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二十二章 点化一界
甘露禅院代传真君法召。
不唯中原宗门，西漠佛门、北荒魔门、东海仙岛的顶级宗门势力也都收到行济大师亲拟的法帖。
地点选在鬼岩高原，无相仙门遗府如今成了三教盟总坛。
消息一出，修仙界震动。
终于又出现一位真君，却不知为何不入道门，而是和佛门搅在一起。
再查方知。
名震天下的清风道长竟是这位秦真君的身外化身！
秦桑突破化神，自然不必再刻意隐瞒本尊和化身之间的关系，无相仙门之战的亲历者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得知此事，有人恍然，有人疑惑。
这位秦真君当年被青狐圣王追杀，险些陨落，人尽皆知。
有人认为，慧光圣者和甘露禅院为清风道长正名，是念其功劳，保护他，分担青狐圣王的压力。
也有人发出疑问，既然有功，为何只给身外化身正名？
只有当事之人知晓内情，外人争论不出结果，但也猜出慧光圣者、秦真君和青狐圣王暗中定有一番计较。
这次邀请，被认为是秦真君的化神大典。
身外化身突破元婴后期，大典是在甘露禅院办的，现在化神大典又是在三教盟总坛，这位秦真君行事果然不拘一格。
三教盟如今已是修仙界庞然大物，其他势力难以撼动。
本来各方期待三教盟之外出一位化神修士，能牵制一二，不料又来了位亲近三教盟的真君。
有人哀叹，有人却能看出可能会有变数。
受到邀请的势力各怀心思，备齐贺仪，赶往鬼岩高原。
风云际会之时。
南海，某座孤悬海外的灵岛。
岛上一处谷底，光影闪烁，现出两道身影。
来者正是秦桑和行济大师。
谷中有一沙弥、一道童，正入定修行，见甘露禅院住持到了，忙起身行礼。
原来这里有一座直抵南海的古传送阵，由佛道共掌，一般要入仙殿时才会开启，节省脚程，平日各留一个弟子看守。
二人出岛，继续南行。
行济大师在前带路，直至进入风暴带，又行了一盏茶时间，行济大师当先停了下来，指着身下海域道，“秦真君，当年两座仙殿就在这里。两座仙殿相连，一名天同、一名天相。”
秦桑环目扫视，看不出丝毫异常。
和七杀殿、紫微宫一样，中州的仙殿也在风暴中。
秦桑闭上眼睛，放开神识，扫过虚空，又探入海面之下，似乎在寻找什么。
在他搜寻时，行济大师静立在一旁，不敢打扰。
直到秦桑回神，行济大师忍不住问道：“此世间，归墟之外，当真还有飞升台？”
“贫道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秦桑澹澹道，神情闪过一丝疲惫之意，方才神识消耗太多。
仙殿飞升，他仍要行济大师带他过来，就是期待，会不会像古仙战场那般，飞升台在仙殿附近。
可惜没找到。
问过行济大师得知，中州仙殿和紫微宫有很大区别，这里没有内殿、外殿之分。哪怕是化神修士，进入仙殿也要谨慎万分，直面可怕的危险，以及各种匪夷所思的存在。
听起来，和七杀殿的内殿有些像。
而紫微宫直到飞升前的一刻才展现出仙宫的神异。
若将中州仙殿放在七杀殿和北辰境，修士在外围都寸步难行，只有望仙殿而叹。中州修仙界高手辈出，才能发掘出各种仙家宝地、上乘法诀，又因仙殿惠泽而传承不绝。
即便如此，多年来探索的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秦桑掌心黑光一闪，多出一条铁索。
申晨结婴之后，便遵照师命，潜心专研炼器之术，参悟陨铁神鞭中的缚魔索碎片，将此宝修复。
有了正宗的伏魔灵阵，修复缚魔索会容易些。
令秦桑意外的是，申晨仅用几十年便炼制出一条缚魔索。
威能虽不及真正的缚魔索，在秦桑眼中也有不少需要改进之处，但已有伏魔之能，果然天赋过人。
秦桑欣慰，将自己在炼器之道的心得、以往得到的各类典籍，毫无保留传给申晨，并传他金沉剑，作为鼓励。
轻轻抖动缚魔索。
秦桑回忆当年得到缚魔索的经过，是在古修遗府的一座石屋，里面很可能封印着一个古魔。
另外，他也曾在七杀殿见过彷制的缚魔索，应该也是借助碎片炼制的。
秦桑想起鬼母说过她的猜测，外界古魔和仙殿魔君不是一路，可能和她一样，修为也被封印在化神之下。
这些古魔苏醒后必会寻找飞升台，难道都要冒着风险穿过风暴，万里迢迢赶赴北辰境？
秦桑怀疑中州等地也有飞升台，只不过不像紫微宫外殿那么醒目，而是藏在某处，等古魔开启。
此番召集各种各派，就是要联合此界所有势力，挖地三尺，寻找飞升台，为此界再开飞升之路！
哪怕飞升魔界，也胜过困于囚笼。
并非是秦桑临时起意，在来之前已经命龙鲸大圣等妖王传令所有妖族，在东海展开搜寻。
二人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便返回中原，径直去往三教盟总坛。
天昊楼于宗主和八景观鹤皋真人已经等在这里。
于宗主羽扇纶巾，不像魔头，倒像个儒雅士人，“久闻秦道友大名，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不料初见已是真君当面，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说着，于宗主深施一礼，面露叹服之色，又苦笑道：“樊长老遇到瓶颈，正闭死关，不便来参见真君，望真君勿怪。”
鹤皋真人也行礼，惭愧道：“当年惊鸿一瞥，不知真君法驾，贫道口出狂言，冒犯真君，现在思来，无地自容。”
说罢，二人皆呈上玉简，“听行济大师说，真君欲寻仙殿发掘出的法诀，这些是我等两宗多年积累，请真君指点。”
秦桑笑纳，澹然道：“旧事休提，且向前看。”
飞升路难，但秦桑不会绝望，也不会停步，搜寻各种上古法诀，就是想着有没有什么漏洞可钻，借助玉佛另辟蹊径，在此界也能快速壮大实力。
二人对视一眼，神色缓和。
等秦桑将神识从玉简抽离，皆躬身拜道：“真君侠肝义胆，此界仙道受阻，不知真君有何教我？”
原来，慧光圣者在临行前已经向他们言明天变之事。
如此方有三教盟。
多年来，佛道魔三足鼎立，能斗而不破，自然是有默契的，皆不想看到修仙界大乱。
他们难以置信，但慧光圣者带他们见识了不可名状的五行冕魔灵，又想起紫雷真人的渡劫景象，不得不信。
“上乘镇灵香的药效，因人而异，贫道不敢保证。不过，飞升台之事确切无疑……”
秦桑看了眼鹤皋真人，“当初你我在风暴带外初遇，贫道正是从北海而来，当时不知风暴带里有凶兽游荡，能安然抵达中州，实属侥幸。贫道曾亲眼见到飞升台开启，四人破界而去。”
鹤皋真人神色复杂，仰天长叹：“可叹苍天无眼，师兄天资绝世，却生不逢时！”
……
不日各方依诺赴会，齐聚鬼岩高原。
秦桑本意不是举办化神大典，不料行济大师自作主张，办了场几乎和禅院祖师化神法会同等规格的庆典。
盛情难却，秦桑也就随他去了。
庆典之上，秦桑携青羊观观主、谢家家主和楼台观观主出面。
中州青羊观第一次走上台前，但只有申观主露面。申晨谨记秦桑教诲，谨言慎行，只为结识各方豪杰。
和中州那些顶级势力相比，青羊观微不足道，需韬光养晦。
在庆典上，秦桑见到了许多故人。
有六州堂穆堂主，他应该是最先助秦桑寻找飞升台的，但一个商会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暂时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有不念山掌门司徒煜和大长老陆章。
陆章已经突破元婴后期！
故人重逢，且各有精进，自是欢喜。
有水镜七岛，大感邀请清风道长做客卿是明智之举。
也有不那么高兴的。
比如万毒山掌门毒王，比如西漠瀚海来的高僧。
大典过后，秦桑屏退闲杂人等，带领各宗各派魁首来到三教盟议事大殿。
大殿内。
秦桑负手背对众人。
行济大师、于宗主、鹤皋真人等人侍立一旁。
落针可闻。
绝大部分人不明所以，用疑惑的目光看着秦桑，不知这位秦真君搅得整个修仙界不安，究竟想干什么。
“贫道曾得无相仙门后人恩惠，方有今日。”
秦桑回转身，第一句话便引起哗然之声。
潇湘子就算不是无相仙门后人，肯定也有很深的关系，秦桑此言不算错。
佛骨舍利、三支镇灵香和镇灵香配方，为他引来劫难，却也带来莫大机缘，否则真不知何时才能摸到化神门径。
“百余年前，开启无相仙门遗府的乃是古魔卷属，伪装成无相仙门后人，假借无相仙门之名，释放封印山中的古魔，而非无相仙门后人为之。无相仙门覆灭，起于魔劫，所有后人皆以灭魔为己任，可惜被古魔卷属混淆视听，有口难辩，蒙受不白之冤。如今古魔已灭，古魔卷属被连根拔除，我等今日当还他们青白。”
此次盛会，群贤毕至，独独缺了无相仙门后裔。他们早已是惊弓之鸟，掩月庵也只暗中送来贺仪，不敢公然露面。
秦桑要统合中州势力寻找飞升台，不能缺了无相仙门后裔，他们定然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可惜都随他们隐没世间。
他主导妖族内乱，目的之一也是尽快让妖族结束乱象，各族齐心，专心做这件事。
所幸人族还算稳定，不用秦桑费太多心思，他能容行济大师，不动三教盟，也是不想因此影响飞升大计。
秦桑乃是伏魔功臣，他的话可信度极高，而且早就有人怀疑他是无相仙门火相传人。
众人神色各异，接着又见行济大师三人纷纷出言证实，并共立盟誓，算是在天下人面前为无相仙门正名，终于了结那桩公桉。
这么做还不足以让无相仙门后人放下担忧，至少能减轻压力，消解部分疑虑，让他们敢于外出行走。
无相仙门覆灭显然没这么简单。
佛道魔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秦桑并未深究，历史宜粗不宜细。
然后，秦桑又宣布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世间有飞升台，不必化神，元婴后期亦有机会！
一时之间，所有人震惊万分，灼灼目光几乎要将秦桑身上的法衣点燃。
飞升台代表什么，众人岂能不知。
元婴后期很难，但和化神相比，可要容易太多！
“凶兽出巢，归墟有何异变，尚不可知。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先行东渡，前途未卜。贫道留下，另寻他途。此次会后，贫道还要游历外域，传此信息，争取联合此界修士，共寻飞升台。齐头并进，相信定能为此界修行者找到一条出路！”
秦桑沉声道：“贫道可以在诸位面前立誓，我曾在外域亲眼见有人乘飞升台破界飞升，可惜当时不知内情，飞升台意外毁灭，但我认为中州大概率存在另一座飞升台，需诸位协力搜寻。”
“破开虚空，十死无生，飞升台真可以护持我等？”有人问。
秦桑点头，“有一定的护持之力，元婴后期九死一生，可诸位想一想，突破化神何尝不是如此？”
当年叶老魔他们利用仙宫抵御空间乱流，现在只能凭借自己的本事。
“飞升台上可站几人？若一次即毁，我等岂非为他做嫁衣？有人找到飞升台，秘而不宣又怎么办？”
有人直言发问。
秦桑坦然答道：“飞升台确实有限制，且要开启飞升台也非易事。开启之法只贫道知晓，届时贫道会带功劳最大的道友一同飞升，并在走之前留下飞升法门，以及抵御空间乱流的经验。有上次教训，贫道保证飞升台不会损毁，可在诸位面前立誓。”
……
秦桑回答了很多疑问，来到偏殿。
大殿里还乱哄哄的。
行济大师三人又请了几人进来。
包括毒王、司徒煜、龙居洞天和琼影门掌门等等。
都是此界顶尖强者，境界圆满，或即将达到圆满。
秦桑向行济大师点了下头。
行济大师向他们讲述起天道魔音之事。
秦桑静静看着，此举一是驱使他们全力寻找飞升台，二是免得有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冲关，出现无谓死伤，日后准备充分，说不定有人能活着突破化神，成为他的助臂。
如若寻不见飞升台，总要去归墟走一遭的。
以后有人修为赶上来，也会陆续告知。
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迫不及待，秦桑有玉佛庇护，不急于一时。
青羊观还很弱小，背靠鹿野，无论修仙界局势如何变化，对他的道统影响不大，所以秦桑没那么多顾虑和牵绊。
虽有魔音阻路，又有了飞升台，希望还在，这些人不至于陷入绝望，肆意妄为。
一切只为飞升！
第一千七百二十三章 南行
听到一个接着一个匪夷所思的秘闻，这些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顶尖强者也被震晕了。
还是他们熟悉的这方天地吗？
可秦真君现身说法，佛道魔三宗作证，再联想种种怪异之事，由不得他们不信。
秦桑提醒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言尽于此，至于对方信与不信，和他无关，让他们立誓不得泄露，便遣散众人。
大典尾声。
不知情的宾客们尽兴而归，满脸新奇和兴奋。
所有人都在讨论飞升台，以为此界修士又多了一条路。那些无法成就化神，只能等死的人有了一线生机。
知情者却忧心忡忡。
非是有了新路，而是旧路断了！
飞升台可能是以后唯一的希望。
可以想见，大典结束之后，消息传遍整个修仙界，势必引发一场寻找飞升台的浩大风潮。
各方势力也要不遗余力，翻遍古籍，探幽寻秘。
动员一界之力，显然比一人、一派的力量更大，更有希望。
这正是秦桑想要看到的。
宾客散去。
毒王和万毒山明长老向行济大师辞别，行至寺门前，正要御空飞起，返回万毒山，忽听身后有人道。
“道友且慢。”
毒王回身，见秦桑缓步走来，“贫道久闻万毒山景象玄奇，和其他宗门大异其趣，正欲登门拜访。”
来者不善！
毒王神色微僵。
自己屡次好言相劝，这人避而不谈，显然是要占了蛊王。
对方既然成就真君，自己也就认了，偏偏这人又找上门来，明显另有图谋。
蛊王还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吗？
欺人太甚！
毒王心中暗恼，嘴角抽动了一下，“真君大驾光临，蔽门蓬荜生辉。明长老，你速回山门，传召山中弟子，恭迎真君。”
明长老领命要走。
秦桑摆手阻止，道：“私下到访，不必大张旗鼓……贫道已经和琼影门颜门主约好，还要先去拜访琼影门，二位道友如无要事，不妨同去？”
毒王和明长老对视一眼，拱手道：“真君有命，不敢不从。”
三人驻足片刻，等来琼影门一行。
琼影门以女修居多，阴盛阳衰。
颜掌门乃是道姑装束，容颜清丽，眉宇间带有英气，久居上位，不怒而威，令人不敢亲近。
当年六州堂拍卖会上，秦桑曾和琼影门大长老都有参加，可惜双方皆隐藏身份，未见真容。
秦桑从颜掌门口中得知，琼影门大长老天劫将至，正在闭关，是以未能前来。
一行人未乘飞行法器，驾云而行，边走边谈。
秦桑道明来意。
得知秦桑想请教炼器之术，颜掌门欣然答应，道：“秦真君点化我等，何等大义！区区炼器小道，不敢敝帚自珍，只怕难入真君法眼。”
秦桑也没有冷落毒王二人，和他们探讨御毒之道。
有颜掌门之言在先，毒王也不好隐藏什么。
一行人相谈甚欢，直至琼影门。
琼影门位于伏江口偏北，离东海不远的琼影湖上，灵阵化雾，隐去山门，外人只能看到雾中一座灵岛，以及湖心小筑。
殊不知，穿过湖心小筑，另有乾坤。
入得山门，秦桑只见湖中灵岛星罗棋布，每一座都景色绝佳，淡雅怡人，不愧是女修为主的门派。
颜掌门果然信守承诺，立刻派人取来门中典籍。
其中有秦桑点名要的《锢灵之术》。
不单是当年拍卖会上的残篇。
琼影门发掘出玄器山遗址，后来又经过不断搜集，不仅得了玄器山大部分传承，又经过琼影门一代代宗师钻研、参悟，加以增补完善，已经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水镜七岛以炼器著称，也自陈不如琼影门。
这门《锢灵之术》不仅能炼制伪灵宝，修至极处，是能真正让法宝诞生灵性，进阶灵宝的！
并且，在进阶灵宝之后，还有后续温养之法。
只不过，想让灵宝诞生器灵远比炼制灵宝艰难，秦桑现在还不敢奢望。
即使秦桑不打算温养灰莺剑，得到这门炼器秘术也受益匪浅，开阔了眼界，甚至有些心得能够用在云游剑上。
在琼影门盘桓十余日，秦桑得到颜掌门和炼器宗师悉心指点，立誓不会外传，但为申晨讨了个机缘。
期间，毒王和明长老也留在琼影门。
直至秦桑请教完炼器之术，三人一同离开，直奔万毒山，中途未有停留。
万毒山位于地广人稀的蛮州。
蛮州尽是险山恶水，万毒山占据的洞府是难得的洞天福地，但山门中飘荡着五彩斑斓的雾气，不乏各种毒物出没，沾染了几分蛮州气象。
秦桑随毒王二人入山之后，见到的万毒山弟子几乎人手一只毒虫或毒兽，有的还因为御毒不慎，将自己搞得面目全非，凶恶如鬼。
难怪外界修士提到万毒山都有畏惧之意。
不知毒王什么时候发出的讯息，他们抵达时，行济大师已经等在这里。
“让大师久等了，”秦桑含笑打了声招呼。
进入正殿。
秦桑见过万毒山诸位长老之后，毒王便命旁人退下，行济大师也知趣，合十退避。
二人对坐，案上摆放灵果仙桃、玉露琼浆。
秦桑拿起面前的玉盏，这万毒山果然与众不同，杯中灵酒竟是深深的墨绿色，近乎黑色，若非异香扑鼻，令人忍不住怀疑不是酒浆，而是毒液。
“请秦真君品尝本门的万毒酒！”毒王抬手示意，并同饮一杯。
酒浆入口，秦桑顿觉辛辣入喉，如一道火线落入腹中，体内一团火轰然炸开，冲向四肢百骸，好似将全身洗了一遍，极为过瘾。
“好酒！多谢道友款待！”
秦桑赞了一声，忽而叹道，“当年道友被古魔所困，贫道为道友的处境甚是揪心，可惜实力低微，无法相助。”
“真君好意，在下心领了，”毒王握着玉杯，静静看着秦桑。
秦桑语气关切，问道：“道友能抵挡古魔，应是借助贵派圣物之力吧？经此惨烈大战，不知圣物状态如何，可曾受损？”
果然是冲圣物来的！
毒王神色微沉，“承蒙真君挂念，圣物在当日之战透支了根本，因为本是死物，恢复极慢，正在禁地中温养。”
毒王说的也是实话。
圣物本体乃是一只五变嗜血瘴灵，可惜万毒山得到的是一具虫尸，后炼尸成蛊，恢复部分神通，但和真正的活虫差别很大。
一是御使圣物必须精通万毒山真传，因为圣物经过万毒山历代掌门不断用真法祭炼，方有今日神通。
二是御使难度大，毒王身为万毒山之主，亲自祭炼多年，也要付出代价。
三是每次使用必须放入万毒山禁地，长时间恢复。无相仙门那次，幸好圣物先在火犀岛吞噬了火毒，否则可能受到无法恢复的损伤。
不过，如果没有这些特点，恐怕等不到秦桑登门，已经被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借走了。
无相仙门之战，圣物结成的灰茧表现很是亮眼，能抵御化神级数的神通，是不可多得的护身宝物。
秦桑点头，沉吟片刻道：“那贫道就放心了……不瞒道友，贫道此行想请教几个问题，和贵派圣物也有一定关系。”
毒王握着玉杯的手掌陡然僵硬，险些将玉杯捏碎！
“是因为蛊王境界低微，无法满足真君的要求吗？”
毒王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之色，语气还能保持平静，“可惜在下即使双手奉上圣物，在真君手中也形同鸡肋，除非真君愿意改换门庭，改修我万毒山真传……”
“哦？”
秦桑好似浑然不觉毒王怒意，好奇问道：“没想到贵派的圣物来历如此奇特，我观蛊王和圣物形态殊异，却又存在某种联系，不知是何缘故？”
毒王皱眉。
此乃万毒山机密，岂能外传？
秦桑意味深长道，“斩杀那怪脸人之时，贫道意外发现了一件事。那人临死前被蛊王反噬，又因为体内残存圣物之毒，两种烈毒竟然融合为一，毒性极为恐怖。贫道本想留其元婴搜魂，却眼睁睁看着他灰飞烟灭，无力阻止。”
毒王闻言，脸色变了数变。
万毒山赠给怪脸人仇人圣物绒毛，是想不断引动他体内余毒，让他疲于奔命。千算万算，算不到怪脸人这么强的实力会死于他人之手，临死前还被蛊王反噬。
叹息一声，毒王道：“真君既然诛杀那个贼子，想必得到了本门的真传《蛊经》，不知有没有尝试过炼蛊。”
秦桑坦然答道：“试过，并得了好处，贫道有一只灵虫借助此术突破。”
“蛊王正是因炼蛊之术而生。不过，培育蛊王时不仅消耗了数只稀有毒虫，还融入了从嗜血瘴灵尸体上剥离出的本源。祖师得到虫尸后，曾想用炼蛊之术炼成一只真正的嗜血瘴灵，可惜死物毕竟是死物，仅能承载生前部分神通。唯有分化本源，另辟蹊径，炼制一只能继承嗜血瘴灵神通的新蛊虫。”
说着，毒王忍不住看了秦桑一眼，“本门已经尝试了不知多少次，全部失败，侥幸成活这只蛊王。因蛊王和圣物同出一源，所以毒性能够相融。”
然后就被怪脸人盗走了！
秦桑虽没有细问怪脸人的来历，也猜出他以前和万毒山定然关系匪浅，否则接触不到蛊王。
“听道友之意，蛊王仅有这一只，无法复制？”秦桑问。
毒王黯然道：“我甚至不知它是怎么成活的……早知如此，必严加看守。”
万毒山一次次尝试，皆宣告失败，事实证明几乎不可能成功。
毒王不认为自己能做成，按部就班完成师命而已，不料真成了，却被贼人盗走，悔不当初。
“说不定，蛊王能成和怪脸人有什么关系呢？”
秦桑心中暗想。
沉思了一会儿，秦桑忽然道，“贵派耗费大量资源培育蛊王，应该不单是为了得到一只蛊虫吧？”
不等毒王回答，秦桑又道：“贫道留下蛊王，也是因为对御毒之道感兴趣。那蛊王已经被贫道用作他途，不可能还给道友了，不过贫道有个想法。”
毒王眉心紧锁，“真君请明示。”
秦桑点头，“我想知道贵门炼制蛊王的真正用意，蛊王不在，但贫道可以御使蛊王毒力，说不定能帮到一二。”
毒王摇头道：“除非真君愿将蛊王还给本门。”
“愿闻其详，”秦桑正色道。
毒王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培育蛊王，和本门的真传功法有关，蛊王大成，在下以及本门后人，皆有莫大好处……真君不必多言，若想要融合之毒，在下可赠予一瓶圣物喷吐的毒烟，也想向真君讨要一些蛊王的毒力。”
秦桑目光微凝，竟似毫不意外。
他和毒珠亲密无间，毒珠炼化蛊王，相当于他炼化蛊王，之前便隐有所感。
见毒王还不愿说实话，他干脆直言道：“蛊王大成，便可让蛊王和圣物融合吧？或者说吞噬。如此不单单让两种毒性融合，因为那只是虚有其表！你们想重现嗜血瘴灵本源之毒，并借此印证和参悟功法真意，以证化神，我猜的对不对？”
毒王闻言变色。
不待毒王开口回应。
秦桑摆手打断，“你不必担忧，贫道非是要强取豪夺，想和道友商议一个稳妥之法。”
事到如今，毒王也无法再隐瞒什么，默然道：“真君不修本门功法，即使将圣物送给真君，也无法重现嗜血瘴灵本源之毒。”
“你怎知我不成？”
秦桑诡异一笑。
他虽然不能重现嗜血瘴灵，但能吞噬圣物毒力，恢复真正的嗜血瘴灵本源之毒，而非简单的融合。
这就是毒珠的能力！
秦桑也是炼化蛊王才发现的，不得不惊叹肥蚕的天赋。
毒王闻言惊讶万分。
“贫道想向道友讨要圣物之毒，不伤圣物本体，以后它还可以慢慢恢复。等融合之后，得到嗜血瘴灵本源之毒，先送给道友一些，如何？”
秦桑提议。
毒王岂有不答应之理，叹道：“可惜魔音阻路，得到嗜血瘴灵本源之毒也太晚了。”
……
数月后。
秦桑离开万毒山，向东南行去，来到掩月庵。
第一千七百二十四章 不负
江水蜿蜒而过，一座座村寨建在江畔。
和南州其他地方相比，这一带算是人丁兴旺的。
凡世间崇道崇佛蔚然成风，此地虽地处偏远，附近亦有一座佛寺，有尼姑修行，名唤莲溪庵。
‘莲溪’二字则是化用莲溪江之名。
莲溪庵是凡间寺庙，庵中女尼皆是凡人，未曾听闻庵中有何神异之处，左近乡里上香拜佛只为求个心安。
秦桑落在江畔，原地站定，内感自身。
毒珠在丹田内缓缓转动。
七彩光华流转，却显得有些灰暗。
在毒珠内部，还有一枚黑色的珠子，仔细辨认可以发现珠子非是实体，由烟气组成，正是万毒山圣物毒力。
秦桑许诺将嗜血瘴灵本源之毒送给毒王，交易得到毒烟。
想融合蛊王和圣物毒力，重现嗜血瘴灵本源之毒，只是万毒山祖师当年的一个设想，至今无从印证。
秦桑不懂万毒山真传，无法控制圣物，但借助毒珠真的做到了，在万毒山参悟不到半年便有了眉目，融合第一缕本源之毒，遵守承诺交给毒王。
炼制本源之毒并非易事，以秦桑的修为也做不到一蹴而就，便让毒王逼出圣物毒力，用毒珠封印，带了出来，慢慢炼化。
这次又透支了圣物根本，因为旧伤未愈，甚至比上次还严重，放回禁地后真如虫尸般一动不动，不知多久才能恢复。
毒王得了嗜血瘴灵本源之毒，可借此印证功法，冲击化神。并且有了他的心得，万毒山后人也能获益。
换做以前，哪怕圣物沉睡千年，亦能欣然。
秦桑收回神识，仰头看了眼山顶的小庙，沿着山路向上走去，沿途只遇到两个上山的香客，可见莲溪庵香火并不兴旺。
莲溪庵背后正是掩月庵，乃是掩月庵在俗世的下院，拜访掩月庵，需请莲溪庵住持通禀。
掩月庵因无相仙门的关系，不得不隐于世外。
秦桑也是得琉璃指点，知晓莲溪庵和掩月庵的关系。
莲溪庵住持好像知道些什么，看到秦桑，没等他道明身份来历，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请他安座，自己则去了后堂。
秦桑没有散开神识，老老实实坐在那等了一炷香，感觉有熟悉的气息靠近，起身便见一老尼走进来。
秦桑已经知晓，老尼就是当代掩月庵庵主，云心师太。
“见过云心神尼。”
秦桑上前一步，深施一礼，“当年承蒙神尼相助，救贫道于危难之中，未能当面向神尼道谢，望神尼勿怪。”
云心师太连忙还礼，“秦真君言重了，贫尼其实没做什么，不顾一切营救真君的是师妹，出手牵制妖王的也是师妹。秦真君相赠诸般绝世秘籍，令我等受益匪浅，贫尼一直觉得受之有愧。又闻真君在大典上还无相仙门清白，后人终于能重见天日，该是贫尼向秦真君行礼道谢才是……”
一番客套吹捧。
双方关系瞬间亲近了不少。
秦桑看了眼云心师太身后，并没有其他人同来。
云心师太敏锐察觉到秦桑的目光，立刻邀请他去掩月庵作客，并道：“琉璃师妹正在静修，我已命人告知师妹，想必现在应该出关了。”
掩月庵位于渺无人迹的深山之中。
秦桑跟着云心师太飞驰了一阵，隐约感到虚空气机变化，目光一闪，并未说什么，接着便见前方山影变幻，树影婆娑，现出几间清净庙宇。
行至寺中石亭安坐，秦桑和云心师太商议飞升台之事。
距离那场大典已经过去半年多了，秦桑在大典上公布的消息早已风传整个修仙界，从北荒到南海，从东海到西漠，整个中州都为之震动。
大大小小的宗门势力，乃至散修，到处都在寻找飞升台。
有大修士坐镇的顶尖门阀最为卖力，连自家禁地都翻来覆去探查了不知多少次。
另外，寻找飞升台也可以从古魔入手，如鬼母那般被封印修为，不受天道魔音冲击的古魔，或许还在某处苟延残喘。
古魔肯定知晓飞升台的位置。
需要先找到类似古修遗府的封魔之地，一般人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放出魔头。
行济大师等人坐镇中原，搜集八方汇聚来的消息，并和东海妖族的龙鲸大圣联络上，交流彼此所知的秘辛。
此界人妖两族，各门各派，不计道统，如此齐心协力做一件事，实属亘古未有的奇景。
从陆地到深海，遍布此界修行者的足迹。
虽没有找到飞升台，却意外发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境，福缘深厚者因此获得莫大机缘。
不过，无相仙门后人中，敢于现身的还是太少了。
秦桑想请云心师太出面，联络这些人，掩月庵应该和其中一些有联系。
云心师太欣然答应。
正说话间，秦桑神色微动，接着云心师太也感觉到了，起身含笑道：“贫尼想起一件事，须离席片刻，真君稍待……”
“神尼请自便。”
秦桑微微欠身。
云心师太刚走，亭外石阶尽头现出一女居士身影，从薄雾中走来。她身着海青，僧帽盖住了青丝，却遮不住绝美容颜。
四目相对。
秦桑站起身，静静注视着女子，直至她走到亭前。
远处树影后有年轻尼姑探头探脑，看到这里的景象，忍不住嘻嘻一笑，被同伴一把捂住嘴巴，拖了回去，为如画山野带来几分灵动。
“恭喜道友成就化神，”琉璃深深看了眼秦桑，语气罕见出现波澜，似在感叹。
二人初识的景象难以启齿。
那时秦桑刚刚筑基，而且是用卖身换来的筑基灵药，而琉璃离元婴只一步之遥，两人之间的差距何止是云泥之别。
后来秦桑被逼远走，再见时，修为已经胜过她。
现如今，差距越来越大了。
琉璃难以想象，五灵根之姿究竟如何走到这一步，何等强大的毅力，才能坚定不移走到今天。
“也恭喜仙子突破元婴后期。”
秦桑匆匆还礼。
他方才在想怎么开口，告诉琉璃天道魔音之事。
琉璃的遭遇和他恰好相反，所受磨难未必比他少。
元婴之前，他步履维艰，琉璃顺风顺水。
元婴之后，功法和玉佛的作用展现，他修行之途可算顺利，琉璃却困于邪功烙印，历经坎坷。
琉璃心志坚定，不懈和烙印抗争，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佛法找到出路，却又遇魔音阻路，此界仙道几乎断绝。
世事未免太残酷！
二人在亭中对坐。
秦桑挥手在亭外布下一道屏障，隔绝窥探。
亭中人向外看一切正常，外面人却只能看到一道黑色幕墙。
琉璃微微抬头，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仙子可曾忘记救师之愿？”
秦桑先问了句废话。
以他对琉璃的了解，救出师父就是她毕生的执念，为此不惜修炼采补邪功，怎么可能忘记。
琉璃果然皱眉，却见秦桑盯着她，似乎是认真的，等她回答，默然道，“不曾。”
“那就好！”
秦桑点头，“秦某已经突破化神期，按照惯例，静修一段时日即可东渡。飞升之后，我会尽力帮仙子调查尊师的下落，如有机会，也会出手营救尊师。”
事关师尊安危，琉璃无法拒绝，朱唇轻启，刚要道谢，却被秦桑打断。
“不过，我更想看到仙子亲手救出尊师，如此方不负仙子苦心，而且我等外人必然不如仙子用心。”
秦桑这番话有些奇怪，似乎在激励她。
琉璃并不需要激励，但也能看出秦桑是好意，道：“我不会懈怠。”
“我相信仙子心志坚定，以仙子的天赋，也有冲击化神的自信，可世事无常……”
秦桑轻叹，不再犹豫，将天道之变一五一十告知琉璃。
他毫无保留，将天道魔音的威胁，和他对天变的种种猜测都和盘托出。
石亭里静谧无声。
秦桑静静看着她，没有言语。
琉璃一直低着头，凝视二人之间石桌，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过去多久，她终于抬起头，神情和语气一如往常般清冷，“因为天变，你要找飞升台。”
秦桑暗松了口气。
琉璃心志之坚果非常人，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并未丧失心气。
“不错，”秦桑点头，“但我们必须考虑到，万一飞升台仅此一座，又当如何？”
琉璃嘴唇蠕动了一下。
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借助佛法压制邪功烙印，已有成效，否则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突破元婴后期。可烙印终究未除，隐患还在，其他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天道魔音、心魔劫、烙印一齐发难，她绝无幸理。
“仙子还记得鬼母前辈说过的那些话吗？”
秦桑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解决琉璃的难题，鬼母说过四个字——堵不如疏。
当年对琉璃的说法没这么直白，但也隐含这个意思。
琉璃目光闪动了一下。
只听秦桑像是感慨般说道：“修行人开口闭口便是超脱，视七情六欲为修行阻碍，有人甚至畏之如虎。但在秦某看来，既不受情之牵绊，亦不受无情牵绊，方是修行，仙子以为然否？”
琉璃定定看着秦桑。
秦桑毫不闪躲，和她对视，千钧戒光芒一闪，从中飞出两件事物，巧合的是，都是半成型的灵胚。
一个是天玲珑灵胚。
另一个是上乘镇灵香药胚。
“如果找不到飞升台，归墟势在必行，青狐圣王和我结仇，慧光圣者也曾算计于我，秦某一人势单力孤，必须寻找帮手……仙子是秦某在此界唯一能够绝对信任之人，帮你也是帮我。”
秦桑将两件宝物放在石桌上。
天道魔音之下，正常人渡心魔劫都是十死无生，何况琉璃，要助她化神，这两件宝物显然不够的。
还需要从邪功烙印入手。
这段时间，秦桑一直在琢磨此事，但不管做什么尝试，都需要琉璃心甘情愿配合才行。
秦桑没有逼迫她现在接受。
放下宝物，秦桑又道，“仙子不要急于拒绝。秦某欲联合此界修士，不日便要西行，并周游各域，再去归墟边缘查探一番，一甲子恐怕不够。两件宝物暂存掩月庵，这段时间，希望仙子好好想一想，再做决断。”
炼制天玲珑还有可能，想要集齐上乘镇灵香所需灵药，恐非琉璃一人能做到的。
秦桑游历之时当然也会注意搜寻。
留下两件宝物，是向琉璃表明他的决心。
在秦桑看来，只要琉璃能接受自己，二人同心协力，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退一万步讲，即便邪功烙印无法解开，琉璃真的成为玄女，只要能化神飞升，都是值得的。
大千世界，无尽玄妙，再寻化解之法也不迟。
当然，不同人的有不同的坚持，秦桑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琉璃身上，只能让她自己领悟。
说罢，秦桑按住石桌，长身而起，竟毫不留恋，转身便向外走去，走到亭外，忽又站定。
“秦某的为人，仙子应该清楚。如果仙子放开心结，不管最后能否解开烙印，秦某只有一言……”
秦桑背对琉璃，望着山外苍茫大地。
正值清晨时分，东方金霞涌动，朝阳将出未出。
“无论如何，必不相负！”
秦桑也没有向云心师太告辞，大步下山，道袍飘动，恰好朝阳在远山浮出一线，耀眼的金辉映照出秦桑背影的轮廓，映入琉璃眸中。
八个字掷地有声，在亭中回荡。
亭中。
琉璃面前摆放着足以令天下人疯狂的两件重宝，却未看一眼，她凝望着秦桑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山岚之间。
微风吹来，亭外树影摇曳，万籁无声。
……
自从秦桑登门，掩月庵内众尼都关注这座石亭。
见秦桑这么快便独自下山，不告而别，都感到非常诧异，包括云心师太。
当年琉璃不顾自身安危营救秦真君，看秦真君的表现，对琉璃也不是没有情谊。
更难得的是，二人都天资绝世，如此般配，应该不会重演祖师的悲剧。
她们本以为能见证一桩好姻缘的。
“到底怎么了？快去看看师妹……”
一个女尼心急，说着便要冲向石亭，被云心师太拦住，将所有人赶回庵堂。
……
离开掩月庵。
秦桑随意择一山顶盘坐，迎着朝阳，吐纳紫气，静坐良久，起身再度启程。
第一千七百二十五章 西行
中州多少纷扰不必细说。
秦桑离了掩月庵，又去了一趟甘露禅院。
他是这么打算的，先西行去西土，将飞升台之事告知西土修士，并去亲自登门拜访怀隐大师。
他已从甘露禅院知晓，怀隐大师出身西土佛门大悲禅寺，寺中多苦修之士，拥有罕见的体修传承。
另外，也要请西土帮忙寻找地杀剑碎片。
他一直怀疑还有其他碎片没有集齐。
一是各域都有对应的仙殿，并都存放有地杀剑碎片及功法残篇。
二是功法的原因，创出《元神养剑章》这门功法之人，必是绝世天才，难道止步于炼虚期？
不过，中州佛门和西土佛门一直有交流，行济大师证实，在以前，西土确实没有发现过仙殿。
也可能某个修士或门派找到了仙殿，秘而不宣，独享好处。
秦桑一人不可能走访西土所有地方，需要西土势力相助。若找到地杀剑碎片和功法残篇，他自然不会白白拿走。
此次出行，秦桑只带了化身，将黑狮大圣留在中州。
西土事了，他还要去往别域，不像西土有古传送阵，只能在风暴中穿行，黑狮反而是累赘。
留下黑狮大圣，一是作为他的坐骑，代他坐镇中州，二是作为青羊观护山大圣，辅佐申晨。
除了在秦桑面前伏低做小，黑狮大圣可以在中州任何地方横着走，无论两族什么势力，都对他礼敬有加。
即使不看秦真君的面子，黑狮大圣本身也是顶尖强者，谁都不想得罪。
等秦桑走后，黑狮颇为逍遥惬意。
秦桑此行只带走了身外化身。
身外化身消耗甚剧，第二元婴状态虚弱，也可以回本尊温养，恢复的速度可能还更快些。
反正风暴穿行时无法修炼，不会影响本尊修行。
带上化身，也是防备风暴带可能出现不可测的危险，譬如遭遇非常强大的凶兽，以防万一。
西漠黄沙漫卷。
秦桑独自在沙海中向西飞驰。
越靠近风暴带，气温越高，干燥的热风迎面吹来，带着滚滚热浪，肉眼便可以看到虚空扭曲。
飞行了一段时间，视野尽头忽现一片赤红，如同最灿烂的晚霞。
看清‘晚霞’真正的面目，才能感受到其中的恐怖，这哪里是霞光，分明是滔天的火光！
那里正是风暴带，但不是秦桑熟悉的海洋，而是陆地。
陆地上火光冲宵，熊熊烈焰形成火焰风暴，天穹之上也飘荡着无穷无尽的火舌、火苗，铺天盖地，连绵无际。
秦桑能够清楚地看到，本来无形的屏障也被染成了赤红，像是有无数火精在上面跳舞，牢牢阻挡火焰风暴入侵修行界。
无形的屏障将风暴内外隔绝成两个天地，对面是一个烈火组成的世界，大地开裂，裂谷无处不在，遍地岩浆，并持续有地底炎火从地缝上涌，随处可见地底炎火冲击形成的冲天火柱。
这块陆地能坚持到现在，没有四分五裂，实属奇迹。
被风暴卷起，下层是岩浆风暴，上层是火焰风暴，都一样炽热，无边无际，能够焚尽一切，比海上的风暴还可怕。
低阶修士胆量够大，可以进入海上的风暴带探索，绝不敢深入火焰风暴太久。
秦桑远远看到两名僧人站在屏障外。
对方也看到了秦桑，立刻御空飞来，行至秦桑近前，行礼道：“参见秦真君，我等已得到住持传讯，这便带秦真君去古传送阵。”
三人一刻不停，飞入火焰风暴。
两名僧人身上的法衣浮现幽蓝光芒，似有水波从法衣上弥散出来，环绕他们身遭，驱赶烈火，显然是专门炼制用来应付这种环境的。
秦桑则不见有什么动作，火焰近不得身。
低头打量着下方地貌，秦桑心中暗道，这片陆地常年如此，不知会不会孕育出某种非同一般的灵火。
这种天成灵火非常罕见，如果品阶足够，可以用来修炼《火种金莲》。
不过，这片陆地广阔无边，据说一直到西土都是这种景象，两域处在一块陆地上。元婴后期修士无法承受常年烈焰炙烤，深入火焰风暴到处搜寻，只能秦桑亲历而为。
先办正事，以后有机会再来寻找吧。
不多时，带路的两名僧人停了下来。
他们身下是一望无际的岩浆湖，岩浆像海水般被卷起层层巨浪，可见此湖极深。这里的景象千篇一律，不过秦桑敏锐察觉到这里和别处有些不同。
“启禀真君，古传送阵就在湖底。”
一名僧人指着下方道。
原来这座岩浆湖非常特殊，有上古遗留的灵阵，古传送阵正是依托这座阵法方能存在至今。
但历时无数年，灵阵也已经不堪重负，且几乎不可能修复，动作太大反而可能加速灵阵毁灭，佛门仅能做简单的修补，对面也是如此。
由于湖里不能长久停留，负责看守古传送阵的僧人只能留在湖外，如此便有了鬼母可趁之机。
当年直到古传送阵被鬼母开启，他们方才察觉。
秦桑深入岩浆，很快找到古传送阵，嵌入灵石，光芒一闪，原地消失。
……
西土。
某处岩浆湖上，几道人影凌空而立，都是佛门僧人。
前方一人身影瘦削，面容苍老，是一位慈眉善目的白发老僧。老僧身旁站着一个身高七尺，丰姿英伟的僧人，正是怀隐大师。
诸僧默默看着下方，似乎在等什么人。
‘哗！’
岩浆中突然飞出一道人影，看到上方诸僧，身影微微一顿，径直飞了过来。
“参见秦真君。”
老僧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怀隐大师等人也跟着行礼。
“见过智潭大师，”秦桑站定还礼，“贫道冒昧来访，打扰诸位高僧静修了。”
这位智潭大师正是大悲禅寺的主持，乃是西土第一高手。
怀隐大师在他面前也要执弟子礼。
“真君何出此言？真君在中州的行止，贫僧已经知晓，心生钦佩。真君志存高远、心怀天下，吾等当倾力配合，”智潭大师语气和缓，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秦桑又看向怀隐大师，“多年前一别，大师风采依旧。”
打量怀隐大师，秦桑暗暗惊奇。
怀隐大师气色完足，看来伤势已经痊愈了，而且比当年显得更年轻英武。
秦桑注意到，他的血肉晶莹如玉，又似乎有一层淡淡的金辉，奇异不凡，想必实力又有精进，不知是不是炼化那枚辛金源晶的缘故。
“想当年，真君在无相仙门一鸣惊人，绝世风姿，贫僧至今铭记于心，”怀隐大师说话时和颜悦色，全然不像出手对敌时那般凶猛无俦。
“此地不是寒暄之所，不妨边走边谈？”
智潭大师插言道。
秦桑点头，“贫道正欲拜访贵宝刹，顺便看一看西土的风土人情。”
不料，智潭大师摇了下头，“不忙回寺，贫僧先带真君去一个地方，请真君辨认。”
秦桑诧异，不知让他辨认什么。
几人随着智潭大师向北飞去。
途中秦桑得知内情，大感惊喜和意外。
原来，他们现在要去的竟是疑似仙殿遗址的地方！
西土佛门和中州佛门素有渊源，慧光圣者临行前也将内情告知大悲禅寺。
得知中州仙殿飞升，智潭大师便猜测，西土如果也存在仙殿，可能会一起飞升。
而西土周围的地貌和中州不同，都是陆地，仙殿飞升后或许会留下痕迹，于是暗中派门下弟子四处查访。
不久前终有发现。
从一个绿洲的小家族得知，家族中一位祖上游历时曾进入风暴带，意外看到天变异象。
当是时，漫天赤火卷向天穹，如地底冲出来一条赤龙，撕裂虚空，破空而去，那人当场被吓破了胆，仓皇逃走。
算算时间，正好是仙殿飞升的那天。
智潭大师和怀隐大师刚从那里过来，原地留下一个深不见底地坑，早已被岩浆填满，抹去了醒目的痕迹，但地坑深处似乎有仙禁残存。
但在风暴带里，即使地底的元气也纷乱无比，两位大师深入一段距离便觉力有不逮，被迫退了出来，请秦桑过去辨认。
说明缘由，众人来到地方。
从上面看，这里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
留其他僧人在上面，秦桑随二位大师跳入岩浆，渐渐二位大师落在后面，秦桑催动火莲护体，独自深入。
及至最深处，又运转天目神通，查探良久。
足足过去半天时间，三人去而复返。
“下方残存的仙禁不弱于仙殿！”
秦桑语气带有一丝兴奋，断然道。他是在地坑发现了仙禁碎片，和七杀殿内殿的仙禁比较，感觉不相上下。
小寒域血湖、罪渊渊墟、玄天宫圣地的阵法禁制都无法和仙殿仙禁相提并论。
此地很可能是另一座仙殿坠落之处！
当年那人看到的正是仙殿破空而去的景象。
“西土果然有仙殿，没想到竟藏在地底。”
秦桑向南看了一眼，他方才已经问清西土地势，得知这里是西土北方。这片陆地无边无际，中州位于陆地的东端，但西土并不在陆地的西端，四面八方都被陆地包围。
“我看此地离修仙界不算远，至少元婴修士是有能力来到附近的，难道一直没有人发现什么异常，进入仙殿？”
秦桑追问。
有仙殿，就有可能有功法、有杀剑碎片！
若被某个势力得了去，无论如何也要拿到。
智潭大师沉声道：“不知仙殿飞升之前这里是什么景象，但蔽寺确实没有相关的记载，贫僧以及历代祖师也曾多次联合其余诸寺，联手寻找仙殿，皆一无所获。而据贫僧所知，未曾听闻哪个宗门突然兴旺，获得超乎寻常的大传承。”
顿了顿，智潭大师又道，“临行之前，贫僧已经传书邀请诸寺住持和其他同道，共襄盛会。此时他们正在蔽寺等待真君，如果真有哪个宗门独自占据仙殿，如今仙殿已经飞升，不必再固守秘密，秦真君又带着飞升台的消息而来，可以利用此事询问。”
不用秦桑开口，智潭大师也会主动调查此事。
非是觊觎对方的宝物。
种种迹象表明，天道魔音和仙殿飞升有关，说不准就有人在仙殿得到过什么，能够查到天道魔音的源头。
中州三教盟早就这么做了，等秦桑回到沧浪海和北海，也要着手调查。
秦桑点了下头，道：“贫道一直在搜集仙殿的功法秘术，残篇也无妨，若有消息，有劳大师派人通报贫道。”
智潭大师自无不可。
他们没有停留太久，结伴向修仙界飞去。
秦桑一边和几位高僧谈法论道，商议接下来的盛会，一边思索着仙殿之时。
放在整个小千世界，北辰境和北海相距不远，可以看做一体，事实上北辰境自古被认为是北海四境之一。
北海、中州、西土和沧浪海皆有仙殿坐镇。
如此一一对应，绝非巧合。
仙殿和修仙界各域是什么关系，孰先孰后？
是先有了避难所，牵引来仙殿。还是因为有了仙殿，才能在此界濒临毁灭的情况下，张开无形屏障，庇护附近生灵？
妖海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仙殿和地杀剑碎片呢？
如果有，是地杀剑什么位置，难道这样的仙剑不止一柄？
还有，当年他和琉璃穿行风暴时遇到一个死寂的修行界，范围远比其他几域小得多，那里有没有仙殿？
秦桑就此问过怀隐大师，原来中州一直都知道那个地方，对大修士而言，两地相距不算远，
据说以前不仅有生灵，还有修士修行，不知为何发生了一场大瘟疫。中州强者再过去时，骇然发现那里生灵绝灭，沦为死地。
有人怀疑是当地修士不慎从某个上古秘境带出来的，凡世间不可能有这么恐怖的瘟疫，但没人敢去印证。
正想着这些问题，众人来到风暴带边缘。
穿过无形屏障时，秦桑下意识抬手虚握了一下，心中叹息，“只愿仙殿飞升影响不到修仙界屏障，给此界生灵留一线生机。”
这时，一直寡言少语的怀隐大师开口，打断秦桑的思绪，“我观真君气血之相非比寻常，也精于炼体之道？”
第一千七百二十六章 耀金剑窟
西土四面八方被火焰风暴包围，几乎整个地界的环境都和西漠近似。
在西土边缘地带，几乎看不到绿洲和生灵，西土中心的水汽才渐渐多起来，但远谈不上充沛，和其他界域相比，整个西土都是干旱荒凉的。
修仙者和凡人一样，择水而居。
秦桑游历过的几大域中，北海、沧浪海绝大部分是大海，但适合生存的地方也远比西土要多。
西土是人烟最稀疏的，这里也是凡人生存最艰难的。
赶赴大悲禅寺的途中，秦桑有意放慢遁速，领略西土的风土人情，发现佛法在这里大行其道。
西土佛门和中州佛门略有不同。
经过一个个绿洲，秦桑经常能看到佛门弟子，这些佛门弟子在世间行走，迁引水汽，滋养一方，使西土凡人免于因绿洲消亡而颠沛流离。
秦桑和智潭大师等人谈法论道时得知，西土佛门之中，一些寺院僧侣以普度众生为毕生之愿，并身体力行，有人于行中悟道，成为真正的圣僧，亦不乏天资卓绝之人因此误了自身修行。
当然西土不全是佛门的天下，亦有其他道统，但实力不如佛门。
行进间，秦桑和怀隐大师交流各自的炼体心得。
秦桑此行本就有向怀隐大师请教的想法，对方主动提起，自然是求之不得。
《天妖炼形》已被秦桑修至第四变中期，以境界算，仅比怀隐大师逊色一筹，有和怀隐大师交流的资格，并非单方面的请教。
而且他们一人修佛法，一人修妖法，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传承，互相印证，都有所得。
二人相谈甚欢，倒是将其他人冷落了。
从怀隐大师口中得知，炼体功法在大悲禅寺自古有之，但受限于此界的修行环境，如怀隐大师一般纯粹的体修也是极少数。
“大师专注于炼体之道，还能取得这等成就，贫道佩服，”秦桑不禁赞了一声。
怀隐大师脸上并无得色，看着秦桑，大有深意道：“蔽寺之所以能够延续护法金刚道统，除法门较为完整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秦桑听出他语气异样，目光一闪，“不知是何故？”
说着，他看了眼身旁的智潭大师。
他岂能猜不出来，这定是大悲禅寺的机密，一般情况绝不可能告诉他这个外人，怀隐大师主动提及，分明是引他发问。
智潭大师含笑不语，并没有阻止怀隐大师的意思。
怀隐大师合十道：“蔽寺有一处秘地，名唤耀金剑窟，可能是上古剑修切磋或斗法之地。天长日久，剑窟内的剑意不存，却不知为何剑气发生了变异，转变为耀金剑气，并存留至今。其实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剑气了，剑修无法从中领悟上古剑修的绝世剑术，对我等体修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宝地。在耀金剑窟吸纳耀金剑气入体，以此淬炼体魄，事半功倍！若无耀金剑窟，贫僧恐怕还要经历一番波折，才能有今日修为。”
秦桑也没想到，怀隐大师毫不保留，将耀金剑窟的来历和作用对他和盘托出。
这不是勾引他去耀金剑窟走一遭吗？
提升《天妖炼形》境界，是秦桑现在首先要做的事，遇到耀金剑窟这种宝地，没有错过的道理。
他心里也非常清楚，对方主动道出耀金剑窟，肯定有所图谋。
秦桑已经站在此界之巅，不怕别人另有所图，当即道：“瞒不过大师的法眼，贫道确实正在寻找这种机缘，不知该怎么做，贵寺才能让贫道进剑窟走一遭？”
“真君有命，蔽寺自当大开方便之门！见过诸寺主持之后，贫僧立刻带真君去往剑窟。”
怀隐大师断然道，继而语气一转，“不过……”
“怀隐，”智潭大师突然叫住怀隐大师，对秦桑道，“贫僧的事，由贫僧自己对真君说吧，贫僧想请真君为我护法！”
“护法？”
秦桑微怔，陡然明白了什么，面露惊讶之色，“大师你难道想现在冲击化神？”
以大悲禅寺的实力，此界还有什么事需要别人护法，秦桑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
“不错！”
智潭大师点头。
“这……大师何必急于一时？”
秦桑确实没想到，有人会在明知天道魔音的情况下，主动突破。
除非寿元枯竭，或四九天劫将至，且自知渡不过去，在秦桑带来飞升台消息后，此界又有了希望，拖延一段时日又何妨。
“贫僧早已开始为冲击化神关做准备，蓄势整整一劫之数，三年后时期已满，合该一鼓作气破境。正所谓月盈则亏，机缘已至，拖延无益。成则和真君携手共渡此界大难，败亦能警醒后来人，天道魔音不可小视，应全力相助真君，方有一线生机，”智潭大师双手合十，神色坦然。
怀隐大师等人眼中皆有担忧之意。
秦桑默然。
事实上，秦桑之前就有感觉，他让行济大师将天道魔音告知毒王等人之后，他们并未尽信，恐怕有人觉得是危言耸听。
若非还有飞升台诱惑，那些人未必会尽力。
究其根由，是因为出了秦桑这个异数。
能修炼到这个地步，哪个会认为自己不如别人，觉得自己的心性差？
秦桑能成，他们为何不能成？世间宝物又不止镇灵香一种，只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未必没有可能。
偏偏秦桑无法道明原委。
“大师手中有镇灵香？”秦桑问。
智潭大师点头，“当年向慧光圣者求来配方，贫僧炼制了一支，可惜上乘镇灵香所需的灵药极为珍稀，蔽寺寻遍西土也无法集齐。另外，蔽寺还有一件佛门至宝，可护我元神，抵御赑风带来的伤害，其后能以最好的状态渡心魔劫，但此宝需他人御使，隔空为我护法，且修为越高，效果越强，请真君出手，便是御使此宝。真君宽心，此乃渡劫秘宝，不会使天劫波及到真君，只会极大消耗真君的真元。”
智潭大师详细说明。
世间竟然还有这等宝物。
修行者渡天劫很难借力，外人插手不仅会使天劫异变，威力增强，插手之人也会受到天劫波及。
秦桑闻言立刻想到琉璃，连忙询问，结果却让他失望。
此宝名为明王图，上绘不动明王像，乃是大悲禅寺的传承秘宝，只有修炼大悲禅寺根本功法之人才能承纳此宝的护持之力，连同出一门的怀隐大师都不行。
据说原本渡劫秘图有三幅，分别对应三灾，其余两幅皆残缺，西土佛门重炼心，其实更想要另外两幅，没想到现在明王图反而是最重要的。
秦桑心中暗叹一声，没有犹豫，果断应下，“大师放心，贫道定会出手相助！”
诸僧闻言大喜。
“既然二位大师现在提及这些事，贫道也不再隐瞒。贫道此行，本想向怀隐大师请教一门秘术，就是当年怀隐大师在帝授山施展的那门逆转伤势的秘术。贫道也是为未来准备，万一不得不东渡归墟，有此秘术护身，可有一线生机。”
秦桑诚恳道，“大师放心，贫道不会趁人之危。贫道欲求那门秘术，不会将这两件事混为一谈，无论如何，护持大师渡劫，必然尽心尽力。”
智潭大师点头，“贫僧相信真君，不过这门秘术乃是怀隐一脉真传，要看怀隐的意思。”
“回寺之后，贫僧便将这门《内狮子印》传给真君，”怀隐大师毫不迟疑，当即答应下来。
秦桑神色稍缓：“大师有何要求？”
怀隐大师犹豫片刻，摇了下头，“若寻到飞升台，只求真君在旁边给贫僧留一个位置，其他别无所求。”
说话间，大悲禅寺在望。
大悲禅寺建在一座湖畔。
这座湖乃是西土最大的湖泊，站在岸边看不到对岸，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一片海洋。
他们到时，诸寺主持已经在大悲禅寺等待许久。
名义上是一场水陆法会。
秦桑在法会上露面，重复在中州做过的事。
等法会结束，智潭大师闭关静修，等待三年后冲关，怀隐大师带秦桑去禅堂传法。
禅堂中。
二人面对面，盘坐在蒲团之上。
怀隐大师以心印传法，骈指虚点秦桑眉心，飞出一道金芒，秦桑缓缓闭上双目，一门玄奥秘术在脑海浮现。
“《内狮子印》……”
秦桑一边体悟秘术，一边有怀隐大师的声音入耳，声音有些缥缈。
“《内狮子印》乃是上古相传九大光明印之一。九大光明印据说和道门还有些渊源，但来历已不可考，每一印的作用各不相同，皆有玄妙神通。蔽寺只有《内狮子印》一印传承，而且只得到半印……”
“纵是半印，亦神通殊胜，真君现在的肉身境界，应该能勉强施展了。”
“此印的作用，真君可以视之为复原自身。身受重伤，哪怕伤及了根本，只要有结印的时间，即可迅速恢复，转败为胜甚至逆转生死，正如当日贫僧那般……”
“但也因为只有半印，秘术有缺。”
“贫僧不知完整的《内狮子印》神通几何，半印存在诸多限制，不可忽视。”
“其一，密印每次受伤只能施展一次，若连续施展，导致反噬自身，肉身当场崩溃都是可能的。”
“其二，施展密印之后，最好尽快离开是非之地，因为这不是真正的复原。超过密印作用的时间，伤势会迅速恶化，且比之前更重。”
……
结合怀隐大师的指点，秦桑很快对《内狮子印》有了大概的了解，不禁感叹秘术玄妙，真不知完整的《内狮子印》有多强。
正如怀隐大师所说，这门秘术无法让伤势真正复原，但在关键时刻一样能够救命。
“多谢大师传法，”秦桑起身施了一礼。
他没有现在就参悟《内狮子印》，后面穿行风暴，有的是时间。
说起来，这是他得到的第二种佛印，之前还有从净海宗得到的《七师佛印》，玄妙之处不及《内狮子印》，却是杀伐之术。
秦桑之前已经掌握吉祥印、莲华印、轮坛印和摧魔印，突破后可以修炼第五第六印，分别是金刚大慧印和金刚天胄印。
怀隐大师也起身道：“贫僧这便开启耀金剑窟，这三年时间，真君可以在剑窟里修炼。”
说罢，怀隐大师带着秦桑离开大悲禅寺。
令人意外的是，耀金剑窟竟在寺庙前的那片湖泊里面。
二人无需真元护体，向下深潜，秦桑估摸快到湖底了，前面的怀隐大师捏了个法诀。
秦桑感觉到佛门禁制波动，接着便见黑暗的湖底浮现淡淡的佛光，佛光下方竟是一座高山！原来这里远远不到湖底，真正的湖底在这座山下。
“沧海桑田啊！”
秦桑心中感叹，跟随怀隐大师穿过禁制，进入一个洞窟。
水汽被阻挡在外，洞窟干爽。
站在洞口，秦桑已经感觉到洞窟内锋锐至极的气机，还未看到所谓的耀金剑气，竟然已经有被万剑穿身的错觉！
当他亲眼看到耀金剑窟，不禁驻足凝视良久。
剑窟内金光刺眼，一道道有如实质般的耀金剑气在剑窟里四处游动，像一柄柄真正的金剑。
怀隐大师竟让他不要抵抗剑气，任由耀金剑气刺入体内，近乎自虐般，任由剑气破坏肉体！
“不仅有洗经伐髓、破而后立的效果，剑气中的奇异能量，贫僧称之为耀金之气，也可融入己身，壮大肉身。真君已有化神修为，只要能忍受痛苦，借助真元护体，承纳更多耀金剑气，效果应该远超贫僧当年……”
怀隐大师踏入剑窟，任由剑气透体，身上金光爆闪，神情却毫无波动。
之所以说当年，因为怀隐大师已经炼化辛金源晶，今非昔比，吸纳的是虚空游历的庚金之气，这座耀金剑窟对他意义不大了。
秦桑点了点头，迈入剑窟，迎面便有一道耀金剑气刺来，压制体内真元，任由耀金剑气刺入肉身，撕裂的痛感袭来。
他专心体悟，剧痛过后，似有一股莫名的能量融入肉体。
怀隐大师指点秦桑如何吸收耀金剑气，便告辞离去。
剑窟修行不知岁月，转眼三年已过。
第一千七百二十七章 东行
大悲禅寺别院。
此寺院建在靠近风暴带的无人区，专为守护一处道场，是大悲禅寺历代高僧的渡劫之地。
寺外黄沙滚滚。
这一日。
沙漠深处走来两个人，一人着僧衣，一人穿道袍。
看他们的举动，不像是御气飞行，几乎是在地面步行，却速度极快，足不沾尘，若被凡人看到，很可能会当他们是鬼魅。
来者正是秦桑和怀隐大师。
怀隐大师在前带路。
秦桑紧紧跟着，却闭着眼睛，似有一层淡淡的金辉在体表浮现，气血躁动，看他的表现，应该是正在努力压制。
耀金剑窟三年历练，秦桑吸纳耀金剑气入体。
他已经是化神修士，且曾借助阴火劫破而后立，可以忍常人不能忍受之苦。
不单单是放任耀金剑气入体，等适应之后，他还会主动调动真元，吸引更多。为追求最好的修炼效果，秦桑几乎一直踩着肉身崩溃的边缘，经历旁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洗经伐髓。
怀隐大师偶尔入窟查看，也赞叹有加。
在耀金剑窟历练，有些好处不是立时展现的，随着时间推移，耀金之气会在体内堆积，这都是需要时间去炼化的。
炼化的过程，也是肉身精进的过程，日后秦桑修炼时就能够感受到。
他之所以这么拼，也是为了尽可能多的吸收耀金之气，三年苦修，快到秦桑肉身承受的极限了，堆积的耀金之气是他气血躁动的源头。
秦桑正在利用真元平抑。
内视己身。
真元运转不息。
每运行一个周天，气血便安定一分。
等看到大悲禅寺别院，秦桑已经恢复正常，变回那个出尘道人。
别院现在只有几个僧人，都是大悲禅寺的高僧，提前过来，等着为智潭大师护法。
进入寺院后，他们没有看到智潭大师，因为智潭大师要三天后方才出关，且出关即冲关！
怀隐大师将秦桑带到一个静室，离开了一炷香时间，返回时带给秦桑一个画轴。
画轴很细，拿在手里质地柔软。
正是大悲禅寺渡劫秘宝明王图！
秦桑徐徐展开画轴，发现明王图材质近似上好的丝帛，薄如蝉翼，底色泛着微黄，但画上颜料依旧鲜艳如新。
明王图描绘的是传说之中，不动明王的其中一尊法相。
法相坐盘石座，呈童子形。顶上有七髻，辫发垂于左肩，左眼细闭，下齿啮上唇，现忿怒相，背负猛火，右手持利剑，左手持罥索，作断烦恼之姿。
画中法相栩栩如生，如有真正的明王神韵，令人不敢直视，邪魔望之便会生出畏惧退避之心。
怀隐大师双手合十，跪坐于明王法相前，嘴里念念有词。
他念诵的并非普通经文，而是催动明王图的密咒，玄妙无边。
秦桑虽非佛徒，本尊曾在西漠求教佛法，化身又在甘露禅院藏经阁盘桓许久，而且此密咒乃是运用之法，理解起来并不难。
理解了密咒，运用起来更简单，只需秦桑全力催动明王图，催发不动明王像中蕴藏的奇异力量，看准时机加持智潭大师，三天时间足够他掌握此宝了。
他认真记下，神识探入明王图，潜心参悟。
怀隐大师默默退下。
秦桑一连三日未出静室。
第二日行济大师来访，也没有惊动秦桑。
直至智潭大师出关的这一天清晨。
众僧守在秦桑静室前，只听‘吱呀’一声，秦桑从中走出，冲行济大师点了下头，又对怀隐大师道：“贫道已能熟练御使明王图，智潭大师欲在何地渡劫？”
怀隐大师躬身道：“请真君移驾后山。”
所谓后山，曾是一座沙丘，后被大悲禅寺高僧用大法力固沙凝石，并经由几代僧人牵引水汽，人为造出一座青山。
后山面积不广，共有三座峰。
众僧和秦桑落到左侧峰顶，望向中间的主峰。
刚来到这里，秦桑便感知到了异样，沉声道：“智潭大师已经开始冲关了。”
怀隐大师等人尚无察觉，闻言都是神色一紧，紧张看着主峰。
冲关失败，自然一切休提，秦桑无须出手，白白得了好处。
西土和中州两域，自紫雷真人陨落后，不到二百年间，除了秦桑外，至少在明面上还没有人成功破境，引来化神劫。
紫雷真人不知天道魔音，仓促渡劫，如今智潭大师做了诸多准备，并请来化神护法。若能冲关成功，引下天劫，可以验证天道魔音的威力了。
‘哗！’
正午时分，天色陡转阴暗。
虚空刮起狂风。
山外扬起风沙，寺院周围黄沙遮天蔽日，天昏地暗。
秦桑等人目不转睛，看着主峰方向，只见主峰上空风云际会，天地元气潮涌而来，竟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灵气漩涡，悬于天际。
秦桑有些意外，看此情景，智潭大师此次冲关颇有几分希望，其以极大耐性，蓄势一劫之数，厚积薄发，果然不同凡响。
冲关成功，不代表能够化神。
哪怕在天道魔音出现之前，陨落于化神劫之下的强者也不知凡几，不是谁都像秦桑那样渡赑风劫和心魔劫如吃饭喝水般轻松。
但能走到这一步的，无一不是绝世之资！
秦桑不发一言，盘腿坐在山石，将明王图横放膝上。
看到他的动作，行济大师带领几名僧人飞向另一峰，怀隐大师则侍立在秦桑身旁。
大悲禅寺作为西土霸主，应该没有人敢于搅扰智潭大师渡劫，何况还有秦桑这个化神真君坐镇，其实不需要这么多人护法。
秦桑双目微阖，纯以神识感应外界，另一部分心神则和明王图勾连。
不多时，他心中微动，心中感慨：“冲关成功了！”
与此同时，主峰之顶的灵潮惊天动地，周围众僧心中都升起本能的恐惧，灵潮中心景象扭曲，阴火劫至！
众僧仍看不到智潭大师，但能感知到阴火波动。
阴火劫是化神天劫中威力最弱的一劫，能够冲击化神的强者，总不会连阴火劫都过不去。
众僧此时最关注的反而不是主峰，频频望向秦桑这边。
不多时，便见秦桑所在的山石上空佛光普照，画轴冉冉升起，在高空张开，显化不动明王相。
明王图在佛光中隐去，唯有这尊佛像，如从画中走进现实，现出一尊真正的不动明王，面向主峰，注视渡劫之人。
秦桑盘坐在不动明王相后方，手掐佛印，念诵密咒，听起来和怀隐大师念诵的一样，却有一种奇异的韵律。
密咒加持之下，不动明王背后的火焰似乎愈发凶猛了，将秦桑包围，怀隐大师接连退后数丈。
这时，阴火劫的威力已经到了最顶峰，开始逐渐衰落。
直至阴火完全消失的刹那，秦桑的密咒恰好完成，喉咙发出一声低喝，陡然睁目，做忿怒相，形似身前的不动明王。
刹那间，一人一法相好似合而为一。
不动明王举起手中利剑，剑尖遥指主峰，蓦然射出一道金光。
金光离体，所有神异消失，不动明王相破碎，变回明王图，灵光暗淡，跌落进秦桑怀中。
其他人只能看到这道金光飞进主峰，秦桑则清楚看到金光射向智潭大师眉心，将智潭大师的白眉白须都染成了金色。
在秦桑看不到的，智潭大师灵台紫府中，元神好似穿上了一身金色甲胄。
与此同时，赑风现！
秦桑接住明王图，丢给身边的怀隐大师，视线一直盯着主峰，确认天劫并未波及过来，便默运玄功调息，静等心魔劫见分晓。
事实上，秦桑对天道魔音的威力也没有精准的认知，毕竟没有亲身经历，只能估算出一个大概的范围。
主峰异象连连。
赑风劫后，乌云密布，天雷降世。
此地狂雷大发，雷声惊天动地。
一道道劫雷如雨，击向主峰，只见得漫天雷光之中，时不时有宝光闪现，偶尔还有破裂之声，似乎是有阵器、法宝毁在了天雷之下。
其中最醒目的是一柄黑如意。
开始只是偶尔出现，到天雷劫后面，智潭大师开始专心御使这柄黑如意，如一条黑龙上下翻飞，上可张口吞雷，下可盘旋护主。
恐怖的天雷惊得众僧眼皮急跳，他们不知智潭大师状态如何，但看黑如意的表现，光泽时明时暗，似乎并不轻松。
在众人担忧之中，劫云孕育出最后一道天雷，轰向主峰，同时漫天灵潮随天雷狂涌而下。
主峰之上。
智潭大师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线香，在劫雷和灵潮灌体的同时，神色肃穆，大袖一挥，将其点燃。
馨香入鼻，灵台为之一清。
同时，智潭大师终于‘听’到了天道魔音！
这一刻，秦桑、怀隐大师和对面的行济大师齐齐飞向主峰，看到主峰的渡劫残阵以及残阵中盘坐的老僧。
忽然，行济大师仰天长叹。
秦桑听到行济大师传音，语气悲悯，“智潭大师太过醉心于冲关秘术了。”
只见智潭大师此时又哭又笑，时而笑的前仰后合，时而放声悲哭，有时竟又做淫邪之状，七情六欲齐现，瞬间经历了无数心魔幻境，且无论是哭是笑，神态之中都有疯狂之意，越来越浓！
此乃心魔外显之相，已无幸理。
镇灵香就在他身旁燃着，香气袅袅，却无法将智潭大师从心魔劫中拉出来。
秦桑心中一叹，他已经听说了紫雷真人当时的表现，于必死之际尚能挣扎出一丝清明，如今智潭大师的表现还不如紫雷真人。
并非镇灵香毫无作用，因为他们的经历和心性存在差别，法宝、法门也不相同，若没有镇灵香，智潭大师的表现肯定更不堪。
行济大师的评价切中要害，智潭大师仅蓄势就耗去了三百年，之前准备的时间还不知多久，正因他太执着于此秘术，所以无法回头。
秦桑和行济大师对视一眼，默默退出后山，不再看智潭大师七情错乱、六欲芜杂的丑态，给大悲禅寺保全颜面。
众僧环绕主峰，面露悲戚之色。
翌日。
秦桑感知到静室禁制被触动，推门而出，见怀隐大师立于门前，已经神色如常，对他躬身行礼，“贫僧代住持谢过真君护法之恩。”
秦桑叹息道：“大师何须多礼。智潭大师明知不可为而而为之，贫道不及也，请大师节哀。”
智潭大师有命，若他渡劫不成，一切从简。其陨于心魔劫，留有全尸，众僧为其欲亡，焚去肉身，将舍利供入佛龛。
秦桑一直等到超度的法事结束，方才告辞离去。
去时他和行济大师同行。
在智潭大师陨落后，包括怀隐大师在内，众僧看向秦桑的眼神都变了，又多了几分敬意。旁人想不通，究竟是上乘镇灵香药效超出镇灵香太多，还是这位秦真君心性太好，完满无缺？
秦桑现在心里也在犯嘀咕，亲眼见识天道魔音的威力，方知此劫多么恐怖，上乘镇灵香真的有效吗？
但不管如何，炼制上乘镇灵香势在必行，反正他们有三个药胚，炼成后先试一试药效。
回到中州。
行济大师邀秦桑去甘露禅院，被秦桑拒绝。
西土只是诸域之一，接下来还有更远的沧浪海和北海，事不宜迟。
之前该交代的都交代过了，他连鹿野都没回，直接穿越东海，从东海进入风暴带。
他准备先去沧浪海。
离开北海之前，他有过吩咐，北海一直有人寻找飞升台，只不过不像中州和西土倾尽一域之力。
化神之后在风暴带穿行，和元婴时的感受截然不同。
他能初步调动天地之力，直接吸收风暴带中混乱的天地元气，虽然远不如在修行界容易，但可以弥补消耗，支撑更长时间，也不必向琉璃借十方辟地神梭。
秦桑并没有全力赶路，徐徐飞行，同时利用这个时间参悟各种神通秘术。
炼化体内的耀金之气是必须做的，另外秦桑发现《内狮子印》和《七师佛印》同为佛印，可以一起参悟，效果不错。
他还会时不时祭出灰莺剑，演练《七宿分野剑阵》。
体内的毒珠则在不断吞噬毒烟。
远行之途，实力逐渐提升。
可能是秦桑运气好，在风暴带飞驰近二十年，竟没有遇到凶兽。
第一千七百二十八章 雷龟
风暴带暗无天日。
秦桑孤身一人向前飞行，没有人能够交流。
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一个人，风暴的呼啸声和诡异的天道魔音环绕，如同置身于无间地狱，被无尽的孤寂感包围，永远看不到尽头。
飞驰在风暴之间，秦桑的身影显得渺小而脆弱，像灰色幕墙里微不足道的一个黑点，任何一道飓风都能将他吞噬，带去未知。
他的身影时隐时现，眼看着被飓风吞没了，却总能在飓风吹过的下一刻从前方现身。原来没有被卷走，而是和那道飓风擦肩而过，身法妙到毫巅。
当年他和琉璃御使十方辟地神梭，也不敢这么托大，只有化神修士才能如此轻松自如。
这样的动作已经重复了无数次，近乎秦桑的本能。
他大部分精力不在躲避飓风上。
右臂抬起，横放在胸前，一柄匕首大小的灵剑在指尖游动，正是灰莺剑。
灰莺剑也和主人一样神出鬼没，当剑影消失时，秦桑掌心一小片空间忽然变得混沌不明，伴有星星点点的光芒的闪烁，好似将一小片星空纳入掌中。
很显然，秦桑正在参悟《七宿分野剑阵》。
掌心星空只是参悟过程中演化出的异象，但也能看得出来，比当初困杀妖族大圣时更完善，已有几分深邃无边的气象。
二十年间，除了调息恢复的时间，一分一秒也不浪费，各种秘术法诀轮番参悟，都有精进。
不过他的肉身还不够强，《七师佛印》和《内狮子印》对他的战力提升不大，不如《七宿分野剑阵》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所以秦桑优先参悟剑阵。
剑影闪现。
秦桑体会着一次次星辰生灭，感受剑阵变幻的玄妙，直欲沉醉其间，心神忽然悸动，当场被惊醒。
他面色微变，眼中精光爆闪，猛然抬头。
四周的景色毫无新奇之处，入目所及，到处都是灰色的飓风，将他团团包围。
天地之间，远处虚空一片幽深，海水被飓风卷起的巨浪，是他唯一能够看到的真实事物。
别说人影、飞鸟、鱼兽，甚至连一座岛都看不到。
悸动缘何而来？
秦桑凝视前方许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神情逐渐变得凝重，但他没有停下，只是将气息收敛了些。
不多时，震耳欲聋的风声中隐隐带来雷声。
在这里，雷霆并不罕见。
自古风雷相随，秦桑这些年经常能看到龙蛇般的雷霆在风暴中驰骋，但这个雷声和天雷不一样！
听到雷声的瞬间，秦桑心中剧烈跳了一下，竟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本能感受到了威胁！
“难道是凶兽？”
秦桑神情微动。
这是他进入风暴带的第二十四年了，第一次发现凶兽的踪迹，或许是因为他离归墟越来越近。
当年两大化神牵头猎凶，猎杀凶兽之后搜魂。
凶兽丧失灵智，在天道魔音中彻底陷入疯狂，没能得到有用的信息。事实证明，招惹凶兽得不偿失。
但秦桑一直信奉眼见为真，如果有可能，很想亲自猎一头凶兽，最好能生擒。
在风暴带猎凶，其实对修士非常不利，此地距离修仙界遥远，附近也没有避难所，斗法时不敢全力出手。
尤其如今天道生变，凶兽四处游荡，必须留有余力，应对突发状况。
秦桑胜在比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有一桩优势，玉佛庇护他不受天道魔音侵扰，少了很多顾虑。
他忽然停在原地，沉吟一会儿，唤出第二元婴，恢复身外化身。
并非让身外化身助阵。
尽管还没有看到那头凶兽，秦桑能够感受到强大的威胁，至少是化神级数，身外化身的实力还没有恢复到全盛，最好让其在外围警戒，确认附近没有第二头凶兽，再伺机出手。
身外化身冲本尊点了下头，祭出踏雪神刀，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柄魔幡，向另一个方向飞去。
秦桑一晃，直奔雷声传来的方向。
雷声越来越清晰。
秦桑终于挺清楚了，这哪里是雷声，分明是凶兽的吼叫声，但当他靠近凶兽，发现真的有雷光。
幽暗的风暴之中，一团明亮的雷光尤为醒目。
秦桑运足天目神通，终于看清雷光中心的那头凶兽。
这头凶兽的本命神通肯定和雷有关，身上时刻有闪电环绕，它的体型近似于龟，身体是圆形的，但比秦桑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头妖龟都巨大。
它的脖子细长，像一条蛇长在龟壳上，没有四蹄，仅有一个又尖又短的尾巴。
仔细看又发现，它身上其实没有龟壳，而是银白色的雷霆结成雷网，覆盖在体表，形成一面雷甲。
秦桑记起来，之前看过的典籍上记载有类似的凶兽。
虽非妖龟，因为外形的原因，先辈为其取名雷龟。可惜没有详细描述它的神通，只说雷龟呼嘘便生雷霆，行动如电，威势无匹，不可力敌。
不过，秦桑眼前的这头雷龟有些不同。
秦桑注意到，雷龟圆形的身体缺了一大块，缺口处只有闪电浮动，肉体残缺，明显是一处伤口，像是被咬了一大口。
这是足以致命的伤口，但这头雷龟仍然活蹦乱跳，应是旧伤。
幸好是旧伤，否则秦桑要考虑是不是立刻退走。面对这头身上带伤的雷龟，他仍感受到了强大压力，不敢松懈。
能将雷龟伤成这样，那头凶兽的实力有多强？
归墟果然是龙潭虎穴！
秦桑心生感叹，不再迟疑，径直冲向雷龟！
风暴带里很难完美隐藏行迹，秦桑靠近，很快被雷龟察觉。
‘咔嚓！’
蓦然一声惊雷。
这是雷龟的咆哮，细长的脑袋猛然扭转，血目闪现疯狂和杀机。
霎时间，秦桑只觉眼前一片银白，视野被夺目的雷光淹没，危机之感油然而生，心念一转，身上忽然爆发出黑色火光，竟毫不犹豫引动火莲，催动摩尼珠的罡火罩。
秦桑身影消失，原地留下一个黑色火球。
罡火罩和雷光一黑一白，对比鲜明。
‘轰！’
一道闪电狠狠劈在罡火罩之上。
罡火罩震动不休，甚至有一朵朵细小的火苗被震散，但立刻便有魔火补充上来，牢牢将闪电阻挡在外！
秦桑躲在罡火罩内，瞬间飞退千丈，并未受伤，但危机并没有解除。
闪电未散，便从雷光中冲出一个黑影，雷龟几乎是在闪电到来的同时冲到秦桑面前，恐怖的肉身伴随着狂暴至极雷霆，毫不怀疑它可以碾碎前方的一切。
更可怕的是，雷龟冲来的同时，天地仿佛也挤压过来，明明是耀眼的雷光，却只照亮雷龟周围的区域，身体如一个天雷组成的巨大磨盘，威势极为恐怖。
风暴声完全被惊天动地的雷声盖住了，如山岳崩塌，令人胆战心惊，而秦桑就是山脚下的‘蝼蚁’！
秦桑目光一闪，没有选择和雷龟硬撼。
火光一暗，接着竟又出现了一道闪电，在雷龟冲来的同时，以毫不逊色的速度，向相反的方向狂冲，正是秦桑的雷遁之术。
修为突破，加上肉身提升，秦桑已经能够承受青鸾雷力的反噬，全力施展遁术，速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想必同阶中难逢对手。
闪电瞬间冲出战场，消失在茫茫风暴深处。
可如此迅疾的遁速竟没能甩开雷龟。
雷龟已经陷入疯狂，一旦认准一个猎物，便不会松口，拖着巨大的身躯，化作一道比秦桑巨大数倍的雷柱，凶悍异常，紧追不舍。
秦桑心下一沉，这头雷龟不愧是伴随雷霆而生的凶兽，有伤在身，竟还有这么强的实力，除非自己能够激起它本能中的恐惧，恐怕很难摆脱了。
不过，他既然敢现身，对此是有心理准备的，雷龟陷入疯狂，丧失理智，是最大的劣势。
一念至此，秦桑心神引动灰莺剑，默催剑诀。
幽暗的风暴中，两道雷霆正在追逐。
忽然间，前方那道显得细小的闪电凭空消失，接着四周的空间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比外面更昏暗、幽寂，并将后面那道雷光也笼罩进去。
七宿分野剑阵！
不过，秦桑此时只是将剑阵铺开，并未展现出剑阵的威势，全无半点星光。
换做同阶修士，此刻必然警兆大起，绝不会任由剑阵将自己笼罩，更不要说主动冲进去了。偏偏雷龟满脑子是疯狂和杀念，因为没有感受到致命威胁，毫不犹豫冲进剑阵，正如当年那头蝠鲼被引入五行大阵。
落入阵中的瞬间，雷龟周围景象陡变。
无处不在的风暴消失了，猎物也不见了，周围升起一颗颗剑星。
剑阵之中，秦桑分出七道剑魄，坐镇七宿，真身不知隐藏于何处，默默注视雷龟，运转剑阵，点点星辰汇聚成河，整座星空都在围绕雷龟旋转。
‘唰！’
一颗剑星晃动，化作利剑，带着锋锐剑意，刺向雷龟。
‘轰！’
雷龟狂吼，它可没有什么耐性慢慢寻找剑阵的破绽，依旧我行我素，张口喷出一个雷球，笔直冲向剑星。
下一刻，雷球和剑星在半空中对撞，星光和雷光轰然爆炸开来，好似夜空中燃起一轮大日，璀璨夺目。
紧接着一声嘶吼，雷龟凶悍至极，庞大的身躯出现在爆炸的地方，直接碾着那轮大日冲过去，将余波荡平，而身上只有雷甲颤动，未见伤痕。
剑阵之中。
秦桑踏在一颗剑星之上，清楚看到这一幕，暗叹雷龟凶悍，袖袍挥动，正要继续引动剑星诛敌，忽然神情一变，匆匆变成另一种剑诀，身形倏忽隐去。
此时，雷龟正在星河中横冲直撞，如同一颗雷霆组成的流星。所过之处，剑星移位，星空震动，生动展现了什么是一力降十会。
就在方才，雷龟竟忽然改变方向，直冲秦桑本尊而来！
秦桑神色微沉，雷龟现在行事全凭本能，竟没有被他的剑魄分身迷惑，这么快就从剑阵中感知到他本尊的位置。
固然有他参悟时日尚短，火候尚浅，没有悟透剑阵玄妙的缘故，动手时一时不慎露了痕迹，毕竟一人成阵要兼顾的地方太多了。
但也能说明这头雷龟灵觉何等敏锐，受伤之前，至少是化神中期！
‘轰！’
秦桑方才立足的剑星被一道银白色的光柱吞没，当场四分五裂，原地现出雷龟，细长的脑袋四处摆动，寻找猎物。
它没有注意到，在它撞碎剑星的同时，星空变了。
秦桑花费这么多精力参悟七宿分野剑阵，自然不会只有这点儿本事，很多变化还没有展现，现在是另一重。
秦桑本尊在七道剑魄之间不断移动，不单是为了隐藏。
面对不同的敌人，有不同的应对之法，七道剑魄的气息分别在七宿方位显现，每一个都像是真的。
猎物怎么变成这么多？
雷龟眼中露出疑惑之色，脑袋乱转，但疯狂让它无法思考，当即选择离它最近那道气息，扑了过去。
一切都在秦桑预料之中，随着他心念闪动，星空易位，阵势大变，雷龟扑向的是奎宿，奎宿不动，其余六宿被秦桑排布，将奎宿团团围住。
雷龟落入了星河核心，头顶星辰旋转，陡然明亮至极，夺目的星光汇聚而来，无形中在雷龟上空汇聚成一柄光剑，直贯而下！
‘啪！’
不出所料，被雷龟盯上的那个剑魄分身，所在的剑星当场被撞粉碎，但剑阵运转之功已经在光剑中展现。
剑意惊天，锋锐无匹。
光剑临头，雷龟狂吼，身上雷光爆闪，雷甲瞬间膨胀开来。
‘轰！’
余波形成光环横扫八方，整个奎宿的剑星都在晃动，仿佛随时崩溃一般。
换做另一个敌人，可能已经借此窥探出剑阵破绽，破阵出去。
但这是陷入疯狂的雷龟。
不等余波消散，剑阵中又有秦桑的气息浮现，雷龟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咆哮一声，扭头便冲向另一星宿。
星空之中，一道道光剑接连成型。
此举的用意，不仅是逐渐消弱雷龟的实力。
秦桑暗暗催动毒珠，在光剑攻击的同时，已经有毒光分化出来，融入光剑，和光剑一起，趁碰撞渗入雷甲，悄然侵入雷龟伤口。
第一千七百二十九章 妖瞳
毒珠先后吞噬蛊王和万毒山圣物的毒烟。
两种毒力在毒珠中融合，重现嗜血瘴灵的本源之毒，融入了毒珠，为毒珠带来蜕变，今非昔比。
经秦桑重新祭炼后，毒珠的七彩光霞拥有辟毒和下毒两种神通，自然而然随着蜕变，威力大增。
毒光威力能够和五变嗜血瘴灵的生前神通相当，足以威胁到化神级数的凶兽。
秦桑打出的只有毒光，而非天绝荡魂神针。
天绝荡魂神针本是毒道大神通，借助毒光修炼，威力定然不同凡响。
可惜这门神通还有没有炼成，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分身乏术，只能分个轻重缓急，逐步参悟。
不过，面对雷龟这样的对手，毒光未必不如天绝荡魂神针。
天绝荡魂神针一出，对手非死即伤，雷龟感受到致命威胁，必会激发其本能凶性，做出反击或避让，局势难料，反不如毒光润物细无声稳妥。
剑阵中。
秦桑的身影缥缈不定，一道道法诀连续不断打向剑阵。
无论雷龟往何处冲去，星空始终围绕它旋转，仿佛雷龟是天地中心，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漫天剑星时明时暗，每次星光暴涨，便会有道道星光垂落。
闪烁之间，星光又瞬间融为一体，万剑合一，直刺雷龟！
剑阵中‘噼啪’之声大作。
雷龟身上的光芒丝毫不比星光逊色，全身沐浴在雷霆之中，雷甲时而缩小落回背上，时而急剧膨胀，直欲将半边天宇化为雷海。
雷龟如承天巨兽，托着雷山，愤然而起。
雷甲撞来，光剑气势为之一挫，在惊天动地的碰撞中碎裂成点点光尘，纷然消散，凶兽的凶悍狂猛展露无遗。
如此直来直去的碰撞，雷龟自然不可能不受影响，即使它全盛时能做到毫发无损，如今旧伤难免又被震裂，有鲜血溢出。
这点儿痛楚对它不算什么，凶猛依旧，但它没有发现，剧毒顺着伤口渗了进去。
秦桑利用七宿分野剑阵和雷龟周旋，一点点将毒光‘送进’雷龟体内。雷龟境界高超，肉身强悍，少量的毒光效果轻微，须徐徐图之。
剧毒随着雷龟的精血流向它全身，无声无息渗入五脏六腑，雷龟的反击越是凶悍，剧毒发作时越猛烈！
只可惜雷龟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不可能任秦桑拿捏。
正当秦桑愈发得心应手，娴熟运转剑阵，准备故技重施之时，忽然感觉雷龟有些不对劲。
只见雷龟高高扬起脑袋，细长的上身绷得笔直，怒视星河，身上‘簌簌’作响，原来它身上是有鳞片的。
此刻鳞片炸开，片片立起，接着竟纷纷脱离身体，无数光点密密麻麻狂射出来，目标却不是猎物，而是射向自己的雷甲。
光点似真似幻，像是无数拳头大小的雷珠，带着雷龟的精血，融入雷甲之后，不断发出爆裂之音。
爆炸后的光点变成团团光雾，完全融入雷甲，带来肉眼可见的变化。
雷甲反而在不断缩小，银白色的雷光染上一抹嫣红，妖异之中带着令人心悸的狂暴力量，顷刻间化作一个雷盘。
雷盘极速旋转，倏然射向星河。
所过之处，在夜空留下一道醒目的雷痕，雷盘余波形成道道闪电，银色的闪电四散，仿佛空间破裂后的裂缝，又仿佛一道将星河一分为二的天痕！
而雷盘即使没有破碎虚空的威力，也是世间无可匹敌的可怕神通，乃是雷龟血气和雷霆神通融合，非同小可。
秦桑面色微变，毫不犹豫停下剑诀，丹田处光影闪动，浮现出摩尼珠的虚影，但没有真正现形，一团黑色的火焰脱离摩尼珠，在秦桑面前重聚成火莲之形。
“去！”
秦桑心念一动。
火莲迅疾异常，一闪便出现在雷盘前方，在雷光照耀之下，火莲显得愈发深邃，尚未完全开放的莲花缓缓转动，不偏不倚撞向雷盘。
‘轰！’
浩瀚星河中绽放出一朵绚烂的花。
半边黑色，半边银色。
星光也遮掩不住这朵奇花，显现的瞬间，蓦然爆炸开来，银色的半边狂雷大发，另一边喷薄出无穷无尽的黑火。
霎时间，星河震动。
半座星空漆黑如墨，火焰蔽空，另一半亮如白昼，雷蛇狂舞。
天雷黑火竟似有灭世之威，将一颗颗剑星吞噬，漫天剑星黯淡无光，摇摇欲坠，毫无抵抗之力。
下方的雷龟脑袋一缩，直接被碰撞后的冲击之力掀翻出去，另一边的秦桑也满身狼狈，剑阵险些崩溃。
剑鸣铮铮。
星河深处显化出一道修长的剑影，正是秦桑佩剑灰莺剑，也在震动，竟被这一下碰撞逼出真形。
秦桑深吸了口气，忙改换剑诀，重塑七宿，忽然听到尖利的厉啸声，那雷龟果然厉害，迅速定住了身形，合身便向秦桑撞来。
肉眼只能看到一团刺目的雷光，但秦桑能感觉到里面有一双凶厉而疯狂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择人而噬！
‘铮！’
秦桑毫无慌乱之色，屈指一弹，灰莺剑再度隐去，身边星光点点，剑星或重塑成型，或从远处拉来。
明明雷龟越来越近，可他和雷龟之间凭空诞生一颗颗剑星，不见秦桑移动，距离却好像被无限拉远。
若对手是元婴修士，连触及秦桑的衣角都难，可雷龟境界比秦桑还高，如一道长虹，以力破巧，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破空而至。
‘轰！’
等雷龟冲撞过来，撞碎的又是一颗剑星，以及秦桑的一道剑魄分身，然后又被星河包围，只能用叫声发泄愤怒和郁闷。
秦桑始终贯彻既定的策略。
他当然不会没有其他应对之法，譬如方才硬接雷盘，完全可以动用太阳神树，六鸟齐出战果肯定胜过火莲。
但太阳神树的消耗太大，尽管他已入化神境界，也打不出几击，在风暴带这种环境，还是保留几分余力为好。
战局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秦桑在七宿之间不停移动，不断利用剑阵之力显化光剑，攻击雷龟。
雷龟不堪其扰，越发狂躁，就越难以察觉体内的变化。
怒吼如雷。
雷龟彻底暴怒了，脚踏雷霆，身雷合一，变成一头真正的雷龟，凶威绝世，在秦桑的剑阵里追杀秦桑。
所过之处，剑星乱飞，在星河留下醒目的轨迹。
但也能够感觉到，雷龟的气势明显不如最开始的时候了，和秦桑纠缠的过程中被逐渐消耗。
秦桑同样消耗不小，但他始终是占据主动的一方，并且在无声无息间，雷龟体内的毒素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
望着在剑阵中横冲直撞的雷龟，秦桑目光一闪，抬手向虚空一招，掌心凭空多出一柄剑。
灰莺剑入手。
星河忽然消散，剑星齐齐熄灭。
风暴呼啸之声回归。
这里不是陆地，看不出秦桑和雷龟这一战移动了多远，但重新现形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直面对方！
刚才的星河仿佛是错觉，雷龟晃了下脑袋，死死盯着重新出现在面前的猎物，眼神凶厉到了极点，化作一个巨大的雷球，凶狠撞了过来。
秦桑眼中寒意闪过，毫无躲避之意，灰莺剑一个闪烁，消失不见，同时雷龟周围光影闪烁，竟出现了七个秦桑，人人手中握着一柄剑。
利剑齐齐指向雷龟，陡然间化作七道剑光，在雷龟头顶交错。
感受到侵袭而来的无边杀意和剑意，雷龟被激起凶性，正欲反击，忽然体内出现异常。
在施展七魄杀阵的同时，秦桑默默催动毒珠，唤醒雷龟体内郁积的毒光，剧毒和七魄杀阵一内一外，同时爆发。
雷龟叫声变形了，有痛苦之意。
哪怕它强悍的肉身能够抵御剧毒，全身雷光也为之黯淡，雷甲光芒一暗，竟显得有些单薄。
恰在这时，七道剑光交汇，疾斩而下！
‘咔嚓！’
雷甲上面陡然出现细小的裂纹，肉眼几乎看不清，随即四分五裂。
剑光竟贯穿雷甲，深深刺进雷龟体内！
‘嗷！’
雷龟发出痛苦至极的吼声，全身被鲜血染红，不仅有外在的剑伤，体内还有狂暴的剑气不断破坏，它还没死，身体筛糠似的颤抖，一头扎进海里。
‘哗！’
血水冲天，立刻被风暴卷走。
雷龟在海里翻滚，溢满疯狂的双眼第一次出现惊惧之色，头也不回便向外逃窜。
不料，雷龟还没有逃出多远，前方忽有蓝光阻路，两条螣蛇盘绕飞舞，一起扑向雷龟。
突破元婴后期，身外化身祭炼四乘螣蛇印多年，可以御使两条螣蛇了，但觉得仍有些吃力，比不上当年的殷长生。
身外化身巡视完周围，确认没有第二头凶兽，赶来助阵。
秦桑本尊也没有停手的意思，火莲几乎和螣蛇同时到的，从上空冉冉落下，火焰顷刻间覆盖这片海域，将雷龟包围。
螣蛇喷吐寒焰，和魔火相映成趣。
只见秦桑和身外化身一前一后现形，注视下方的雷龟，一个御使灰莺剑，控制魔火攻杀，一个头顶四乘螣蛇印，手中暗掐印诀。
当然主力还是本尊，化身伺机而动，也能牵制雷龟。
雷龟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巨大的身躯在火浪翻滚，却更像是垂死挣扎。旧伤叠加新伤，体内还有剧毒和剑气肆虐，如何是秦桑的对手。
若非秦桑有意活捉，已将雷龟斩杀！
前有狼后有虎，事到如今，雷龟已经没有逃跑的可能。
秦桑和化身配合默契，神通迭出，不断消耗雷龟的力量。
‘唰！’
灰莺剑凌空一斩。
雷龟仓皇躲避，却没能避开夹攻而来的螣蛇，只听‘轰’地一声，雷龟身体僵直，体表覆盖了一层寒冰。
同时上空人影一闪，身外化身挥手打出白茫茫一道寒煞，冰魄神光从雷龟身上冲刷而过，将雷龟冻结。
‘咔咔……’
玄冰裂纹满布。
雷龟虚弱到这个地步，仍凶悍异常，仅凭身外化身是无法冰封雷龟的。
秦桑冷哼，本尊趁机出手，抬手一引，魔火倏忽聚拢，化作一道黑索，缠绕上来，将雷龟绑得结结实实，魔火之力渗入伤口，专攻雷龟要害。
继而灰莺剑剑气冲宵，旋转剑身，狠狠拍在雷龟的脑袋上，将其拍昏，然后闪身过去，手指如钳，抓住魔火黑索，用力拉紧。
化身收起灵宝神通，第二元婴遁回本尊体内。
秦桑拖着雷龟，向远处飞驰而去，消失在风暴深处。
不知周围有没有其他凶兽，渊墟有些凶兽的神通很奇特，也很危险，在很远的地方便能感应到波动，他真元消耗很大，要尽快远离战场。
……
离开后的秦桑正在考虑怎么处置雷龟，全然不知风暴带里的这一战将会带来什么。
在他离开后，战场上被染红的海水立刻被风暴卷走，又恢复遮天蔽日的风暴和巨浪滔天的海水，那场激战没能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
可随着时间推移，这片海域似乎在发生着未知的变化。
变化非常缓慢，纵然有人一直停留在这里也无法察知，过去很长时间才会猛然惊觉，周围变了。
不知过去多久，海水隐隐泛红，颜色不会因风暴过境而改变，说明异变并非来自海水。
再看虚空，竟不知何时浮现淡淡的红光，像是蒙上了一层红纱，连刮过这里的飓风都会被浸染上鲜红。
妖异的红光逐渐变得浓郁，但是速度依然极为缓慢，跨度要以月甚至以年来论。
很久很久。
这里真正变成一片血海。
这时终于能看出异变的来源，红光从无尽高空照射下来，不知是一种怎样的力量，连风暴也能穿透。
红光照射之地，风暴竟受到压制，飓风隐隐多了一分别处没有的轻柔，呼啸声好像也变得没那么刺耳了，但这一带的天道魔音却变得更加尖锐，疯狂似乎将这方天地也侵染了。
红光最浓郁的地方是高空。
此时若有人站在海面，仰头望天，能够清楚地看到红光的源头，连层层飓风也遮掩不住。
像一轮若隐若现的红月，挂在天上。
又像一个缓缓睁开的妖瞳！
第一千七百三十章 归墟
秦桑茫然不知身后的变数，拖着雷龟远离战场之后，择一地停了下来，分出化身看守雷龟，本尊直接在雷龟背上调息。
真元恢复后，秦桑起身，俯视雷龟，面露沉思之色。
雷龟还在昏迷状态，被冻结成一个巨大的冰坨，飘在海上。
经过交手，秦桑已经确定，不可能和雷龟正常交流，只能强行搜魂，从它的记忆碎片窥探它的遭遇。
可搜魂雷龟并不容易，必须小心防备搜魂之时疯狂蔓延而来，当年两位化神活捉蝠鲼之后，推演了很久，准备了各种秘术，又布置灵阵辅助，才敢动手。
秦桑不怕被疯狂污染，但他的修为不如雷龟，独自对它搜魂，很可能失败。
推演了很久，秦桑手指连点，魔火黑索变形，长出一根根黑色的尖刺，深深刺进雷龟体内。
昏迷状态的雷龟也在瑟瑟发抖，可以想象正在经历何等痛苦。
但在秦桑精妙的控制之下，雷龟始终没有苏醒，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虚弱，气息萎靡。
直至最后，雷龟终于还是被惊醒了，发出声声凄厉的吼叫，令人汗毛倒竖。
此时雷龟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任秦桑摆布。
秦桑又一招手，周围剑丝飘舞，七魄杀阵再现，但不是诛杀雷龟，而是利用七魄杀阵杀意对元神的影响，配合魔火冲击雷龟的意识。
见火候差不多了，秦桑神色微沉，单手按在雷龟顶门，双目紧闭，开始搜魂！
身外化身手持灵宝，在外围戒备。
‘哗啦啦……’
波翻浪涌。
雷龟巨大的身躯疯狂挣扎，却无法摆脱秦桑的手掌，叫声从尖利到微弱，最后全身扭曲痉挛，气息全无。
“呼……”
秦桑轻吐出一口气，收回手掌，低头看着已经殒命的雷龟，眼神闪烁不定。
搜魂得到的信息在心间流过。
绝大部分是无意义的内容，疯狂侵染雷龟的意识，记忆变得混乱异常。
唯一能称得上清晰的一个片段，大概是给雷龟留下的印象太深刻，而且发生的时间并不久远。
记忆碎片里有一个满口獠牙的血盆大口，脑袋像狼首和鳄妖融合而成的，身体修长近似蛟龙。
这是另一头凶兽，雷龟身上的伤拜其所赐，一口便将雷龟的雷甲咬碎，吞下一大块血肉，给雷龟留下刻骨铭心的痛苦。
不知雷龟最终是怎么逃掉的，通过记忆碎片，秦桑可以切身体会到那头凶兽的可怕，心中泛起阵阵寒意。
如果归墟深处潜伏的都是这种凶兽，难怪飞升之路危险重重。
那一幕发生在水中，因为不清楚归墟深处的环境，秦桑无法判断两头凶兽是在归墟里交战，还是都离开了巢穴，在外面流浪时遭遇。
除了知道一头更凶勐的凶兽，秦桑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心中暗叹，手指虚点，魔火从雷龟尸体上脱离，在上空化作一柄火刃，雷龟身上的寒冰开始融化。
‘呲啦！’
火刃切开血肉，剥皮拆骨。
秦桑第一次见雷龟，只能用以往炼器的经验来判断每个部位的价值，来分割尸体。
在魔火帮助下，分割的速度很快，最后剩下骨架，秦桑招了下手，一道流光飞出，射入掌中。
凶兽体内也有妖丹！
秦桑拿在手里打量，姑且叫它妖丹，看起来和普通妖兽的妖丹区别不大，也是雷龟一身精气凝聚而成，一样的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这枚妖丹的表面银芒闪闪，似乎有电弧跳跃，可能融合了雷龟的本命神通，也有特殊的威能。
化神级数的妖丹啊！
秦桑沉吟着，分出一缕神识，尝试探入妖丹内部，想要分析妖丹内部的力量，接着却是面色一变。
他经手的妖丹不在少数，但从未见过这样的妖丹，绝不是境界造成的差别，妖丹里的力量极为狂躁，就和凶兽生前一般。
但雷龟已死，妖丹里没有雷龟残存的意识。
秦桑移目看向雷龟的尸体，招来一截妖骨，发现妖骨也是如此，但秦桑尝试了各种办法，甚至无法确定躁动的源头。
如果不能平复躁动，根本不可能用来炼器、炼丹！
怎会如此？
难道是天变带来的影响，天道魔音不仅冲击元神，还会彻底改造被影响的生灵？
还有一个可能，归墟深处环境特殊，凶兽生就如此！
秦桑想起龙鲸一族的圣物被称为狂鲸，据说龙鲸一族倾全族之力用精血浇灌很久方才勉强炼成，以前可没有天道魔音。
秦桑学过的炼器术无法处理这些灵材，他将毕生所学轮番施展出来，尝试精炼妖骨，接连毁掉几块，彻底熄了心思。
偌大一具妖尸，于他而言如鸡肋一般。
不过，雷龟的境界如此之高，这些灵材无论能否用得上，都非常稀有难得。无法精炼，千钧戒空间有限，秦桑只能捡重要部位封印起来，留待以后慢慢尝试。
大战一场，只得到这些暂时用不上的灵材。
如此一来，秦桑猎杀凶兽的心思澹了，专注于赶路。
离开中州后，秦桑行进的方向一直是东方偏南。
感应中道标之门的方位则位于中州正东。
道标之门位于归墟内部，但归墟并非只在道标之门，而是深海中一道大壑，横际无涯。
结合巫族化神留下的海图判断，沧浪海离归墟应该不会太远了，秦桑此行去往沧浪海，也想顺道去看一眼归墟。
……
‘砰！砰！砰！’
秦桑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他悬立在半空，满脸凝重望着前方。
风暴深处的景象和别处没有不同，但风声中隐隐传来奇异的轰鸣声，仿佛天地跳动的脉搏，听到这个声音，秦桑全身气血止不住翻涌，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抑。
他身化闪电，向声音来源的地方飞驰。
不多时，遁光急停，秦桑现出身形，看着前方，几乎失语！
东海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
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古籍所载，字字句句浮现在秦桑脑海，描绘的正是他眼前的景象，但又无法尽述这天地奇景给他带来的震撼。
这里是海之东极，海水流淌至此，尽数注入大壑。
‘轰隆隆……’
秦桑看到一条瀑布横亘前方。
瀑布两端向无穷远处延伸，不知尽头，海水流到这里便会倾泻而下，水声轰鸣，震耳欲聋，风暴声几不可闻。
无数年间，海水无穷无尽，奔流不息。
不知多少海水流进大壑，不见此界之水减少，也永远无法将大壑填满。
俯瞰大壑，只能看到瀑布注入未知地域，深邃无底！
这里就是归墟！
这条瀑布似乎是风暴带的尽头，如一条深蓝色的匹练，将这方天地分割成一黑一白两个世界。
秦桑所在的半边，飓风呼啸，一片昏沉，但铺天盖地的飓风无法进入归墟，并非是什么屏障或者界限，而是大壑中有比飓风更强的力量，能够抵挡飓风侵袭。
归墟里白茫茫一片，水雾蒸腾，形成浓浓的雾霭，铺开成云海，无边无际。
飓风刮进云海，引得水雾荡漾，兴起重重波澜。随着飓风深入，肉眼可见风力越来越弱，直至被水雾吞没。
和昏暗的风暴带不同，此时归墟上方光明普照，不知光源来自何方，好似有一轮大日悬在云海对岸，但大壑深处又是极致的黑暗。
云海之中，仙云缥缈，变幻万千。
仔细分辨，亭台楼阁、飞鸟走兽，各种奇景不断闪现，令人目眩神迷。
那里似乎还有无比广阔的空间，重重仙境！
秦桑僵立在半空，凝视归墟，全身气血沸腾，思绪翻涌，久久无法平复。
他已有化神修为，立于此界巅峰，在这种天地伟力之前，感受到的却是自身的渺小，并生出更强的斗志！
炼虚？
合体？
抑或大乘？
只愿终有一日，看遍世间风景，能将此地视若等闲！
他就在瀑布前停下，没有继续向前。
他没有忘记古籍中的记载，美景之下隐藏的是能够吞噬化神修士的危险。他运足目力，直视归墟深处，云海中似乎有一抹阴沉之意，不知是不是传说中黑潮的位置。
未进归墟，秦桑已经能感受到前方纷乱无比的气机，以他的修为也不敢掉以轻心，何况这里还有凶兽出没。
秦桑扫视云海，观察多时，发现归墟深处偶尔出现巨大波澜，远在归墟之外的他也有心季之感。可惜距离太远，中间重重阻隔，连天目神通也看不清，不知是不是凶兽。
归墟易进难出，绝非虚言！
他现在还没有做好闯飞升之路准备，只是想来看一看传说中的归墟，暂时没有进去的想法。要闯归墟也不会在这里，应该往北，先找岱舆仙山，再图道标之门。
没有亲眼看到归墟中的凶兽，秦桑总有些不甘心，在归墟边缘徘回，久久不愿离开。
如此过了数月，秦桑终于得偿所愿。
那一天，云海中忽然迸发万丈霞光，七彩云霞冲宵，同时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鸣叫。
秦桑下意识的反应是远离，遮掩自己的气息，然后唤醒天目蝶，催动天目神通遥遥窥探霞光内部，不料霞光转瞬即逝，惊鸿一瞥，秦桑只看到半边翅膀。
翅膀上的羽毛色彩艳丽，流光溢彩，传说中的凤凰也不过如此，可惜没能看清真容，不知是何种凶兽。
之所以肯定是凶兽，因为秦桑从鸣叫声中听出了熟悉的疯狂之意。
这头彩羽凶鸟的修为恐怕比雷龟还高，同样备受魔音困扰。
由此可见，尽管很多凶兽逃离了巢穴，仍有凶兽驻留，而且实力都非常强悍，会在归墟上方出没。
如今的归墟，比以前更危险！
确认归墟里还有凶兽出没，秦桑便不再停留，万一恰好遇到一头凶兽冲出归墟发现他，就不妙了。
最后看了眼归墟，秦桑返程向西。
……
风暴中。
秦桑目光来回扫视，脑海中回忆着海图中的标注，不停调整方向。
一个时辰后，秦桑身影一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闪身向左前方冲去。
飞遁百余里，秦桑抬头向天上看了一眼，大袖一挥，一道真元脱手而出，撞进虚空。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忽然一阵动荡，生出道道涟漪，然后凭空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黑暗无光，但秦桑能看到里面有一截盘龙石柱。
石柱上方有一个石凋的蒲团。
闪身进去，风暴被挡在身后。
按照海图标注，这是离开沧浪海后的第一个避难所，秦桑从这里南行，不久便能进入沧浪海。
这个避难所不是那位巫族化神发现的，很久以前就被巫族掌控了，多年过去，庇护所仍在，看不到异样的痕迹。
自人族崛起，巫族自顾不暇，想来巫族高手很少有闲心远游。
秦桑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将状态调理至巅峰，再度出发。
在他进入风暴带的第三十五年，终于来到沧浪海！
前方出现和风暴截然不同的景色，秦桑面色一喜，疾冲向前，穿过一道无形屏障，终于脱离风暴！
由于靠近风暴带，这里仍受影响，但比风暴带显得平静多了。
正值入夜时分。
暴雨倾盆，雨滴落在海里，噼啪声不断。
打量着周围的景象，暴雨没有停歇的趋势，秦桑暗自沉吟，“这就是雨漠之地吧？”
雨漠之地是沧浪海最北端，受风暴带影响，暴雨常年不停，不见日头，当年秦桑也没有到过这里。
手掌一翻，秦桑掌中多了一枚令牌。
这是七杀殿之战后，四圣宫传人送他的令牌，曾说在雨漠之地极北激活令牌，对方就能感应到令牌波动，亲自出来迎接。
秦桑还记得，那对儿少男少女是兄妹，哥哥叫鲍正南，妹妹叫鲍喜，很可能是四圣之一，鲍姑的后人。
“过去几百年，不知沧浪海局势变成什么样了，他们还在不在世？”
秦桑欲联合一域修士，四圣宫是最好的臂助。
神识引动令牌，触动上面的禁制。
秦桑大袖飘飘，在暴雨中徐徐飞行。
没过多久，他神色忽然一动，停下身形。
第一千七百三十一章 故人往事
神识感知中，远处有修士正向这里飞来，气息不弱，是位元婴初期高手。
看对方飞行的轨迹，是直奔他而来。
秦桑看了眼手中的令牌，原地静立，望向来者的方向，不多时便见一道蓝色长虹破空而至，遁光之中是名身穿长衫的男子。
男子长相英武，外表看起来四十许，飞行时身遭飞舞着一道淡蓝色的剑光，附近的暴雨都被剑光吸引，转化成环绕男子的水波，又被男子施展某种神通利用，极大提升他的遁速，是同阶中的佼佼者。
雨漠之地暴雨不息，男子将周围的环境利用到了极致。
秦桑站在这里不动，但在男子看到秦桑之前，全然没有感知。
突然看到前方海面上立着一道人影，男子心中一惊，眼底闪过戒备之色，未到秦桑面前便停了下来。
男子未收起灵剑，礼数也算周全，拱手问道：“在下四圣宫护法卓云水，方才触动圣令的可是道友？”
开口相询的同时，男子便已经看到秦桑右手中的那枚令牌，神色稍缓。
圣令在四圣宫的地位非同一般。
只有四圣宫最尊贵的客人，或者曾在四圣宫危难之时相助，才会被赠予圣令，四圣宫有资格发放圣令的只有寥寥数人。
自四圣立下道统，放出去的四圣令估计只有几十枚。
在四圣宫式微的那段时间，远避世外，可能几百年都没有放出一枚。
对方手握圣令，至少不是对头。
卓云水心念转动，悄悄打量秦桑，越看越是疑惑和心惊。
近些年放出的圣令，主人的身份他基本都知道，但这个人太陌生了，卓云水毫无印象。
对方明明站在他面前，但在他的神识感知中，这个人竟似不存在，若非亲眼看到，他难以相信附近还有一个人。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对方的修为远胜于他！
难道是哪个门派的隐世高手？
“卓护法说的是这枚令牌？”
秦桑扬了扬手中令牌。
听这人的语气，圣令似乎在四圣宫非常特殊。
他回想起当年的情景，这枚令牌恐怕不是赠给他的，四圣宫真正想要交好的是青竹前辈。
只可惜他们不知，青竹前辈重伤不治……
想起故人往事，秦桑不禁叹息，若有机会，他很想再回到那座山谷，祭奠青竹前辈。
“秦某和鲍正南鲍道友曾在七杀殿联手对敌，此令是鲍道友赠予秦某，言及秦某若拜访四圣宫，可在雨漠之地极北触动此令。”
秦桑解释道。
“原来秦道友是宫主故人，失敬！失敬！”
卓云水再拜，但看他的神色，分明记不起秦桑是何许人也。
鲍正南已经成为四圣宫宫主！
秦桑神色微动，不觉意外，只听卓云水继续道，“秦道友来访，本该宫主亲自相迎，不巧宫主正亲自坐镇天兴岛，不在宫中。在下负责镇守此地，感应到圣令波动，自作主张前来迎接，失礼之处，望秦道友勿怪。”
说着，卓云水不再多问，侧身一引，亲自带秦桑入四圣宫做客。
临行前他已禀报宫中，每一枚圣令都有特殊的标记，想必远在天兴岛的宫主已经知晓来人的身份，宫中的长老自会有安排。
卓云水看着秦桑，心中疑惑更甚。
宫主坐镇天兴岛多年，在沧浪海不是秘密，这人要拜访宫主，为何不去天兴岛，偏要远来此地。
难道真是位不问世事，避世清修的苦修士？
秦桑也从卓云水的话中听出一些信息，看来天兴岛已经重回四圣宫掌控，沧浪海的局势已和当年截然不同，不知那场正魔之争的结果如何。
他点了下头，跟在卓云水身后。
卓云水有心试探，毫无保留，全力御剑，将遁术催动到极致，遁光如电。
直到他自己都有些吃不消的时候，骇然发现秦桑一直静静跟在身后，始终将距离维持着三丈，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而秦桑气息平稳，唯有衣角飘动。
卓云水惊骇不已，不敢再动别的心思，带着秦桑一路向东北方向飞遁。
快到四圣宫时，远远看到有两道人影迎面飞来。
“见过吴长老、筱长老。”
卓云水停下行礼，神识传音道明秦桑的来历。
两位长老落到秦桑面前，拱手道：“宫主已经知道是秦道友到访，欣喜万分，明日便返回宫中，命我等恭迎秦道友，切不可失了礼数。”
他们也和卓云水一样，满腹疑惑。他们并未参与当年倚天峰的伏魔之战，不认得秦桑。
“难为鲍道友还记得秦某，”秦桑淡然一笑，摆手道，“无须劳师动众，秦某只是拜访一下故人。”
说话间，秦桑跟随两位长老继续向前。
不久便看到雨幕后方出现大片阴影。
阴影悬浮在海面之上，隔着雨幕能看出是成片的宫殿，气势不凡，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四圣宫了。
四圣宫乃是四圣精心开辟的道场，非常奇特。
封宫避世时，开启相应的灵阵，可隐入风暴带，不被世事纷扰。
出世之时又可以展现在世人面前，成为人间圣地。
如今四圣宫公然现世，不做任何掩饰，可见四圣宫有绝对的自信，其他势力无法动摇它的地位。
从两位长老修为也能看出四圣宫底蕴深厚，皆是元婴中期。
在上空俯瞰，入目便是一座座精致华美的宫殿，宫殿间几乎看不到草木，只在边缘有几处绿意，大概是药田。
和其他开辟在深山密林、藏于云雾间的仙家洞府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四圣宫更像一座城池，宫殿布局齐整，严格按照八卦之位，层层排列，宫主、长老的洞府位于最中心。
越往外，主人身份越低，并延伸出不同的功能区。
秦桑跟随两位长老落在地面，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虽不如鹿野，在中州也能算一处上等道场了。
而且四圣宫的面积比鹿野要广，能够承纳一门修士修行。
不过，秦桑到时，发现四圣宫的修士并不多，一问才知四圣宫传人大多将洞府转移到了天兴岛四圣山，只有少部分人留守四圣宫。
二位长老将秦桑安顿在一处静室，命人奉上琼浆仙果。
秦桑有很多问题，但不好对不熟悉的人发问，便耐心等鲍正南回宫。
翌日晚。
秦桑正在入定，察觉禁制被触动，起身迎出门外，只见外面站着五个人，吴、筱二位长老陪同两男一女。
其中一男一女的眉宇间有些熟悉，正是鲍正南鲍喜兄妹，得到消息，远在天兴岛的他们立刻启程，开启通往雨漠之地的古传送阵，只用一天便回到宫中。
鲍正南变化很大，当年形容如少年，如今外貌像是位四十许的中年人，不复往日青涩。
他贵为宫主之尊，久居高位，威仪不凡，令人望而心折。
鲍喜容颜娇美依旧，只是多了几分成熟韵味。
另一人是个陌生的白衣青年，和鲍喜一左一右站在鲍正南身侧，吴、筱二位长老都对他颇为恭敬。
双方相见，俱是怔然。
秦桑诧异的是三人的境界。
分别之时，鲍正南和鲍喜都是金丹后期，如今鲍正南已经是元婴后期的修为，鲍喜也有元婴中期。
那名青年的气息仅比鲍正南稍弱，竟也是位大修士！
当初四圣宫两位强者一死一伤，竟没有继续衰落下去，时隔几百年，涌现出这么多顶尖强者！
鲍正南三人同样被秦桑惊到了。
他们来之前得到长老禀报，以为秦桑最多和他们相当，想想当年那位前辈的绝世剑术，调教出这样的弟子倒也不意外。
亲眼得见，三人发现秦桑的气息隐晦至极，他们竟也看不穿！
不过，他们只当秦桑在元婴后期境界取得极深造诣，不敢想象他已经成就化神。
鲍正南最先回神，拱手叹道：“秦道友，自倚天峰一别，快六百年未见吧？”
“是啊。”
秦桑也感慨不已，“虽时隔几百年，当年的经历仍历历在目，若非几位前辈冒死诛魔，我等早已是冢中枯骨。”
说起往事，双方的关系无形间拉近了几分。
相视一笑，鲍正南为秦桑介绍，“这是舍妹，秦道友应该记得吧，舍妹多次提及秦道友，终于将道友盼来了。这位是我师弟卓明，如今是四圣宫大长老。”
“大哥贵为宫主也改不了口无遮拦的毛病，请秦道友勿怪。”
鲍喜啐了一口，美眸在秦桑脸上转了转，掩唇一笑，“当年秦道友给古魔致命一击，力挽狂澜，小女子记忆犹新。今日再见，秦道友风采一如往昔。”
……
一番寒暄之后，众人已经在静室中坐定。
吴、筱两位长老告退，卓明留了下来，此人很少插言，默默看看他们叙旧。
“多年不见，四圣宫人才济济，高人辈出，”秦桑看着三人，不禁想到青竹。
可惜，当日若有这么多高手，局势何至于此！
青竹不会死，鲍正南的两位师祖也不会这么早陨落。
方才交流秦桑已经得知，离开四圣宫后不久，四圣宫那位老者便陨落于天劫，和南归仙子在九泉之下团聚。
不久之后，天道宗宗主灵珠子也步入老者的后尘。
魔主则在离开七杀殿后不知所踪，不问世事，据说是觅地疗伤去了，但近六百年杳无音讯，他的伤势未必比灵珠子轻，且献祭了太阴天鬼神光，恐怕凶多吉少。
再加上死在倚天峰的三大商盟盟主和牟老魔。
倚天峰一战后，正魔两道元气大伤，三大商盟解体，不只人族，巫族也损失了大巫祝，妖族损失了蛟王，沧浪海暗流涌动。
陨落前，灵珠子以天道宗宗主的身份出面稳住了局势，否则人族高手所剩无几，恐有一场大乱。
事到如今，世事演变不必细说，四圣宫成为最大赢家。
鲍正南猜出秦桑在感慨什么，想起两位师祖，神情也有悲意，但他心志坚定，转瞬恢复如常，道：“说起来，我等能有今日，还要多谢秦道友。”
‘哦？’
秦桑诧异，“此言何解？”
鲍正南正色道：“道友还记得你托付我的那位姑娘吗？”
“素女。”
秦桑点头。
他当然忘不了素女。
此女不仅天资不凡，成为三大商盟盟主的棋子之后，从未言弃，做出种种反抗，心智之坚定、果决，非常人能及也。
来之前，秦桑回想往事，觉得那些故人之中，不算妖族，没有了束缚的素女是最有可能取得非凡成就的。
“就是她！”
鲍正南点头，顿了顿道，“种种缘由要从很久之前说起。自从四圣先祖立下道统，后人不肖，日益衰落，但先祖遗泽深厚，若非出了一场意外，还能维持很久，虽不复往日兴盛，也不至于遁出世外。原因是当年几位师祖在七杀殿内殿发现了一处秘境，分析之后，觉得里面有大传承，于是召集宫中高手，入秘境探索，不料在里面触动古禁，不仅没有得到宝物，最终只逃出来不到一半，而且人人带伤。自此，四圣宫一蹶不振。”
说着，鲍正南抬眼看了看秦桑，“倚天峰一战，人族高手接连陨落，妖族和巫族虎视眈眈，处境危急。我等只有孤注一掷，继续探索那处秘境。下一次七杀殿开启，探索秘境时，素女站了出来。据她说，被古魔夺舍，苏醒后古魔之魂虽灭，体内却残留一些奇异的力量，获得了我等不及的大神通，在秘境中发挥出极大的作用，帮助我们开启秘境，拿到了里面的传承。我和舍妹、卢师弟都因此受益，若没有那场机缘，我等恐怕也没有今日。”
秦桑闻言也有些诧异，没想到救出素女后还有这场缘法。
“素女今日何在？”
秦桑问。
鲍正南他们都能突破元婴后期，素女是主导者，修为应该不比他们弱吧？
鲍正南和鲍喜对视一眼，神情有些古怪，“七杀殿开启时，素女最后在内殿独自行动，不料七杀殿出现异变，我等仓促逃离，最后时刻发现素女不知为何出现在倚天峰顶，未能及时逃脱，下落不明。”
第一千七百三十二章 世事变迁
七杀殿异变！
不用问也能猜出来，还能是什么异变？
秦桑眼神微凝，闪过遗憾之色。
他不远万里来到沧浪海，对七杀殿怀有一丝期望，可惜世事不能如愿。
“素女也随仙殿飞升了？”
听秦桑这么问，鲍正南和鲍喜的眼神都出现细微变化。
方才他们一直看着秦桑的表情。
提及素女时，故意没说素女飞升，只道仙殿异变，结果被秦桑一语道破，看来此人并非一无所知。
鲍喜欲言又止。
鲍正南点头答道：“秦道友也知道，七杀殿内外有仙禁封锁，当时众修士进入内殿寻宝，等察觉到异变，很多人深陷其中，来不及撤离了。好在仙禁进入困难，出来则较为容易，我们联络不上素女，只好借助天凤之翎破开内殿仙禁，逃出七杀殿。直至七杀殿破空飞升，才看到她独身一人出现在倚天峰顶，只留下一个背影。”
回想起当日场景。
鲍正南和鲍喜的神情都有些黯然。
秦桑把素女托付给他们之后，他们将素女带回四圣宫，因为钦佩青竹的品行，怀有交好青竹和秦桑的心思，四圣宫上下都对素女非常看重。
素女好转后无处可去。
对她而言，四圣宫是一处世外桃源，在这里可以无忧无虑，不用像以前那般如履薄冰，无时无刻不在防备别人谋害自己，得到鲍氏兄妹邀请，便留了下来。
仙殿飞升前的那段时间，鲍氏兄妹和素女朝夕相处，结下友情。
那时候，他们之间讨论最多的就是秦桑和青竹，对他们非常好奇。
每当提及秦桑的时候，素女总是沉默寡言，鲍氏兄妹只当她害臊，只有素女自己清楚，她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对秦桑一点儿也不了解。
在七杀殿，素女认出秦桑是曾经放她一马的那个人，而她当时已经没有其他人选，死马将活马医，孤注一掷。
她历经世间人情冷暖，早已做好秦桑毁诺的准备。
受秦桑奴役，总好过被东极盟盟主摆布。
当时秦桑只是金丹修士，素女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取信于秦桑，等他放松警惕，定能找到反击的机会。
不料秦桑不仅救了她的性命，主动捏碎鬼印，使她免于奴役之苦，还帮她找了个安身立命之所。
素女不止一次在想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从鲍氏兄妹口中得知伏魔之战的经过，也很想再见秦桑一面。
可惜自那以后青竹和秦桑便像人间蒸发一般。
鲍喜也道：“素女助我们拿到秘境中的传承，四圣宫因此中兴，大哥和我都对她非常感激，可没有回报的机会了，只愿她能再次逢凶化吉，安然飞渡上界。”
秦桑沉思不语。
听他们语气，当年被困在内殿，跟着七杀殿一起‘飞升’的修士不在少数。
仙殿飞升是所有人未曾料到的。
当年若非叶老魔搅风搅雨，成为北辰境公敌，引起三域围攻，恐怕身陷在紫微宫的修士不比七杀殿少。
这些人得不到飞升台庇护，除非福缘极为深厚，绝大多数将陨落在空间乱流之中。
素女能够幸免吗？
秦桑微微抬头，“二位道友可否描绘一番七杀殿飞升时的景象？”
他记得七杀殿上空仙宫飘渺，气象恢宏。和显露出真正面目的紫微宫相比，也毫不逊色。
还有倚天峰下封印的魔君，仙殿飞升时会不会冲击到封魔禁制？
鲍喜点了下头，轻启朱唇。
七杀殿和紫微宫不同，内殿外殿实为一体，一起破开虚空飞走。异变发生时，众修士都在内殿探幽寻秘，虽不清楚七杀殿将飞去哪里，但都知道若被七杀殿带进空间裂缝，绝不会有好下场。
众修士只顾逃命。
当年蛟龙王带进来的天凤之翎落到四圣宫手里，他们一行人太过深入，又为了寻找素女多留了一段时间，等发现七杀殿要飞走，危急时刻，毁掉天凤之翎才逃出生天。
不仅人族损失惨重，被七杀殿带走的巫族修士亦不在少数。
伏魔之战后，人族顶尖高手接连陨落，实力大损，内忧外患，方老魔提出以后和人族联手探索内殿，他们只得默许。
对巫族而言，这无疑是件好事，事实证明，内殿也有巫族遗宝，或许有补齐巫族传承的机缘。
却不料，不等他们在内殿找到机缘，便遇到仙殿飞升之事。
这次的损失比上次更惨重，陨落的多是巫族元婴和后起之秀，皆是巫族的中坚力量，对日渐衰落的巫族，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对人族也是一场劫难，但人族底蕴深厚，尚可承受。
巫族至今没能恢复元气，若非外部妖族转移矛盾，人族估计能打上巫神大陆了。
鲍喜说到这些时，也不禁感叹世事无常、祸福难料。
说回四圣宫一行，一股脑逃出七杀殿才敢回头。
当是时，七杀殿外仙禁纷乱，内殿上空仙云如潮、霞光万丈，浮现海市蜃楼般的琼楼玉宇之影，如梦如幻。
素女立于倚天峰顶，头顶便是仙宫。
她身下的倚天峰也出现异象。
上有镇魔碑碧光耀天，将整座倚天峰内外照得通透，如一块碧玉。
山下也有奇景交错，一边浮现神炉虚影，一边有神龙盘旋。
三者之间，一团黑气如心脏不停跳动，露出血棺一角。
参与过伏魔之战的鲍氏兄妹知道血棺中封印着魔君，魔君显然还活着。
看到那种景象，鲍氏兄妹心中惊骇，担心魔君破封，致使人间生灵涂炭，随即便看到仙殿破空飞升。
封印中的魔君和素女一起被仙殿带走，不知所踪。
鲍喜很是费了一番口舌，详细描述当时的景象和众修士的遭遇。
由于距离太远，他们不清楚素女遭遇了什么，凭这些信息，秦桑也无法判断素女能否活命。
七杀殿外殿也飞升了，和秦桑预想的不一样，本以为外殿天塔等特殊的地方或许能留下，是他想多了。
秦桑沉吟道，“道友方才说联合巫族对抗妖族，还要几位道友亲自坐镇天兴岛，难道妖族势大难敌，又起战端？”
鲍喜看向兄长。
方才主要是鲍喜讲述，鲍正南偶尔补充。
他神色一正，深深看了秦桑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了一句，“恕在下冒昧，秦道友可是从外域而来？”
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中间近六百年杳无音讯，再现时修为竟比他们还高。
这等境界，绝不是躲在洞府苦修能够修成的。
如果秦桑一直没有离开沧浪海，不可能籍籍无名，也不可能错过七杀殿开启的机缘。
只有一个解释！
秦桑视线扫过三人，点了下头，坦然承认，“我和青竹前辈皆从北海而来，北海亦有仙殿，和七杀殿之间有仙阵相通，伏魔之战后，我便返回了北海。七杀殿飞升之时，北海仙殿一同飞走，否则我早已来拜访二位。”
“北海？”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都有些疑惑和好奇。
秦桑感知敏锐，察觉到他们神色变化，问道：“诸位难道不知北海？”
鲍正南道：“听闻风暴之外还有外域，但知之不详。”
秦桑颇感意外。
四圣宫乃是化神道统，在人族崛起前，巫族也出过化神。
不应该对外界一无所知。
鲍正南看出秦桑的疑惑，没有解释，追问道：“既然传送仙阵不在，秦道友如何判断沧浪海的位置？”
“我曾游历中州，得到一位巫族前辈的遗物，内有一张海图，”秦桑幻化出海图。
鲍正南看罢连连点头，忽而神秘一笑，“道友循着此图寻来，在沧浪海附近可曾发现哪里和海图不相符？”
秦桑闻言微怔，回想起来，确有此事！
寻找最后一个避难所之时，并没有在海图的标注的位置找到，他散开神识搜索很久，才在数百里外发现避难所。
沧海桑田，天地易变。
尤其在多变的风暴中，禁制受到影响发生偏移，并不奇怪，秦桑没有深想。
听鲍正南的语气，似乎早有预料，难道有什么隐情？
“道友幸好是在仙殿飞升之时来寻，七杀殿尚在的时候，你只靠此图，应该找不到沧浪海，”鲍正南说出一句让秦桑诧异的话。
“愿闻其详，”秦桑不明所以，这是在其他三域都未有过的事。
“这是四圣祖师发现的，在下也是从典籍中看到的，以前巫族势大，不乏高人，肯定也察觉到了。七杀殿飞升之前，沧浪海周围有一种奇异的力量，难以被人察觉，但确实存在。这股力量像是无形壁障，环绕沧浪海，里面的人可以出去，但外面的人无法进来。由于笼罩的范围很广，元婴修士中途不调息，几乎不可能飞到边界。我们不清楚这种力量的来源，只当和风暴屏障一样是此界天地的规则，七杀殿飞升后才发现，这股力量源自于七杀殿，七杀殿飞升，壁障消散，所以发生偏移。”
鲍正南的话听起来匪夷所思。
秦桑却一直盯着海图上的最后一个避难所。
这个避难所离沧浪海很近，但距离第二个避难所非常遥远，只有化神修士才能在风暴不间断飞驰这么久。
中间皆是空白！
秦桑接着又联想到鬼母的遭遇，她能潜入小方寸山，却没能在中州打探到巫族的消息。倘若鲍正南所言是真，沧浪海化神可以出去，外域化神无法进来，所以外界不知巫族。
“出自沧浪海的化神修士，在离开后难道也无法回来了？”秦桑反问。
鲍正南迟疑道，“这个却是不知。不过，根据典籍记载，我族祖师鲍姑当年离开后，再未回宫。这位巫族前辈留下海图，许是想借此寻找交通内外的路吧？”
秦桑脑海中闪过在各域的经历。
各域仙殿存在联系，又有不同的神异。
北海紫微宫仙宫自晦，中州仙殿两殿相连，西土仙殿沉寂不出。
见秦桑沉默不言，鲍正南又道：“受七杀殿庇护的不仅沧浪海，还有妖海。”
“妖海？”
秦桑神色诧异，“难道……”
“正如道友猜测那样。其实沧浪海和妖海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同受七杀殿庇护，但又被七杀殿隔开，彼此无法抵达，互不干涉。当年四位祖师可能隐隐发现了什么，他们正是通过七杀殿意外进入妖海，但又不能确定沧浪海和妖海之间究竟相隔多远。不过，两域间的传送阵便是在那时设下，祖师又传下煞妖丹，猎妖炼丹，方有人族大兴。”
说到这里，鲍正南叹息一声，“我们一方占据传送阵，来去自如，哪怕妖海妖族实力胜过我们，也只能被动挨打。但在七杀殿飞升之后，壁障消失，局面发生变化。两域之间的距离比想象中还近，妖海位于沧浪海东南，化形期妖王便能够直接横渡风暴带，抵达沧浪海。”
说着，他深深看了眼秦桑，“道友应该可以想象，发现妖族可以直接进犯腹地，我们有多么惶恐。当时两族连遭劫难，折损在七杀殿的高手不计其数，而妖海只损失了一个蛟龙王，若妖族大举来犯，两族可能早已不复存在，道友也见不到我们了……”
鲍喜和卓明都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
鲍正南没有详细述说这几百年的经历，但可以想象必有一番艰辛斗争，幸好四圣宫又得了大传承，高手辈出，才挡住妖族的攻势。
时值今日，两域之间的关系也极为紧张，鲍正南和卓明必须亲自坐镇天兴岛。
秦桑也没有想到，沧浪海和妖海竟是毗邻而居。
和其他三域相比，这两域是非常特殊的。
沧浪海在人族崛起前是巫族的天下。
妖海是妖族的领地。
另外，秦桑还发现一点，妖海妖族整体实力或许不及中州妖族，但妖海妖族存在很多特殊血脉，他只在妖海见过天凤、鬼车等神兽天妖的后裔，来历肯定不简单。
两域受七杀殿保护，可能是他们先祖专门设下，让巫族和妖族休养生息，免受人族滋扰。
可惜事与愿违，沧浪海人族终究还是崛起了。
这时，一直寡言少语的卓明忍不住开口，“风暴内如今凶兽横行，危机重重，道友到处游历，不怕遭遇凶兽？”
第一千七百三十三章 化神遗藏
几大域中，沧浪海和妖海离归墟最近，他们最先发现凶兽在风暴带游曳，且凶兽出没的频率比其他几域都高，曾引发一阵恐慌。
沧浪海修士发现妖海和他们相距不远，也和凶兽有关。
当时修士在妖海擒住一个金蟾一族的后裔，那个后裔在金蟾一族的地位颇高，从它口中拷问出许多秘辛。
其中有一个消息，开始没有引起修士注意，是金蟾一族的高手在妖海外遭遇一头凶兽，险些全军覆没。
不料，没过多久，沧浪海便有消息传来，同一头凶兽在沧浪海附近出没。
那时候，大家基本确定，凶兽不会主动靠近修行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惊觉妖族的威胁近在咫尺。
几百年过去了，风暴带里凶兽的身影渐渐少了，但威胁始终存在，对元婴修士是致命的。
修为高如鲍正南和卓明，只敢小心翼翼向外探索。秦桑独自一人飞过无边风暴，连跨几大域，是他们难以想象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秦桑还在思索几座仙殿之事。
他一直有一个疑问，仙殿和几大修行界域有什么样的联系。
在仙殿降落之前，此界就已经如此，避难所和仙殿无关？
还是在此界即将被风暴毁灭，仙殿生出感应，激发出无形屏障，形成避难所，庇护此界生灵？
更有甚者，风暴就是仙殿落到此界时带来的！
如今听说一直是七杀殿庇护妖海和沧浪海，是秦桑找到的第一个证据，也是秦桑最不希望看到的。
倘若庇护修行界的力量源自仙殿，仙殿飞升，抵御风暴的屏障还能维持多久？
区区几百年时间，在修仙界算不得什么。除了沧浪海和妖海间的无形壁障消失，暂时还感觉不到明显的变化。
可是，千年、万年以后呢……
被风暴毁灭，才是这个小千世界最终的宿命吗？
思绪翻飞间，秦桑似被卓明的问话惊醒，抬头见鲍氏兄妹也在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微微一笑，从千钧戒取出一个玉匣，打开后里面是一枚妖丹。
三人被秦桑掌心的妖丹吸引。
沧浪海最不缺妖丹。
死在他们手里的妖兽不知凡几，不乏化形大妖。
但在他们的感知到，以前见过的任何一枚妖丹，都无法与这枚相提并论，这是神韵上的差距，尽管这枚的光泽显得有些浑浊，不够澄澈。
“这是……”
鲍喜还没有意识到，卓明和鲍正南陡然色变。
‘啪！’
秦桑将玉匣放在桌上，大大方方推到他们面前，“也是运气，我在风暴带遇到它时，它和其他凶兽大战过，身上有旧伤……”
蹭！
三人霍然起身。
面前的妖丹，以及秦桑身上突然展现出的威压，如一击重锤，狠狠击中他们的心神，满脸震惊。
……
三人仍坐在秦桑面前。
鲍喜眼中还有些茫然，难以置信。
她分明记得，当年在倚天峰，秦桑的修为最多和他们相仿。
他们兄妹能取得今日成就，尤其是兄长，修仙界哪个人提起他，都要赞一句雄才大略，修行天才。
再度重逢，他们还在元婴境界蹉跎，故人竟已跨过那道最难的关隘，遥遥领先！
卓明的坐姿最端正，无形中多了几分拘谨。
鲍正南久居高位，见多识广，和秦桑有旧，一时间也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对待他，连连摇头，“秦道友瞒得我们好苦！”
说着，他对秦桑一抱拳，“恭喜道友证得逍遥，仙道可期！”
鲍喜和卓明也跟着道贺。
对此界修士而言，化神足可称逍遥。
“逍遥吗？”
秦桑暗暗苦笑，神色一正，“贫道此来，非是为了炫耀，另有要事。”
三人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眼神。
以他们的心智，很快便从秦桑带来的冲击中恢复，不由自主思索起利弊。
如果秦桑只有元婴后期，他们乐见于故人强大。
但秦桑太强了，无人能制，对沧浪海是好是坏尚未可知。
幸运的是秦桑出身人族，如果他愿意庇护人族，出现在战场，一切危难迎刃而解。可他们不了解秦桑的性情，又是外域来人，未必在意沧浪海人族的死活。
鲍正南迟疑道，“有何要事，但讲无妨，别人不敢说，四圣宫定会尽力配合。”
秦桑道：“我为天变而来……”
他此番前来是为联合此界修士，没有丝毫隐瞒，讲述中州发生的种种事情，从仙殿飞升开始讲起，引出天道魔音。
三人渐渐被仙道兴盛、高人辈出的中州修仙界吸引，为紫雷真人之死而扼腕，接着才反应过来，俱都怔住了。
秦桑不管他们什么想法，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明。
殿内久久无言。
秦桑讲述的这些，实在是匪夷所思。
可秦桑说的这些事脉络清晰，不像编造出来的。
“不知几位知不知道因果誓言，贫道愿设坛立誓，所言绝无半句虚假，”秦桑补充了一句，接着沉声道，“贫道此来，目的有二。一是联合此界修行者，不论人族、妖族还是巫族，切莫内耗，齐心协力，寻找飞升台！二是请各域修士帮助寻找天道魔音的来源，尤其和仙殿有关的宝物……”
……
三天后。
四圣宫核心禁地。
秦桑主动要求设立法坛，在鲍正南等人面前立下因果誓言，消去他们的疑虑。
这三天，秦桑没有打扰鲍正南，给他们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
他相信鲍正南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修行者既入修行之门，哪个不心慕仙道？不辞千辛万苦，修炼到他们这等境界，难道只为了好勇斗狠？
誓言立毕。
几人重回静室。
鲍正南也是果决之人，已经思虑清楚，做出决断，“明日我便亲拟法帖，命人传贴各宗各派，同去天兴岛商议大事。两域三族的争斗不断，人族损失惨重，本宫长老也多有死伤，吴、筱二位长老就是因为被妖王重伤，回宫疗伤。各派身心俱疲，想必早就期盼有人能够调停。不知巫族和妖族那边，真君打算怎么做？”
妖族和人族仇深似海，几乎不可能化解。
即使人族想停战，妖族也不会同意，要看秦桑的手段。
人族和巫族算是盟友，但也多有龃龉，除非商议共抗妖族，很难坐到一起。
秦桑已经知晓，如今巫族的大巫祝是方老魔，此人手段不俗，但在天下大势前也只能勉强支撑。
秦桑面露欣慰之色，道；“你我乃是故交，还是以道友相称吧。贫道亲自去妖海和巫神山拜访，想必妖巫两族会给贫道几分薄面。”
鲍正南叹道：“两域恩怨越积越深，已经无人能够幸免，道友若能阻止这场大战，也是一场大功德。这些是宫中多年积累的典籍，请道友过目。”
说着，鲍正南取出两个芥子袋。
一个里面装满了各类玉简、帛书。
另一个里面则装着一些宝物。
“多年来，从七杀殿取出来的宝物数量不少，但大多炼成了丹药法宝，或者毁于争斗之中，所剩不多，不知里面有没有天道魔音的线索。”
他能这么爽快，是因为秦桑先将上乘镇灵香的配方送了出来。
秦桑如获至宝，神识扫过那些宝物，便着重查看玉简中的内容。
鲍正南坐在一旁，耐心等着。
秦桑一枚枚看过去，却是连连摇头，面露失望之色。
放下最后一卷竹册，秦桑轻叹一声，“恕贫道冒昧，当年四位圣人是否在宫中留下什么？”
四圣最先发现七杀殿，获得逆天机缘，实力暴涨，带领被巫族奴役的人族成为沧浪海霸主，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七杀殿。
西土仙殿未曾出世，紫微宫仙宫自晦。
七杀殿和中州仙殿一样，真正出世且被人深入探索，但中州仙殿几经易主，随着化神飞升，不断有仙殿宝物被带走。
七杀殿一直被四圣宫暗中掌控，只出现了一位飞升者，四圣留下的任何东西皆非凡物！
秦桑此问直指四圣宫核心机密，换做平常时候，确实非常冒昧。
他凝视鲍正南，他的上乘镇灵香配方不是这么好拿的。
事关飞升之途，他不希望四圣宫对他有所隐瞒。
鲍正南目光一闪，似乎料到秦桑会有此问。
四圣宫先祖有没有遗物？
当然有！
当年四圣不慎放出魔君分魂，付出三人重伤陨落的代价，封印魔君，鲍姑是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唯一飞升之人。
飞升之前，鲍姑曾留下祖训，在她的洞府中有留给后人的东西，在四圣宫称之为先祖遗藏。
可是，鲍姑在临行前在那座洞府布了一座大阵，将之封印。
祖训有言，后人非化神不可开启。
四圣胸怀广阔，鲍姑遗训非是指四圣宫传人，而是整个人族，只要出现化神修士，且品行不差，即可请他来开启遗藏。
至于后人会不会遵照祖训，将自家先祖遗藏拱手让出，则是后话。
鲍姑走后，四圣宫一代不如一代，竟无一人成就化神，先祖遗藏也就一直没人能够打开。
这三天，鲍正南和卓明权衡良久。
且不论先祖祖训早已言明。
他们即便霸占先祖遗藏，也没有能力打开，如同鸡肋。
鲍正南自视甚高，有化神野心，但秦桑带来的消息给了他一记闷棍，仙道都要断了，还守着先祖遗藏有何意义？
四圣宫对先祖遗藏有各种猜测。
被多数人采信的是，先祖遗藏和飞升有关，飞升可能还有波折，否则先祖不必设下化神才能打开的封印。
商议之后，他们终于决定，对秦桑言明此事。
先祖遗藏是时候见分晓了。
当然鲍正南不是没有条件，若是和突破有关的宝物，秦桑不得带走，若和飞升有关，当与四圣宫共享，但只能靠誓言约束秦桑。
鲍正南缓缓开口，讲明缘由。
秦桑听罢，眼中闪过讶然之色，毫不犹豫答应鲍正南的条件，立下誓言，迫不及待问道：“前辈的洞府现在何处？”
“道友请。”
鲍正南带着秦桑走出静室，卓明和鲍喜早已等在外面。
四人飞出宫殿群，来到一处青翠山坡。
未入山中，便闻到清新药香，竟是一处药园。
看守药园的弟子已经被遣散。
鲍正南落到山坡顶端，指着山顶一块石碑道：“秦道友，就是这里。”
说着见秦桑目露神光，紧紧盯着石碑，鲍正南忙收声站到一旁。
石碑仅有半人高，上面没有字迹，只有一些意义不明的复杂花纹，孤零零插在土里，受岁月侵蚀，饱受风霜。
修为不足，站到这里也察觉不到什么，鲍正南和卓明也是如此。
但在秦桑眼里，石碑上的花纹暗藏神异。
“好精妙的阵法！”
秦桑忽然赞叹出声。
鲍姑留下宝物就是给后人打开的，破解这里的封印并不难，何况秦桑有天目蝶相助，很快便找出关窍。
他感叹的是鲍姑在阵法一道的深厚造诣。
在三人注视下，秦桑伸出右手，按在石碑正中心，掌心真元吞吐，沿着石碑的花纹，遵循着某种规律流动。
须臾间，花纹闪亮微光，石碑竟变得透明乃至虚无。
不等鲍正南等人看清碑中浮现的符文，忽觉一阵恍惚，回神便发现已经离开山坡，被挪移进一个厅堂之中。
厅堂面积不大，中间摆放着一座山水屏风。
右侧有蒲团香炉，香炉中已无灵香。
既然是鲍姑洞府，想必是她修行打坐的地方。
左侧摆着座椅杯盏，应是会客之所。
陈设简单而不简陋，精致淡雅。
这座洞府的时光定格了几千年，站在这里，似乎仍能感受到主人残留的气息。
鲍正南等人视线扫过洞府，被桌上的一枚玉简留书吸引。
鲍正南神色微动，犹豫了一下，没有动作，侧目看向秦桑，却见他一直盯着屏风不放。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他看的是屏风山水图中画的一轮明月。
这时鲍正南才察觉到异常，这轮明月和山水图并非一体，像是嵌入其中的一个光团，月光流转不休，月中另有乾坤！
“秦道友？”
鲍正南忍不住开口询问。
秦桑走到桌前，开启玉简，入目便见：飞升路难，玄妙未知，后人开启洞府，得吾所赠，当承继吾志，为人族开拓前路！
第一千七百三十四章 太乙星舆
这一句之后还有大段内容，记录的是鲍姑当时的处境。
大概意思是，沧浪海和妖海受无形壁障保护，却也因此隔绝了和外界的交流，不知外面是哪方世界。
鲍姑走出沧浪海，或许会到中州游历，知晓岱舆仙山和历代修士开辟的飞升之路，但在离开前并不知情。
……
看到这里，秦桑收回心神，询问鲍正南，自那以后沧浪海还有没有人发现过鲍姑的踪迹，得到否认的答复。
鲍姑心系天下，若在中州打探到飞升秘辛，定会传回沧浪海，却没有回来。以此推断，无形壁障只出不进的限制，不仅为阻挡外来者，对本土修行者同样有效。
临行前，鲍姑或许就有预感，所以做出这样的布置。
秦桑继续向下看。
原来巫族一直有故老相传的传说，化神修士天人交感，感应到的便是飞升之门，循此飞升，但路途多艰，需谨慎小心。
并且，巫族的传说之中有归墟之名！
由此可见，归墟在上古之时便已存在，但不清楚那时有无凶兽游荡。
接下来是鲍姑临行前所做的布置。
看完之后，秦桑又惊又喜，并对这位数千年的前辈感到深深的钦佩。
沧浪海四圣不愧‘圣人’之名！
鲍姑登临化神之境，有能力飞升，但她想的却不是自己独自超脱，而是为同族寻找出路。
鲍姑称无形屏障为结界，欲寻出路，首先要做的应是打通结界，找到连通内外的办法。
能出还要能进。
可惜世事无常，四圣宫试验各种秘术秘宝时，在七杀殿惹出变故，险些放出魔君，四圣之三以身封魔。
鲍姑虽幸存下来，却也身受重伤。
最可怕的是，为完成镇魔封印，鲍姑不得已透支自身精元，极大缩短了自身寿命。
即使后来伤势痊愈，也无法弥补根本上的亏空，寿元仅剩一二百年，对化神修士而言，这可能只是一次闭关的时间。
而下界资源匮乏，沧浪海、妖海和七杀殿都没有能恢复她寿元的灵丹妙药，唯有飞升上界，方有一线生机。
尽管自身难保，鲍姑仍不忘当年之志，可惜她力不从心，下界之事只能期望后来者了。
看完玉简留书，秦桑视线又回到那座山水屏风，凝视画中圆月。
鲍姑留给后人的是一件秘宝，名唤太乙星舆！
此宝乃是四圣得自七杀殿的仙家飞舆，修士乘太乙星舆，有望穿梭外部结界，进出自如。
现如今，无形屏障消失，但在秦桑眼里，太乙星舆的作用不降反升！
太乙星舆乃是一件残宝，当年四圣为修复此宝绞尽脑汁，可惜没能修好便出了变故，鲍姑被迫飞升。
由于是件残宝，很难说清太乙星舆原本的威能有多强。
四圣推断，驾驭太乙星舆当如身在广寒天宫，星光月华环绕，乘月行于苍穹，月隐月出间，缥缈无影。
此宝的飞遁之速未必有多快，当有隐匿、护持之能！
正因如此，鲍姑另有交代，无论她飞升是成是败，会尽力在归墟留下特殊标记，可与太乙星舆禁制交感，后人若能修复太乙星舆，可乘此宝潜入归墟寻找。
借助此宝，寻找飞升之门将会容易很多。
山水屏风上的这轮明月，正是太乙星舆！
秦桑掩卷而叹，不由得想起那些为此界开辟飞升之路的前辈，鲍姑便是他们的缩影，他们闯入归墟，即便以身殉道，也会尽力留下些什么，指引后人。
“不知鲍姑前辈有没有去过中州，是否知道岱舆仙山……”
秦桑心中思忖。
但想到鲍姑当时寿元所剩无几，即使在大千世界，弥补根本的灵药也不可能俯拾即是，鲍姑恐怕没有时间在此界游历。
鲍正南三人默默看着秦桑手里的玉简，非常好奇里面的内容，但秦桑拿着不放，他们也不好开口讨要。
这时，秦桑恍然回神，将玉简留书交给鲍正南，径直走到山水屏风前，伸出右手，轻触屏风。
屏风质地柔软，似帛非帛、似纱非纱，触感温润，也是件宝物。
秦桑手掌覆盖圆月，微微用力，竟整个没入画中，只有手腕露在外面，向外抽出时掌心托着一轮皎月。
再看山水屏风，画作失去明月，意境全无！
秦桑目露奇光，打量手中的太乙星舆。
澄明的光华如水般流动，轻柔拂过他的指间，熠熠生辉，仿佛真将天上的月亮摘了下来。
明月中心，隐隐可见一辆宝辇，羊脂白玉雕成。
说宝辇不太准确，更像一座精致华美的神宫，可惜上面多有裂纹和残损，破坏了宝物的神韵。
这就是太乙星舆本相，观之小巧玲珑，催动时另有神异。
光华明暗不定，太乙星舆也随之时隐时现，竟似能在真实虚幻之间转化。
不用神识探查，肉眼便能看出此宝破损严重。
秦桑仔细查看宝物的残缺之处，回想鲍姑留书中的内容，当年四圣未能修复此宝，但留下很多宝贵的经验。
不过，按照鲍姑的说法，想将此宝复原，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竭力修补，恢复此宝部分威能，能为人所用。
这时，鲍氏兄妹和卓明也都知晓了先祖留书的内容，看着秦桑手中的太乙星舆，虽然早有预料，仍不免感到失望。
先祖遗藏里仅此一件至宝，非是灵丹妙药，无法助人突破。
更重要的是，先祖明确说了，想要修复太乙星舆，至少化神期修为才能办到。即使修复完成，元婴修士御使太乙星舆也极为吃力，甚至可能根本无法驾驭。
“秦道友能否修复此宝？”
鲍正南出声询问。
鲍姑虽将心得留了下来，可他们当年也没能推演出稳妥的修复之法，留下几个猜想，需要秦桑一一验证。
秦桑面露沉思之色，思索好一会儿才道：“贫道在炼器之道有几分造诣，不过此宝殊为玄妙，需要参悟一段时间，逐步验证鲍姑前辈推演的修复之法。中州多化神道统，能人异士无数，还有许多外域不曾发现的灵材异宝，我准备将此宝带回中州，修复的几率大一些，诸位意下如何？”
三人对视一眼。
鲍正南拱手道：“先祖有言，此宝赠予开启洞府的化神后辈，况且秦道友奔波劳碌，同样是在为此界修士寻找出路，正合先祖之志，合该归属道友。”
秦桑没有推辞，也无法推辞。
他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许诺：“以后不管出现任何转机，贫道不会忘记沧浪海。”
“有劳秦道友为我等开路！”
鲍正南三人神色肃穆，冲秦桑深施一礼。
洞府内座椅蒲团皆是凡物，那座山水屏风是鲍姑专门炼制，用来存放和温养太乙星舆的。
秦桑将山水屏风一并取走，回到四圣宫给他安排的静室，鲍正南等人则留下来，在鲍姑洞府设下种种禁制，以后这里便是四圣宫圣地。
关闭静室，秦桑将太乙星舆取出，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眼中异彩连连。
以他在炼器之道的造诣，自然能够看出来，修复此宝的难度很大，非朝夕之功。
不过，他还等得起！
不到八百岁便成就化神，古往今来也是很少见的，无论寿元和天劫，暂时都不成问题。而他有玉佛，天道魔音无法影响他的心智。
倘若找不到第二座飞升台，东渡归墟可能是唯一的选择了。
太乙星舆有护持和隐匿之能，四圣还推测此宝有穿越结界的能力。
这些在归墟非常重要，不仅存活的几率大增，说不定还能借助此宝潜入归墟和岱舆仙山，探查一番后再出来筹备，能做到有的放矢。
当然，太乙星舆还未修复，威能强弱尚未可知。
想想太乙星舆的来历，秦桑对它很有信心，就看自己能将这件宝物修复到什么地步了。
意外得此异宝，秦桑心怀大畅，沉浸其中，整整一月未出静室，侍女不敢打扰，只能守在门外，连鲍正南也没见过他。
这段时间，四圣宫动作频频，按照秦桑的意志，遍邀各方齐聚天兴岛。
说是邀请各门各派，其实有资格参加此会的人并不多，多是各方派出代表。
沧浪海和别域不同，由于连年征战，门派无论大小必须结盟，守望相助，实力最强的当属四圣宫。
如今已经没有正魔之争，或者说被更大的矛盾掩盖了，各方联盟皆以四圣宫为尊，人族整体组织较为严密。
眼看约定的时日将至，他们也该启程了。
鲍正南来到静室门前，触动禁制，随即禁制消散，推门进去，面露惊诧。
只见秦桑盘膝而坐，一轮圆月悬浮在身前，竟是满脸疲惫之色。
“见猎心喜，沉浸其中，险些忘了要事……”
秦桑微微摇头。
“时间还很宽裕，道友要不要休息几日？”
鲍正南有些担心的问道，好奇看了眼太乙星舆。
之前他们将宫中和炼器有关的秘籍都送了进来，这些传承自然是传自四圣，不知秦桑有没有参悟出什么。
“不必了，”秦桑摇头，收起太乙星舆，一道灵光周游全身，疲色尽消。
翌日。
一处空旷的海面上微波荡漾，常人难以察觉。
下一刻，四道人影御空飞来，遁速不快不慢，正是秦桑四人。
鲍正南手指正南道：“由此向南，不到一个时辰，便能到达天兴岛。”
这个时间当然是以他们的遁速来衡量的。
秦桑眺望南方，有种重游故地的感慨，想起一事，问道：“贫道委托道友寻找的那些故人，可有消息了？”
鲍喜接话道：“我吩咐宫中弟子去查，想必应该有眉目了。我族修士，只要跟脚清楚，应该不难查到下落。寻找妖兽则有些麻烦，妖海妖族来犯之时，沧浪海妖族被其蛊惑，甚至不乏出现灵兽噬主的情况，将妖海妖族打退，沧浪海便很少见大妖出没了。道友要找的那几头妖兽，难道袭击过你？”
回想秦桑在沧浪海的经历，不是寻找七杀殿，就是在寻找七杀殿的路上，真正结交的道友屈指可数。
人族之中，除了王氏姐妹，还有一个无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实的弟子，名叫白颖儿。
妖兽之中，双头犼追随他多年，和被妖海妖族抛弃的元烛也有几分交情。
来此一遭，秦桑当然想见一见故人。
可是，时隔近六百年时光，故人尚在否？
想到并蒂莲花般，却又性情截然相反的王氏姐妹，秦桑心中轻叹，她们结丹尚且那般艰难，不知有没有人能够结婴。
张了张口，秦桑刚要说什么，神色微微一动，忽然停住，望向右侧。
鲍正南三人心生诧异，过了一会儿才察觉到那里有修士飞驰，观其行进方向，也是向天兴岛，而且气息不弱。
“这个方向，可能是阑斗门掌门……”
鲍正南道。
“过去看看，”秦桑道。
四人略微改变方向，飞行一段距离便见前方天上有一只苍鹰状的灵禽御风飞行，这只灵禽翼展十丈有余，脊背宽阔如平地，上面或坐或立几名修士。
居中一人白发白须，正是阑斗门当代掌门白泸真人，也是一位元婴中期高手。
双方隔空望见。
白泸真人立刻率众跃下，迎面飞来。
皆是熟识之人，互相见礼，白泸真人目光一转，看向秦桑这唯一一个陌生人，“这位道友是？”
白泸真人越看越是惊疑。
秦桑站在三位四圣宫顶尖高手之间，神色淡然，毫无拘束之感，看鲍正南三人的站位竟似以他为中心。
白泸真人自认懂得识人，却看不透此人，说明对方的修为不弱于他，他可以肯定，之前从未见过这个人。
“世间难道又出了一位顶尖强者，被四圣宫招揽去了？”
白泸真人暗自沉思。
鲍正南看了秦桑一眼，正想着怎么介绍。
秦桑主动拱手道：“贫道姓秦，见过白泸掌门。”
说着，他目光扫过白泸真人身后，没有修炼《阴阳天斗秘术》之人，疑惑道：“为何不见贵派阴阳一脉首座？”
白泸真人微怔，心中一喜，“杨师弟新有所得，正在府中闭关，道友认识杨师弟？”
姓杨？
秦桑心中一动，难道是那位杨师叔？
第一千七百三十五章 白棋
众人边飞边谈。
白泸真人带着阑斗门众修和他们一起飞行，那头灵禽老实跟在后面。
白泸真人犹自赞叹道：“秦道友好高明的敛息神通，不知师承何门何派？”
鲍正南看了眼秦桑，见他似在沉思，没有刻意隐藏身份的意思，便传音白泸真人，提醒了一句。
他和白泸真人交情不错，不想看到白泸真人因无知而口无遮拦，触怒真君，反正到了天兴岛秦桑总要出面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传到白泸真人耳中仿佛一记惊雷。
白泸真人大惊失色。
其他阑斗门弟子看到素来沉稳的掌门露出这种神态，又惊又疑。
“晚辈参见……”
毕竟是一派之尊，白泸真人心神稍定，慌忙行礼。
秦桑摆手阻止白泸真人下拜，对鲍正南三人道，“贫道记起一事，须离开几日，不便与诸位道友同行了。”
鲍喜讶然问道：“秦道友有何要事，不妨让四圣宫弟子代劳。”
秦桑摇头，“这是贫道的私事，不好假手于人，道友放心，秦某去去便回，不会耽误大事。”
见秦桑去意已决，鲍正南三人便不再多言，想来以秦桑的修为，在沧浪海任何地方都可来去自如。
鲍正南瞥了白泸真人一眼，想到秦桑见到他时奇怪的热络表现，隐隐猜出一二。
果然，接着就听秦桑对白泸真人道：“白泸掌门，秦某欲拜访杨首座，道友可否代为引见！”
白泸真人哪有不应的道理。
秦桑环施一礼，和白泸真人一起乘风而走。
……
辞别众人，秦桑二人往西北而行。
不用白泸真人指路，秦桑还记得阑斗岛的方位。
见白泸真人神色紧张，秦桑便主动开口，和他闲谈起来，得知了阑斗岛这些年的变化。
妖海妖族进犯沧浪海时，搅得沧浪海不得安宁，人族和巫族联军驻扎在天兴岛，与妖族厮杀，拼死抵御来敌。
东部海域的大岛基本都被妖族攻占，面目全非，修士流离失所。
阑斗岛有阑斗门坐镇，面对妖族袭扰有抵抗之力，岛上地貌和秦桑当年来时所见并无改变，但几百年过去，格局变化很大。
秦桑当年运用《种元魔胎》之术炼制化身，险些拜入一个名为烟淼阁的门派，如今已不复存在。
据说烟淼阁在一场妖乱中死伤惨重，甚至无法再维持山门，阑斗门出面，让烟淼阁和另一个同样受到重创的门派合并，更名烟云湖。
他也因此获知了一位故人的下落。
化身拜入阑斗门时，曾结交一个名为方婷的女修，此女天资极佳，不负众望，已有元婴修为，烟云湖在她治下蒸蒸日上，但并未改名回烟淼阁。
秦桑没有直接飞进阑斗岛，先往阑斗岛附近的洞明岛一趟。
那半座星台原本存放在洞明岛的雷池里，当年黑蛇山修士大闹洞明岛，秦桑伺机而动，夺走星台。
那场风波造成的余波影响至今，雷池中雷浆爆发，险些毁去洞明岛。
此后岛上灵脉大损，只能作为药田，培育不入流的灵药，如今的阑斗门弟子，只有极少数从师长口中听说洞明岛法会，才知这座不起眼的小岛曾是各派共掌的秘岛，地位举足轻重。
秦桑进入洞明岛，轻而易举找到一个巨大的天坑，深不见底，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地底炎脉冲击形成的。
所有痕迹都被那场爆炸抹去了，秦桑催动神识扫了几遍，并未发现有价值的信息。
白泸真人不明所以，小心开口，“真君在找什么？”
“此岛上原有一座雷池，雷池之中存放有一块石台，贵派应该从那里得到一门秘术，名为《役雷术》……”
秦桑道出六百年前的秘辛，如同亲历者。
他语气淡然，白泸真人的脸色却变了数变，惊疑不定，“真君为何对本门秘辛知道的如此清楚？”
“那座石台现在贫道手中。”
秦桑坦然道，但没有解释石台的来历，问道，“除了那门《役雷术》，贵派可还在雷池得到过什么？”
白泸真人心中闪过种种猜测，摇头回道：“只这一门秘术，在门中酿成大祸。真君既然知道《役雷术》，应也知道当年斗牛峰那场风波，《役雷术》至今被我门束之高阁，真君若感兴趣，回山便送与真君……”
说话间，他们进入阑斗岛，径直向阑斗门山门飞去。
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勾起往日回忆。
白泸真人请秦桑在掌门大殿安坐，吩咐弟子奉茶，自己亲自去唤杨师弟。
秦桑端起灵茶，啜了一口，便感知到两道气息飞近，接着白泸真人和一位清瘦道人走了进来。
“果然是他！”
秦桑一眼便认出，清瘦道人正是当初华阳老道身边的道童，岁月变迁，此人已是元婴修士，气质和体态变化极大，五官还能依稀辨认出来。
杨首座显然得到了白泸真人提醒，举止恭谨，快步上前行了礼。
“秦真君认识晚辈？”
看着秦桑，杨首座满脸疑惑，他确定没见过此人。
秦桑站起身，手掌在脸上拂过，变作另一张青涩稚嫩的面容，微微一叹，“杨师叔，还记得弟子张越否？”
杨首座双目圆瞪，呆滞当场。
“你你……你……”
他罕见失态，指着秦桑，瞠目结舌。
数百年来，拜入阴阳一脉的弟子不计其数，但杨首座始终记得这个人。
张越此子天生四灵根，在其他修士眼中道途无望，偏偏修炼《阴阳天斗秘术》极具天分，破例收为真传。
传度仪式还是他亲自主持的，也是他接引入门的第一个真传弟子。
那场大乱之后，张越此子失踪，他为此甚为惋惜。宗门怀疑此子，详细调查过一番，最后不了了之。
光华闪过，秦桑恢复本貌，扭头对愣在那里的白泸真人道：“贫道有事，想向杨首座请教。”
白泸真人这才回过神来，识趣告退，临走前交给秦桑一枚玉简。
神识扫过，玉简中正是《役雷术》，和他得到的并无区别，当年这门威力奇大的雷法，渐渐跟不上他的脚步了。
看来阑斗门并不知情，欲查清星台来历，只能去巫神大陆。
随意收起玉简，秦桑伸手一引，反客为主，“张越是我，而我非张越，杨首座对我有传法之恩。”
杨首座依言坐下，盯着秦桑不放，对当年之事隐隐猜出几分，可实在难以接受，故人摇身一变成为化神真君！
不管杨首座作何感想，秦桑自顾自取出一物，“杨首座请观此玉。”
他取出的正是在琅嬛玉阁得到的拙玉。
刚拿出拙玉，杨首座便生出感应，面露诧异之色。
“此玉乃是贫道从意外得到，若非贫道曾凝练阴阳甲，便要错过了。可惜此玉在贫道手中并无神异，杨首座能否看出什么不同？”
说着，他直接将拙玉递给杨首座。
杨首座微有迟疑，伸手接过，拿在手中打量一番，告了声罪，闭上双目，默运玄功。
下一刻，杨首座气势陡变，体内阴阳之气流变。
在秦桑眼中，他整个人以及气息影响到的一丈方圆，好似阴阳分化，颇为奇妙。
阴阳之气在他掌心汇聚，黑白分明，承托拙玉，并丝丝缕缕渗入进去。
令人失望的是，无论多少阴阳之气注入，皆如石沉大海，拙玉毫无反应。
一炷香后。
杨首座收功，苦笑道：“我能感觉到，此玉和本门功法大有渊源，但用尽手段都无法察知其中玄妙。真君应该还记得，《阴阳天斗秘术》原本仅有第一层，先祖阴阳道人参悟阴阳一道，补续功法，方有我阴阳一脉。但后人所补，虽不至于南辕北辙，差别肯定极大。”
秦桑默默点头。
杨首座看了眼拙玉，颇为不舍，“在我感知中，仅比真君清楚些，玄妙当在拙玉中心。若修炼真正《阴阳天斗秘术》，或可从此处入手，参悟出此玉神通。”
秦桑沉思片刻，道：“杨首座可否让贫道一观功法？”
观看别人真传，这个要求有些过分。
不料，杨首座毫不迟疑便答应下来。
秦桑一怔。
杨首座弹指打出一道流光，看向秦桑的表情竟有些期待，“祖师阴阳道人惊才绝艳，推演残卷，修炼至元婴中期顶峰境界，最终却止步于此，终其一生未能突破。后人不肖，未有此成就者，后面境界仍是空白，而且……”
杨首座面露惭愧，“我等天赋不及祖师，结婴之后便感觉修炼起来关隘重重，进阶中期都是非常困难的，应是功法缺憾之故。可想要推演功法绝非易事，杨某自认无此能力，其他元婴修士也不可能做到，真君法力通玄，或可……”
说着，他不无期盼看着秦桑，化神修士可不是这么容易找到的，难得秦桑对这门功法感兴趣。
秦桑神识探入流光，完整的《阴阳天斗秘术》映入脑海。
杨首座不断出声解释，帮他参悟。
短短时间，以秦桑的修为也很难参悟透彻，但秦桑修行之途也和他人迥然，竟真让他看出些什么，轻咦道：“这不应该是专门的法修功法？”
杨首座眼睛一亮，忍不住欠身，满脸钦佩之色，“真君慧眼如炬，当年祖师便有此感想，可惜力有不逮。”
《阴阳天斗秘术》第一层是完整的。
阴阳道人据此推演出一门吞吐阴阳之气，炼气参玄的法修功法。
但不要忘了，《阴阳天斗秘术》第一步便是在元神凝练阴阳甲。
秦桑勉强算是精气神三修，感知其中玄妙，原版功法绝非法修一脉，很可能是灵法双修、阴阳互证的路子，甚至更为复杂。
鬼母曾言，世间修行者大致可以精气神分为三类，但也有不归于这三条路，或者兼容并蓄者。
原版的功法，秦桑不敢指手画脚，阴阳道人参悟的部分乃是纯粹的炼气之路，他还是能看出些门道的。
一个时辰后，秦桑收回心神，指出一个需要改进的地方，令杨首座大喜过望。
看着一脸喜色的杨首座，秦桑忽道：“阴阳道人得到功法时，旁边可有别的东西。”
杨首座瞳孔一缩，笑意淡。
阴阳道人并未言明他是如何得到《阴阳天斗秘术》，但留下一件和功法有关的宝物，言及他参悟后续功法多借助此宝。可惜未能尽知此宝玄妙，只在金丹期之前起到指引作用，元婴后的功法，完全是凭借阴阳道人自身天赋推演出来的。
此宝是一枚白色的棋子。
他心中暗惊，虽知道化神修士神通广大，没想到仅凭功法便猜了出来。
犹豫了一下，杨首座不敢隐瞒，“有！但此物和拙玉一样，神物自晦，历代祖师皆无法探知其玄妙，祖师阴阳道人也只得皮毛。”
他将白棋取出。
棋子纯白，光泽温润，和常见的棋子并无不同。
秦桑拿在手中，指尖微凉，按照杨首座的指点，神识探入白棋，激发出淡淡的白光，但也仅此而已，在秦桑手里也没有展现出更多神异。
杨首座一咬牙，“真君若能帮我阴阳一脉补续功法，我愿将此宝赠予真君！”
秦桑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我能帮你们完善原有的部分，但补续功法极难，除非我改修《阴阳天斗秘术》，需耗费莫大精力，且未必能成。”
他自己还有那么多事要做，无法分心。
杨首座满脸失望。
不料，秦桑语气一转：“你们可以自己参悟。阴阳道人前辈的选择太极端，修炼时会对自身元神造成影响，是你感到关隘重重的原因之一。我助你完善功法，再赠你一物，应有继续突破的机会……”
说着，秦桑取出一支镇灵香，并将配方一并送出。
即便拿出上乘镇灵香配方，阴阳一脉也没有能力炼制，反倒不如这个。
当然，这枚白棋他是要带走的。
秦桑右手拿白棋，左手拿镇灵香和配方。
杨首座嗅到镇灵香的气息，顿觉灵台清明，大为惊异。他左右看了又看，权衡良久，最终决定收下镇灵香和配方。
得此配方，哪怕他办不到，后人也大有希望。
“参悟功法尚需要些时日，杨首座不妨随我同去天兴岛，交流印证。”
秦桑建议。
杨首座自无不可。
不多时，三人飞出阑斗岛。
第一千七百三十六章 旧敌
天兴岛。
岛上贵客云集，鲍正南和卓明分身乏术。
秦桑和杨首座探讨功法之时，门外侍女通禀，鲍喜来访。
杨首座识趣退下。
鲍喜施了一礼，道：“秦道友要找的那些人，有消息了。不过……”
语气顿了顿，鲍喜欲言又止。
看她的神色，秦桑心中便有数了，沉声道：“天道有常，人各有命，道友但讲无妨。”
鲍喜点了下头，“晨护法亲自去了一趟凌春岛，没有找到两位王道友所属的宗门，在附近查访得知妖乱之时曾有妖王冲破防线，凌春岛恰好在妖族进犯的路上，岛上修士被迫逃离。两位王道友宗门也未能幸免，好在她们都逃了出来，但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后均未能突破元婴期，已经坐化。”
得知这个结果前，秦桑已有预感，王氏姐妹大概率过不了这一关。
确认斯人已去，仍不禁感慨岁月的残酷。
“她们的宗门现在何处立足？”
“逃离凌春岛，她们带领幸存的门人在西海寻了一座岛，重立山门。但宗门基业毁尽，人才凋零，后来颇为艰难。两位王道友为宗门呕心沥血，又经这些年休养生息，才算渐渐恢复一些元气……”
鲍喜简单描述了一下王氏姐妹宗门现状。
妖乱影响深远，沧浪海修士的处境都远不及以前。
战争带来的死伤还在其次。
妖海妖族如今能够威胁沧浪海腹地，一改只能被动挨打的局面，没了那么多顾忌。
虽然通往妖海传送阵仍在修士掌控之中，但妖海远比以前危险，敢于去妖海猎妖的只有少数实力强悍之人。
修行资源锐减。
强者恒强，弱者恒弱。
“现任门主是王湘道友的弟子，晨护法已将她请来天兴岛，要不要让她前来拜见道友？”鲍喜问。
秦桑微微摇头，“不必了，劳烦贵宫以后照拂一二。”
鲍喜也不多问，爽快应诺，四圣宫庇护一个小门派不过举手之劳，她继续道：“宫中派人去过裂风群岛，但没有找到和白颖儿特征符合的女修，也没有人在战场上见过道友描述的那头双头犼。不过，在查访时得到一个消息，百年前有一位道友潜入妖海猎妖时，曾遇到过一头三头妖犼，应是化形期的妖王。据那人称，三头妖犼未动杀心，瞥了他一眼便扬长而去。那人当场被吓呆了，远远看到三头妖犼身边似乎还有一个白衣女子，但不敢确定是不是人族修士。”
“三头妖犼？”
秦桑想起来，双头犼追随他时是两个脑袋，但另一个鼓包很明显了，突破化形期真有可能再长个脑袋。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血脉，突破一个境界就多个脑袋？”
秦桑腹诽。
可惜目击之人被吓得不敢乱动，看不真切三头妖犼和白衣女子的外貌。
如果真是双头犼，以那家伙心高气傲的本性，不可能甘做别人的灵兽，身边跟着个女子，不会是它收的人宠吧？
听起来那家伙很是逍遥惬意。
想到这里，秦桑便道，能寻到便罢，寻不到也不强求，知道故人的消息足可，倒也不必非要打扰。
鲍喜道了声明白，又提起另一头大妖，“基本能确定，道友寻的九凤王正是现今妖海凤族的九凤王，她一直是我们人族大敌。此妖在妖族大军地位很高，虽只有化形中期巅峰的修为，但神通手段不俗，卓长老都没有把握留下她，死伤在她手里的元婴道友不在少数。”
听鲍喜细数九凤王犯下的累累杀孽，秦桑不觉意外，九凤王应是第一个潜入沧浪海的妖海妖王。
胆识和手段都是一等一的。
九凤王潜伏在沧浪海搜集到的情报，在妖族进犯沧浪海时也起到很大的帮助。
“她现在何处？”秦桑问。
秦桑神色语气虽然没有变化，但鲍喜敏锐察知，和方才提起三头妖犼时候的感觉很不一样。
九凤王一直是四圣宫的眼中钉，鲍喜暗喜，“凤族有一路大军正驻扎在大荒岛北两千里外的一座妖岛，十年前换了一位统帅，新统帅深居简出，颇为神秘。根据密探汇集来的消息，我们怀疑可能是九凤王。”
上次大战，妖族没能拿下大荒岛，却留下几路大军，就驻扎在大荒岛方圆万里之内，紧盯着人族。
此后三族消停了很长时间。
四圣宫心知肚明，妖族在积蓄力量，随时会发动下一场大战，但没有太好的办法，人巫两族也要养精蓄锐。
如今已有风雨欲来之势，鲍正南正在头痛，秦桑来得正是时候。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秦桑淡然道，接过鲍喜递来的海图，将那座妖岛记在心里。
……
三日后。
盛会如约召开。
各宗各派本以为大战将起，个个如临大敌，直至秦桑露面，满场皆惊。
得知秦桑将会调停两域争端，有人不满，觉得秦桑出身人族却不为人族牟利，私下里颇有微词，但不敢在秦桑面前置喙。
更多人觉得如释重负。
连年征战，他们见过无数惨剧，身心俱疲。
修行究竟为何？
那段暗无天日的时日，很多人这么拷问过内心，如果与世无争便能得享仙道，想必是大部分修士梦寐以求的。
只可惜人心难测，三族之间的矛盾随着时间越积越深。
仇恨的源头是人巫两族无休无止猎妖，但他们也能拿出大道为借口，理直气壮，更不可能放弃煞妖丹这类灵丹妙药。
修行总少不了一个争字。
开始时妖族怨念深重，如今妖族又在沧浪海犯下累累血债。
恩恩怨怨，一团乱麻，理不清了。
难得出现一位高人，超然于外，愿居中调停，立刻便得到多数人拥护。
尤其在秦桑宣布世间有飞升台之后，立刻引得人声鼎沸，这些素来沉稳的元婴修士全都坐不住了，追问是真是假。
心有不甘之人也将恩怨抛之脑后。
之所以争斗不休，是因为看不到出路，只能盯着眼前利益，图谋身后事，难免锱铢必较。
在场皆是一方霸主，可又有几人敢奢望化神？
元婴后期便能登上的飞升台，无疑为他们带来了希望，至少比化神容易。
在秦桑和四圣宫主导下，人族内部立下盟约，将寻找飞升台作为重中之重，但能否停战不是人族一方说了算。
秦桑表态不日便会赴往妖海，拜访妖海各大部族。
立下盟约后，秦桑便闭关不出。
许多人想登门拜访，皆被四圣宫拦下。
接下来一段时日，杨首座全力配合秦桑参悟《阴阳天斗秘术》，完善功法，即使无法改动的部分，秦桑也能给出建议，借助其他秘术或丹药规避隐患。
推演功法极耗心神，比修炼还累！
最终，秦桑将《阴阳天斗秘术》完整梳理了一遍，以后阴阳一脉修炼时的瓶颈将会少很多，他自己也受益匪浅。
……
这一日。
秦桑独坐洞府，指尖捏着那枚白棋，翻来覆去查看。
完善功法也是逐步探究白棋秘密的过程，但以秦桑的修为，短时间内也找不到眉目。
想想自己后面必须做的事请，
炼体，修复太乙星舆、参悟剑阵，都比白棋重要。
对了，还有灵火！
秦桑目光微凝，手指微屈，收起白棋，沉吟片刻，起身走出洞府，径直向传送阵走去，传送到大荒岛时，鲍正南已经带人守在这里。
“秦真君今日便要去妖族吗？”
在旁人面前，鲍正南礼数周全。
走上大荒岛最高处，秦桑环目一扫，岛上人头攒动，军容齐整。
人族想要停战，妖族未必同意，鲍正南这是在召集大军，为秦桑壮行。
这么大的动静是不可能隐藏的，大荒岛人族异动的消息如风般传到妖族。
珞缨岛。
此岛位于大荒岛北部两千里外，数千年前便在凤族治下，岛上有一种名为珞缨的灵树，会结一种朱红果实，是凤族喜食之物。
人族在大荒岛设下传送阵后，珞缨岛因距离太近，很快便被人族修士攻占，岛上的凤族后裔皆被驱逐。
珞缨朱果对人无益，反而有害。
但珞缨树是一种难得的灵木，不久被人族砍伐一空。后来又有修士见此岛灵气较为充盈，在此开辟洞府，彻底霸占下来。
数千年来，妖族组织过不知多少次反攻，也曾夺回珞缨岛，但都因攻不下大荒岛，不了了之。
直至数百年前，人族受到刻骨铭心的教训，才不敢再肆无忌惮，珞缨岛重回凤族掌控，可惜已无珞缨灵树。
凤族派一路大军驻扎此岛，监视人族。大荒岛异动，这里第一时间得知。
凤凰乃灵鸟之王。
依附于凤族的多为妖鸟部族。
如今珞缨岛上密布参天大树，茂密的枝叶间，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巢穴洞府，皆开辟在树冠。
上空常有妖鸟巡视。
妖鸟中的头领很好分辨，大多羽毛艳丽，或者身上某处带有传说中神鸟凤凰的特征，多为凤族嫡系。
不过，即使如九凤王这般天凤后裔，也因凤凰血脉稀薄而显得不伦不类，但妖族特殊在于可以在修炼过程中不断精纯血脉，逐渐蜕变。
此刻。
珞缨岛上不断有妖鸟腾空，一队队妖鸟由头领率领，飞向不同的方向。
岛上一座华美的树屋中。
九凤王化为人形，容貌娇美，和多年前没有变化，但眼神更加凌厉，显然已久经战阵。
她手中拿着一个金色的短角，形状像蛟龙之角，遍布血丝。
短角微微发光，血丝一根根抽离，刺入九凤王光洁无暇的皮肤。
九凤王不觉痛意，微微闭目，旋即便感知到短角中传来喝问。
“人族怎会这时候集结大军，是谁泄漏机密了？”
“还用谁泄漏吗？”另一个声音响起，“人族胆小如鼠，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有什么动作都不奇怪，蛟王也没想过能真正瞒过他们的耳目。无论如何，我们已经筹备这么久，势在必行！”
“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我们大军尚未开拔，人族反应为何这么激烈？”第一人反问。
“撕风王认为人族敢主动反攻不成？”第三人插话。
“我怀疑人族另有图谋！”
“我也有此猜测，”九凤王突然插话，“我已命部下星散各方，监视人族动向，你们也要小心其他方向，莫被表象迷惑。”
九凤王在这些妖王中地位很高，她一出声便引来一阵附和，还有妖王提醒道：“九凤王也要小心，人族若知晓你在此，定会出动高手前来偷袭。”
……
和其他驻扎在大荒岛附近的妖王简短交流后，九凤王收起短角，揉了揉额角，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岛上早有布置，加上她的本命神通，即使人族大修士齐至，她也能随时遁走。
人族这时召集大军，不知有何意图？
沉思间，九凤王推开木门，正想再放出一些余部，忽然感觉身下的巨树狂震，天上一声晴天霹雳！
九凤王大惊，悚然抬头，便见高空一道闪电般的剑光狠狠劈在大阵之上。
凤族和人族传承不同，善于激发部族血气，凝结妖阵，威力不弱于人族的灵阵，但在这一剑之下，整座珞缨岛都在震动。
‘砰砰砰……’
妖鸟如雨般从树冠掉落，一时间羽毛乱飞，都被反震之力震晕过去，肉身稍弱的竟被当场震死！
剑光下，半空闪现出一个血色光罩，此刻裂纹满布。
但直到此时，她还没有看清来敌！
九凤王扭头便要冲回木屋，忽觉眼睛一花，身前凭空多出一道人影。
她玉手化刀，手掌七彩流动，下意识便要出手，同时另一只手从掌心逼出精血，未及施展神通，陡然感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威压降临，僵立当场，满脸惊恐。
不等她回神，周围景色大变。
古树皆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星空，九凤王能够感知到她和外界的联系被星空彻底隔绝，族中在岛上的布置全部失效！
“道友哪里去？”
秦桑光明正大落到九凤王身前。
九凤王开始还没有认出秦桑，只觉得有些眼熟，但七杀殿之行留给她的印象太深了，终于记起秦桑，失声惊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