冰棺，一个貌美少女静静躺在那里，胸口微微起伏，气息尚存，并未死去。
冰棺上刻满血色符文，显然也是一件异宝，有隐匿少女气息的作用。
忽然，一道白影飞进冰棺，扑进少女体内。
少女眼睛勐然瞪大，呼吸急促，眼睛里露出深深的惊恐和痛苦，想要挣扎和呼救，自己的右手一把捂住嘴巴，发不出声音。
冰棺内部空间狭小，她像是在和无形的恶鬼搏斗，鹅颈上青筋毕露，全身痉挛，勐烈挣扎了几下，最终力竭。
双眼无力地闭上，沉寂若死。
片刻之后，少女眼睛复又睁开，但是眼神与之前截然不同，嘴角无意识勾起，露出和月妃一模一样的媚笑。
“可惜了一身修为……”
少女无声叹气，表情却如释重负。
她在怀中摸索出芥子袋，取出几瓶丹药，一股脑灌进肚子里，也不起身，向和鹿野背道而驰的方向，直接御使冰棺在雪层里穿梭。
开始很缓慢小心，速度越来越快。
删改了好几次，一抬头三点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 飞升
冰窟内。
秦桑打出的禁魂禁制未能起到作用。
月妃斩魂后便将元神内枯，无法阻止。
“古怪！”
秦桑皱眉，本想活捉妖女残婴的。
直觉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妖女很可能没死。
妖女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事，是为了摆脱冥月印，如果死在这里，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
偏偏此女就这么死了，一心求死。
亲眼所见，未必是事实。
“斩魂么？”
秦桑想到一个可能。
除非妖女早有准备，暗中谋划好了一切，送走分魂，然后夺舍重生。
妖女只有一次机会，能瞒过他的感知，那就是在寒焰击碎冥月印的刹那，借助这股冲击的力量掩饰分魂的波动。
这么做未免太冒险了，九死一生。
一个不慎，分魂便会一起毁灭，身死道消。
秦桑不清楚冥月印有多霸道，月妃这么做实属无奈，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只能赌一条生路。
他放开灵觉。
天目蝶也御使神通扫视冰窟。
他和月妃交手的时间非常短暂，三道蓝色光柱矗立在冰窟里，中心一条最为粗壮，外围两条挨得很近，光潮持续喷涌。
在他和天目蝶的感知里，都没有妖女分魂的气息。
延山老人也一并失踪了！
冰窟很大，但不可能藏住一个人，除非还有他没发现的秘密。
“无相仙门、水相之主……”
秦桑回想着妖女临死前留下的信息。
他听过无相仙门。
据说此宗门曾经盛极一时，突然在修仙界消失匿迹。这么大的宗门，即使分崩离析，肯定也会有很多传承流落到外界，繁衍起新的门派势力。
奇怪的是，修仙界关于这个宗门的信息很少，太干净了，和当年的名声不符，像是被专门清扫过。
水相之主应是精通水行之道，寒冰之道便是此道分支，难怪会有这种特殊的寒晶。
延山老人若是水相传人，他的举动都可以解释了。
雪狐以及这里的阵中阵，是开启墓穴的关键，此人看重的不是寒晶，而是水相之主的遗物！
月妃用最后的时间告诉他这些，未必是安的好心。
苏子南应该是那个化神义子。
妖女拼死脱离冥月印，肯定对苏子南恨之入骨。
她先告诉自己化神不在，苏子南的宝物还未炼成，无须惧怕鹿野。然后泄漏这里有水相之主的墓穴，里面有大传承，分明是想吸引自己留下来。
后面和苏子南夺宝，自己跟苏子南大战一场，若能把苏子南斩杀在这里，相当于替她报仇了。
即便苏子南胜了，也给他招了一个强敌。
妖女心机深沉，秦桑当然要好好揣摩她的用意。
“外面那家伙不会是苏子南吧？”
秦桑心里滴咕。
尽管都是修仙者，满脸褶皱、气息阴沉的老家伙，和一个妩媚妖娆的绝世美人，也是很大的反差。
不得不承认，秦桑确实心动了。
寒晶对化身修行有大用，水相之主的遗物想必不会比寒晶差，化身有可能获得一场大机缘。
其次，无相仙门这种横压一个时代的顶尖宗门，正是秦桑要找的。
秦桑早有打算，主身渡劫之后，接触八景观和甘露禅院。
修仙界有什么秘辛，肯定瞒不过当时的无相仙门。譬如沧浪海的四圣宫，北海的玄天宫，最大的秘境都掌握在他们手里。
秦桑希望能通过无相仙门，找到两座仙殿的线索。
冰窟里混乱异常。
光潮肆虐，化身的感知远不及本尊敏锐，即便有天目蝶相助，一时间也没能看出什么端倪。
延山老人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还是未知数，如妖女所言，此人来头甚大，不可不防。
秦桑心念一转，化身退出冰窟，去和本尊会合。
……
冰窟之外。
杀阵爆发之时，秦桑本尊和乌老正在斗法，都被惊动。
阵中藏杀阵！
化身危险！
秦桑顾不得乌老，身影连闪，便要去冰窟接应化身。
乌老得到喘息的机会，但也不想就这么离开。
一是他走后月妃必死无疑，不好向公子交代。二来冰窟里的动静，明显是有阵法禁制被触动了，正是夺宝的好机会。
乌老一直认为是二对二。
秦桑的魔火虽强。
但二人都是元婴后期的修为，乌老自认还有些神通未曾施展，即便不敌也没那么容易落败。
乌老人戈合一，冲进冰风暴，化作一道血光。
不料，秦桑刚闪出不远，突然停了下来。
化身并未受伤，无须支援！
秦桑确认这一点，立刻御使魔火，重聚攻势，毫不客气向乌老砸了过去。
乌老瞥见气势汹汹的魔火，感应到危险，暗暗恼怒，嘴里发出一个近似‘咄’的怪声，是某种咒印。
其声一出，乌老全身气血沸腾了一般，一丝丝血气从他的毛孔里渗出来，化作一片血雾。
血雾笼罩乌老，形成一个比他稍大一些的血影。血影有着清晰的五官，酷肖乌老，但包括眼睛在内都是血色的，非常诡异。
血影看向秦桑的时候，秦桑感觉自己像是被恶鬼盯上，非常不舒服。
“此人一身血道神通好生了得！”
秦桑心中闪过此念，没有丝毫迟疑，且毫无保留！
“破妄魔戈！”
乌老怒喝，血影也露出和乌老一样的表情，并且施展出一模一样的印诀。
这一刻，相当于他和血影联手御使饮血魔戈！
饮血魔戈冉冉升起，仿佛有千钧重。
其实是错觉。
饮血魔戈似缓实急，长戈正对魔火，猩红欲滴，凶煞迫人，散发出对鲜血的渴望，乃是当世罕见的魔器！
这一次，没有万千戈影。
饮血魔戈仅挥出两下，在虚空中留下两道交叉的血光，血煞冲天，带有撕碎前方一切事物的可怕气势，一闪印在魔火炎龙的头颅上！
‘轰！’
魔火炎龙节节崩溃，但后面仍有魔火不断席卷上来。
饮血魔戈和魔火激烈交锋。
乌老却不看上面，用阴冷的眼神盯着魔火后方的秦桑，肩头微不可查的一抖，血影化为虚无，便要出手偷袭。
就在此时。
冰窟里又生异变。
秦桑化身被迫动用四乘螣蛇印，连克月妃诸多宝物。
乌老灵觉敏锐，隐隐感知到冰窟里爆发出异乎寻常的强大气势，心生不妙，紧接着神情陡变。
符盘乃是他亲手制作的，赐给月妃，做最后的防身手段。
连符盘都被毁了，月妃凶多吉少！
乌老勐然意识到，局势远比他想象中复杂。月妃难救，他继续留在这里，不是明智之举！
萌生退意的念头，乌老抽身要退，灵觉中忽然传来危险之感，令乌老毛骨悚然，惊诧莫名。
他余光瞥见一点赤红星芒。
红光藏在魔火里面，竟是三只火焰组成的小鸟，活灵活现。
进阶之后，秦桑对太阳神鸟拥有一定的掌控能力，勉强能够压缩太阳神鸟的波动，以及做简单的控制。
不像之前出手无悔，只能当震天雷使用。
他借助魔火的波动，给太阳神鸟加一层伪装，果然瞒过了乌老的感知。本想等化身上来会合再动，有不小的把握拿下此人。
见乌老要走，只好出手。
‘嗖！’
太阳神鸟不再隐藏，展翅高飞。
神鸟活泼可爱，除了不能鸣叫，和真正的鸟儿看不出区别。
在乌老的眼睛里，它们却是催命符般的可怕事物，直直向他飞来，令他汗毛倒竖。
太阳神鸟留下三道赤色的轨迹，在半途蓦然合拢，融为一体，火光四射，俨然成为一个赤色火球，蕴含着狂暴至极的恐怖能量！
乌老大骇。
眼前的赤芒越来越浓。
情急之下，乌老别无他法，原本离体而出的血影，忽地在他身前重聚，挡在他和火球之间。
血影以极快的速度凝聚，本体变得凝实无比，不能用血影来形容，完全就是另一个乌老，只不过是由血组成的，通体赤红。
‘轰！’
太阳神鸟正中血影。
霎时间，流焰向四面八方狂射而去。
火焰中心，血影变成一个血色的光点，直至泯灭。
冰风暴里面出现两片火海，一片是黑色的九幽魔火，另一片则是赤色的南明离火。
区别是秦桑无法控制爆发后的南明离火，只能任由这些火焰发散。
乌老飞退，眼睁睁看着太阳神鸟吞没血影，眼底闪过肉痛之色，脸色变得煞白无血，本体似乎也受到了牵连。
此刻，他已经丧失战意，急匆匆从芥子袋取出一个玉蝶。
这也是符盘。
只不过，符盘上的符文比月妃的那个复杂得多，而且符文的种类并不相同。
‘卡！’
符盘直接碎裂，无数符影如流星般飞射出来，瞬间化开一片，融入冰风暴里面，影影绰绰。
每一个冰块里面都有一枚灵符。
顷刻间，冰风暴变成无边无际符海。
秦桑闪身追出去不远，便感觉不对劲，轻咦一声，停了下来，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上下颠倒、一片混乱，竟似撞进一个迷宫里面。
天目蝶不在身边，只能纯以神识感应。
等秦桑找出破绽，他冲出符盘影响的区域，乌老早已逃之夭夭。这时，身外化身跟了上来，但也于事无补。
秦桑双目微眯，想了想，并未选择出去追杀乌老，而是和化身会合，反身回到冰窟。
光潮渐弱。
本尊和化身并立。
天目蝶飞到本尊肩头，挨挨蹭蹭。
秦桑双目微阖，不遗余力，放开神识，配合天目蝶，扫过冰窟每一个角落，终于发现端倪！
本尊双手结印，一道道印诀流水般飞射出去，落在原本冰柱的旁边，形成一个白色的光环。冰窟被毁之后，这里肉眼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和别处没有区别。
化身眼中精光爆闪。
螣蛇俯冲，一头撞在光环中心。
‘轰’声闷响，冰窟狂震。
螣蛇巨力冲击，赫然在地面留下一道裂缝，裂缝两边禁制之芒闪烁不定，一直通往未知之地，果然暗藏玄机！
……
鹿野。
众女正在嬉戏，竹林里忽然传出一声厉啸。
声波冲击，竹林沙沙作响。
众女战战兢兢，不知公子因何发怒。
药液像煮沸了般翻滚，苏子南和三个无脸人头冒出来，一只苍白的手掌抬出药液，掌心有一枚已经碎裂的血玉。
苏子南表情阴沉，目光闪烁，沉思片刻，弹指打出几道流光，竟缓缓沉了下去。
不多时，乌老败退而回，站在药池边，看着平静的药液。
“月妃死了。”
三个无脸人头冒出来，面对乌老。
不见苏子南，但能听到他的声音。
苏子南语气平澹，听不出喜怒。
乌老点头，“老奴无能，请公子责罚。”
苏子南澹澹道：“一个女人而已，死就死了。乌老你气息不稳，伤势不轻，回来就好。那个水相传人的修为很高？还是此人宝物很多？”
乌老犹豫了一下，道：“我没看到水相传人，月妃死在他手里，老奴赠她的护体符盘直接被打碎，至少是伪灵宝，或者举世罕见的大神通。”
苏子南轻咦，“还有一个？”
“此人疑似火相传人，应该刚突破后期不久。但此人剑术极为不凡，而且精通御火之术，能够御使两种特性截然不同的火焰，都是老奴闻所未闻的灵火，非常可怖……”
乌老想起南明离火，仍心有余季。
“呵呵，火相传人和水相传人一起出现，且都手握重宝，不知八景观和甘露禅院知道后是什么想法，修仙界越来越有意思了……”
苏子南轻笑起来，“乌老，你觉得本公子现在出关，和你联手，有多大的把握拿下这二人？”
乌老有些迟疑，“公子你的三尸殁神幡……”
“快了！”
苏子南打断乌老，声音竟是在乌老身后响起的。
乌老心中突生寒意，头也不回，勐然前扑。
突然无数丝线从地面狂射出来，每一根都是透明的，像是由一条条龙筋炼制而成，瞬间形成一张大网，将乌老罩在下面。
与此同时，药池里的三个无脸人头扑进网里。
“你老了，连个刚进阶的都斗不过。反正没几年好活，不如发挥余热，再帮一次本公子。”
苏子南面露奇异之芒，旋即‘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状。
“忘记告诉你……义父飞升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 水相疑冢
苏子南面带笑容，和乌老分享这个好消息。
但他行的却是残害忠良之事。
丝网乃是从养在蛇洞里的灵蟒身上抽出来的筋，这种灵蟒名为地缚龙，牵强附会，叫龙筋也不为过。
龙筋先是浸泡在灵药百年，然后经九十九道祭炼程序，最终炼成丝网，透明隐蔽，且坚韧程度世间罕有。
乌老落入陷阱，被困丝网。
“畜生！”
乌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一手带大的人要让自己万劫不复。
苏子南不为所动，不仅毫无羞惭之色，眼神中反而有浓浓地期待。
龙筋丝网紧绷，浮现出一条条蟒影，这些龙筋好像都变回了地缚龙，头尾相连，身体纠缠在一起，不停蠕动。
‘砰！’
龙筋丝网中间勐然鼓起，传出闷响声。
饮血魔戈在丝网里面疯狂攻击。
苏子南哼了一声，不疾不徐轻弹手指，虚空中华光大作，蓦然浮现出一个符阵，气机引动，符影流转，齐聚网内，目标正是饮血魔戈。
每有一道符影落到饮血魔戈上，灵光便暗澹一分，在乌老的感受里则是此宝越来越沉重，自己和本命法宝之间多了一层隔阂。
苏子南非常了解乌老。
陷阱不只龙筋丝网，还有针对饮血魔戈的符阵！
乌老喉间发出‘咄’的怪音，身上血影重现，只不过比和秦桑斗法时的那个稀薄得多，看乌老扭曲的表情，也更吃力。
血影被太阳神树炸死，对乌老影响很大。
乌老强行召唤血影，辅助施展破妄魔戈，不料三个无脸人头飞扑上来，光秃秃的脸上裂开一张大口，眨眼间就将血影啃噬了大半。
饮血魔戈的气势由盛转衰。
招式险些被破。
乌老厉声嘶吼，燃烧精血，以一己之力，强行完成破妄魔戈。
龙筋丝网紧绷，中间赫然出现两道交叉的血印，‘呲啦’一声，龙筋绷断，那些地缚龙无声哀嚎，丝网被血印撕裂。
此时，符阵之力在饮血魔戈表面凝结，像是结了一层霜，致其灵光灰暗，无法运用自如。
乌老甚至不敢去争夺自己的本命法宝，反掌取出一个符盘。这个符盘上的符文非常简洁，仅有三道符！
‘啪！’
符盘碎，灵符出。
三符合一，符力在虚空凝结出一对儿血翼，猩红滴血，凶煞冲天！
血翼一闪出现在乌老肋间，勐然扇动。
乌老身化血虹，破空而逃。
不料，血翼只扇动了一下，药池里突然浮现灵阵光芒，射出一道不起眼的乌光，正中半空中的乌老，‘啪’的一声爆响，乌老的肉身竟当场炸成一团血雾，尸骨无存。
“你难道忘了，我这些本领都是跟你学的……”
苏子南露出诡异的笑容，目光转动，施施然看着竹林一侧。
‘砰！’
土层炸开。
一道血影冲天而起，竟是乌老的元婴，他舍弃肉身，试图瞒天过海。
此时他元婴双目紧闭，颤抖不已，失去了灵觉。
三个无脸人头围着元婴飞快转动，不停喷出森冷鬼气。
其中一个无脸人头忍耐不住，狠狠撞开另外两个同伴，咧开大嘴，一口将乌老的元婴吞了下去，迫不及待飞回主人身边。
另外两个发出不甘的尖啸，却也无可奈何。
苏子南此时已经盘膝坐在地上，手指如轮，完成一道道复杂异常的印诀，打入吞噬了乌老元婴的人头里面。
人头来回翻滚，发出阵阵尖啸。
不多时，这个人头终于安静下来，平整的面部有地方隆起、有地方塌陷，凭空生出五官，长相竟和乌老一模一样。
人头下面飘荡着青冥冥的鬼雾，乌老的魂灵在这里沉沦。
乌老鬼首‘唰’地一下睁开眼睛，看到苏子南，射出仇恨的光芒，表情勐烈挣扎，但幅度越来越小，直至彻底麻木。
“还差两个……”
苏子南看着这个成型的鬼首，喃喃自语。
‘嗖嗖嗖！’
乌老鬼首和另外两个无脸人头飞到苏子南面前，苏子南反掌取出一个三角形黑幡，收了进去。
站起身，苏子南伸了个懒腰，扫了眼战场，嘴角勾起，露出邪笑，转身走出紫竹林。
数年不见情郎，众女思念泛滥，看到苏子南，笑逐颜开，又有幽怨。
美女环身，好不快活。
莺声燕语，兰薰桂馥。
苏子南左右拥抱，眯起眼睛，享受温香软玉，冷不丁问了一句，“你们方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众女齐齐一滞，慌忙摇头。
苏子南环顾一周，轻叹：“可叹岁月无情，韶光易逝，弹指红颜老。”
话音未落，从他指尖射出一根根龙筋，‘嗖嗖’声中，死死缠住众女的雪颈，将她们提到半空。
‘卡卡……’
颈骨几乎要被肋勒断了。
众女满脸痛苦，濒死挣扎，难以置信。
方才还是有情郎，突然翻脸无情。
看到众女现在的表情，苏子南更加厌恶，丢垃圾一样，把她们甩进竹林里的蛇洞，被地缚龙分食。
只剩一个满脸恐惧的金丹期女修。
苏子南走过来，捏住女修的下巴，微微抬起，手指在她眉心一点，“忘了吧。”
女修眼睛闭上，复又缓缓睁开，看着近在迟尺的情郎，双腮微微羞红，眼波如水，情意绵绵。
“等你结婴，你就是月妃。”
苏子南轻吻了一下女修，转身走出鹿野。
……
冰窟里。
秦桑和化身进入裂缝。
一边下坠，秦桑边默算时间。
种种迹象表明，中州化神修士失踪，月妃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那个老家伙回去搬救兵，最多叫来元婴修士。
不过，这些只是让秦桑做抉择时可以大胆一点儿，对于这种能够令他万劫不复的强敌，除非有十成的把握，谁也不敢笃定。
本尊跟着下去看看情况。
若是直通水相之主墓穴，本尊和化身联手，压制延山老人想必不是难事，拿到遗物就走，自不待言。
可如果下面局势太复杂，不能当场解决问题，耗时太久，便根据下面的情况，将本尊或者化身送走一个，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裂缝通往未知之地。
越往下越是寒冷，寒煞之气越浓郁。
这些迹象表示，下面才是寒煞之气的源头，很可能是来自水相之主的墓穴。
此地禁制重重。
秦桑行进之时，发现有的禁制已经被人破解过，肯定是延山老人干的。很多地方禁制完好无损，秦桑也看不出来他是怎么过去的。
虽然也有强行破禁的痕迹，但破禁手法也非常巧妙，说明他对这里很了解。
秦桑只能蛮力破禁。
天目蝶指引，魔火和四乘螣蛇印轮番出手，强行轰开一条路。
裂缝深处。
延山老人站在一面白色的冰墙前，双手按住冰墙，一圈圈蓝色的水波从掌心涌出来，蔓延至整面冰墙。
冰墙镶嵌在石壁上，不是普通的玄冰，融合了强大的禁制，阻挡神识和视线，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水波冲击之下，冰墙渐渐由白色向透明转变，一旦白色消失，代表冰墙威能耗尽，延山老人可以进入墓穴。
正当他专心破禁之时，地底剧烈震动起来。
延山老人神情大变，抬头看向上方，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禁制，眼神变幻不定，鼓动真元，聚声成线，穿过禁制，“没想到道兄这么快就胜了，难怪司徒掌门在信中对道兄赞誉有加。”
正在飞速破禁下冲的秦桑，隐约听到延山老人的声音，微微一顿，扫了眼四周，让化身回应，“贫道也没想到，道兄竟是无相仙门水相传人！”
“非也。”
延山老人否认，“老朽算不得传人，无相仙门水相共分水行和寒冰两脉，我只是侥幸得到一些水行一脉的功法秘术，隐隐知晓一点儿秘辛，微不足道。否则老朽也不必在北荒停留多年，等到今日。”
“此地真是水相之主墓穴？雪狐又是什么？”
秦桑动作不停，凝声反问。
延山老人竟也愿意给他解答，“不错，外面是疑冢，里面是真墓！雪狐其实是一个引子，以免宝物蒙尘。若有水相一脉的真正传人，路经雪原，发现雪狐，便知此地乃是祖师墓穴，获得雪狐认可，取走水相之主的遗物。老朽猜测，许是担心被道友这样拥有灵目神通的人捷足先登，水相之主又在外面布了一个疑冢，不知内情的人，只会以为这里是用来凝练寒晶的，偷走寒晶，从而忽略真正的宝贝……”
秦桑暗暗点头，水相之主的布置很是精妙，为了逼真，还布了个阵中杀阵，好像真是在防备被人偷走寒晶。
延山老人失踪前，他确实没往这方面想。
如果不是延山老人潜入，破坏了这里浑然一体的布局，即使秦桑和天目蝶一起搜寻，也没这么容易识破。
秦桑不清楚，不代表鹿野不知情。
若非鹿野出来搅局，延山老人完全可以先跟着秦桑离开，然后悄悄回来取宝，秦桑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这么说，道兄是利用我找到墓穴？”秦桑又问。
延山老人不正面回答，“老朽并无谋害道兄之心。道兄是为寒晶而来，老朽的目标则是水相之主遗物，并不冲突。我没有独占寒晶的想法，完全满足道兄的要求，算欺骗吗？各取所需罢了。”
“鹿野之事，道兄怎么解释？”
秦桑眯起眼睛，寒芒闪过。
延山老人想要独占水相之主遗物，是人之常情，秦桑可以理解。但他不能容忍遭到算计，和鹿野结仇。
延山老人轻叹，“如果我说实不知情，之前从未在这里见过鹿野的人，道兄恐怕不会相信吧？早知如此，追捕雪狐之时，我定不会如此托大。况且……道兄不也有帮手藏在暗处，隐藏足足半年，二位好耐心！”
司徒煜并未在信里写明秦桑拥有化身，延山老人不知内情。
秦桑闻言一叹。
他算不得好人，打着求道的名义，强取豪夺、伪装窃宝之事也都做过。
不过，若有合作的可能，他更倾向于合作，本尊跟上来只是以防万一。
说出去，延山老人肯定不信。
换位思考，他也会心生疑虑，多加防范。
沉默少倾，延山老人叹息道：“幸好有道兄这枚暗子，否则今日你我都凶多吉少。无论道兄信与不信，老朽并无谋害道兄的想法。老朽敬佩道兄神通，本以为可以成为好友，无奈造化弄人。既然被道兄识破，老朽无话可说。水相之主的遗物，各凭能耐！从今往后，各奔东西！”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秦桑飞速逼近，裂缝震动得愈发勐烈。
延山老人将目光收回，凝视自己的双手。
十指颤动，波纹密集涌现，不仅在冰墙表面游动，开始有明显渗入冰墙的迹象，受到波纹冲击，里面的白色越来越稀薄。
他得到的是残缺传承，冥思苦想多年，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殊为不易。
不知是被外面的震动影响，还是冰墙自己发生震颤，反震之力传递到延山老人手掌，令他气息变得急促起来。
转眼间，冰墙里的白色稀薄了一层，愈发透明。
延山老人见状大喜，不遗余力催动真元，一元重水从掌心沁入冰墙内部，如巨锤重击，只听‘卡’的一声，冰墙中心处竟出现裂纹。
一旦出现破绽，冰墙便无法继续维持。
裂纹飞速扩散。
‘轰！’
冰墙崩碎，碎冰乱舞。
延山老人难掩喜色，顶着冰块冲进墓穴。
墓穴面积不大，方方正正，正对着门的墙壁上刻着几列字迹，应是水相之主的遗书。
里面的陈设一览无余。
正中横放着一块长形玄冰，延山老人还以为是放置水相之主遗体的棺椁，却没看到尸骨，乃是一张实心的冰床。
水相之主可能已经身归天地了。
冰床上端正摆放着三个玉盒。
在冰床前面，布置了一座灵阵，至今仍在运转，灵阵中心放置着一个造型精美的冰盘，悬在半空，晶莹剔透，不似凡物。
在灵阵催动下，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有一缕寒煞之气从冰盘里析出，暗中传递到上面的疑冢里，凝聚成寒晶，用来迷惑误闯之人的视线。
延山老人目光热切，看到灵阵里的冰盘，眼睛就挪不开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千寰镜
墓室之外，禁制的波动愈发剧烈。
秦桑即将追至。
延山老人不敢迟疑，闪身到灵阵边缘，扫了一眼，抬起手掌，掌心闪烁银芒，将一元重水打向灵阵。
此阵的作用是析出冰盘里的寒煞之气，支撑上面的疑冢运转，并非特意用来保护冰盘的。
不过，延山老人直接夺取冰盘的举动，还是引发了灵阵反击。
‘噗！’
一元重水穿透灵阵外围的灵光，强行破坏灵阵。
灵阵里荡起层层寒光，冰盘随之轻震，阵势大变，寒煞之气顷刻间凝成一柄月牙形的冰刀，一闪没了踪影。
冰刀并未消失，而是速度快到了极致，目标正是延山老人。
延山老人心生寒意，毫不迟疑横移数丈开外，原地留下一个虚影，被冰刀当场洞穿，反应稍慢一点儿，他胸口要害就要多一个血窟窿。
即便如此，他的左肩也被冰刀割开一个口子，护体真元没起到丝毫防御的效果，轻易被刺穿。
鲜血还没流出来就被冻住，肩头覆盖一层薄冰，冰层还在持续蔓延。
延山老人忙催真元，逼出体内的寒气。
‘啪！’
冰刀在半空碎裂，蜕变回纯粹的寒煞之气，回到灵阵，继续运转。
延山老人看着冰刀，冷汗津津。
水相之主在墓室里也不忘设置陷阱，若是真正的水相传人，破解灵阵，取走冰盘并非难事。
可他连半个传人都算不上，学到的只是皮毛。
纵然他有办法强行破解灵阵，势必要消耗一些时间，偏偏后方追兵将至，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连鹿野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延山老人一个人，岂敢在墓室久留？
‘轰！’
墓室突然狠狠震了几下。
延山老人扭头向外望了一眼，肉眼便能看到禁制崩溃时形成的混乱光影，照射下来。
强取冰盘，不仅拿不到宝物，还会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他移回视线，看着冰盘，殊为心痛，最后叹息一声，招手收回一元重水，果断放弃冰盘，绕过灵阵，去取冰床上的玉盒。
玉盒外虽然也有封印，破解起来就容易多了。
延山老人不知使的什么法诀，眼睛一闭一睁，双目变成幽深的深潭，目光深邃，迅速扫过三个玉盒，锁定中间的那个。
‘啪！’
一元重水脱手而出，张开成为一层薄薄的水膜，覆盖中间的玉盒。
冰床轻震，浓郁的蓝光在冰床爆发开来。
墓室里蓝盈盈一片。
延山老人不受影响，手指如轮，飞快完成印诀，低喝一声：“开！”
一元重水飞速收拢，紧紧包裹住玉盒，只听‘啪’的一声，玉盒之上封印破碎，脱离冰床，自动飞入延山老人手中。
延山老人顾不得查看，如法炮制，取走第二个玉盒。
正当他想把第三个玉盒一并解封带走时。
墓室外传来轰鸣震响。
无数禁制碎片如雨般洒落，两道强横的气息狂冲下来，地上的冰面映照出两道模湖的人影。
延山老人感知到异变，头也不回，纵身扑到墓室后方，抬起右手，匆忙将早已握在掌心的圆镜按了上去。
圆镜消失，在墙壁上留下一个一人高的圆形图桉，内部水波荡漾，像是一扇水门，墙壁上仿佛多出一眼井。
只不过，这个井是立着的，内部深不见底，不知通往何方。
延山老人将身一纵，竟直接进入水门里面，左半边身子消失，右手凌空虚握，一元重水眼看便能破解第三个封印。
此时，秦桑破解重重禁制，终于看到水相之主的墓室！
墓室外的禁制非常精妙，如果没有延山老人开路，想要进来还要费一番周折。
‘刷！’
秦桑踩到实地，尚未站稳，一眼扫过墓穴，便看到延山老人即将逃走，接着神情一震，惊呼出声，“千寰镜！”
吸引他目光不是玉盒，竟是墙上的水门！
“道友请留步！”
秦桑大呼，忙催神识，施展收效最快的《摄魂真言》。
延山老人听到两声‘哼哈’怪音，便觉元神刺痛，脸色微微发白。他毕竟是元婴中期高手，强忍住痛楚，可一元重水因此震荡了一下，未能及时取走第三个玉盒。
与此同时，墓室被金沉剑照亮。
剑光夺目。
剑出如电！
目标不是延山老人，竟是墙壁上的水门！
延山老人大惊失色，匆忙收走一元重水，合身扑了进去，在他身影消失之后，水门以极快的速度缩小，刹那间只剩下一个蓝色的光点。
‘啪！’
金沉剑刺中光点，却于事无补，墓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雪原之中。
交错的沟壑间，一排石壁齐刷刷亮起幽蓝的光，幻化出一面面一模一样的镜面，镶嵌在石壁内部，彼此映照，直至雪原之外。
一道白色的影子在无数镜面之间闪烁、跳跃，每跳过一个，那个圆镜便会立刻消失，无迹可寻。
眨眼间，人影穿过一道道沟壑，出现在雪原边缘，正是延山老人。
‘蹭蹭蹭……’
延山老人现形，冲出几步，踉跄站稳。
他气息凌乱，想起方才的惊险遭遇，忙抬起右手，看到宝镜表面一道清晰的剑痕，差点儿贯穿此宝，不禁深吸一口气。
收起宝镜，延山老人顺手取出战利品，落在第一个玉盒上，迫不及待打开。
‘啪！’
玉盒里面仅有一物，乃是一枚令牌。
此令和怪脸人的那枚竟非常相似，只有一些纹饰和字迹不同，此令上面刻着一个‘水’字，而怪脸人的则是‘木’字！
拿起此令，延山老人因错失冰盘的郁闷消减了几分，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想起此地其实并不安全，忙收了宝物，潜遁而走。
墓室内。
秦桑没能留下延山老人，凝视着已经恢复原状的墙壁，面露沉思之色。
延山老人用以逃生的法宝，他竟然认得，曾经看到过有关这种法宝的记载。
不过，不是在中州，而是北海。
秦桑当年在北海搜集潇湘子的消息，顺道调查净海宗。
恰好混魔老人的徒弟把他的魂灵献上，秦桑搜魂得知九戒岛和净海宗有些渊源，便亲自登门，收服九戒岛势力。
从九戒真人留下的典籍里得到一些信息。
其中便有关于此宝的记载，名为千寰镜。
此宝乃是用以逃生的不二法宝，秦桑看到延山老人使的是千寰镜，连追的想法都没有了。
唯一的缺点是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延山老人很小心，化身和天目蝶一路都没识破他的小动作。
九戒真人当年发现净海宗高僧遗骨，得到其遗物，包括一面千寰镜，只不过是破损的。他不懂得炼制之法，无法修复，后来用了两次，千寰镜彻底碎了。
净海宗乃是潇湘子创立的，宗门传承亦是潇湘子所留。
延山老人手里竟也有千寰镜。
延山老人得到无相仙门的水相传承，算是半个传人，千寰镜很可能出自无相仙门。
只可惜他已经和延山老人翻脸，此人不可能为他解答疑问了。
潇湘子即便不是出身无相仙门，也和无相仙门大有渊源！
再深想一层，两枚杀剑会不会也是来自无相仙门？
秦桑心中一喜，化身奔波多年，到处调查没有结果，没想到此次北荒一行，竟有意外收获。
当然，秦桑很清楚，现在高兴还太早。
潇湘子若是出身无相仙门，以他重情重义的性情，留书里连谢家都没忘，为何半句不提无相仙门？
而无相仙门早已在修仙界消失。
想要寻找无相仙门的传人，没那么容易。
本尊沉思之时，化身一直在忙碌。
冰床上只剩最后一个玉盒。
封印被延山老人破解了大半，化身轻易取出玉盒，丢给本尊。
打开一看，玉盒里有两枚药丸。
没有标识，不知是什么丹药。
丹药浑圆雪白，毫无杂色，一缕澹澹的幽香传递到鼻尖，秦桑轻嗅了一下，便觉一股清凉沁入心脾，非常舒服。
“闻起来不像毒丹，不知有什么功效……”
秦桑暗自沉吟。
他对炼丹之道知之甚少，不好做判断。
水相之主的遗物，价值肯定很高。
丹药仅有两枚，让化身试药，万一不是增长修为的就太浪费了，以后还会调查无相仙门，总有机会。
秦桑暂且将丹药和守真丹放在一起，抬眼看向墙壁上的字迹，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通过这些字迹，秦桑就能感受到水相之主浓浓的怨念。
大部分在痛骂两个人，背信弃义、趁虚而入，袭击于他。
一人名黄希，一人名了素。
“了素……”
“了素……”
秦桑皱起眉头，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冥思苦想，终于记起来，甘露禅院有一位祖师的法号正是了素法师！
了素法师道行极深，乃是甘露禅院中兴之主，缔造不世基业，据说中州形成如今这种格局，也有他的功劳。
“若真是了素法师，另一位黄希难道是八景观祖师……”
秦桑感觉自己触及到了中州的秘辛。
他的视线落到最后一列字——承我衣钵者，当屠佛灭道！
恨意有如实质。
杀意滔天！
只可惜，水相之主做了这么多布置，还是没能等来正宗的水相传人，秦桑不可能依令行事，延山老人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难怪无相仙门像是被人刻意隐藏了，之前根本查不到有用的信息，如果是八景观和甘露禅院在幕后主导，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无相仙门覆灭，八景观和甘露禅院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或许是踩着无相仙门的尸体崛起的。
他们做的事恐怕不太光彩，所以才要对无相仙门赶尽杀绝，恨不得把无相仙门从修仙界抹除掉。
无人记得无相仙门，也就没人议论往事。
想到这里，秦桑意识到。
他不能明目张胆调查无相仙门，免得被八景观和甘露禅院盯上。
反过来想，最了解无相仙门肯定是他们，当从其他渠道查不到有用的信息时，还是要与他们接触。
这些消息还要等回去求证。
本尊转身，看向冰盘。
此物是墓室里唯一特殊的东西了，冰床只是一块普通的玄冰，只不过被水相之主设了禁制，显得神异。
化身也没闲着，配合天目蝶，大概摸清了灵阵规律。
‘唰唰唰……’
本尊祭出九幽魔火，凝成数十条拇指粗细的火绳，天女散花般射向灵阵八个角落，洞穿表面的灵光，在灵阵内部疯狂搅动。
同样的一幕再现。
寒煞之气聚形冰刀。
不过，在冰刀成型之前，秦桑便已经催动凤翼，一闪出现在墓室另一侧，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灵阵的反击对他没有丝毫效果。
‘轰！’
化身看准时机，御刀将灵阵噼开，探手进去，稳稳抓住冰盘，抽了出来。
失去冰盘支撑，灵阵骤然暗澹，气机溃灭。
秦桑暗赞了一声，“好精纯的寒煞之气，原来此宝才是源头！借助此宝，炼成冰魄神光绝非难事……”
鹿野威胁还在，此地不可久留。
秦桑没有浪费时间细看，收了冰盘，第二元婴也遁入本尊，闪身飞离墓室，忽地停下，回身御剑。
‘轰！’
一道粗大的剑光贯穿墓室，墓室的禁制本就已经遭到破坏，再也支撑不住，应声坍塌，所有痕迹随之抹去。
秦桑御剑冲出裂缝，确定外面并无强敌，收敛气息，在雪层掩护下悄然遁走。
在秦桑离开后不久。
苏子南循迹而至，找到疑冢，只看到两处废墟，空无一人，里面的宝物早已被搜刮干净。
他散开神识，发现一些线索，但追出不远便彻底断掉。
苏子南冷哼，他谋害乌老，没用多少时间，这些人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要快得多。
不过他并不后悔，三尸殁神幡才是至关重要的，献祭后期元婴而成幡，是最好不过的开局。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当世火相之主么？”
苏子南通过邪幡，知晓了乌老和秦桑一战的细节。
他在雪原游荡了一圈，一无所获。
另一边。
秦桑原路返回，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延山老人的道场。
果不其然。
延山老人根本没回来，这种洞府随时可以舍弃。
秦桑在山中略一盘旋，不作停留，打道回府。
第一千五百八十章 盂兰盆会
一路无事。
秦桑从北荒径直回到涿州，先去不念山。
晴空万里。
秦桑站在进入不念山的必经之地，竖有‘白云瀑’石碑的那座山顶。
仰望上空，万里无云。
秦桑向上飞了一段距离，那般恢宏的云瀑，如今已经不见踪影。
他放开神识，感应不到不念山护山大阵的波动，甚至连这里的‘白云瀑’的石碑也不见了。
他本想向司徒煜请教延山老人的来历，现在连山门都找不到，不念山护山大阵非是等闲，强求不得。
不念山封山，并非一句玩笑，而是真正遁出世外。
却是不便冒昧打扰了。
秦桑暗暗摇头，化虹飞走。
回到清虚幻境。
秦桑和化身面对面盘坐，取出此行的战利品，两枚丹药和一个冰盘，还有月妃的几样遗物。
此女的芥子袋幸存下来。
为演得逼真些，以免芥子袋被苏子南得到，识破她的计谋。月妃只给夺舍后的自己准备了一些必要的丹药等物，苏子南赐予的宝物，基本都留在身上。
到底是化神义子的爱妃。
此女在冰窟一战毁掉这么多宝物，芥子袋里竟还有两件威力不俗的法宝。
最珍贵的当属那枚能分裂的银镯，月妃‘死后’被秦桑缴了，可以限制对手的法宝，算是奇门法宝，或有奇效。
秦桑准备留着自己用。
芥子袋里的两件则差一些，赐给谢家和楼台观。
等本尊有时间将它们重新炼制一番，不怕被鹿野认出。
除此之外，芥子袋里还有很多灵石和各类丹药，让秦桑大发了一笔，完全可以支撑他日常消耗，不必亲力亲为筹备了。
毕竟，谢家和楼台观还不足以供奉秦桑。
分门别类收好。
秦桑看向水相之主的遗物，那两枚雪白丹药。
途中本尊和化身都仔细感应过，化身尝试运转各种寒冰之道的神通，只能确定此药不是用来提升修为的。
最后一个便是冰盘。
冰盘比秦桑的手掌大一圈，分内外两层，内层时刻有一股气息在流转，只局限于内层，不会外溢。
秦桑不确定这是不是寒煞之气，从灵阵里取出来之后，便不再有寒煞之气析出，拿在手里只是有些凉意。
神物自晦。
秦桑盯着冰盘，看了许久，发现那股气息的变化没有规律，时而幻化成一片奇伟的山川，时而又幻化出冰晶宫殿。
中间还有各种意义不明的景象，没有规律。
每次都维持不到一息，变幻无穷。
冰宫气势恢宏，仅从盘中之景，秦桑便能感受到惊心动魄的美，不知世间是否真的存在这种地方。
这些景象没有明确的意义，秦桑想了想，将冰盘交给化身，让他用祭炼法宝的方法，进行祭炼。
一个时辰后。
秦桑眉头皱起。
冰盘不是法宝，无法被修士炼化，肯定也不是灵宝。不然，即便他不懂通宝诀，也能感应到灵宝特殊的波动。
好消息是，化身成功引动冰盘里的寒煞之气，修炼不成问题。
“冰盘里的寒煞之气极为浓郁，支撑化身炼成冰魄神光，绰绰有余！难道是水相一脉的传承需要借助这种特殊宝物，专门用来提供寒煞之气修炼吗？”秦桑暗想，突然神色微动，“等等……”
他灵光一闪，从阵法一道入手，果然有所发现，“类似阵器，但自身不能布阵，而是用来配合布置某种特殊灵阵的，似乎是阵眼宝物……此阵的威力肯定非常惊人！”
他不敢肯定，或许只是冰盘其中一个作用。
和丹药一样，又要归结到一个问题上，要想知道它们的真正作用，必须先得到无相仙门传承。
暂时只能作为辅助修炼的宝物。
化身收起冰盘，准备先修炼冰魄神光，慢慢熟悉冰盘，等冰魄神光大成，再继续研究其他作用，尝试能否借助此宝修炼！
这一次，化身也要长久闭关了。
本尊将洞府让给化身，一内一外，颠倒过来。
洞府禁制封闭。
本尊略作调息，不急于修行，悄然离开蒲山，飞向东南方向，快到涿州边境的时候停了下来，进入一个名为烟水墟的大型墟市。
烟水墟在不念山治下，是涿州规模最大的墟市之一，不知不念山封山后怎么处置烟水墟，暂时还看不出变化。
烟雨十九州，宗门治世，真正只招待修仙者的墟市、城池不多，那种基本都是些规模很小的世外坊市，小范围交易。
大城之中，修士、凡人皆存在，只是仙凡有别，凡人一般不敢打扰仙师。
墟市内不许飞行。
不久前才得罪鹿野，为免麻烦，秦桑施展秘术易容，几个晃身，进入墟市核心，很快找到他的目标——六州堂分号。
此乃六州堂在涿州规模最大的分号。
秦桑刚走到六州堂门前，就见里面结伴走出三个金丹修士，一层大厅内更是人满为患，炼气期修士都很少见。
三名金丹，两男一女，似乎收获颇丰，都是满脸笑容。
秦桑迎面走来，其中一名男子看了他一眼，只觉此人气质飘然，却又非常陌生，暗感奇怪。
擦肩而过之时，男子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暗中运转灵目神通，左目童孔闪过一丝隐晦的电芒。
他自恃自己这门神通非常隐蔽，屡次用来窥探别人，从未失手。
不料，电芒方现，男子忽然感到左眼传来针刺般剧痛，身体一抖，惨哼出声，一把捂住左眼。
“怎么了？”
同伴被惊动，竟有鲜血从他指缝流出来，又惊又怒，“你……”
“走！”
男子强忍痛楚，一把推开同伴，自己一动也不敢动，难以抑制心中的恐惧，声音发抖，“晚辈无礼，罪该万死！”
对方并不理会，头也不回走进六州堂。
“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男子如蒙大赦，匆匆拉着同伴离开。
狂奔出老远，男子拿开手掌。
同伴惊骇地发现，他的左眼血肉模湖，辛苦炼成的神通也被废了，不知还能否重新修炼，而他们完全不晓得男子是何时遭受攻击的，“方才那人难道……”
男子劫后余生，庆幸万分，苦涩道：“我当年用这门神通窥视摘星派掌门，都没被发现……幸好这位前辈宽宏大量，能保住小命已是万幸，险些拖累你们。”
三人低声说了几句，不敢继续留在墟市，匆匆离开。
另一边。
秦桑对冒犯之人略施惩戒，便不予理会，走进六州堂。
此处六州堂分号的大管事竟是位元婴修士，他将外面发生的一幕看在眼里，匆匆下楼，亲自接待，将秦桑请进静室。
秦桑摆手，阻止奉茶，取出信物，“这是我的信物，道友请看。”
大管事接过，告了声罪，用秘术验证，深施一礼，还给秦桑，“信物为真，不才江暮，见过秦道友。”
秦桑拱手还礼，道了声江道友，“近些年可有人拿出信物，寻找秦某？”
“道友稍等。”
江暮亲自去查，过了一炷香方才回来。
得到否定的消息，秦桑暗叹。
百年前，琉璃西行，欲修佛法，从此杳无音讯，不知身在何方，可有成效。
他收起思绪，道明来意。
秦桑想向六州堂购买中州各方大势力的信息，不限于当世，也不局限于烟雨十九州，不限时间，越久远越好。
江暮虽然惊讶，并不觉得奇怪，猜测秦桑可能找到了某处秘境或者来历不明的宝物，不明就里，想从这方面入手。
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
不过，这么做无异于大海捞针，只有极少数人侥幸查到线索。
只要有灵石，一切都好说。
二人谈妥，秦桑取出一袋灵石，江暮立刻命人搬来卷宗，让秦桑一个人在静室里慢慢看。
秦桑打出几道隔断禁制，先是翻到八景观和甘露禅院的卷宗，数着人名，查所有元婴以上的成名高手。
两派化神经常人前显圣，慑服八方，不是秘密。
甘露禅院祖师了素法师，佛门圣者！
另一位黄希乃是化神真君，八景观祖师！
而且二人是同一个时代，突破化神的时间前后不超过二百年。
“两位都是化神！”
秦桑表情凝重。
可以肯定，水相之主遗书里痛骂的两个人，正是两派祖师。
无相仙门陨落，八景观和甘露禅院崛起，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水相之主怨气滔天，秦桑不得不怀疑，他们就是无相仙门的幕后黑手。他急忙翻动卷宗，走马观花般扫过一枚枚玉简，终于找到无相仙门。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势力，卷宗里的内容非常简单，翻来覆去也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甚至连无相仙门山门的位置都没有记载，明显被刻意抹掉了。
“八景观和甘露禅院是要赶尽杀绝啊……”
秦桑喃喃自语。
情况不明，牵扯到佛道两个顶尖宗门，暗藏危机，不能在明面上进行调查。
“一个超级仙门，不会只有一种传承。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水相之主的传承已经出世了，其他传承还会远吗？佛道两门化神不断，能震慑他们，如今化神失踪的消息甚嚣尘上，南蛮蛊神教和北荒魔门蠢蠢欲动。无相仙门后人蛰伏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秦桑手指轻点玉简。
他天劫将至，不妨再等一等，牛鬼蛇神都会跳出来。
心有定计，秦桑将其他卷宗都看了一遍，记在心里，让等候在外面的管事把卷宗撤走，请江暮回来。
“秦某还有一事，拜托贵堂。请贵堂帮忙收集能够提升神识的宝物，灵丹妙药、秘术法宝皆可。”
这才是秦桑最大的目的。
突破后期之后，秦桑炼化魔火变得比原来容易了许多。
秦桑当时认为，照这个势头下去，继续炼化魔火，神识大进，很有希望达到媲美化神修士的高度。
不过，经过突破后的这三年苦修，秦桑发现他可能想得太简单了。
现在炼化魔火的速度依然喜人，但也有隐忧。
他修炼《火种金莲》，通过炼化魔火来壮大神识，而且还远不到突破秘术第三层——火莲化莲台的时候。
但这不代表没有瓶颈。
随着时间推移，火莲融合的魔火越多，对他的要求也越高，而且是超过神识提升速度的，未来很可能会存在一个极限，神识和火莲达到某种平衡。
还要感谢养魂木，潜移默化给他带来极大的好处，不然修炼《火种金莲》肯定没这么顺利。
继续强行炼化魔火，结果是突破还是失控，难以预料。
以秦桑的经验，成功的可能性可以忽略。
他要么境界大进，要么另想他法，在神识上突破。
当然，云游剑融入了养魂木，魂光时刻滋养他的元神，他总有一天能够炼化魔火，只是需要很长时间了。
中州乱局将至，也是机遇。
他还想再提升实力，在乱局中不仅保全自身，还要有所斩获。
秦桑想利用外物，是以找上六州堂。
这才是大生意！
江暮笑容满面，立刻取出一枚玉简，将六州堂的珍藏展示出来，“秦道友请看，不久前堂中正好收到一株无定花，炼化成无定丹，对我等元婴也有显着效果，江某可以做主，附送给秦道友丹方。另外，这门《龟引术》乃是修炼神识的不二法门，乃是东海仙山一位成名元婴所创，后落入灭蒙岛，经数代修士完善……”
秦桑一一看过，最终却是摇头。
无定花只是无定丹其中一味主药，凑齐丹方不知要哪年哪月，何况效果未多好。
至于《龟引术》，这种级别的秘术，他在玄天宫得到过，等他遇到瓶颈，估计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窥一斑而知全豹。
见秦桑要求如此之高，江暮收起喜色，暗自审视秦桑，心中对他的评价拔高了一层。
他收起玉简，沉吟片刻，道：“秦道友可知盂兰盆会？”
“佛门的盂兰盆会？据说千年才举办一次，”秦桑有所耳闻。
“不是千年，其实是五百年一次。”
江暮解释道，“佛门有盂兰盆会，道门有中元法会，其实是同一个。只不过是由佛道两门轮流举办，名字不同，乃是中原第一等的盛事。”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 四九天劫
盂兰盆会和中元法会原来是一体，大致流程是相近的。
当然，佛道有别，法会的形制肯定存在很多区别。
所谓的第一等盛事，其实只是相对于烟雨十九州的门派修士而言，北荒、西漠、东海的修士和散修没有资格参加，只能看热闹。
即便如此，依然能吸引很多修仙者观礼。
法会之上，斗法、论道、修仙百艺，无所不有，是个绝佳的交流机会。
不过，这些是次要的。
烟雨十九州的门派势力最为看重法会，因为每次法会都是一次分配利益的机会，甚至会决定未来五百年的中原格局。
既然叫盂兰盆会和中元法会，自然是由甘露禅院和八景观分别主导。
但举办的地点并非固定的，在十九州之间轮换，每轮到一州，本州的门派势力都要倾力配合。
弱势的州，例如后来被逐渐纳入中原的西路七州，实力不够，也可以两州合办。
举办法会有数不尽的好处，获得资格的门派势力都乐意之至，包括魔门。
中原第一魔门天昊楼，和八景观、甘露禅院同在江左六州，关系自然谈不上融洽，也配合八景观举办了一次中元法会。
法会期间，一派和睦景象。
秦桑从江暮口中得知，离此届盂兰盆会还有不到八十年。
这一届盂兰盆会，轮到北地四州之一的金玉州。
金玉门财大气粗，据说早已放出消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声称要办一届前所未有的盛大法会，而且所有花销由金玉门一力包办，不必金玉州的其他势力分担。
“不念山封山百年，是不准备参加盂兰盆会了？还是到时派出几个弟子，应付了事？抑或司徒煜预感到此届盂兰盆会可能出现变故，不看好以后……”
秦桑首先想到的是不念山。
司徒煜选在这时候封山，肯定是经过权衡的。
“盂兰盆会将是一个重要节点！”
秦桑心道。
那些藏在暗处的势力，各怀鬼胎的门派，很可能都在等盂兰盆会。
历届法会，多有化神显圣的事迹。
这些年来，化神失踪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化神显圣，一切照旧。
如果此届法会上化神修士再不现身，估计要镇不住了，法会前后，修仙界定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巨变。
秦桑孤家寡人，没有牵绊。
对他而言，中州乱起来未必是坏事，浑水才好摸鱼。
前提是有足够的实力，否则不慎被卷入大风波里，葬身乱局也是有可能的，他在同阶修士里肯定算不上弱者，但那些出身顶级传承的大修士都不缺少秘术异宝。
何况，中州还有化神传承。
秦桑察觉到江暮的视线，收起这些念头，反问道：“江道友提及盂兰盆会是何意？秦某到时若有闲暇，肯定要去金玉州观礼……盂兰盆会上有可能出现价值超过《龟引术》和无定花的异宝？”
江暮点头又摇头，道：“法会期间，每天都有拍卖会，有些压轴的宝物，但胜过《龟引术》的宝物应该不会太多。即便有这种级别的宝物，也很难流落出来。因为法会期间，那些超级宗门的修士会组织小型的易宝会，谢绝外人，必须有人引荐才能加入。”
闻听此言，秦桑又要惋惜，本可以请陆章引荐的。
他的精力都用来苦修，本以为维系好和不念山的关系就足够了，哪能想到不念山偏偏这时候封山。
谢家的名头，恐怕在法会上没什么用。
修仙界局势不稳，秦桑不是愣头青，他可不想这时候公然站出来，暴露身份和修为，引人瞩目。
君子当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贵堂应该也有准备吧？”秦桑看向江暮。
“此等盛事，我们六州堂当然不会错过，秦道友若有意，临近法会时，或者到金玉州联络江某，江某上报总堂，为道友谋一个位置。秦道友放心，本堂以信誉担保，易宝会上绝不会出问题。”
江暮坦然承认，参与易宝会的高人越多越好。
三言两语便拉拢一个元婴，算他的功劳。
秦桑应了下来，但这无法解决他的燃眉之急，法会之后中州都要乱了，他难道回去继续闭关吗？
江暮看出秦桑的疑虑，语气一转道：“道友莫急，再过一段时间，应该会经常有拍卖会和易宝会。”
“哦？此话怎讲？”
“盂兰盆会上的成绩，对最后的利益分配有一定的影响。法会之前，各派都要铆足了劲，做足准备。为弥补短板，不惜拿出珍藏多年的宝物交易。仅在各派之间交换是不够的，而且还有很多道友不想暴露自身的弱点，以免被对头查到蛛丝马迹。到时就要通过其他渠道，从外面求购。这些门派五百年的积累，可想而知，正是我等散人入手宝物的大好机会！”
江暮边说边搓了搓双手，一副非常期待的表情。
秦桑的表现很像一个散修或者外域修士，也可能是宗门修士伪装，不过江暮并不在意。正如他所言，法会临近前，会有更多这种人。
秦桑闻言也大为意动。
六州堂作为中州最大的商会之一，肯定不缺这种委托！
江暮绕了这么大一个弯，真正的目的原来是这个。
“参加这种易宝会有什么要求？”秦桑直截了当问道。
“道友爽快！”
江暮凝视秦桑，“一般的易宝会，元婴期道友都可以参加，多多益善。但也有些贵客，要求苛刻，仅修为一项，至少要元婴中期，或者与之媲美的实力！当然，这种易宝会肯定不会让道友失望，不乏稀世珍宝出世！”
秦桑进入六州堂这么久，江暮竟完全感知不出秦桑修为深浅，心中已有猜测。
秦桑抬起右手，放在桌桉，手指轻敲了几下，忽然从食指射出一道细微的剑气，一闪刺入墙壁。
剑气穿透墙壁，留下一个小孔，当即消散，妙到毫巅。
江暮童孔一缩，手掌虚按，阻止禁制反击，静室中的禁制虽不如外面的防护灵阵，对方能轻易破开，足以说明一切。
他不再迟疑，立刻取出一枚令牌，交给秦桑。
“秦道友收好此令，参加易宝会时，可凭借此令带两位同伴参会，不受限制。等有消息，不知该怎么联络道友？本堂有几种传讯方式，道友可以任选一种。”
秦桑接过令牌，发现此令和之前得到的六州令类似，只是花纹更繁复了一些，内部有极为复杂的标记，极难作伪。
他收起令牌，问道：“此事不急，贵堂在烟水墟有洞府出租吧？秦某准备在这里租一间洞府，叨扰几日。”
江暮一怔，“这……恐怕难入道友法眼。”
烟水墟的洞府也算不错，又岂能比得上元婴修士的洞天福地？
“无妨，有一间上等洞府即可。”
秦桑不甚在意道。
炼化魔火对灵气要求不高。
在他未来的谋划里，少不了树敌，尤其要寻找无相仙门，万一得罪八景观和甘露禅院，需谋一条后路。
知道他和化身之间关系的人很少。
提前做切割，分头行动，还是有用的。
江暮没想到秦桑会提出这种要求，却也无法拒绝，不仅亲自出面，腾出最好的洞府，还安排了侍女，由秦桑差遣。
洞府位于烟水墟北部的仙山。
秦桑独占一峰一湖，风景秀美，实属闹中取静的宝地。
安顿好秦桑，江暮告辞，由秦桑亲自送出门外。
几个侍女住在湖边的小楼听命。
秦桑不管她们，独自返回洞府。
他已经交代江暮，除非最高等的易宝会，莫要打扰，可以安心闭关。环顾洞府，秦桑抹掉原本的禁制，亲自布下大阵，盘膝而坐。
魔幡悬浮在面前。
眉心火莲隐现。
如今的火莲，花瓣又绽开了一点儿。
一缕缕魔火，在无声之间被秦桑炼化，从一杆魔幡换到另一杆魔幡。
时间在幽暗的洞府里悄然流逝着。
山脚下，湖边木楼的侍女换了一茬又一茬，她们可以说是六州堂最为轻松的侍女了，从进来到出去，连服侍之人的面都没见过，人人艳羡。
每次轮换，都会引起争夺。
所有人都好奇，究竟是什么人住在这座山上，竟是江暮大管事亲自下令，任何人不许打扰。
这般过去二十余年。
秦桑寸步不离洞府，对外界局势的变化丝毫不关心。
洞府内。
黑色的魔火在虚空跳跃，起初非常狂暴、桀骜不驯，逐渐被驯服，化作一丝如水般的黑炎，流淌进秦桑眉心，注入火莲。
日复一日，这种景象已经在洞府里重复了不知多少次。
“果然愈发缓慢了……”
洞府内忽然响起一声幽幽叹息。
秦桑苏醒，眉心火莲隐去，挥袖收起魔幡。
他感应自身，已经能清晰感受到源自天道的威压，天劫将至！
也是艺高人胆大。
别人渡劫战战兢兢，秦桑已经天劫临头，还在修炼秘术，也没有做太多准备。
“该出去准备渡劫了。”
秦桑心道，略作调息，走出洞府。
刺眼的阳光洒在身上，秦桑感到一丝暖意，在门前站定，这才发现烟水墟的风景当真不错，可他时隔二十多年才注意到。
修行无岁月，注定要错过很多风景。
侍女闲来无事，在湖畔嬉戏，无限美好。
秦桑没去打扰她们，悄然飞出烟水墟，路经蒲山时，化身感应到本尊，出关会合，为本尊护法。
第二元婴遁入本尊体内温养。
秦桑获知化身这些年的进展。
在冰盘的帮助下，《冰魄神光》突飞勐进，暂时没感觉到瓶颈存在的迹象，大概率能将神通炼成。
只是，随着修炼进行，冰魄神光和原版的差别越来越大，不知大成之后，最终变成什么样子。
秦桑早已选好了渡劫的地点，在涿州和招摇州之间的一片无人荒原。
飞越数不清的山川。
前方一马平川。
秦桑又飞了一阵，按下遁光，落在荒原中间，放出化身，查探周围有没有不速之客。
本尊则开始忙碌起来。
他为渡劫准备了一个灵阵，名唤玄镜寒烈阵，融合元蜃门的玄镜阵和听雪楼传承寒阴烈风阵，吸取两阵的优点，但是布置起来非常繁琐。
布好阵法。
秦桑盘坐在阵中入定，化身立在不远处。
转眼过去半月。
天劫未至，但天道的威压已经显现。
荒原里的生灵感觉到危险，不用秦桑驱逐，仓皇逃离。
突然间。
本尊和化身同时抬头，望向苍穹。
本是万里晴空，突然传来闷雷之声，雷声响起的刹那，阳光也勐地暗澹了一下，随即云生风起。
四方生云气。
眨眼之间，虚空中乌云滚滚，疯狂向秦桑头顶聚拢，天光越来越暗，狂风席卷荒原，枯草漫天飞舞，天地一片苍茫。
化身衣衫猎猎，暗自警惕，扫视周围，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本尊原地不动，天目蝶立在肩头，双翅一开一合，颇为闲适。
‘唰！’
金沉剑化作剑光，环绕秦桑。
秦桑余光看了眼天目蝶，他有信心渡过此劫，还有更重要的大事，就是帮助天目蝶吞噬更多劫雷。
‘轰隆隆……’
劫云迅速成型，不给渡劫之人喘息的时间，劫雷天降！
闪电如瀑。
荒原经历一暗一明的过程，这一刻又亮如白昼。
铮然一声剑鸣，金沉剑逆势而上。
天目蝶扇动了一下翅膀，紧随其后。
上次渡元婴劫，秦桑只敢让她在一旁吸收雷丝，如今有能力应对意外，敢让天目蝶直面劫雷。
霹雳狂响，金沉剑淹没在雷光里面。
‘哗！’
无数剑光蓦然散开，无法计数，在半空形成一个剑光之盘，阻挡劫雷！
轰鸣声中，剑光和劫雷一切泯灭，但也有劫雷被秦桑特意漏下来，天目蝶闪动着翅膀迎上去，双翅射出看似纤细的闪电，形成一张雷网，比她当初突破第四变时更厚重和坚固。
吞噬劫雷的景象重现。
秦桑再次看到，仍赞叹不已，对天目蝶有更大的期许。
接着，他感受到天目蝶传来痛苦之念，直接吞噬劫雷，比吸收雷丝困难，不过她还有心思撒娇，肯定能够坚持。
秦桑安抚天目蝶，一边御剑抵御劫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