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踏入绝路
苍星凝霜与长矛高速的碰撞着，但却始终没有真正的触碰，而是单纯借助空中的震爆来进行攻击。
这家伙的长矛上面，同样涂抹着针对‘月海邪神’的特殊物质。
打斗的这段时间，伊寻羽也弄清楚了这种分泌物的来源……这种物质属于人造，是以月海邪神的部分残骸为素材，以邪神细胞所培养出的一种专门以月海邪神为食的邪神种的信息素。
口水，消化液，分解酶之类的东西。
人造邪神缺少信仰之力注定无法长久存在，但哪怕只是存在片刻，也足以收集到其身上的信息素。
正常月海邪神的身体部分在碰到这种信息素后会进入力竭状态任其宰割，而消化液，则能轻松消化月海邪神的皮肤，肌肉，乃至于骨骼。
如果不是苍星凝霜内融入了大量其他邪神的元素，在最开始触碰的时候，就会像是热锅上的巧克力一般融化，而非单纯碎开一道裂缝那么简单。
最让人无奈的是，这家伙月海邪神素材的来源竟然是从水灵家族那里买的，也就是当初波纹背后收走月海邪神素材的那个家族。
想骂人、
用苍星凝霜上的彩带挑开迎面刺来的矛尖，伊寻羽看着下方又一次从胸口拿出试管仰头喝下的赫拉，不自觉皱了皱眉。
察觉到伊寻羽的注视，赫拉仰头微笑着，用双臂夹紧挤了挤，嘴巴开合间做出无声的口型问道：“羡慕吗？你没有哦。”
嘶……伊寻羽皱紧眉，原本有些头绪的思路差点被就此打乱。
深呼吸，平静下来后，伊寻羽一边招架着面前火柴人的攻击，一边思索着赫拉不断喝下命运之力的原因。
或许就像是之前洛德一般，这些本应死去却顽强挣扎下来的家伙们，在被时代抛弃后无论做什么都会受到大量的干扰与影响，基本可以说是事事不顺。
而在此基础上，赫拉为了抵消掉这种负面buff，不断的饮下命运之力来抵消可能的干扰也就算是情理之中。
而另一方面，这家伙应该也在利用喝下的命运之力，反向抵消她身上所拥有的命运之力？
想到这里，伊寻羽又是微微皱眉。这种事情，就算她想到了也没有任何应对方式。
命运，属于她基本不怎么了解的范畴，更没有任何一个能力，能够对命运本身做出主动性的干扰。
除了命运猎杀者这个印记……但赫拉也不是命运之子。就算是，她目前也够不到对方。
面对着没有脸的火柴人久攻不下，伊寻羽微微皱眉，不经意的看了眼自己的右手的食指。
上面的指甲上，有着一道暗金色的线条，看起来就像是用染指甲的毛刷随意画上去的一般。
杀气，似乎在这个星球里面可以照常使用？
就是不知道赫拉有没有针对这项能力的反制措施，但不管如何，总是要试一试的。
想到这里，伊寻羽抬脚将火柴人用力踹出，踢脚甩掉燃烧的靴子，炼成的光芒闪过，又快速的换上了一只新的。
抬手，食指在苍星凝霜之上像是划火柴一般飞快划过，金芒炸开，转瞬有化作了无边无际的灰白……锋刃加持于刃之上，迎着咆哮冲来的火柴人，伊寻羽抡圆手中苍星凝霜用力斩下。
并剑术、
咔、
一条漆黑的胳膊飞出，火焰自内部涌~出，连同上面挂着的小巧盾牌一同烧成了灰烬。
滴答、
一滴红色的血自苍星凝霜之上滴落，本就破损的杖身上也又多出了几道裂痕。
伊寻羽低头看着，侧头看向地面依旧微笑着的赫拉皱眉沉吟道：“原来是您……”
血不是她的，也不是这个火柴人的。这个火柴人本质上只不过是一个木制的木偶，真正的操控者来自于被封印在里面的灵魂。
血，是莫贝拉的。
被用空间能力，藏在了她真实之眼‘看’不到的范围之外。
很久之前，莫贝拉给她发过一条消息，说有人潜入她之前住过的房间，自己出手了却没有晶对方留下来，为此还受了点伤。
关于这件事，莫贝拉说的轻描淡写，伊寻羽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而哪怕她后来抽空也调查过，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而现在，真~相似乎就这么跑到了面前，以一种她不愿意看到的方式。
“斗神卡诺后代的血液，天生便拥有克制杀气，斗气的效果。你身上的杀气来自于与斗斗魔的战斗，也就是源自斗神本身。这也意味着，你的杀气，现在也被‘封印’了哦。”
赫拉从胸口拿出一支试管，晃动着里面鲜红的血液，微笑着说道。
很久之前的那件事，潜入本只是一个幌子。潜入者真正的目的，就是莫贝拉的血液。
莫贝拉的血液，可以克制一切杀气。
“另外，看来我猜的不错。只要本身不带有主观的意念，再用拥有足够信息量的物品包裹，你的真实之眼就无法看破其中隐藏的信息。”
感受着身上杀气的缓缓沉寂，伊寻羽摇了摇头，甩去刃尖上的血滴看向赫拉：“然后呢，你还有什么招式？”
身后，那个漆黑的火柴人在被伊寻羽斩中后便一动不动。在一声轻微的响声中，紫色的火花自内部涌~出，转瞬便将其烧成了灰烬。
“然后？没有然后了。”
赫拉摇摇头，后退半步，自脚下的阴影处突然缓缓浮现出一尊残破的骨架。
“腐兽，巫妖，铁傀儡，血妖军团，焚星之火，彩虹树木偶……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多场战斗，使用了那么多能力。你觉得你还剩下多少体力？你身上的伤势，又带给了你什么样的负担？这些，你心里应该清楚才对。更何况——”
只见赫拉从胸口拿出一把利刃，对准面前残骨架的胸口一刀轻轻划过，骨架轻~颤了一下，空洞眼窝中似乎有泪水划过。
“赫拉之泣，这就是彻底解除你十二试炼烙印的方法，也是不存在于历史记载，从未出现过，我最近才研究出来的新招式。”
伊寻羽眯了眯眼睛，她在看到那具残骸眼中的泪光后，立刻感觉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疲惫……十二试炼印记，不要说激活，就连原本应有的被动效果，也一并陷入了沉睡。
支撑身体的重要被动能力罢工，一时间，伊寻羽只觉得疲惫如潮水般从体内涌~出，身体开始变得不听使唤，眼皮沉重的渴望闭合。
“见鬼。”
强打起精神，伊寻羽看着那具骸骨不由握紧了拳头。
神明是她不了解的领域，但眼下发生了什么却不难猜出。
虽然不知道现在这个赫拉是因为什么而出现，但那具残破的骸骨，无疑就是神后赫拉的本体，一个已经死去的本体。
“虽然你实力的提升速度有些超出我的预料，不过没关系，一切都是时候结束了。”
赫拉将手中利刃收起，看着天空中仰头灌下生命之水的伊寻羽，咧开牙齿笑着说道：“从我听到你的名字开始，我就不曾停下对你的注视。”
“我唤醒沉睡的沙莱，是为了让他用神之眼去感受你的双眼。我派沃夫去追杀你们，是为了看你们能不能‘看到’真正杀死他的方法。我派克反前去狩猎，是为了确认你对于空间领域的掌握。我引导琉都对你进行试探，是为了看你能不能看穿琉都的伪装。我引导洛德去与你相遇，为的则是弄清楚你所具有的命运之力的强度。可惜，后来洛德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提前跑了……我在你离开紫月公国之后，详细的调查你变身模式的强度。我在你和帝临的战斗后，一遍遍的确认你实力的上限——我始终死盯着你所走过的一切道路，你的一切行为都被我反复分析，你的一切都没有离开我的眼睛。”
“而为了针对你的力量体系，无论是莫贝拉的血，还是去玛利亚鞋店盗取你走路习惯的数据，制造人造邪神腐蚀你的武器，寻找古机械帝国的国器……牺牲神恩会，动用剩下的一切众神遗物，甚至是不惜将自己的骸骨拿出来使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伊寻羽，你应该为此而感到骄傲！”
急切的说着这些，赫拉甚至张开双臂对准空中的伊寻羽做出拥抱的姿势，似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其握在手中。
“我只感到了一阵恶心。”伊寻羽虚着眼睛说道。
赫拉所说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恐怖，一时间伊寻羽甚至怀疑对方连自己每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然，还有你的星之力——作为你的主要战斗方式之一，我又怎么可能不对此作出任何准备呢。”
赫拉没有在意伊寻羽的话，只是张开双臂，抬手虚空一握，用力的拽出了上百把武器悬浮于空中。
“黑太阳，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赫拉突然问道。
“……”伊寻羽看着赫拉身后，那无数散发出猎星者气息的武器没有说话。
“你应该知道吧，那个传说中猎星者职业的创造者，神级的猎星人。毕竟那个苍星追猎者印记，就是你在杀死最后的猎星者后才获得的。”
赫拉间伊寻羽没有回话也不见丝毫沮丧，只是继续兴奋的说道：“托你的福，当我找到那家伙的时候，他二话不说的就交易给我大量的猎星武器，除此之外还有焚星之火的提取与操控方式。嗯，现在看来，效果还是蛮不错的。”
猎星者的武器是以星球死去的残骸，配合经过无数折磨死去的绝望星球之灵，两者相互融合打造而成。对于拥有星辰之体的伊寻羽来说，说的夸张点，就像是鼻涕虫和盐之间那般严重的克制关系。
赫拉不需要有太强的战斗能力，她甚至只需要用那些武器划伊寻羽几下，伊寻羽就会感受到堪比往伤口上撒辣椒水一般的痛觉。
“要命啊。”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伊寻羽叹息着说道。
这下，连她都想不到什么好的破局办法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猎人与猎物
“那么，你怎么不动手？”
伊寻羽和赫拉对视着，僵持片刻，耸了耸肩问道。
“因为我在等，等这颗星球彻底被焚星之火覆盖。等到那个时候再出手，我可以省去不少力气。”
赫拉站在原地，语气悠闲的说道。
那时候，伊寻羽既要防御周围的火焰，又要将大量精力用于留意赫拉的攻击，在如此大的精力消耗下，用不了多久就会精力枯竭。
掀起土浪将火焰拒之门外的办法，也只能拖延片刻罢了。
“这样啊……”
伊寻羽点了点头，突然抬手打了个响指。
啪、
地面，突然海浪一般的翻涌，无数翠绿藤蔓顶着周围的火焰生长而出，自顶端开出花~苞绽放，露出里面无数转动的眼睛。
幻翼星莲只坚持了一瞬便被无数火焰缠绕而上，藤蔓与叶片化为灰烬，眼珠则有的啪的一声炸开，有的在干瘪中渐渐失去水分。
但一瞬，也足够伊寻羽使用真实之眼，去近距离的好好的观察一下赫拉。
在她走过的地方，都撒了很多星莲的种子，虽然在这个没多少养分，就连光照都相当微弱的星球想要生长有些艰难，但算上生物的那一步部分，总算也能勉强生长出一些。
可惜，在这里也只能用这么一次。
“咳，你身上的破烂还真不少啊。”
伊寻羽揉了揉眼睛，擦掉眼角处流出的血迹说道。
一瞬间，她在赫拉的身上看到了大量信息纠缠的痕迹，那些痕迹堪比大当量的记忆炸弹。如果普通人，会在接收到这些信息的瞬间，脑袋就会像是西瓜一样啪的炸开。
大量的，带有神性气息的……古董。这些堪比牛津词典厚度的信息量，简直是真实之眼的克星。
但总算，也不是没有收获。
“竟然用媒介也能使用？”赫拉则陷入了某种疑惑之中，没有理会伊寻羽的话语。
“赫拉，原来你本人，实际上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啊。”伊寻羽眯着眼睛，从牙缝中说道。
这就是复活和摆脱过去的代价，可惜她没有早些发现。
“那又如何？”
抬起头，赫拉看着伊寻羽轻笑着摇了摇头：“是，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捏碎我的喉咙，掏出我的心脏，搅碎我的大脑，无论是哪种方式，都能轻易的将我杀死。但这又如何呢，现在的你，又能做的了什么？”
无数魔眼自赫拉的身后浮现，眨动着望向伊寻羽。
但现在的伊寻羽清楚那并非赫拉本身的能力，而是借助某种炼物术，将这些魔眼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换而言之，赫拉只具有魔眼对应的超凡能力，本身却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连破限都没有破限，长跑一千米就会累趴……大概就是类似的情况。
“谁知道呢，但至少知道这件事，能让我感到些许欣慰吧。”
虽说，自己已经有些脱力，超凡之力也所剩无几。
伊寻羽摇了摇头跑去心中杂念，深吸一口气，领域内用于承装生命之水的小瓶全部炸开，化作纯粹的生命气息导入体内。
周身，紫色的火焰再一次燃起。
月坠、
以安妮模式为基础延伸出来的力量体系，相比于星辰体系，其实这一招更接近于灭星者，毕竟是诞生于绝望中的能力。
并剑术·灭、
伊寻羽并不担心赫拉有针对这一招的办法，因为她可以肯定，这一招没有弱点。
陨石燃烧着紫色的火焰，燃烧着空间一路砸出漆黑的轨迹，直直的轰向赫拉。
伊寻羽准备试一试……试试这一招的威力能不能将赫拉震死。当然，就算不行，她也可以以此为契机拉近与赫拉的距离，然后近距离再来一下并剑术。
赫拉面露愕然之色，但很快就换成了笑脸：“呵，很遗憾，这也在我的预料之内。”
赫拉身后，几颗魔眼眨动着破碎，化作一个巨大的保护罩将她保护在内。
一件件珍贵的道具飞出，炸碎成无数光点，融入赫拉的脚下，无色无形的虚影渐渐变得清晰，化作一只大手直直的迎向那从天坠落的陨石。
乌拉诺斯之吐息、
之前就是这东西，拦下了伊寻羽雷神咆哮的攻击。
见此，伊寻羽眯了眯眼睛，手上动作又向前倾了几分。
难以言喻的色彩在陨石尖端凝聚，闪烁着与巨手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撞击。
风压席卷，周围的环境骤然变成了真空，纯粹力量的冲击波四散席卷，庞大的压力下，就连焚星之火都被强行压灭。
星球颤抖着，碎开无数缝隙，又在无形力量的积压中被强行固定维持原状。
烟尘之中，伊寻羽向前踉跄一步但又很快站稳，手中苍星凝霜在失去了晨钟之石的保护后，刃锋处裂痕蔓延扩大，如今已经碎成了无数小片散落不知何处。
握在手中的，只剩下半截杖身。
“呼……”
从嘴中吐出一口热气，伊寻羽踏地前冲，在烟尘中很快的锁定了赫拉的位置，眼中闪动着蓝芒，迈步走向对方。
“呵，终于抓~住你了。”
赫拉面色平静的看向冲来的伊寻羽，微微摇头纠正道：“不，是我抓~住你了。”
噗、
利刃入体的声音中，伊寻羽的动作一下子僵硬下来，但却咬了咬牙，没有低头看，只是睁着冰蓝的眼睛，将手中苍星凝霜前指刺向赫拉。
“史诗……”
全身传奇印记亮起，光芒微弱，彼此间艰难的融合着，散发出传奇之上的色彩。
伊寻羽没有借此机会突破史诗，而是将这股力量，尽数导入手中剩下的半截杖身。
啪、
赫拉身后魔眼像是放鞭炮一般不断破碎，化作无形护盾拦在赫拉的面前。
短暂的静止苍星凝霜断口处发出一声哀鸣，带着伊寻羽全身的力量刺破护盾，接着刺入赫拉的体内，洞穿而出。
赫拉低头看了看，缓缓抬手握紧苍星凝霜，用另一只手擦掉嘴角溢出鲜血，接着抬手摸向伊寻羽的脸颊，在上面添上一抹鲜红的痕迹。
“漂亮的一击，果断的判断。但很遗憾，我的心脏不在这里。看来之前的战斗确实让你疲惫不堪，甚至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出现了些许失误。”
刺偏了……
不需要回头，伊寻羽也能感受到胸口一把弯曲的利刃从后背刺穿了她的胸膛，猎星者的武器仿若剧毒，漆黑的能量在体内蔓延，血液的循环变得迟缓，伤口也越加的难以愈合。
身后，那个死去的神后赫拉的骨架，手中捧着一条粉~白色的布缠在武器的把手之上，佝偻而立，不成~人形。
“嗯，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了，这块布是我弄到的缪斯的内~裤。来自于友人的气息，确实是让你的身体本能的放松警惕了呢。不然的话，说不定这一下想刺中你还真没那么容易。”赫拉捧着伊寻羽的脸，若有所思说道。
见鬼，缪斯你这家伙怎么会让别人弄到这种东西……
这是伊寻羽的最后的念头，带着如此残念的想法，伊寻羽只觉得眼前一黑，疲惫的大脑终于支撑不住，进入了断线的状态。
……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寂
滴答、
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伊寻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接着带着几分茫然醒来。
头顶，是由银色墙壁所打造而成的天花板，紧密的排布着看不到缝隙。荧白色的小灯铺缀在每一个角落，将周围的空间照得看不见一丝影子。
伊寻羽尝试着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都被紧紧的束缚在一张坚固的铁板床~上。
锁扣……被用铁水灌死了吗。
反手摸了摸，伊寻羽不由皱起了眉。
真实领域正常展开，感知能力渐渐恢复，虽然看不清房间全貌，但却足以窥看现在所在的一角。
一个全金属制成，什么都没有的无缝隙空房间。
身上的灭星武器依旧插在那里，除此之外还多出了数十根秘银与木料混在一起所制作而成的染血长钉，贯穿了她的身体钉在床板之上。
不灭魔躯的能力被彻底封锁……如果不是这些钉子，伊寻羽本不应该昏迷这么长时间。
身上密密麻麻缠绕着铁索与皮筋，以皮筋的蹦死程度，就算是缩骨功都无法挣脱。
身上的超凡能力此时全都陷入了沉寂，此时的伊寻羽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虚弱。
滴答、
又是一声滴水声，伊寻羽下意识想要拧动头部，却发现自己的头部也有着大量的束缚。就连头发，都被牢牢的固定着。
身后的手腕上，动脉被两个漏斗状的灭星武器刺穿……剧痛中，血液不断流出，接着被一团温度内敛的火苗无声焚烧。
“呼…”
感受着体内传来的匮乏感，伊寻羽张口深吸一口气，却发现就连这里的氧气都是如此稀薄。
头晕，浑身无力，手脚冰凉，意识模糊。贫血带来的副作用让伊寻羽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弱，如果不是身上插着灭星武器的位置不断传来剧痛，她或许已经又一次昏迷了过去。
抛开无数曾经习以为常的超凡之力，她现在所能依靠的也只有名为‘坚持下去’的意志。
总不能就这么等死下去……
这样想着，伊寻羽一次又一次的进行着深呼吸，将房间内为数不多的氧气纳入身体，接着用冥想的方式，缓慢引导体内血液流动，尽可能尝试着避开手腕处的伤口。
在没有超凡之力的情况下，原本平常无比的事也消耗了伊寻羽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虽然手腕处还是有血不住滴下，但至少滴落的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
这样，应该又能多坚持一段时间了吧。
舔~了舔干裂发凉的嘴唇，伊寻羽感受着插在手腕处的武器，尝试着握拳。
带着倒刺的武器在手腕的肉内搅动着，让伊寻羽忍不住咬紧了牙，接着瞪大了眼睛强行合拢五指。
现在她所躺的床是由顽铁制作而成，一种顽固不化且以坚固闻名的金属。但这东西的本质毕竟是一块铁板，如果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未尝不能将其拧弯。
“这可真是……嘶。”
伊寻羽只来得及轻声感慨了一句，接着就因为疼痛不得不又一次咬紧了牙。
没剩多少力气的双手握紧，伊寻羽尝试着绷紧身体，接着缓缓的开始蜷缩……在身上束缚的作用下，即使是细微的移动都相当之艰难。
漫长的尝试后，伊寻羽又一次被牛皮筋的反作用力弹回，床边依旧笔直，让她恨不得用牙去把那些牛皮筋啃断。
一番折腾下来，伊寻羽不但没有找到脱困的办法，反而因为剧烈运动而让本就不堪的身体又一次开始大出~血。
“我劝你还是安静点比较好，不然再折腾下去，你就要把自己折腾死了。”
在伊寻羽看不到的位置，仿佛电子门一开一合的声音，赫拉的声音随之响起……在一个伊寻羽无法触及的位置。
见鬼，伊寻羽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
“听你这么一说，我的身后不会是一个全透明的玻璃电子门吧？”虽然看不见赫拉，但伊寻羽还是如此问道。
“是的。”
出乎意料的，回答者的并非赫拉。
“卡撒？”
伊寻羽诧异的想要扭头向身后看去，但却因为过于用力而让脖子发出了咔嚓的脆响，险些原地脱臼。
这一次，她是真的惊讶了。
赫拉没有让伊寻羽陷入惊讶太久，反而是走到伊寻羽面前，顺便将手中的笼子放在伊寻羽的视线之内。
用惨白神骸打磨而成的笼子，上面绘满密密麻麻蚂蚁大小的封印性咒文。
里面装的，正是卡撒。
“早啊。”卡撒有些尴尬的和伊寻羽打着招呼。
“你竟然会被抓？”伊寻羽皱眉问道：“还是说……”
“这家伙应该就是你契约魔神在人间的化形体吧，确实挺难捉的。”
赫拉打断了伊寻羽的话语，语气中带着一点烦躁的意味。
“直接凝聚空气中碳元素构建身体，这还真是个相当麻烦的能力。即使是在同位素标记下，借助大预言术的锁定，也花费了我不少时间。还好这家伙不能离你太远，否则的话，说不定我就只能放弃了。”
“补充几点，你现在还是身处在这颗星球之上，身处地心深处的宫殿式建筑。我溜了她大概五个小时，可惜你一直没有逃脱。”
卡撒有气无力的叹息道：“你这边，太慢了啊。”
伊寻羽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叹了口气：“……我身上的束缚比想象的要牢固。”
“在谋划真实之眼的时候，我就是以将你们两个全部捉住为目标进行的谋划。又怎么可能给你逃脱的机会。”
听着两者间的对话，赫拉摇摇头，脱下~身上满是灰尘且染血的袍子，从身侧衣架上取下一件白大褂缓缓穿在身上。
在这个过程中，伊寻羽能清晰的‘看’到缠在对方胸口处的绷带，还有绷带之下，没有任何愈合迹象的碗粗孔洞。
“明明身上一点超凡力量都没有，却能在这种伤势下面不改色，你还真是个怪物。”
“彼此彼此。”
赫拉随意回道：“你身上的肉都已经因为你的挣扎而搅烂了，那么严重的伤，你不也是一声都没吭。”
“呵……那么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别着急，至少在剩下的时间里，好好的享受剩下的生命。毕竟，活着可是很宝贵的东西。”
赫拉摇摇头，看着伊寻羽脸上的不以为意说道：“当然，你也不用怕我会给你用刑。我和你之间没有深仇大恨，我的目的也只是真实之眼。更何况，折磨人本身也是一件非常浪费时间的事情。”
“所以？”
“所以，有什么遗言吗？”
说话间，赫拉从身旁推过一辆小车，一边摆~弄着上面的东西一边问道。
手术刀，钳子，镊子，扩眼器，小铲子……都是些相当不妙的东西。
再一次握拳，伊寻羽感受着体内传来的空虚感，没有理会赫拉的问题，只是微微苦笑看向关在笼子中的卡撒：“那个笼子，真的把你关住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的。”卡撒抬起爪子敲了敲笼子，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还真是……相当不妙啊。”
伊寻羽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你终于肯放弃了？”闻言，赫拉缓缓转身。却发现伊寻羽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开，被束缚的头发不知何时从束带中滑出，仿若群蛇般疯狂舞动着。
“舍我躯壳，吟旧日之荣光。血肉为祭，连通无欲之神梯。扭曲之心，忘形骸之所在，升华吧，飞腾吧，落下吧……”
随着伊寻羽开始念诵亵渎之语，空气中骤然充满了潮~湿的水汽，伴随着海水的咸腥，金属墙壁仿若风化一般不断的腐朽着，表面飞快爬满斑驳锈迹。
单调仿若噪音般的啼叫声自无形中响起，无数无形之物开始充斥着这片空间，仿佛在环绕一颗巨茧，等待着一位新生儿的降临。
伊寻羽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飘出了身体一般，升腾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周围的光线渐渐远去，在黑暗中显露出宇宙星空的轮廓……
这是她最后的，很难说是底牌的底牌。
长时间受旧日之力侵染，甚至从那些不可描述之物处得到了名为‘旧日’的印记。伊寻羽本人，其实早就拥有了部分不可名状的属性。
就像是曾经和卡撒聊天时所说，她在很早的时候，就拥有了一次选择的机会。
舍弃人之躯，将自身转化为不可名状之物的机会。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饮鸿止渴。但眼下，伊寻羽只能想到这么一个破局的办法。
“还是头发太短了啊…不然应该会有别的办法的。”
这样想着，伊寻羽又一次微微叹息，接着任由自己的意识变得模糊，去彻底的融入越来越近的无尽星空。遥远处，似乎有某个巨大的身影缓缓靠近，准备迎接完成转化后的自己——
噗呲！
钝物入体的声音，伴随着快速扩散的疼痛感将伊寻羽从黑暗中拉起。
“啊……”
伊寻羽忍不住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眼睛睁开，发现自己的意识又一次回到了身体。
真实领域的笼罩范围内是一片风化般的惨状，建筑表面爬满墨绿色的藻类，地面不知从何处渗出了大量的海水，甚至还有不少小鱼小虾，贝壳之类的生物在薄沙黑水之上游动。
“你还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
赫拉松开手中漆黑的木板碎片，任由其钉在伊寻羽体内，接着抬手恶狠狠的扯掉从脸颊上长出的章鱼触须，接着扶着墙壁又一次干呕起来。
“但很遗憾，为了防止你用旧日之力，我身上一直随手带着大量的千年船木。”用力擦了擦嘴角，赫拉死盯着伊寻羽说道。
“呵呵，那还真是可惜。”
伊寻羽低头看了看，发现身上大部分束缚都随着旧日之力的侵蚀而腐朽，只剩下一条神器级别的锁链还有身下由一整块顽铁打造而成的床板。
活动的空隙变大了很多，可惜剩下的一条锁链，依旧不是她所能挣脱开的。现在的她，依旧无比虚弱。
这下，她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另一旁，赫拉拿起满是锈迹的扩眼器，刚刚用力，就将其捏成了一滩锈渣。
“你会后悔把这东西弄坏的，有了这个，至少你能少受些痛苦。但现在，我只能用更加野蛮的方式了……反正，真实之眼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损坏。”
转过头，赫拉眼中满是血丝的看着发出嗤笑的伊寻羽，猛然伸出双手，用力撕下伊寻羽的眼皮，手指狠狠抓下。
噗呲、
仿若野兽的动作中，两颗眼球被粗暴的抠出，只留下一片狼藉。
眼前是一片漆黑，已经习惯很久的真实领域，也彻底的离开了自己……现在，真是个前所未见的视角。
疼痛中，伊寻羽突然平静了下来。
感受着自己的呼吸渐渐微弱，虽然不想承认，但伊寻羽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真正的走到了极限。
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明明，明明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
松开紧~咬出~血的牙，伊寻羽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无力摇头发出微弱的声音：“抱歉了啊……再见。”
卡撒沉默的看着伊寻羽的呼吸与心跳声缓缓消失，接着侧头看向缓缓走进的赫拉。
“确实会再见，因为你很快就会下去陪她。”
低头又呕了口血，赫拉看着卡撒露出野兽般的冷笑：“你们之间是存在生命链接的吧，只要你活着，伊寻羽就永远不会真正的死亡。真实之眼，也就永远不会变成无主的状态。”
“我有一个问题。”
看着面目狰狞的赫拉，卡撒突然问道：“是谁告诉的你真实之眼的消息？你又是如何，从当年的众神黄昏中逃脱？”
“呵，谁知道呢。”
赫拉没有做出回答，只是抬起手中的利刃，狠狠刺入卡撒的体内。
“于无数次神战中饱饮神明之血的匕首，曾成功刺杀百首魔神的弑神之刃。不管你是哪位神魔，以降临体的状态被这把武器刺中，也断无活下去的可能。”
“这个吗……”
卡撒低头看了看刺入身体的闪电形匕首，看着刺入处的身躯不断如陶土般蔓延出裂痕，接着又一次抬头看向面目狰狞的赫拉。
“或许吧。”
摇摇头，卡撒的身体化作石像凝固，接着骤然炸碎，只在笼子中留下一簇灰色的石灰。
黑暗的空间中，赫拉又一次抬手看向握在手中的两颗眼球，嘴角止不住上扬，但又很快收起脸上狂喜的表情，低头匆匆向外跑去。
黑暗中，伊寻羽的心脏处亮起一缕蓝金色的光，苍白新星感应到主体的死亡，在20秒的倒计时后，进入了自毁状态。
神罚之石被彻底激活，里面满溢的能量撕裂空间咆哮冲出，自星球内核处亮起，骤然点亮了整个星球，强烈的光刺破无数光年的距离，即使是遥远处也清晰可见……
许久，只剩下无数尘埃在宇宙间缓缓散去。
夜皇篇，完。
ps：在这里，我觉得有必要进行一些和正文内容无关但又必须说，否则会影响阅读体验的题外话。
首先，夜皇篇不是完结篇，故事在这里也没有结束，更没有受到什么因素影响不得不腰斩。也就是说，一切正常。
这段大约十章左右的剧情，是在很早很早便已经存在，很多地方的伏笔也都早早埋下，按照事物逻辑的发展顺序，这也是一种必然。但在写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段剧情不管放在哪里，都会变得相当之突兀，甚至是让人有一种愕然的感觉。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当年看喰种，我看到主角被反派抓走，本来寻思着反正是主角估计马上就会被人救回去而淡定的喝了口茶，结果没想到接下来就是长达数集的密室折磨场景……即使是现在，这种愕然感也依旧存在。
可以的话，我不想这么做。但很遗憾，故事是要按照逻辑走的，很多结果其实都早已成为了一种必然。持笔者，有时候并不如想象的可以对作品随心所欲。说实话，在写这段剧情的时候，在下是真的把自己难受到了，甚至在落笔处犹豫良久。而在这段写完的时候，本人在此可以说是松了一口气，有一种筋疲力尽的感觉……说这些，不是请求谅解突然递刀片这一事实，而是请求理解如此写的原因。
咳，然后是下一卷的名字，无光长夜。
orz、
……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星月隐耀
这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呼啸的寒风卷起漫天飞雪，洁白中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漆黑的街道上，早已冻死了不知多少人，更不知有多少人，正在寒冷中渐渐失去体温。
一团黑烟在小巷内浮现，缓慢蠕动良久，才缓缓的构成一只黑猫的形体。
站在冰冷的地上，卡撒低头看了看身上仿佛陶瓷一般开裂的痕迹，仰头看向天空。
“我这样做算不算是出手呢？应该不算吧，毕竟我什么都没做。不，其实却是是做了点，但却是在现有身份允许范围之内，所以不能算是违规。”
仿佛精神分裂般的自语良久，卡撒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反正所谓的违不违规，也都是我自己说的算。”
干呕声，咳嗽声，只见黑猫低伏在地，从喉咙中发出仿佛无敌空洞回响般的声音，将一团黑紫色的光团缓缓吐出。
光团落地化作火焰无物自燃，接着又宛如花朵层层绽放，露出里面苍白的躯体。
许久的寂静后，蜷缩着的身体缓缓打开，睁开的眼中带着迷离的色彩，发出低低的呢喃之声：“还不是时候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随着大脑开始思考，伊寻羽的眼睛缓缓聚焦，眼底的废墟虚影向内塌缩，最终化作普通的紫色瞳孔。
“清醒了？”卡撒问道。
“卡撒吗……”
僵硬的转头，伊寻羽看着卡撒片刻，眼中若有所思。
“或许我已经死了，现在活下去的，只是安妮模式下的另一个我。”
在她最后的记忆中，是自身灵魂感受到了某种拖拽般的吸力。但又因为身上钉着能封印灵魂的钉子，所以始终无法脱离……最后，仅剩下一点意识的伊寻羽选择将自己的灵魂撕下一部分，然后顺应着那股吸力扔了出去。
之后似乎还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的她却根本记不清，甚至无从回忆。
被扔出去的那部分，就是伊寻羽那已经有独立趋势的安妮模式。也只有这部分，才能在本体被封印的情况下从中脱离。
也就是说，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或许并非伊寻羽，而是某个没有名字的‘安妮模式’？
伊寻羽，此时陷入了对自我认知的误区。
“有什么区别吗？”卡撒皱眉问道。
“我不知道。你觉得呢，我还是那个伊寻羽吗？”伊寻羽沉默片刻问道。
“记忆相同，本源相同，思考方式相同。对我来说，你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是吗，既然你说是，那就是吧。”
思索片刻，伊寻羽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放弃了这个令自己头疼的思考。
或许比起哲学，自己应该考虑一下更加现实的东西。
“这是哪里？”
“艾德拉大陆，具体~位置不知道，我是两点之间走直线直接过来的。”卡撒回答道。
“是吗，陌生的建筑形式，应该是我不曾来过。那么，”
“比起我是谁，我在哪这两个问题。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一些更加实际的问题。”
卡撒打断了伊寻羽的问题，很直接的说道：“你现在只是灵魂体，而且是相当脆弱的灵魂体。如果不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身体，那么你离消散也就不远了。”
“灵魂体吗……也难怪我现在感觉不到周围的寒冷。”
伊寻羽恍然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随意向身侧按去，不出意料的，手掌直接没过了墙壁，仿佛完全位于两个不同的次元一般。
而随着伊寻羽的这个动作，她的身体似乎又变淡了一点。
“就连思考的速度都变慢了，这还真是迟钝。”
抬手敲了敲额头，伊寻羽缓慢的站起身，一点点的活动着僵硬的灵魂，终于找到了仿佛气球漏气一般的感觉。
当气漏完，自己也就会真的死去。
“呦，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巷子外，一个粗犷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也听到了，里面应该有人，还是个女的。”另一个，是有些尖细的声音。
“去看看，大冬天的，说不定还能找点乐子。”这次是一个听起来有些憨的声音。
三个人吗……
伊寻羽缓缓看向巷子外的入口，发现三个身穿黑袍的身影正向这边看来。
打量着伊寻羽，为首的人忍不住吹了个口哨，接着用粗犷的声音说道：“竟然什么都没穿，不过冻的皮肤那么白，估计离死也不远了吧。”
“至少还活着不是，估计衣服是被谁抢走了吧。”尖细的声音说道。
“要不趁着没死先带回去养着？毕竟新鲜的才好吃。”憨憨的声音。
“你蠢啊！”尖细的声音一巴掌打在另一个头上，训斥道：“咱们的食物本就没剩多少，哪还有剩下的去再养一个。更何况，这么冷的天，就算是死了又能有多不新鲜？”
“也是啊…”憨憨挠了挠头。
“不过看来我们来的时候不错，嘿嘿……”为首的人开始傻笑。
见此，伊寻羽站在原地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思索，又似乎是在发呆，最终缓缓点了点头：“确实，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嗯？”
还未等三人反应过来，便看到了他们生命中的最后一幕。
本以为不过是冬储粮的纤细少女，突然在身上燃起了紫黑色的火焰，火焰化作三张脸谱，转瞬便穿过了他们的身躯。
随着三具带火的身体倒地，小巷寂静了片刻，突然响起了咀嚼之声。
咀嚼血肉的声音，吮~吸血液的声音，啃食骨骼的声音，吞咽的声音……伊寻羽静静的站在原地，双眼瞳孔散开又一次化作倒映的废墟，沉默的看着地上的血肉流向自己，覆盖自己所站的位置，接着向上蔓延，软泥般勾勒出人形的轮廓。
人体是一个相当复杂的结构，骨骼的结构分布，血管的分部，肌肉纤维的排列，血液的循环，内脏的固定……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又一次拥有了身躯的伊寻羽抬手握紧又放开，静静体会着又一次拥有身躯，能够感受到外界温度，以及呼吸的感觉。
或许有些事，注定是只有死过一次才能理解的。而这种体验，即使是沉沦果实也无法真正意义上的代替。
这样想着，伊寻羽抬起手闻了闻，接着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果然啊……真臭。”
生存的问题终于暂时不用担心、
这样想着，伊寻羽抬手摸了摸冰冷的胳膊，迈步拾起散落在地上的三件残破的黑袍打量片刻。
紫火是热火，虽然现在不是很热，但寻常火焰的温度还是有的。所以，在三人死亡后，黑袍依旧维持着一种不是很热，但却比周围的温度稍微高上那么一点点的程度。
而这点零星的热度，或许在不久后也会被寒风吹走。
沉默中，伊寻羽缓缓将地上的三件黑袍拾起，一件不剩的披在自己的身上。
灵魂体感受不到温度，但却会缓慢消散。血肉之躯脆弱无比，但却可以用来保护脆弱的灵魂。相比之下，些许寒冷根本不算什么。
刚得到的身体，她还不想被就这么冻死。
至少现在不行。
低头打量着铺满雪花的破损地砖，伊寻羽沉默片刻还是放弃了直接坐在上面的想法，赤脚踩在地下的雪花之上，缓缓走出小巷。
至少，先找一间可以挡风的屋子。
“卡撒啊。”
“嗯？”
“你说其他人，现在都在做什么？”背靠小巷，仰头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伊寻羽低声问道。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余烬残温
在存在超凡的世界，很多虚无缥缈的联系也会变得让拥有实感。每一个信息源之间都是在相互纠缠着，当其中一个改变，其他节点也会随之受到影响。
也就是指，连锁反应。
……
永夜皇城，休息室、
一天的忙碌又一次结束，被叫过来当壮丁的常芳领众人正围坐在火炉旁懒散的烤着新鲜的红薯，讨论着一天所发生的事情。
突然间，围坐在火炉旁的讨论室突兀止住，众人不约而同捂住胸口，彼此愕然相望。一时间，休息室内只剩下火炉中木炭噼里啪啦的声音。
“你们……也感觉到了？”琳娜皱起眉，语气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道。
“等等。”
丹尼尔抬手止住其他正要说话的人，匆匆从椅子上站起，蹲在地面上用手指飞快的绘制出一个扭曲的符号，接着食指轻轻一点。
绿色的光自法阵中亮起，两瓣嫩芽挤开地砖的缝隙从中钻出。
丹尼尔低头看着那嫩芽片刻，抬起头看着表情不一的众人说道：“虽然很微弱，但大人的象征符文还能正常使用。”
“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刚刚的心悸感你们应该都感受到了吧。”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奇布雷就反手泼了一盆凉水。
“更糟的是，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可能并不仅限于我们。”
米茨瓦开口，抬头看向议事厅的方向：“虽然这么说有些强人所难，但各位，现在并没时间给我们迷茫。在恐慌出现之前，我们必须立刻将一切都压下去，维持出一切正常的样子。哪怕，为的并不是我们。”
同样从常芳领返回的苔蚁站起身，迈步向外走去：“我去检查伊狮的情况。”
“必要的时候，可以将他再杀一次。”丹尼尔在苔蚁的身后叮嘱道：“不用担心后果，我负责善后。”
“好。”
“和大人有血缘关系的还有谁？”玉珠子沉默着看着众人各自给自己分配好任务，突然出声问道。
“在皇城内的只有伊狮。剩下两个离这里很远，我们暂时没时间去理会。还有就是大人的姐姐伊莲娜……目前正在艾德拉大陆之外，无法联系上。而按照大人曾经的说法……”琳娜张了张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就等她回来再说。”
玉珠子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起身说道：“各位，在大人回来之前，我们要将一切维持原样。”
一定会回来的，玉珠子在心中默默说道。
随着玉珠子向外走去，休息室内只剩下了丹尼尔和米茨瓦两人。
“其实刚刚，你没必要说最后一句话的。”丹尼尔收回视线，看向米茨瓦说道。
“不，你也知道，比起所谓一致的目标，我更倾向于直白的提醒。”米茨瓦微微摇头说道。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维持原状意味着狼狈的防守，而防守则意味着只能抵挡。只靠我们几个人，是没办法顾全所有事的。”
米茨瓦沉默片刻后说道：“以现在的情况，像是之前一样应付光明帝国的渗透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所以，丹尼尔，发动一部分你留在光明帝国的那些暗手吧。只有让对方混乱自顾不暇，我们才能有喘息的机会。”
“可以。”
“悲伤会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接下来，其他人你也要盯紧一些。”
“我知道。”
永夜皇城伊狮的寝宫，原本不断重复运动的伊狮突然停下~身前的动作，沉默着抬头向上望去，眼中迷茫片刻，接着又一次变得失神，低头继续着没有尽头的劳作。
难以察觉的微风中，苔蚁面无表情低头注视着伊狮，手指无意识的刮动着身下的石柱，刻出道道划痕。
不是不悲伤，而是比起悲伤，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
星语森林，无数高塔林立，笔直的，仿佛能够直通天际一般。
通天塔内，翠星坐在梳妆台前，心不在焉的摆~弄着面前的各类化妆品，抬起头，平静的看着自己翠绿色的头发渐渐褪色，最终变成一片灰白。
“唉……”轻轻的叹息声。
吱呀、
推门声中，曾和伊寻羽有过短暂接触的尤妮，也就是翠星的老师推门而入，脚步无声走到翠星的身后，在镜中与翠星相互对视。
抬手，轻轻捧起一缕灰白的头发，感受着那干涩的手~感，还有那随之脱落的发丝，尤妮放下手，轻声问道：“值得吗？”
“不值，但有些事，并不能单纯的以价值而论，不是吗？”翠星从桌子拿起粉扑，向镜子上拍了拍，遮去自己苍白的脸色后回答道。
“明明一点把握都没有的事情，结果还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尤妮说道。
“是啊，确实挺狼狈的。”说话的时候，翠星正在往镜子上自己的位置涂抹浅红色的口红。
“所以，当初要是让我动手，不就没有现在这种事了？”
尤妮看着镜中翠星，看着因为角度问题，所以涂抹的化妆品和脸毫不对称，看起来其实是显得有些滑稽的。对于这一点，尤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
翠星放下手中的描眉笔，详端着镜中自己后挑眉看向自己的老师。
“不管是谁动手，对我和她来说，都说不上是什么好事。不要说补偿，任何补偿，都难以弥补你这样做所造成的伤害。”
“但现在的情况，同样无法说得上是好。”
“确实，但这毕竟属于未知的变数。在其发生之前，没人知道这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发生。”
翠星轻点着桌面，若有所指说道：“而且老师，作为一个智者，你也应该明白我们在作为占星师之前，同时也是以‘预言家’的身份存在。而作为预言家的准则，就是可以隐晦的透露，却决不能参与其中。”
“否则便会自身难保，受到来自于命运的反噬——我知道，这还是我当初交给你的内容。但现在，比起只是‘想要’出手的我，你似乎已经真正的触犯了禁忌。”
“只是触犯了一点点啦，而且代价你不也看到了吗。”
翠星毫不在意的看着自己身后灰白的头发，语气轻描淡写一般。
只是轻轻的拨动了一下命运，体内的生命力就近乎干涸，连同生机都变得十分微弱。之所以现在不起身，也纯粹是因为现在的翠星连起身站起都无法做到。
“还好我是长寿种，不然估计还真扛不住这一下。”说话的时候，翠星忍不住低声干咳了几声。
“你还剩多少生命力？”
“大概还能活一两天的程度？”
翠星想了想，接着不在意的摇摇头：“不过也没那么夸张，毕竟有生命之水，多喝点也就补回来了。”
“但你现在，似乎连喝下生命之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尤妮思索着问道。
“这不是等老师你来喂我吗。”翠星笑着说道。
“……”
尤妮沉默片刻，从空间装置内拿出一支试管，打开瓶盖，指甲轻轻一挑，引导着水流缓缓流入翠星的口中。
“呼……活过来了。”
仿佛干涸的大地被水滋润，翠星体内的生机又一次渐渐复苏。只是灰白的头发依旧，被近乎抽空的本源，也无法如此轻易的补足。
“你到底做了什么？”
看着面前明明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翠星，尤妮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作为老师的尊严。
“原来老师你也没发现啊…看来我这次做的还是挺成功的。”
翠星轻轻一笑，有些得意的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按照星象，如果星主的陨落，其所对应的星辰也会随之脱离轨道进入自毁状态。对吗？”
“难道……”
“对，我把即将脱轨的苍白之星又给拉回去了。也就是将即将发生的事实扭曲成了尚未发生的状态。”
“难怪，但你这样，又能维持多长的时间？”尤妮恍然点了点头，接着又皱眉问道。
“不知道，看天意吧。”
翠星摊手，在看到尤妮脸上的诧异后不由笑了起来：“拜托，我可从来没说做这件事有百分百的把握。”
“那你现在后悔吗？”
“我只知道，如果我现在不这么做，日后后悔的人一定是我。”
看着镜中翠星的眼睛，尤妮沉默下来，微微摇头后转身离开。
翠星看着房门又一次关上，有些疲惫的捂嘴打了个哈欠：“老师啊老师，不管你信不信。我这次，可也是为了你好。”
“那对眼睛，除了她，可是谁碰谁死。”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寂夜无声
这是一个没有门的房间，寒风不断呼啸灌入，在门口积起了厚厚的雪花。
但总算，也是一个可以勉强挡风的地方。
伊寻羽抱膝坐在墙角，静静的看着不断吹进的雪花发呆。
残破的地砖和外面几乎一样冰冷，即使用袍子垫上好几层都难以隔绝那刺骨的温度。
她已经在这里走了很久，房屋不是没有，只是全都破旧无比……塌了一个角的，失去房顶的，满是孔洞的，只剩下一面墙的。
一路走来，这已经她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房间。
至于生火，一路走来的房间不要说家具，就连门板都一个不剩的失去了踪迹。床板，木柜什么的，更是一种奢望。
没有燃料，火自然也就无法升起，只能继续这么冻着。
其实还有一些有火光传出的建筑，可惜里面有超凡者的气息。以伊寻羽目前的情况，虽然还能动用些许安妮模式的紫火，但那终究是无源之水，用一点少一点，不能随意挥霍。
而且，就算打，也大概率是打不过的。
脚板处麻麻痒痒的感觉让伊寻羽回过神，低头看了看，才恍然明白因为体温的作用，被冻伤的脚正渐渐恢复直觉。
这种仿佛肉里面有无数虫子钻来钻去的感觉，很难受。
“这种程度的低温，明明之前我的体温都能比这个低。”
低声叹了口气，伊寻羽伸手按了按脚掌，却也没去抓挠。
冻伤后的伤口不能轻动，否则抓两下很容易连着肉一起抓下去，这些事，她还是知道的。
至于痛感，倒是没怎么在意……大抵是习惯了。
“即使是永夜也没这么冷，我现在，应该是处在极寒帝国周围吧。”
伊寻羽轻声吐出一口白气，看了眼趴在一旁的卡撒继续说道：“周围看不到标志性建筑，所以应该不是贫民区。周围人也很少，路上被冻死的尸体也都是新鲜的，所以，这里应该是某个废弃的公国。”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没有真实之眼，正常人的视角是这个样子的。很狭窄，看到的东西都很简陋……根本不能直接理解事物内在的本质，详细数据什么的，也是需要更进一步的接触才能明白。”
手越加用力的抱紧膝盖，伊寻羽看了看不远处只剩下窗户洞的窗户继续说道：“真的好不适应啊，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未知感。明明都是熟悉的东西，现在却变得这么陌生。”
……
伊寻羽觉得自己应该是说了很多，说到最后，都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而自己现在的表现也和曾经完全不同。但有些事，只有在真正的死过一次后，才会明白，又或者放下。
而唯一的倾听者，则是趴在一旁，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的卡撒。
“卡撒，距离那个时间，还有多久？”伊寻羽沉默了许久，终究是问出了自己已经许久不敢提起的问题。
卡撒睁开眼睛，思索片刻回答道：“三个月左右。”
“三个月吗……”
又是一次漫长的沉默，伊寻羽长长吐出一口白气，透过门侧斜斜的看向那无光的天空，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最后终究是释然的笑了笑。
“动手吧，卡撒。”
说完这句话，伊寻羽便轻轻闭上了眼睛。
安静消失在这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寂静角落，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然而等了片刻，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伊寻羽有些疑惑的睁开眼睛，看向身旁的卡撒。
“动什么手？”
卡撒表现得似乎比伊寻羽更加疑惑。
“按照契约，我在成神的时候打开世界本源的入口，让你借此机会连通世界本源打开与旧世界之间的通道。如果我能做到这点，那么从你那里获得的一切就算是报酬。如果不能，那么在期限来临的时候，我的一切都会作为补偿交给你，让你用我的存在本身去让一切走向既定结局。”
带着些许回忆，伊寻羽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发现自己在说这件事的时候竟然出奇的平静……或许是短时间内接受了太多刺激，所以对什么都感到无所谓了吧。
“以我现在的身体，一旦回忆曾经的事情便会头疼，所以也不确定全记忆能力有没有消失。但是，这件事印象如此深刻，我又怎么可能忘记。”
“看样子，你似乎并不担心违约的后果？”
“违约？不，我无法在期限内完成你的要求会发生什么本身，也是契约上的内容之一。现在，我也只不过是在两个选择中选择了另一个而已。”
伊寻羽深吸一口气，连同肺内好不容易积攒下的热气一同吐出。
“虽然被你救下，但现在的我也就比普通人强上一点。不要说什么从头再来，三个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之前的传奇是如何成就，其中又有多少幸运和巧合的成分。那些，全都无法第二次重现。而现在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不要说成神，就算是重新回到传奇级都是一种奢望。”
相比于其他拥有失败后可以重来机会的人，伊寻羽的机会从来只有一次。时间是如此的仓促，一旦失败，便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让她彻底失败的不是赫拉，而是那份越加迫近的倒计时，从来都是。
失去力量后，现在的活着，其实更接近于一种死亡延迟。
“所以？”
“有必要这么问吗……”
伊寻羽又一次吐体内的热气，感受着外界寒冷的一点点侵入，不由越加用力的抱紧双膝。
虽然已经不再在意，但身体的本能却趋势着她如此行动。
“非要我说出来吗。我放弃了，三个月的时间我不可能成就神级，更不可能完成和你之间的契约。所以，你可以拿走已经属于你的东西了。最后，这些年，多谢你的陪伴……”
张了张嘴，发愣片刻的伊寻羽中断下意识说了一半的告别语，又一次闭上了双眼。
“其实在很早之前我就想象过这个结局，然后发现这个结局也并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顺便，其实我早就将自己的遗嘱立好，只是没想到真的会有用到的一天。剩下的时间不多，但用来给你的计划打提前量应该还是够的。最后的最后，如果可以的话，能顺便帮我报个仇吗，果然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屋内又一次寂静下来，依然没有回答，但伊寻羽也没有再睁开眼睛的打算。
她已经很累了，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自内心深处产生，灵魂上的不堪重负。
正所谓没有人会是完美，她可以咬牙忍受所遭受的苦难，平静面对艰难的挑战……但让她在彻底的失败后，一脸无所谓的站起来，充满精神的喊出从头再来——这种事，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一切在这里结束就好、
似乎过了很久，伊寻羽在恍惚间醒来，发现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体内残留的些许紫火让她免于冻死，但黑袍之下的身体却只堪堪维持着勉强够生存的温度。
卡撒依旧趴在一旁，似乎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以的话，请至少不要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你的恶趣。”拽了拽身上裹着的袍子，伊寻羽皱眉说道。
“不，需要说的事有点多，先让我理一下顺序……首先，报仇这种事，你可以先试试自己动手，如果不行再另说。其次，我做事从来不需要提前量，也就是说，即使你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我也会在最后的期限到达的时候，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卡撒思索着说道：“最后，这次的事，不对劲。”
“听来我还得再熬上一段时间，说实话，真的没必要。”
伊寻羽打了个哈欠说道，看样子并没有将卡撒的话听进去多少。
“在你命运的轨迹中，出现了所有人都不曾预料到的事情。”
卡撒没有在意伊寻羽的态度，继续说道：“赫拉的出现就像是一个变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即使是我，在她出现之前都没有任何察觉。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即使是那个赫拉也不行。”
伊寻羽挑眉，伸出手指了指头顶：“祂？”
“不，嘉莉斯那家伙和我一样现实。如果她要算计你，在这之前就不会把你叫过去。”卡撒摇头否认了伊寻羽的猜测，甚至没有卖任何关子的给出了答案，“我不知道是谁，但这一切绝不可能是巧合。”
“看样子这是你需要头疼的问题。”
伊寻羽将手缩回黑袍，向后靠了靠，若有所思说道。
“或许吧。”
卡撒不在意的起身，将胸前陶片一般的裂痕朝向伊寻羽示意道：“赫拉的攻击并非无用，这具容器已经残破不堪，现在只是堪堪维持着不至于破碎的程度。为了不让最糟糕的情况发生，接下来的时间里，或许我需要暂时以沉睡度过了。”
“什么意思？”伊寻羽皱起了眉。
“剩下的三个月时间，不管如何，都是属于你的。享受也好，煎熬也罢……总之，这都是你的自由。就像是我曾经说的一样，我不会干涉你的轨迹，你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源于你自己。”
没有给伊寻羽更多说话的机会，卡撒的身影便缓缓淡化消失不见。
“……”
沉默片刻，伊寻羽又一次低下头，将脸埋入双臂，无声融入寂静的寒夜。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戚亲孤血
即使是在没有超凡存在的世界，冥冥中也仿佛存在着看不见的线连接着相互之间有关系的人。而血脉，自古传承下来的密切之物，更是有着非凡的意义。
在文学作品中看似俗套的珠子断线，摔碗，掉筷子，实际上却是无形变化中预感的最直观体现。
“噗！”
返程的黑魔号上，盘膝坐于房间中的伊莲娜突然睁开眼睛，捂住胸口呕出一口鲜血。
无形高温在房间内蔓延，所有的物品都在一瞬化作灰烬。刺耳的警报响起，红光闪烁间，伊莲娜低头看着手心的鲜红，猛然握拢拳头。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门外有人焦急的问着发生了什么，皮肉烧焦的撕拉声响起，随之便是金属门如同软泥一般融化滑落。
伊琳娜没有理会畏缩躲到一旁的人，只是抬头看向某个未知的方向。
类似的感觉她曾有过三次，但真正在意过的却只有一次。而这一次，注定会成为痛苦的第二次。
十分突兀降临的，如同心脏被猛然攥紧般的痛苦……
火红大剑自手中~出现，挥动间，无数火焰蜂拥而至钻入虚空，硬生生的将空间烧穿出一个巨大的洞口。
“大人，大人你要去哪里？大人？大人！”
没有理会一旁的询问，伊莲娜只是闭目进行着感应，却不想天网上的一道通讯打断了她的注意力。
已经进入艾德拉大陆附近之内了吗……伊琳娜下意识瞟了一眼天网信息，沉默中，双眼猛然间被火焰笼罩。
‘因天网用户【伊寻羽】已判定为死亡，按照用户遗嘱，将由您【伊莲娜】女士继承名下全部资产，包括但不限于金钱，不动产，天网账号主体……请下达具体接收方式。’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条留言：
姐，如果这条信息被你看见，那么我大概是已经死了。当然，首先还请姐姐务必冷静。因为我也不一定真的死了，说不定只是暂时消失，哪天就会又一次从哪来蹦出来……虽然我们都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却并非不可能。
天网是绑定人灵魂的东西，判定一个人死亡的方式则是灵魂与天网之间的联系彻底断开。但对于永夜血脉来说，欺诈灵魂的方式其实也不少。
随着这条留言的，应该还有我名下天网账号和账号绑定的所有资产。要是一件件说的话其实还挺多的……姐姐你先收着，就算不是作为遗产，而是以暂时帮我保管的名义。不然的话，这些东西可都是要充公便宜别人了。小本生意家底积累不易，还请姐姐务必收下。
对于我的领地常芳领和名下的夜蝶商会，那都是我一手打造起来的势力，也都能信得过。他们早就在我没有插手的情况下将一切经营的很好，相信以后也是如此，所以姐姐无需费心。反倒是如果姐姐有什么需要，可以过去直接说就好。毕竟，那也是姐姐需要接手的财产之一。
其实，我不知道这条信息会在什么时候发出，所以几乎是每天有时间都会在睡前将其重新编写一遍……最近，我总是在心中感慨生命是如何的短暂，最后又觉得与其在意生命的时间，还不如去想一想活着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如果觉得满足而不留遗憾的话，或许就算是死去，其实也是可以接受的。
……
最后，抱歉啊姐姐，在这种情况下还让你去读这么长的文字。但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无论怎样，我都已经做好了坦然面对自己命运的准备，就如我早早就开始写这段文字一般。所以，可以的话，我希望姐姐能好好珍惜自己的生活，不要太过在意我这边的事情。
——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的伊寻羽。
深吸一口气，伊琳娜咬紧牙关，化身火焰钻入空间缝隙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
原地黑魔号上只剩下一片狼藉，伴随着惊慌失措的叫喊声，黑魔号开始进入紧急迫降状态。
……
空间夹层一直漆黑无比，而无序的空间风暴与银色电流则只是这里的无数危险之一。但这一刻，当鲜红如血的火焰燃起，一切便只能为之避让。
即使是在空间夹层中行走，也无法瞬间到达遥远处的目的地。伊莲娜手中焚寂剑连连挥动，撕开前方空间以此作为移动。
看着前方不断被烧开的空间，伊莲娜突然在心中问道：“邪凤，你说为什么，明明我已经拥有了相当强大的力量，却总是不得不看着至亲在我之前离去？”
“你想我怎么回答你，对于现在的情况，我只能说节哀。”
在伊琳娜的心中，一个低沉声音响起。
“去他的节哀顺变。看着家人被杀死而不去报仇，我一路修炼至今还有什么意义。”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明明是你先问我的。”伊莲娜心中的声音有些无奈的叹息了一句。
“但我不需要安慰，从来都不需要。”
说话间，伊琳娜手中焚寂剑用力砍出，周身伴随着汹涌火焰又一次降临于物质位面。
火焰刚一涌~出，便与席卷而至的雷霆相互碰撞，彼此间毫不向让的僵持起来。
“这个金色的雷电……该不会是自毁装置吧。”
周身被火焰环绕的伊莲娜平稳立于宇宙之中，放下挡在面前的手臂，皱眉看着将自己包围的雷霆，轻易认出了伊寻羽常用的雷电模样。
而现在，几乎数光年的范围内，都被这种金色的雷霆笼罩在内。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压制不住心中的焦躁，伊莲娜低吼一声，鲜红火焰化作火凤虚影膨~胀，强行在雷海中撕开了一片宁静空间。
凭直觉向着一个方向飞去，片刻后，伊莲娜突然带着一点惊喜看向一个方向，但眼中的光彩却很快被黯然取代。
那是半截灰蓝色棍装物体，如同摔在地上的水晶，表面布满裂痕，即使是现在都在不断向外飘出碎渣。
来自苍星凝霜仅剩的一截，原本和伊寻羽身高差不多的杖身，此时只剩下残破的不过一尺……很难想象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战斗，会让一把法杖变得如此残破。
闪身将那半截法杖握在手中，伊莲娜沉默片刻，先是将其收入空间装置，随后周身火焰再一次膨~胀，身后火凤翅膀张开，双目火光变得越加明亮。
在这个充满神罚之力的空间内，按照伊莲娜的判断，战斗应该才刚刚结束不久，而不论是谁，都很难在这种场合下快速离开。
抬头，伊莲娜看向虚空中某个地方，喃喃道：“旧日的味道……不是你们。”
捕捉着微弱的联系，伊莲娜猛然将目光转向另一个方向，在那里，一块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头正在雷海中飞行，就像是周围无数星球碎片一般。
但是，这块石头的速度，似乎比其他石头快上那么一些？
“找到你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火熄凤眠
焚寂剑掷出，化作火凤虚影尖啼，转瞬来到巨大石块近前，轰然而至。
伊莲娜如同御剑般紧随焚寂剑之后，速度没有丝毫落下。
宇宙中是无法传播声音的，但那一层层撼动空间的冲击圈却成为了碰撞威力最直观的体现。
石块炸开，里面包裹着的飞船被高温融化，一个身影狼狈飘出，但看都没有朝伊莲娜看上一眼，周身被无形之力包裹着向远处飞出。
“就是你吗。”
在伊莲娜眼中，赫拉的身上正缠绕着一圈淡淡的黑气……杀死永夜血脉的人，会受到永夜血脉的诅咒。诅咒的威力不强，但却相当难以驱除。
但如果是有能力杀死伊寻羽的人，此时的举动，就像是在炫耀自己做成了这件事一般，像是保存收藏品一般没有抹去这个诅咒。
而在黑气之上，伊莲娜感觉到了伊寻羽的血脉气息。
这一刻，伊莲娜觉得自己脑子里似乎有一根弦，啪的一声就断了。
“这算不算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火焰坠下的密集流星雨中，赫拉随口说着，身后一颗墨绿魔眼飞到身前，从中飞出惨绿色的崩坏术光束将周围火流星尽数分解。
无形之手再一次出现，这一次却是以最直观气流的方式，环绕在赫拉周身，挡下撕破空间而来的无数斩击。
赫拉面无表情的向后倒飞，心中却在微微发苦。
在调查伊寻羽的时候，她又怎么可能没有兼顾到伊莲娜的信息。但在不断深入调查后，她是越加心惊的发现这位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能力到底有多强。
而其目前已知的最高战绩，是因为未知原因突然冲入某个修仙文明和魔法文明的星空战场，硬生生将两方从宇宙文明打回了废土乃至于重新相互扔石头的原始时代。
还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全程正面硬刚，全程揪着战场上的最强战力揍。
相比之下，伊寻羽所做的那些，根本就是小打小闹。而更要命的是，这位好像还是个妹控……
这也是为什么，赫拉会在反复思索后，将时机选择在一个伊莲娜外出出任务的时候动手，并将地点定在距离艾德拉大陆相当之远的地方。为的，就是尽可能减少伊莲娜所可能引起的变数。
但谁能告诉她，这个家伙是怎么做到突然冒出来的！
真实之眼到手，无心恋战的赫拉翻捡着身上还有什么不必要的东西，尽数投入乌拉诺斯吐息之内。
天空神乌拉诺斯，曾经众神鼎盛时代的最强者之一。当然，也是赫拉的祖父。
几番连斩不下，伊莲娜停下手中动作，认真的打量着赫拉周身包裹着的无形气旋：“旧神的气息，这就是你的依仗吗…”
神力并非无敌，但有一个事实就是，在面对各种普通超凡之力的时候，神力确实具有着相当的优势。如同位格上的天然压制，一个标准单位的神力，往往需要十份以上的普通能量才能抵消。
总是可以暂时喘口气了，赫拉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黑气，又看了看面前沉默的伊莲娜：“通过这个追上来的吗，明明这东西我还有用来着。可惜……”
说着，赫拉手中包裹着无形之力，轻轻将那一缕黑气撕下，捏碎。
伊莲娜沉默着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心中却默默的和自己契约魔神邪凤进行着沟通。
“邪凤，问你个问题……我，是不是那个人的转世？”
在这里，伊莲娜指的是曾经和邪凤签订契约，自己的上一任使徒。一个许久前面对周边国家入侵，毅然选择同归于尽的人。
“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突然好奇，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我而已。”
深吸一口气，伊莲娜缓缓握紧手中焚寂之剑：“抱歉啊，看来这一次，我也要用相同的方式和你告别了。”
“什么，喂，等等，没必要这样吧！”
“有的。”
说着，伊莲娜缓缓举起手中之剑。
“你住手，那一招我不配合，你也别想用出来。”
“能活到现在的旧神大多生存能力极强，你不出来，我没把握彻底杀死这家伙。更何况，邪凤，这本就是迟早的事情。”
说完这些，伊莲娜周身火焰又一次膨~胀，毫无节制又仿佛无穷无尽般，将数光年内的雷海覆盖。
这一刻，就连伊莲娜本身都在如同薪柴一般燃烧，在火焰中失去形体的存在。
“奉上身躯与灵魂，以之为祭，使徒伊莲娜，请魔神——邪血魔凤真身降临！”
在赫拉不敢置信的表情中，火焰的颜色变得越加鲜红，彼此之间相互积压汇聚，压塌空间的黑色小块不断出现又随之闭合，最终在现世化作了一只无法看清全貌的模糊利爪。
一只，星系般巨大的鸟类利爪。
又或者更直接一点的说法，是凤凰的爪子。
“疯了，全都疯了。”
赫拉低骂着，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减慢，不断的将各种神器掷入周身无形之气，并拿出身上所剩不多的保命道具。
利爪出现后，先是一根根向外张开，如同人类一般活动在手指。然后，便是骤然合拢。
轰隆、
空间又一次破碎，物质位面的一切物质被怪力挤压在一起，在爪心塌缩成一颗小小的黑洞，无声旋转着，撕扯着残破的空间，不断将所有可以触及到的东西撕扯纳入其中。
片刻后，当黑洞的范围内连一粒灰尘都无法看到，巨爪又一次合拢，将那颗黑洞无声握碎。
“乌拉诺斯的后代吗……但即使是这样，这一下应该也死了吧。”
“你该回去了，现世可禁不住你的体重。”
在邪凤沉吟的时候，一个声音飘过来说道。
“哦，嘉莉斯，这里又不是艾德拉大陆，你好像没什么理由能管到我吧？”邪凤的活动了一下利爪，嗤笑着问道，“难不成，你想对我动手？”
“你再这样下去，那个小家伙可就真的承受不住了。”嘉莉斯沉默片刻，刻意避开邪凤的问题，只是又一次提醒道。
“切，用不着你说我也知道。”
邪凤不喜的切了一声，星系般巨大的利爪松开，化作火焰漩涡般回拢，没入一个漂浮在空中的人形体内。
感应着嘉莉斯的离开，邪凤缓缓叹了口气，用火焰笼罩伊莲娜周身，一只眼睛在注视片刻后缓缓合拢。
邪凤，从现世收回了自己的爪子。
其实从很久之前，邪凤就刻意向伊莲娜隐瞒了一些问题……
比如，对于伊莲娜曾经献祭过去的血肉，其实祂并没有全部吃掉，而是偷偷的省下了很多以用于不时之需。又比如，在当初那个等级战力划分混乱的时代，她上一任使徒所谓的半神，其实只是相当于现今的领主级。
所以，以伊莲娜现在的实力，如果只是召唤出祂一只手的话，并不会像是上一代那般因为承受不住而魂飞魄散，顶多是沉睡上一段时间。
再比如，当初选择伊莲娜成为使徒的原因，其实也有看伊莲娜当时的样子，和上一任使徒十分相似，如同看到了过去些许影子的缘故。
“真的很像啊……”
虽然邪凤很清楚伊莲娜和曾经的那位不是一个人，但却为了不让历史重蹈覆辙，在很早之前就留下了相应的保险。
“我的伊莲娜，好好的睡一觉吧，晚安。”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雪寒人恶
“我做了个噩梦……”
已经被雪淹没的房间，伊寻羽缓缓睁开眼睛，带着些许茫然看着周围，用力擦了擦眼角，许久才反应过来，卡撒已经不在周围。
曾经自言自语时她知道自己至少还会有一个听众，但现在却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现在的自语，也就成为了真正的自言自语。
“姐姐……”
张了张嘴，伊寻羽却发现梦中的记忆充满光怪陆离，以她现在的清醒的状态，根本无法从中再次解读出什么。
好不习惯的感觉、
发呆片刻，伊寻羽又用力擦了擦眼角，开始回忆昨天所发生的事情。
天气阴沉，幸有白雪反射着微光，虽然没有一点温度，但却可以照明。而伊寻羽，便在雪白的光线中注视着不断吹进的碎雪，又一次陷入沉思。
其实昨天她什么都没听进去，刚死过一次，脑海中临死前的记忆总是不断浮现，在睁眼闭眼间让她恍惚间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浑身无力的时候。
疼痛，动弹不得，仿佛活着的时候被野兽撕扯变得破烂……虽然当时她表现得毫不在意，但却不代表她真的不在意这些。而可以忍受痛苦和没有痛觉，也从来都是两个不同的意思。
所以，在昨天平静的外表之下，伊寻羽其实一直在和不断浮出脑海的记忆对抗。如同半睡半醒，对外界的一切都变得心不在焉。
但其实还是能回想起一些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印象深刻。
“三个月的自由时间吗，但确实没什么可做的啊。”
回想结束，伊寻羽又是一声叹息，接着在突如其来的眩晕中闭上了眼睛。
一不留神看积雪太久，雪盲症……普通的身躯，也会有着这样的烦恼。
按照现在的情况，她甚至不敢和夜蝶商会建立起联系。以赫拉的手段，多半会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密切监视和自己有关的人。而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最好的选择就是暂时不要联系，或者说干脆让自己的死亡成为一个事实。
三个月成神什么的，真的不现实。
总之，先站起来吧。
伊寻羽活动着身体想要起身，还没等站起就狼狈摔倒在地。
血液不循环带来的麻木感，四肢关节冻僵的延迟反应，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距离落枕不远的僵硬感……在变成普通人后，原本无所谓的生活习惯，在此时却成为了相当要命的错误行为。
紫火不具有任何治疗能力，甚至破坏性极强。虽然可以被动的维持她不被冻死，但却不能主动的用这个东西暖身——那会直接毁掉现在的身体。
“要命。”
很快明白怎么回事的伊寻羽苦笑双手撑地，又一次艰难抱膝坐回墙角。对着双膝哈着气，双手不断搓动，过了有一段时间腿部的麻木感终于渐渐散去。
接着是扶墙佝偻站起，转身用后背靠墙作为支撑，小动作的活动按摩着双手双~腿，等到血液循环通畅后再用力反复拍打后背，让弯下的腰重新挺直。
皮肤在反复的摩擦下终于恢复了知觉，但脖子处的僵硬却怎么按摩都无法彻底恢复。
嘎噔、
一声骨骼脆响，伊寻羽捂着脖子缓缓向前挪出一步，头顶着墙壁陷入无声的沉默。
看来有些事并不是一咬牙一发狠就能做到的，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她就得把自己的脖子拆掉重装。
就这样吧……用力揉着脖颈，伊寻羽站起身吸着冷风，决定暂时先不管脖子的问题，反正也只是不能活动而已。
在完成‘站起来’这个艰巨的挑战后，伊寻羽发现自己又一次回到了让她茫然的问题：她应该做些什么？
一直以来，她都在以修炼和变强为主要目标不断努力着。而现在这个目标突然消失，她竟然感到了一阵手足无措。
“明明之前骂别人骂的这么起劲，结果轮到自己才发现，失去重要之物的感觉比想象的更加不好受。”
苦笑一声，伊寻羽回想起了当初自己在维斯，又或者在穆天面前所表现出的愤愤不平。结果当这种事轮到自己，自己的表现其实也是同样的不堪。
低头认真整理着身上的黑袍，尽可能的遮挡住身体，然后又用力的勒紧了腰间系带。
最里层的黑袍，下摆处则是撕开用布条缠绕在脚腕处。
虽然漏风的室内和外面一样冷，但若是让寒风吹过皮肤，那将会是刀刮过一般的刺激。
用手理了理身后头发，伊寻羽这才反应过来，因为塑造身体所用血肉基因问题，所以催化出来的头发也顺从着基因所携带的信息，理所当然的变成了很淡的蓝紫色。
但昨天那几个人的头发好像是浅蓝色来着，所以说，其中应该也有部分紫火的影响在内。
竟然还带着一点自然卷……可惜，在干枯的发质下，这种自然卷让她的头发看起来更加蓬松。或者以更直白的说法，是更接近于蓬头乱发。
不过，区区头发，兜帽一遮也就眼不见心为净了。
以手轻扶墙壁，带着几分无力感走出屋内，迎面吹来的寒风让伊寻羽心中不由升起要不再缩回去的念头。
赤脚迈出，伊寻羽在白雪间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随意的选了一个方向朝前走去。
一路上，她几乎没有遇见什么人。即使有人远远的看到她，也都是观望片刻，接着转身跑远。
一个人毫无防备的走在雪地中，本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伊寻羽没想着追，因为跑不过，也追不上。
微风中传来的抽泣声打断了伊寻羽的发呆，伊寻羽顺着声音左右看了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迈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一个浅蓝头发的小女孩……摔倒在雪地中嘤嘤哭泣，身上穿着残破的衣服，露出的皮肤上还带着许多冻伤的痕迹。
周围，也是很安静的样子。
伊寻羽沉默着迈步朝前，但却在距离小女孩大概还有十米以上的位置止住脚步，就这样沉默的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说。
最开始，小女孩没有发现伊寻羽只是低头抽泣着。过了一会儿，小女孩转过头，眼汪汪的看着伊寻羽，然而这种对视却又一次持续了足有十分钟以上的时间。半个小时后，小女孩跪坐在原地，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再去做些什么。
伊寻羽带着莫名的耐心站在原地，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小女孩，寒风吹过间，仿佛化作了一具冰雕……又或者，她只是单纯的在发呆。
在灵魂与身体契合度很低的情况下，多发发呆有利于身体健康。
一个小时后，以一个健壮的身影骂骂咧咧的站起身为起始：“都tm的起来吧，还傻藏着干什么，这家伙明显发现我们了，抄家伙！”
一下子，以那个小女孩为中心，从雪堆，废墟，倒在地上的架子等许多地方，一下子钻出了至少二十余人。
“啊，终于肯出来了吗。”
伊寻羽回过神，先是看了眼被寒冷冻得瑟瑟发抖，甚至鼻涕都在脸上结冰的小女孩，又将视线缓缓扫过那些将自己围拢的人们。
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又或者说，这些人比她想象的还会藏。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无心
能力尽失带来的麻烦比想象的更多，不止是真实之眼，还有那在漫长时间里冥想锻炼出来的精神力。
在失去这两个重要的‘眼睛’后，她对事物的感知只能用一些曾经很少尝试过的办法……猜。
是的，单纯的靠猜。
虽然在看到那个小女孩之后她便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但对于这个陷阱到底长什么样，周围又有多少人埋伏，其实她都是靠猜来判断的。
数数周围有多少雪堆，以此猜测周围藏着多少人。顺便不靠谱的想一下小女孩周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陷阱，比如靠近了就会把自己吊起来，又或者掉进有几根竖放长矛之类的……
相比于曾经的对万事都几乎百分百了解，现在的她不管做什么，都带着一种像是在玩猜猜乐一般的随意。
比如现在，之前数雪堆的时候她猜周围藏着的人应该是十来个，结果现在蹦出了至少一倍以上的数量。
嘛，反正也没什么区别。
噗、
随着一簇紫色的火焰自伊寻羽指尖燃起，无边无际的恶意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哀嚎之声如在耳边，灵觉高的人甚至还会看到一幅幅惨烈扭曲，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画面。
几秒后，伊寻羽将手中火焰收回……就像是烧好的菜不会因为飘出香味而质量变少，只是散发出紫火的气息，消耗并不多。
但效果却足够好用。
“那么，现在你们可以收起手中的武器，然后好好的谈一谈了吗？”伊寻羽点了点头，随意问道。
随着举起的武器被放下，伊寻羽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了解了这片落雪之地的情况。
在这里，有很少的超凡者，很多的普通人。
普通人明白超凡者的强大，甚至不敢升起丝毫试探的念头。也正因如此，才会在人数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也表现得如此乖巧。
而这种超乎想象的乖巧也意味着，在很早之前，就有人，有很多人用血证明了这一事实。
赤~裸而不加掩饰森林法则的存在，或许此地用无法之地来称呼更恰当一些。
“不必紧张，我来这里只是想问几个问题。”因为其他人跑太快追不上，所以只能主动跳陷阱里面等人过来了。
“你…您请问。”
上一刻拎着染着黑血斧子的壮汉，此刻却在伊寻羽面前开始不断点头哈腰。对方自不是什么好人，但却不得不畏惧比自己更加强大的存在。这，就是恶人也不得不遵守的规矩。
蹲在地上的小女孩飞快从地上站起，用衣袖用力擦了擦鼻子，哆哆嗦嗦的站起身跑到一个人身后，拽了拽衣领，声音低沉问道：“爸爸，难道这次我装的不像吗？”
那个小女孩的父亲，此时根本不敢说话，只是苦笑着继续低头装作自己不存在，顺便用身体将小女孩彻底遮挡。
“啊，这不是什么太难回答的问题。”
伊寻羽侧过头，指了指自己踩在雪地的双脚说道：“因为我比你所表现出来的样子还惨。瞧，你至少还有一双鞋子可以穿，可我却什么都没有。”
众人的目光的目光顺着伊寻羽的手指向下望去，很清楚的在黑袍的半遮下看到了一双已经颜色发青的双脚。
“啊，童童，快把你的鞋送给大人。”孩子的父亲，急忙有些紧张的说道。
“用不着，难道你觉得我能穿下那么小的鞋？”伊寻羽皱眉问道。
众人只觉得，面前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人，语气一下子变得暴躁起来。
“算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伊寻羽没说，因为那是更加简单易懂的道理——以小女孩所表现出的样子，在这里根本活不过一天。其他人心里也清楚的这件事，他们这简陋的陷阱，所利用的不过是过路人身上仅有的一点良~知罢了。
少有人会因此而上当。
伊寻羽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问出了自己的问题：“首先，这里是哪里？”
众人茫然相望，最终为首的人率先道：“这里是冰雪监狱。”
“冰雪监狱？”
伊寻羽奇怪的皱了皱眉，虽然她现在已经无法背出艾德拉大陆的地图，但她却可以肯定在艾德拉大陆上没有这个名字的地方。
唯一勉强能叫做的冰雪监狱的地方，还是极寒帝国的专门用于关押特殊犯人的蚀骨冰牢——而后者，显然不是指这里。
“你们，有地图吗？”想了想，伊寻羽又问道。
众人又一次相望，最终给出了一个统一的答案：没地图，但周围的地方他们都熟悉，所以伊寻羽想去哪里可以直接和他们说。
伊寻羽没再强调她要的是大陆地图，即使没有真实之眼，她也能从那些人的疑惑中发现不寻常之处——面对她刚刚问的问题，那些人就像是原始人被问到高斯定理怎么写一般茫然。
“你们知道冰雪监狱之外都有什么吗？”
意料之中的回答：冰雪监狱之外，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冰与雪。
从他们出生那天起，这里就已经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废墟。没有人想过出去，因为那些想出去的都已经冻实埋在了积雪之下。
为什么这里被人叫做冰雪监狱——因为里面的人，根本出不去。
“等等，我好像听人说过，这里曾经是一个很辉煌的国家，只是因为战争才会变得如此破旧。如果大人你要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的话，斜三角那里有一个活了很久的老头，说不定他能说出些什么。”
听了这样的回答，伊寻羽微微摇头，甚至懒得去问斜三角是什么地方：“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多谢。”
说完，她便迈步从周围人的包围中缓慢走出。
得到的信息可以说是支离破碎，但支离破碎本身也是一种信息。
这里无非就是另一个‘被遗忘之地’，就像是当初的常芳领一般。被世人遗忘，被艾德拉大陆遗忘，被社会遗忘……
艾德拉大陆上曾有一段时间掀起了模仿永夜帝国开疆裂土的潮流，无数小小国家因此建立。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要么相互抱团成为了公国，要么连抱团的机会都没有，就此成为历史。
到底是否如此，伊寻羽不知道。
她只是随便猜猜，至于真~相如何，不关心，也不在意。
“卡撒啊卡撒，冰雪监狱，你还真是会选地方。”
感慨着，伊寻羽左右看了看，垫脚从屋檐处拽下一根冰溜。
附近没有树枝，只能用这东西应付一下。
“反正没什么地方可去不是。”
自语了一句，伊寻羽闭上眼睛，随手将手中冰溜朝天一扔。
冰溜打着旋飞上天空，接着又在重力的作用下开始下坠，在很轻微的声音中掉进地上厚厚的雪花之中。
睁开眼睛，伊寻羽找到冰溜掉落的方向上前，顺着其尖端所指方向向远处看去，接着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
“那就这个方向好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纵举
或许这里曾经确实繁华过，但现在却不过是破旧无比的废墟。
也就比荒野强上那么一点点。
迈步绕过一座整齐倒塌的高塔，在这个寒冷的地方，建筑物即使被风雪侵蚀，也在冰壳的保护下维持得相当完整。
看样子大概是个钟楼，可惜钟不知道被谁搬走了。
咕噜噜、
肚子饥饿的叫声打断了伊寻羽的发呆，回过神，低头看了看，伊寻羽这才回想起原来人还要吃饭，以及不吃饭就会饿这个很现实的问题。
她已经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没吃饭了。
不过，伊寻羽左右看看，并不觉得自己能在这个地方找到什么食物。
除了雪花。
“早知道凝聚身体的时候就留下来一点血肉塞到胃袋里了，不对，那样会不消化闹肚子，更惨。”
按了按肚子，伊寻羽迈步继续向前走去，依旧是沿着之前扔出来的方向：“也不知道这次，我是会先被冻死，还是先被饿死。”
无论是冻死还是饿死都不是什么好的体验，而在伊寻羽的印象中，自己虽然体会过这两种苦难的滋味，却从未因此而触进死亡——即使是在牧心城，在有限的生活条件内，伊莲娜也将伊寻羽照顾得很好。
想到这里，伊寻羽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眼神涣散的看向远处，许久才在又一声肚子的呼唤下回过神。比之前更加响亮的叫声。
在废墟中跋涉许久，周围终于再也看不见一点建筑的残骸。
“啊，到头了吗。”
打了个哈欠，伊寻羽看着一望无际的平坦雪地，沉默中，又一次向前迈出了脚步。
相比于在这个废墟中停留三个月的时间，和这里为生计而忙碌的人因为食物勾心斗角，她更愿意去废墟之外躲个清静。
失去废墟的分割，寒风变得更加刺骨，淡薄的黑袍难以阻挡低温，甚至因为材质问题而被冻硬，干冷的像是将铁板挂在身上一般。
紫火……伊寻羽在心中计算片刻，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因为没有计算的必要，即使是在废墟中，紫火的余量也无法坚持三个月。
伊寻羽脚步停顿，但很快又是迈出一步。虽然速度不快，但身后的废墟却在渐渐变远。
在第三次尝试着勒紧腰间系带后，伊寻羽看着腰间三圈的系带陷入了今天的不知道第多少次沉思与发呆。
这种带子，成年人应该是围一圈，然后在留出两条长带在腰侧自然下垂。也可以围两圈，然后剩下很短一截别入腰间。但围三圈……这个算什么？
抬头吐出一口热气，伊寻羽放弃纠结这种无意义的问题，继续迟缓的在雪地中跋涉。
就像是不知道自己发了多少次呆一般，伊寻羽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周围缺少参照物，头顶天空又始终阴沉，在看不见日月的情况下，难以判断具体的时间。
倒是那片废墟，现在回头已经彻底看不到了。就连那一串脚印，也被风雪无声无息间抹去。
至于方向走没走歪，这个倒是在各方面来讲都无所谓。
嗷呕~
悠扬到底狼鸣由远到近，伊寻羽抬起手抓了抓头发，只觉得一道冰冷的视线盯上了自己，饥饿的渴望毫不掩饰的散发而出。
一只饥饿的雪狼。
“独行狼吗，看来这片雪野的食物比想象的还少。”
看着雪狼几乎是在冒绿光的眼睛，伊寻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
跑，是不可能跑过的。因为没有穿鞋，长时间的行走让脚板直接冻裂，血从裂痕中流出又结成冰堵上裂缝，几次反复下来，伊寻羽的双脚已满是深深的破口。
现在慢慢的往前走倒是没什么，但要是敢跑，一整张脚皮都会直接被撕下。
“行吧。”
耸耸肩，伊寻羽掀下头顶兜帽，接着在迎面卷来的寒风中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看来，这具身体也只能走到这里了。”
奔跑而来的雪狼没有丝毫止步的意思，一路大步狂奔，三米有余的身体之上血盆大口张开，似乎是准备将伊寻羽直接一口吞下。
看着渐进的雪狼，伊寻羽缓缓闭上了双眼，双臂张开，宽大的黑袍向后飞扬，卷走一路来仅剩的些许温度。
噗呲、
雪狼的嘴笼罩伊寻羽的头部，利齿轻易的刺穿脖颈，鲜血自齿缝间流淌而出。
下一刻，很轻微的声音响起，一簇紫色的火焰刺穿雪狼的头部，破开头骨燃烧钻出。
扑通——沉重的倒地声响起。
伊寻羽的灵魂体站在原地，看着倒地的雪狼歪了歪头，捂嘴打了个哈欠。
能活动脖子的感觉真好。
“真是的，虽然我不想活，但也不意味着我会选择这么轻易的死啊。”
可以的话，伊寻羽更希望自己的死亡至少能显得正式一点，最好再有点仪式感。
咀嚼血肉的声音，吮~吸血液的声音，啃食骨骼的声音，吞咽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一个小时后，新的身体凝聚完毕，因为这次稍微认真了些，所以几乎整个过程伊寻羽都在艰难的回忆着人体结构的问题。
头发又一次变色，淡紫中夹杂着雪狼皮毛一般的灰白，看起来颇有沧桑之感。
眼睛，倒是淡紫依旧。
前一个身体，因为原计划是用一个晚上就够，所以只是随意塑成，一些细节的部分，都是当做没看见一样略过凑合着用。
而现在，因为要以三个月为期限，伊寻羽只能尽可能的让这具身躯更贴近原本的构造。一方面是脆弱的灵魂已经经不起反复更换身体的折腾，另一方面则是体内紫火已经所剩不多。
死亡是一回事。以可笑的死法留在某个家伙的记忆中，甚至有可能被拉出来反复嘲笑，则是另一回事。
“不愧是雪狼，肌肉的紧密度比想象的还要高。而且……”
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身上，伊寻羽不由微微点头。
很好，一点臭味都没有。
而肚子，也不再传来难耐的饥饿感。
感受着周围的寒冷，伊寻羽默默拾起地上的雪狼皮，抖了抖，又一次沉默下来。
因为长时间使用炼金术，她已经不知道正常衣服应该如何制作。就算会，在这个没针没线的地方，也没办法~像模像样的弄出一件长袍。
还有鞋。
叹气，转身拾起已经很脏的黑袍，伊寻羽又一次将它们一件件套在自己身上。接着，则是漫长的，用塑造身体所剩狼牙，还有地上的宽大狼皮，试着给自己弄出一件……至少能穿在身上的衣服。
寒风中，伊寻羽闷头忙碌了至少三个小时，终于长舒一口气。
之前定下的标准又一次降低，新的身体掌握度很低，根本无法完成精细性的操作。
在伊寻羽的一番笨手笨脚下，终于是从宽大的狼皮中挖出了一件类似于坎肩和披风结合体的不伦不类之物。
配合从黑袍上撕下的布条，总算是能绑在身上不掉下来。虽然叫这东西衣服都很勉强，但至少……能遮住身体。
低头打量着自己身上的打扮，伊寻羽张了张嘴，默默拾起地上幸存下来的两件黑袍，又一次穿在身上。
为了将狼皮绑在身上，她不得不撕掉三件黑袍中的一件。双脚，也终于裹上了一层狼皮，然后用布条系个死扣绑在腿上……包凳子腿一样的手法。
没办法，伊寻羽会炼金术，但不会做鞋。
站起身，感觉到包裹自己淡淡的温暖感，伊寻羽吐出一口热气，默默的继续前走。
伊寻羽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但至少在身上的紫火用光乃至于死去之前，她不会停下脚步。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力竭
这片雪野，果然很荒凉。
一路走来，不要说可能存在的兔子，就连枯树都看不到半根。
之前那只雪狼饿了那么久，并非没有理由。
搓了手，将温暖些许的手按在脸上，伊寻羽看着周围一片相同的景象，只觉得自己在被渐渐掰碎，融入这片无边无际的空旷。
咕噜噜、
酸性气体在体内回荡的声音响起，让伊寻羽不得不为之而低下头。
明明这次特意将一部分血液放进胃袋里的，
粗略估计，那个量的血液应该够坚持一天，可现在，连天色都没有丝毫变化，竟然就……
“等等。”
伊寻羽一愣，随即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她，该不会是来到了艾德拉大陆为数不多的，昼夜变化间隔极大的，极地？
极地？？
！？
回过神，伊寻羽摇摇头放弃这个毫无意义的猜测，从地上抓起一把积雪搓搓手，拍着脸让自己清醒起来。
是不是极地和她毫无关系，因为不论是哪一个，都不会改变她现在的处境。
不，听说极地昼夜温差极大，现在是‘白天’所以温度会偏高。而到了晚上，本就要命的温度或许会进一步降低。那时候，伊寻羽也就距离冻僵不远。
又或许根本不用等到那个时候。
毫不在意的打了个哈欠，伊寻羽继续朝前走去，心中又一次回忆起了关于自己最终会先冻死还是先饿死的奇妙问题。
低血糖的作用下，伊寻羽的脚步越加缓慢，迈步也越加无力。甚至每一次将脚从雪地中拔~出来，都变成了拽着自己的腿往前拖动，拉出一条长长的雪痕。
将情况往糟糕了想，其中或许也有睡眠不足的因素——因为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雪野中又缺少可以休息的空间，所以伊寻羽的作息已经彻底的混乱。
“果然，这种事也只有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做吧。”
低声感慨着，伊寻羽站在雪地中喘息片刻，看着前方，心中想着不知道自己还能往前多少步，然后又一步迈出。
咔嚓、
额，踩空了？
迷迷糊糊间，伊寻羽只来得及在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便脚下一斜，在低摩擦力的作用下，身体不受控制的跌倒，顺着藏在雪地之下的坡形冰面一路下滑。
大脑在空白中，悄然蹦出了一句‘还好不是脸着地。’
周围的冰面就像是桶形滑梯一般，不止是下方，而是周围的整个空间都是由平滑的冰面组成。
中途伊寻羽曾尝试着停下来，但在身上所穿黑袍的布料作用下，加上双脚狼皮的顺滑……她努力所做出的最大成果，也不过是改变了一下下滑的姿势，然后再狼狈的变回去。
然后，然后伊寻羽就选择了放弃治疗，任由自己在惯性和重力的作用下不断下滑。顺便在心中，默默给自己加上一个可能摔死的选项。
螺旋下滑，弯道漂移，立体惯性回旋……冰壁就像是一个长长看不到尽头的管道，不知道通向何方。
又或许这个类似于管道的平滑，是无数跌入这里的生物用身体给磨出来的。
不知滑行了多久，伊寻羽终于看到前方有亮光透出。思索片刻，她在滑行中蜷缩起身体，并认真的考虑将姿势换成头着地的可能。
如果用减缓冲击力的姿势，有五成可能平安着陆，三成概率摔个残废，两成直接死亡。
而比起摔断腿或者脊椎，然后动弹不得的躺在原地等死。伊寻羽更倾向于第二种姿势，也就是九成会直接死掉的头向下式着陆法。但考虑到使用后那糟糕的形象问题，伊寻羽还是放弃了那么做。
亮点越来越大，在伊寻羽的视线内变成了一个直径五米有余的不规则洞口。
笔直朝下的那种。
下方，是平滑如镜的冰面。
扑通、
自半空飞出，随着水花溅起的声音，伊寻羽坠入水中。
原来她所看到的不是冰面，而是清澈无波的水溏。
好消息是水的存在大大减缓了伊寻羽坠落时候的动能，坏消息则是这个水的温度相当寒冷。
一个哆嗦，冰凉的寒意蔓延而来，几乎是瞬间便夺走了她身上的暖意。被打湿的衣服冰冷而沉重的贴在身上，让她的动作变得越加迟缓。
在零度以下的环境中，水没有冻结本就超乎了常理。
伊寻羽不想去猜测这究竟是无瑕水还是寒泉，她只知道，在自己沉浮之间，衣服上所沾的水已经开始结冰，然后冰上面又开始沾水，水随之结冰……
几番循环下来，在她还没来得及想好是象征性挣扎一下，还是就这么干脆沉下去，身体表面就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壳。
关节处被冰晶固定，动弹不得中伊寻羽只能缓缓下沉，并在两秒后体会到双脚着地的感觉。
触底了。
湖面一般广阔的水池，深度却只有一米，或者一米多一点——堪堪没过伊寻羽手肘的位置。
“……”
在这种场景下，伊寻羽不得不在心中感慨一句天意弄人。
总之，就是各种心情复杂。
紫焰燃起炸开，用很轻微的力度炸开冻在身上的冰层，伊寻羽抱紧双臂哆嗦了几下，迈步，划开周围清澈的湖水，向着远处依稀可以看到的岸边走去。
迈步的过程中，周围寒气不断依附而来，不断的在伊寻羽身上凝结为冰层。而为了节省紫火，伊寻羽总是在被冰层阻碍的彻底无法行动的时候，才会将其炸碎。
蹚水走了许久，伊寻羽将手轻轻放在冰层之上，慢动作一般挪动着身体，手，胳膊，肩，腰，膝盖，小~腿和脚……然后翻身，躺在冰面上疲惫的喘息着。
衣服和头发冻在冰面上的问题她暂时不想去考虑，因为她现在真的很累。有什么事，都等她喘匀气，然后身体回暖之后再说。
“又有东西掉下来了吗？”
一个打着哈欠的声音在冰窟中响起，下一刻，伊寻羽头顶的冰晶苍穹被一幅如同冰雪雕琢出的面容所遮挡。
深蓝色的头发，浅蓝色的眼睛，五官精致仿若冰晶雕琢而成，不似人间应有之物……长得很好看，只是眼角处，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
这种颠倒的对视让伊寻羽感到一阵不适，但却因为被冻在冰面上而无法起身。
“人类？”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惰行
面前这个人，应该挺强的。
伊寻羽的视线在其眼角处停留片刻，在心中想道。
如同无暇玉器上的一粒黑点会引人注目，其眼角处的残留物，简直是和那精致的面容格格不入。
哦，嘴角好像还有刚擦掉口水的痕迹，头发上面还沾着一簇动物的毛发……在最开始的震撼后，越看，这家伙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就越多。
回过神，面对对方刚刚提出来的问题，伊寻羽微微叹气，用永夜语不抱希望的回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你是猪。”
“啊？”
“你眼角有眼屎。”
“没法沟通吗？”
看着对方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语产生一点反应，伊寻羽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自己之所以能听懂对方说话，是因为对方随着话语的说出，还有一股精神力散发而出，传达出更加直观的意思。
至于对方说的语言，她一点都听不懂。之前废墟里的人虽然口音有点难懂，但说的至少还是通用语。
但眼前这位，伊寻羽都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语言。
回过神，伊寻羽发现在自己溜号的时候对方已经伸手开始拽自己的头发，甚至是扯开她身上穿的黑袍，然后在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色彩。意料之中的事情，伊寻羽自己都不想看自己弄出来的成果。
所以，自己刚刚到底发呆了多久？
带着这样的疑惑，伊寻羽叹了口气，将语言换成了通用语说道：“这次呢？”
“原来你会说话啊。”
对方手上的动作一顿，看着伊寻羽，仰头想了想，之后的语言很自然的切换成了通用语。只是发音有点奇怪，似乎是很久以前的版本。
在伊寻羽反应过来之前，对方突然低头贴近伊寻羽抽~动鼻子闻了闻，起身问道：“你身上一股雪狼的味道，雪狼的孩子？”
“不是。”
“你是被狼养大的？”
“也不是。”
在建立交流后，伊寻羽心中并没有多少又一次见到人的喜悦，反而是在心中倍感无趣，甚至打了个哈欠。
她其实是不想说话的。
“没意思。”
对方似乎也是同样如此，在问了伊寻羽两个问题并得到否定答案后，便同样打着哈欠站起身，拽住伊寻羽的衣领，拎在手中拖着离开。
伊寻羽没有反抗，同时她也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在对方将她拎起来的过程中，原本被冻在冰面上，比502胶还牢固的冻结处，很自然的就和自己分开了。
不是用高温熔化，也不是操控冰晶…在这个过程中，伊寻羽甚至没有感觉到周围有超凡之力流动的迹象。
不排除因为她太过弱小而没有察觉的可能，但比起这个，她觉得更像是周围冰雪有生命一般，主动的给这个人打开了方便之门。
在冰面上被拖行的感觉很好，就像是坐在吊椅上的轻轻摇晃，让伊寻羽迷迷糊糊的在困意中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伊寻羽在碰撞中醒来，发现自己被扔在了墙角。而那个将自己一路拖过来的家伙，则打着哈欠转身走向一旁大床，似乎是准备再睡一觉。
见此，伊寻羽疑惑的挑了挑眉：“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睡觉啊，本来睡得正香，结果就突然听到扑通的一声，吓的我差点蹦起来。”不知名的家伙抱怨着，走向那十米有余，上面堆满兽皮的大床。
“那我呢？”
“你？现在我又不饿，老实蹲在那里，像是周围的家伙一样就好。”
“？”
伊寻羽疑惑的站起身，接着若有所觉的向后望去。
一对惨绿的三角眼，正和她相互对视。
下意识后退一步，伊寻羽面无表情，心却是被吓得一跳。
仔细看去，才发现三角眼的主人原来已经被冻实在冰层之内……一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黑~毛狼。
后退几步，伊寻羽从远处打量着这只黑~毛狼，觉得对方的姿势很像溺水后的挣扎，然后在挣扎间被冻成了冰雕。
黑~毛狼身后，还有许多姿势怪异的其他生物。雪熊，冰蛇，冰鹿，雪狼什么的……很多，多到在此之前，伊寻羽还以为自己所靠的是周围屋子的一个墙角。
她现在开始怀疑雪野之上什么都没有，是被住在这里的这个家伙吃绝种的了。
“为什么冰原上会有黑~毛狼？”
伊寻羽疑惑的转头问道，却发现那个人已经抱着一卷皮毛，舒服的睡了过去。
“呼…呼…”很均匀的呼吸声。
这是心有多大？
挑眉，伊寻羽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为了从寒泉中走出，体内紫火几乎消耗一空。现在仅剩下一点，一旦用掉，失去维持的灵魂也会随之消散。
换句话来说，就是现在的伊寻羽已经彻底的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打了个哈欠，伊寻羽迈步上前，脱掉黑袍，解开系在身上的一堆布条，顺便将沾水冻硬的狼皮往地上一扔，毫无心理负担的爬上那张大床，在一个角落的位置躺好，拉过周围皮毛盖在自己身上，蹭了蹭，合拢双眼。
这是一个长度十米的不规则正方形大床，而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家伙，身体往多了说也没有超过两米。即使对方的睡姿再可怕，也不至于波及到她所在的地方。
这个疑似冰屋的空间十分空旷，高度应该有二十多米，宽敞的像是一个大仓库。而这个冰屋中摆放的物品很少，墙角的天然冰柜，一张大床，还有其余零零散散但却没有认真看的摆放。
最关键的是，这个屋子没有门，根本不保暖。
哪怕没有了寒风，这里也依旧寒冷。或者说，这里完全可以用冰窖来形容——角落处，就冻着一批新鲜的食材。
在已经无法用紫火御寒的情况下，这张大床是伊寻羽唯一能安心睡过去而不会冻死的地方。
顾不得思考更多，在积压许久疲倦下，伊寻羽沉浸于久违的温暖之中，合拢了双眼。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在时间混乱的极地，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她已经坚持走了五天之久。
另一边，将伊寻羽拖回来的女性皱起眉，在睡梦中似乎是有些不爽的嘟囔了几声不成音的话，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肆动
久违的睡了个好觉吗？
睁开眼睛，伊寻羽下意识揉了揉脖子，从一堆动物皮毛的覆盖下钻出，带着几分茫然看着周围，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疑惑的打着哈欠，伸个懒腰，伊寻羽四下寻找片刻，在床的另一端找到了那个一路将自己拖过来的家伙。
还在睡，想来自己应该也没睡多久。
从床~上爬起，伊寻羽弯腰拾起昨天在迷糊中脱下的衣服，感受着入手的湿冷感，沉默片刻后又一次将其扔回地上。
把这东西穿在身上就像是大冬天站在雪地里往头上浇加冰的凉水……就目前来讲，伊寻羽还不想委屈自己做这种事。
左右看了看，伊寻羽将目光锁定离床不远的一个巨大的木柜。
木头颜色呈浅灰色，入手只是微凉，同时似有微香入鼻，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吱呀一声，伊寻羽伸手拽开木柜，在听到声音后手一顿不自觉放慢了动作。
折叶老化的有点严重。
这样想着，伊寻羽向柜内看去，面对猛然撞入视线琳琅满目的服侍不由微微张大嘴巴。
柜内使用了空间魔法，里面的构造也比现实空间要大上很多。
与其说是柜，还不如更加形象的将其称之为……展览厅？
一个个全身衣架上，展示着各式各样的服饰。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各种材料。从最简单的普通小衫，到繁复的宫廷礼裙。一切伊寻羽知道的服饰都能在这里都能找到对应的款式，但除此之外，还有更多伊寻羽所不知道的。
衣柜上似乎被施加了某种魔法，只是站在门口，伊寻羽就能将衣柜内的所有衣物一览无遗。
顺着衣服的摆放从前向后看去，伊寻羽的视线在其中一件缀花的裙装上停留片刻，又将目光投向了最后的长袍风衣雨靴和圆顶手杖。
更前，还有兽皮缝制，搭配着羽毛，兽牙项链的打扮。
这里的装扮似乎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布，但伊寻羽不确定这个时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算。
而且眼下优先需要考虑的事情似乎是给自己找一套衣服来着？
只是站了一会儿，皮肤就被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冻一会儿，大概会开始发青了吧。
然而，
伊寻羽伸手比量了一下这些衣物的大小，又平行滑动着比量自己的身高，沉默片刻，面无表情的将柜门关上。
输了、
身后那个不知名的睡的正香的家伙，明明衣柜里的衣服应有尽有，从泳衣到睡衣一应俱全，可现在穿的，却只是很简单的一件浅蓝色长袖配白色布裙，上面没有一点装饰，还被压的满是褶皱。
又一次环顾周围，伊寻羽将目光放回了睡了一觉的床~上，从上面拽出一张兽皮若有所思。
这些兽皮质量都很好，柔软而没有异味，摸上去有一种毛茸茸的顺滑感。
而且，无论是什么动物，身上的伤口都是相当简单的砍掉头，然后在肚子上划一刀。
这种结构可以平行参考没有拉锁的睡袋，又或者曾经的布偶式睡衣。也就是说，这东西应该同样能穿在身上……？
带着突然蹦出来的奇怪想法，伊寻羽翻找出一张和她身高差不多的兽皮，看样子应该是某种狐科生物，先是抖一下，试探着像是穿裤子一样将脚伸进去，在落地踩实后，整个人顺势钻了进去。
随着胳膊伸直，伊寻羽将胸前两侧兽皮向中间合拢，再用身后垂下的大尾巴在腰间缠上一圈，打上活结。
这种打扮感觉很奇怪……但至少可以御寒。低头沉思片刻，伊寻羽不再纠结于自己形象的问题，转而开始在冰屋内逛来逛去，打量着这里的布置。
很大的空间，但却并没有太多摆设。
一个墙角堆着的食物冰柜，一个墙角摆着衣柜，两个柜之间存在一张大床，而从一角到另一角大概需要耗费伊寻羽一到两分钟的时间。
床的对面，正对应被拖过来时的门，门后是一个更大的冰洞，那里有差点把她冻死的冰之湖。
至于另一边，因为昨天实在太困就没有细看，只记得似乎是堆了很多东西，嗯……
一直堆到天花板的破烂堆？
伊寻羽走上前，发现里面大多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冻干的深蓝色小蜥蜴，半透明植物的根须，不知名生物的头骨，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布袋，上锁的小木盒（钥匙就插在锁头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伊寻羽能叫出名的东西，魔方，拼图，四面骰等小玩具。
伊寻羽没有乱碰那些可疑的超凡物品，转而将目光投向头顶上方的一本不算很厚的书籍。
左右闲来无事，看看书打发时间也好。这样想着，伊寻羽伸手够向那本书。
没够到。
垫脚挥舞片刻，伊寻羽沉默着向后看去，确定某个不知名的家伙还在继续睡后，伸着手向上蹦了一下，两下。
距离还是不够。
“……”
放下手，伊寻羽抬脚在杂物堆上找了一个还算可以的落脚点擦了擦，确定能踩实后抬起另一只脚踩向另一个落脚点，接着手向上伸了伸，低头对准下一个落脚点继续向上。
片刻后，伊寻羽一手扶在杂物堆上，另一只手伸向之前选中的书籍拽出，低头开始原路返回。
然而，她忽略了一个问题。
在新身体掌握度极低的情况下，一手拿书的她根本无法~像是之前一样用双手保持平衡，甚至身体的重心也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而下树，往往比上树要难。
脚下一滑，伊寻羽只来得及护住面部便结实的摔在了杂物堆上，伴随着周围各种零碎小件一起向下滑落。
更上方，一本书的抽~出意味着结构稳定性被破坏，与下面的动静产生了连锁反应。伴随着一阵不稳定的摇晃，哗啦啦的，一座小山的杂物倾泻滑下，将伊寻羽淹没其中。
“……”自己好像闯祸了？
刚从杂物堆中钻出一个脑袋，伊寻羽便看到了一双惺忪的睡眼，还有从眼中喷涌而出的杀气。又或者，是起床气。
“我就应该睡前先把你给吃了！”
面前之人，怒气冲冲的说道。
之前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不出意料的将那个贪睡的家伙给吵醒了。
“确实。”伊寻羽想了想，赞同的点了点头。
顺手，将之前辛苦够下来的书藏在身后。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洒言
一地的狼藉，却也没有收拾。
伊寻羽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想的，怒气冲冲的过来，却说了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看着对方只是将杯子放在冰块下方，冰便自然融合成水流成恰到好处的一杯被饮下，涑口，吐出，然后又接一杯洗脸，再接一杯喝下……伊寻羽发呆观看片刻，晃了晃头从杂物堆中爬出，又一次开始随意的四处打量着。
她一点都没有给人添麻烦的自觉。或者说在知道自己之后会被吃掉后，她做坏事反而有了一种理直气壮的感觉——反正都要被吃掉了，弄坏你点东西怎么了……之类。
在发自内心的不在乎生死后，现在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伊寻羽了。
杂物堆旁冰蓝色的火焰吸引了伊寻羽的视线，那一簇深蓝色的火苗像是酒精灯火焰一般立在地上，上方用四根冰架支撑着一个巨大的锅，里面咕嘟嘟的不知道在煮些什么。
伸手摸了摸又很快收回，伊寻羽看着地上的火苗，蹲下~身，眼中带上了一丝好奇。
很神奇，这蔟火焰明明是冰属性，也是在吸收着空气中的冰元素为燃料进行燃烧，但是其本身，却是一种热火。
可以烧开水，把铁锅烧的滚烫的热火。
在失去真实之眼后，伊寻羽无法通过观察来获得事物的全部信息。眼下碰到未知的东西，又是无事可做的状态下，不由感到一阵好奇。
随手从地上拾起一颗冰块，伊寻羽将其凑近那蓝色的火焰，想要试试这东西能不能把冰点燃。
“别碰那东西。”
声音远远的传来，带着不化的困意，“那是冰火，粘上一点你就会被烧的灰都不剩。当然，也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噗呲、
伊寻羽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看着被自己不小心按灭的火苗，还有正在飘散的缕缕青烟，沉默片刻问道：“那个，你说这东西很危险？”
在伊寻羽的注视下，对方面无表情，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
“然后，这东西价值还很高？”
点头、
“不好意思，我好像把这东西弄没了。”
伊寻羽拿开手中冰块，看着上面都不剩下的地面，尴尬的摊了摊手：“而且，我好像也赔不起。”
这个还真不少故意的，而是伊寻羽的身体掌握度太低所致……一个人大脑指挥身体所做动作与身体所做动作之间总是存在着些许差异。就像是扔飞镖，本来瞄准的红心，但脱手而出的飞镖总是会飞到各种奇怪的地方。
手一抖，就不小心把那蔟火焰压灭了。
真的就是那么一抖，
啪嚓、
由冰凝聚而成的杯子被一把握碎，其额角仿佛爆起根根青筋：“你真以为我不敢吃你？”
“你想吃就吃呗。”
“该死，明明最近我已经忌口不吃人了。”
“啊，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其实我这具身体是用雪狼的血肉凝聚的，并不是真的人之躯。”伊寻羽解释道。
呼、
伊寻羽被无形之力抓到不知名人的面前，只见对方随手从冰晶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刀，搭在伊寻羽的肩膀之上，漫不经心的刮动着伊寻羽的脖颈：“虽然不怎么饿，但既然你这么积极，打打牙祭也是好的。”
“你准备怎么吃我？”脖子处冰冷，但这种感觉却莫名的有点舒服……面对死亡的威胁，伊寻羽只是好奇的问道。
对方是真的会吃人，从一开始，伊寻羽就没有怀疑过这个问题。
生活在这里，和人类有所区分的生活方式与习惯，说明对方大概率不是人。大概是冰妖，冰精灵之类的生物，或者干脆就是什么动物修炼成精的化形。当然，这个只是伊寻羽的猜测，不能作为证据来使用。
但是，角落处堆积的骨头残渣中，伊寻羽早就发现了很多属于人类的头骨。混杂残渣中罕见的没有腐烂。要么是死亡时间不短，要么是这些人曾经很强大。
大概率是后者。
只有头骨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问题是这些头骨是和那些吃剩下的骨头棒，小碎骨之类的东西，像是垃圾一般扔在了一起。
既然那么多人都吃了，肯定也不差自己一个。对自己的位置，伊寻羽一直摆的很正。
“哦，你想被怎么料理？”对方，饶有趣味的问道。
“随便啊，我就是好奇问问。”伊寻羽无所谓说道。
“我想想，最近天气不错适合吃火锅。我就这么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片下来，然后当你面涮着吃如何？”
“你开心就好，顺便问一下，你准备清汤锅还是麻辣锅？”伊寻羽耸了耸肩问道。
“嗯？当然是麻辣锅。”
“啧，异端，明明清汤锅才更能凸显食材原味的。”
“哈？你一个用雪狼肉凝聚身体的家伙，难不成还以为你的肉多好吃吗？”
“额……也是，你要这么说，确实得多加点香料。”
伊寻羽想了想，认同的点了点头，停止了关于红白锅这个问题的争论。
想了想，发呆片刻，伊寻羽又问道：“对了，你有吃脑子的嗜好吗？”
“没有，那东西胆固醇太高，对身体不好。”
“既然这样的话，能不能把我的头部完整的留下来？”
“哦，现在知道怕了？”
“不是，就是单纯觉得自己捏了好久的脸，被涮着吃了有点可惜。”
“……啧，怪人。”
盯着伊寻羽的脸许久，对方突然摇了摇头，收起手中冰刃，挥出一道轻柔的劲力将伊寻羽吹退几步，站起身向杂物堆旁的铁锅走去。
伊寻羽的目光停留在地上片刻，平静的看着冰刃掉在地上没发出一点碰撞声，反而是无声无息没入其中，与冰面融为一体。
她依旧没有感觉到一点元素波动，一切的发生都是如此自然。
另一边，只见依旧不知道名字的人来到铁锅旁，伸手摸了摸，叹了口气嘀咕着：“果然凉了啊。”
然后蹲下来，伸手在下面用大拇指和中指搓了搓……只听‘噗’的一声，一团深蓝色的火焰便从下方燃起，看起来和之前伊寻羽弄灭那团一模一样。
伊寻羽：？
说好的危险无比，说好的无数人梦寐以求，结果你就这么搓搓手指像是打火一样给又打出来了一个？
总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