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傅校长重生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从哪里来?
傅松头疼欲裂地思考着一个伟大的哲学问题。
“小傅,小傅……。”
耳边关切的声音打断了傅松的思考,将他从遐想中拉回到现实世界。
思考和遐想还是有用的,因为傅松已经确定,他重生了。
哈哈,老子居然重生了!
傅松心里欢快极了,咧着嘴呵呵笑起来。
“哎呦!”
嘴角刚刚翘起,便牵动了额头上的伤口,痛得傅松龇牙咧嘴,捂着额头不停地吸冷气。
傅松重生前最后的记忆就是他退休那天晚上跟同事们吃了一顿散伙饭,饭局免不了喝酒,然后毫无悬念地大醉,再睁开眼睛,他便发现自己正躺在肮脏的沙土地上,满脸是血。
回过神来的傅松,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有人在自己耳边不停地敲大钟。
看着蹲在自己身旁,脸上写满焦急和关切的冯芳时,傅松敢打赌自己回到了三十多年前自己刚毕业那会儿。
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1985年4月。
“小傅,你没事吧?你可别吓姐!”冯芳见他跟个血葫芦似的,而且愣光叽的,偶尔傻笑,以为他被铁锨给砸傻了。
刚才混乱中若不是傅松一把将她推开,替她挡了那一铁锨,此时躺在地上头破血流的就是自己!
“不碍事!”
虽说糊了一脸血,看起来吓人,但傅松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只是被铁锨拍了一下,额头被划了一个口子,若是被铁锨砍一下,他早就脑浆迸裂,呜呼哀哉了。
冯芳吃力地将他扶起来,傅松还没站稳,突然听到混乱的人群里传来一声哭号。
“啊!俺不活了!不活了!”
哭号声直冲云霄,充满了委屈和愤怒,令闻者伤心流泪。
“打人了,打死人了!”
“草你个马勒戈壁,敢打俺老娘,攮死你!”
“胡说!你血口喷人!我没打,是她自己躺地上的……,哎呦,我操……。”
……
“完了完了……。”冯芳扶着傅松,哭丧着脸望着更加混乱的人群,急得直跺脚,手上也不由加重了力气。
“姐,你别掐我啊,疼!”傅松身体不错,一米八的个头,虽然流了点血,但也没到需要冯芳搀扶的地步,借口喊疼,不着痕迹地跟她拉开了距离。
“怎么办怎么办!完了完了!”冯芳只顾着跳脚,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傅松却是一脸轻松,撇嘴嗤笑:“冯姐,你甭着急,屁事儿没有!”
冯芳气得一甩手,带着哭腔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笑得出来!”
“冯姐,你听我的,真没事。就刚才那一嗓子,绝对是专业人士才能喊出来的,不信等会儿瞧瞧。”
冯芳黑着脸道:“你还笑!不行,我得赶紧去拉架。”
傅松一把拽住她:“姐,你是我的亲姐!你过去凑啥热闹?还嫌不够乱的?再说了,就你这一推就倒弱不禁风的模样,去了也没用啊!”
“没用也得去!至少做做样子,事后领导追问起来我好歹有个说法。”
得,这姐们儿也不是个傻子,这么早就开始寻思着推卸责任了。
傅松对冯芳的打算心知肚明,但他没有点破,更没有鄙视,人之常情嘛。
说起眼下的冲突,起因很简单,拆迁嘛,你懂的……
作为首批14个对外开放沿海港口城市之一,沐城市于去年下半年成功申报成立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
去年大学毕业后,傅松被分配到沐城建委,在建委干了没几天,就被借调到开发区筹备委员会综合处。
所谓的综合处相当于后勤部门,说白了就是啥都不负责,却啥都要干。
用冯芳的话说,咱们综合处的人,就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那里搬。
在筹备委员会干了半年,今年春节后筹备委员会解散,原综合处的四个人中,两个人回了原单位,傅松和冯芳这两个年轻干部的关系则转到了新成立的开发区管委会,两人依然干着老本行,嗯,在管委会综合处打杂。
新成立的沐城开发区面积15000亩,合10平方公里。一期工程占地面积3000亩,位置就在傅松脚下这片沙质滩涂上,涉及到两个自然村的征迁安置工作。
傅松和冯芳作为管委会综合处的办事员,今天下午的任务就是陪同测绘单位的技术人员来荷花村进行测绘。
没想到刚下车,就被荷花村的村民围堵在村口,进退维艰。
荷花村的村民倒不是反对拆迁,他们又不傻,巴不得早点搬离这块贫瘠的沙土地,沙土的肥力不够,只能种点玉米和花生,每年的产出难以满足温饱,所以基本上每家每户都要做点零工贴补家用。
村民们只是对拆迁补偿不满,这几天村里正在串联,想抱团去市里讨说法。
听说傅松一行人是来搞测绘的,测绘完了接下来就要拆了,但补偿还没达成一致,村民们当然不让,对峙久了免不了互相问候对方女性家属,然后火气越来越大,也不知道谁第一个动手,反正双方就干起来了。
傅松重活一次,当然知道这次冲突的结果,桃花村村民没吃亏,只有几个人受了点轻伤,而傅松这一边却损失惨重,除了冯芳这唯一一个女性,剩下的几个人被村民们围殴了十来分钟,没一个囫囵的。
最惨的就是傅松,先是被踹了好几脚,然后替冯芳挨了一铁锨。
而这仅仅是身体上的损伤,几天后,傅松因为这场冲突,稀里糊涂地被调离了开发区管委会,回到老家营县,成了营县二中一名光荣的高中老师。
往事不堪回首。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姓不好,还是自己的命运不好,辗转了几个高中,傅松就没有一次当上校长,每一次都结束在副校长职位上。
要不是姓是祖宗给的,傅松恨不得把姓改成“郑”!
当然,傅松对改名字并不陌生,傅松这个名字是他在大学期间自己改的。
傅松作为家里的老幺,上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的名字将“春夏秋冬”占完了,三姐出生时,老傅为起名字而发愁,最后把主意打到树上,正好院子里有棵香椿树,于是三姐叫傅香,名字还不错。
等老幺出生后,老傅轻车熟路,大门前有棵柏树,于是小儿子叫傅柏。
到了大学,因为这个奇葩名字傅松被同学嘲笑死了,逼不得已,便改成了傅松。
傅松知道,名字只是个代号,是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
自己的命运是被今天这件事硬生生改变的!
傅松紧紧地握了握拳头,不行,我得阻止冲突,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不对,不对……。
傅松突然皱起了眉头,松开拳头轻轻地摇了摇头。
事情没那么简单。
傅松记得前世冲突发生后没几天,自己被管委会主任喊到办公室单独谈话。当时他只是个刚毕业不到一年的农村泥腿子,大学四年里只会埋头读书,见识不多,被主任一通诈唬差点吓哭了,稀里糊涂地承认了自己在这件事上的错误,然后很快就收拾东西滚蛋了。
等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在学校里跟学生斗,跟同事斗,甚至跟老校长斗,拥有丰富斗争经验的傅松才回过味来,麻痹的,自己被管委会主任给当猴耍了!
再联想到冯芳有一次悄悄告诉自己,主任有个侄子也在管委会,但没有正式编制,当时自己还傻乎乎的不明所以,压根没将冯芳的提醒放在心上。
既然前世就想明白了此事背后的复杂关系,重活一次后,傅松便打消了阻止这场冲突的想法。
第二章 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
既然做了决定,傅松也不急了,看到旁边有块磨盘,便走过去坐在磨盘上,抱着胳膊看热闹。
冲突更加剧烈了,冯芳看得头皮发麻,有心想上去劝架,两条腿却不知怎的不听使唤。
转身一看,傅松居然翘着二郎腿看热闹,一脸贱笑,于是小跑过去,气呼呼道:“小傅,你有精神看热闹,咋不上去拉架?”
傅松巴不得打的更激烈,哪里肯答应去劝架。
“哎呦呦,头疼,冯姐,你帮我瞧瞧,是不是还流血?”
冯芳当真了,扒拉着他额前的头发看了一眼:“可不是,还没止住,你等下下……,嘿,瞧我这记性,刚才光着急上火了,都忘了给你止血。”
说着,冯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手绢,对折了两下,按在傅松的伤口上:“这手帕没用过,干净的。”
傅松装模作样地哼哼了几声,继续看热闹,冯芳像唐僧一样,在他耳旁叽叽喳喳叨叨个不停。
“小傅,你是大学生,脑瓜子聪明,快想想办法,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好!小张有两下子!”傅松对冯芳的话充耳不闻,反而对测绘队的小张刮目相看。
就在刚才,小张于敌军中夺了一根棍子,然后来了个横扫千军,一棍子打翻了五六个村民。
可以啊小张!
冯芳气得跳了脚,好嘛,老娘心惊胆战的,你个小兔崽子倒好,不仅不解决问题,反而幸灾乐祸。
“傅松同志!我以一个老党员的身份要求你,想办法阻止这场冲突!”
傅松扭头看着一脸严肃的冯芳,感觉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也严肃起来:“冯芳同志,你说得对!太不像话了,简直乱弹琴!无组织无纪律!”
冯芳见他这么识趣,脸色好看了不少:“小傅,你别挑姐的理。说句不好听的,咱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傅松对这话倒是认同:“呵呵,姐,瞧你这话说的,你的事儿就是俺的事儿,你说咋办俺就咋办。”
冯芳白了他一眼:“我要是知道咋办我还问你干啥!”
傅松往人群中瞄了一眼,哎呦,小张怎么回事,刚才一条棍子舞得虎虎生威,眨眼功夫就被揍得鼻青脸肿了。
太差劲了!
收回目光,傅松笑呵呵道:“姐,你也别急,先听我分析眼下的局势。这场冲突的发生既是偶然,也是必然,你同意吧?”
冯芳眼珠子乱转,装傻充楞道:“呵呵,小傅,你在说啥,姐笨,听不懂。”
傅松心里哼了一声:“得,那就当我没说,咱们就在这干耗着,反正我受伤了,流血过多,哎呦,我头好晕!”
无赖!
以前小傅不是这样的人啊,老娘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今儿这是咋了?
冯芳咬着后牙槽道:“小傅,都是明白人,你就甭绕圈子了。”
傅松顺手拍了个马匹:“都是冯姐教导的好,等这事儿结束了,俺请姐吃饭。”
冯芳眼睛一瞪:“还吃饭呢!吃你个头!”
傅松不以为意,咧嘴笑道:“咱们暂且不提这事儿的起因,就说眼下这架,一方一肚子气,一方觉得这是天大的任务,这简直就是**,只要一个火星就……,嘭,着了!我敢打赌,不管咱们管委会谁来了,这架都免不了。”
“那倒是。”冯芳点点头,随即扑哧一笑:“啥**,年纪不大花花肠子倒不少。”
“啥?姐,你说啥,俺听不懂。”
冯芳一双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傅松:“滚蛋!小傅啊小傅,没想到你掩藏的这么深,姐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傅松被冯芳盯得有些不自在,轻轻咳了咳:“姐,我这叫低调!低调懂不懂,俺娘从小教育俺,做人要低调……。”
“得了,别扯犊子了,老娘没工夫跟你碎嘴皮子。”
“那个啥,说到哪了?哦,这架谁来都免不了,所以关键在于荷花村村民,他们心里有气,得让他们把气撒出来,只要气撒完了,这事儿就好办了。”
“这是啥歪理?”冯芳气笑了。
傅松一本正经道:“这可不是歪理,这是心理学。谁都知道打架不对,还犯法,那为啥还会打架?无非是心里有气,脑袋一冲动,就干上了。等气撒完了,理智占了上风,打架的人大概率要想想后果了。”
冯芳拧着眉头想了几秒钟:“得,就算你说的有理,那你说咋办?”
傅松用手指弹掉皮鞋上的泥,说:“好办,看我的!”
爬起来拍拍屁股,站在磨盘上看了一眼场中形势,傅松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测绘队的几个小伙子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再打下去也没意义了。
“别打了,警察来了!”傅松掐着腰,气沉丹田,大吼一声。
这一嗓子跟方才某个专业人士的哭号有的一拼,顿时将荷花村的村民给震住了。
“啥,警察咋来了?”
“快走快走!”
“草,我的鞋哪去了?”
“你个二愣子,还找啥鞋,风紧扯呼!”
……
冯芳傻眼了,这样也行?
不是行,是非常行,看着一片狼藉的村口,冯芳松了口气,激动道:“太好了,小傅,你去救治伤员,我去迎接警察同志!”
嘿,这姐们儿猴精猴精的,推卸责任和抢功劳比谁都积极。
可惜,傅松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冯姐,没有警察!”
“没有警察?你不是说警察来了?”
傅松摊摊手:“我就是随口说说,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冯芳磕磕巴巴道:“村民们发现警察没来,会不会再出来?要不我们去报警吧?”
别看冯芳一直以傅松的大姐自居,但刚经历了一场吓人的冲突,她早就六神无主了。
傅松嘴角抽了抽,把逃跑都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也没谁了。
冯芳使劲地推了推他:“你倒是说话啊!”
傅松蹲在磨盘上,岿然不动,捏着下巴道:“姐,你会开车吗?不会啊,最近的派出所离这十几里地,你走过去起码得一个多钟头。”
“谁说我去!你去!”
傅松马上抱头:“哎呦,头好晕!”
冯芳:“……”。
傅松傻了才去报警呢,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装成受伤严重。
一个能步行十几里地去报警的小伙子,你说他有病,谁信?
反正傅松不信!
所以,打死都不能离开案发现场!
村民们都跑回家了,村口只剩下测绘队的小伙子们躺在地上呜呼哀哉。
作为一个有爱心的国家干部,傅松带伤上阵,忍受着巨大的伤痛,开始慢悠悠地救助伤员。
测绘队一共五个小伙子,加上卡车司机,一共六个人,傅松刚将第四个伤员扶起来,就听到远处传来汽车马达声。
警察来了!
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
傅松捂着脑袋,身体往后一倒。
卧槽,运气真差,后背有石头!
“小傅!你咋了?”
“傅同志!傅同志!”
傅松忍着痛双眼紧闭,直到自己被抬上了卡车,这才偷偷地睁开眼睛。
春天午后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柳枝,斑驳地洒在傅松的脸上,真暖和!
第三章 医院里的谋算
“冯姐,你来就来吧,还带啥东西!”
医院的病床上,傅松顶着个纱布脑袋,装腔作势地冲着冯芳埋怨道。
冯芳将两瓶玻璃罐头和一兜苹果放在床头柜上,笑吟吟地问:“感觉咋样了?”
傅松哼哼唧唧道:“姐,别的没啥,就是偶尔头晕目眩,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床啊。”
冯芳撇撇嘴:“装吧就!懒得说你。你小子倒轻快了,整日里躺在床上,姐就惨了。”
傅松知道自己的演技再好,也骗不过猴精猴精的冯芳,“姐,要不咱俩换换?”
冯芳瞅着他跟粽子似的脑袋,连忙摆手:“敬谢不敏!”
从冲突那天算起,已经过了整整三天,为了装得像,傅松也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天。
冯芳在他住院的第二天上午过来瞧了一眼,然后很快就走了。
这两天傅松一直等着她再来,主要是想从她口中打听事情的进展。
“姐,征迁工作咋样了?”
冯芳一听征迁这俩字就来气:“别提了,测绘倒是搞完了,最后还是在征迁补偿上僵住了。昨天我去荷花村做工作,苦口婆心地宣讲政策,嘴皮子都磨秃噜皮了也没用。”
傅松表情夸张道:“不是吧!他们也太贪心了!”
冯芳斜了他一眼:“小傅啊,又跟姐装傻充愣了不是?你用不着说老娘的风凉话。你以为老娘愿意?老娘要是能做主,才不愿在钱上面计较呢。”
傅松呵呵笑了笑:“都是为了工作,不容易。”
看冯芳面色不渝,傅松递给她一个苹果:“姐,吃个苹果。”
冯芳没接苹果,冷哼了一声:“这是我买的好不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打啥主意?”
傅松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姐,你这是啥话!去年我刚毕业那会儿就跟在你屁股后面,风里来雨里去,鞋都磨破了好几双……。”
冯芳一把夺过苹果:“打住打住!有屁快放,啥事?”
傅松马上换上笑脸:“姐,对于咱们刘主任,你应该很熟吧?”
冯芳用手帕擦了擦苹果,咬了一口道:“我跟刘主任也不熟,咋了?”
傅松知道冯芳谦虚了,否则也不会老早就提醒自己注意刘主任的侄子。
“嘿嘿,姐,你是沐城老土著,啥事儿都逃不过你的慧眼,你就随便跟我聊聊呗。”
前世傅松在管委会只干了不到两个月,跟刘主任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算上出事后的那次单独谈话,俩人满打满算只见了两次面,另外一次就是管委会成立那天,刘主任在台上讲话,傅松坐在下面远远地瞄了几眼。
出事后没多久,傅松就被踢出了管委会,所以说,他对刘主任根本不了解。
打重生后一开始,傅松就将刘主任当成了对手,要想改变命运,刘主任这一关必须得过。
他好歹是80级省重点大学的大学生,虽说比不上老三届,但含金量也十足,若不是刘主任横插一脚,把他踢回了老家,他相信即便自己混的再差,也不会仅以一个县级市高中副校长的身份结束这一生。
就说重生前他所在学校的校长,也就是个函授本科学历,再早几年的很多高中校长,甚至连函授本科学历都没有。
在当地的教育系统里,他的学历和能力那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钻营。
但这么说也不准确,他怎么不会钻营?
只要用心,谁都会钻营,他只不过清高惯了,拉不下脸皮去钻营。
每次临到求人办事,他心里就气不过。
他妈的,老子堂堂重点大学的高材生,你一个破中专生有啥好得瑟的?
干你娘的,老子在教育系统混了几十年,你有啥资格让老子向你低头?
你老母的,研究生有啥了不起的,老子也是研究生学历!
啥?在职的?
在职的也是研究生学历!
……
好在重生一次,傅松现在只是个20出头的毛头小伙子,脸皮是啥东西?能当饭吃吗?
所以,傅松这一次绝对不轻言退让!
想耍老子的猴儿,就看你刘主任有没有这本事!
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不仅拉你下水,老子还他妈要把船弄翻,就问你怕不怕!
在床上躺着的这几天,傅松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刘主任,只是有些细节还需要完善。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自然而然地,傅松就将主意打到了冯芳身上。
果不其然,冯芳经不住夸奖和磨嘴皮子,唾沫横飞地八卦起来顶头上司刘主任。
原来刘主任之前是沐城市南平县的行政一把手,按理去年就应该调整职务,但一直拖到今年年初,最后才被调到开发区管委会做了主任。
沐城是1984年第一批14个沿海开放城市,沐城经济技术开发区的行政级别并不低,管委会的前身开发区筹备处主任是堂堂的副市,所以说刘主任绝对是高升了。
不管刘主任是正处也好,副厅也罢,傅松根本不在乎这些,打定主意要跟刘主任掰掰手腕。
当听冯芳说刘主任没有孩子,把侄子当成亲儿子养时,傅松没绷住笑出声:“哈哈,原来还是只不会尿尿的公鸡。”
冯芳平时一口一个老娘老娘的,看起来豪放不羁,这时也有些受不住,红着脸啐了一口:“滚犊子,别在老娘跟前扯这些有的没的。”
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冯芳说:“时候不早了,我走了。对了,刘主任让我问问你,啥时候能回单位上班?”
傅松往床上一躺,四肢大开,有气无力说:“哎呦,冯姐,我头晕啊!麻烦你跟刘主任汇报说,傅松同志被铁锨砍坏了脑袋,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冯芳撇撇嘴:“行,那我原话带回,走了啊。”
病房是四人间,但只住了傅松一个,等冯芳走后,房间里恢复了宁静。
傅松跳下床站在窗户旁,目送着冯芳骑车离去,心里却在盘算刘主任哪一天会亲自过来接自己出院。
嘿嘿,你要是不来,老子就赖这了,反正算工伤,不用自个儿掏住院费,老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拿了个苹果,也没擦直接咬了一口,还挺甜的。
心满意足之下,傅松忍不住哼起了《沙家浜》。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总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第四章 交锋
刘主任没让傅松等多久,隔了一天,傅松刚在小护士的监督下吃了药,他就在冯芳的陪同下进了病房。
刘主任一进门就开始对傅松嘘寒问暖,充分展现了领导对同志的关爱之情。
嘿,不就是飙演技嘛,老子一点都不怵,奉陪到底!
一会儿功夫,傅松的脸上接连闪现出惶恐、感动、不安、自责的表情。
“刘主任,我没事,我这就办出院手续。”
一边说着,傅松一边掀开被子起床,只是起到一半,突然双手捂住脑袋:“哎呦呦,晕,好晕啊!”
冯芳在一旁看得直翻白眼儿,若不是早知道你个小王八耍赖,老娘恐怕也会着了你的道。
重新躺回床上,傅松眼圈发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刘主任,我真没用!我给您添麻烦了!不过您放心,等我不晕了,我马上回单位继续工作。”
刘主任今天来医院是打着探望荷花村冲突伤员的幌子,而事实上却是主要来看看傅松的伤势,如果没什么大碍的话,就顺便接他出院。
只有傅松出院了,有些程序才好走。
如果当事人还在医院,自己就开会处理,肯定会让人寒心的。
唉,队伍不好带啊。
本以为只需要两三句话就能将傅松“稳住”,没想到这小崽子不按套路出牌,直接耍起了无赖。
刘主任只觉得脑壳疼,摆了摆手,笑容可掬道:“小傅啊,养病要紧,你也别有什么压力,其他的等病好了再说。”
傅松马上接话道:“我听领导的!谢谢领导关心!”
三个人沉默了几秒钟,傅松一拍大腿:“哎呀,光顾着说话了,领导来了我都没给您倒杯水喝……。”
冯芳冲他翻了个白眼:“我来吧。”
傅松马上说:“冯姐,暖瓶里没热水了,要不你去打点?谢谢了哈。”
冯芳提起暖瓶,差点气炸了。
暖瓶里装满了水,根本不是空的!
回头瞪了傅松一眼,看他冲自己眨眼睛,冯芳哪里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气呼呼地拎着暖瓶出了房间,临走时把房门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傅松和刘主任,这是傅松特意造成的局面。
有些话不能当着第三人的面说,傅松打算跟刘主任开诚布公的谈谈。
从床上爬起来,靠在床头,傅松笑呵呵地看着刘主任:“刘主任,来管委会这么久了,这好像还是咱俩第一次单独相处吧?”
刘主任见他刚才还一副要死要活的,转眼间又活蹦乱跳的,再听他说话的语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眯起了眼睛,打着官腔道:“小傅啊,你说得对,管委会成立都两个月了,事情又多又杂,整天忙得焦头烂额……。也是我这个当领导的责任,这么久了还没找同志们谈过心。小傅,你反映的这个问题很好,回去后我会专门召开会议解决。”
傅松根本不想听刘主任打官腔,更不想浪费时间跟他绕圈子,开门见山道:“刘主任,我可以主动请求调离管委会,不过有个条件希望您能答应。”
刘主任闻言眼皮一跳,这小崽子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打算?
这事儿能看破却不能说破,他这是想干什么!
刘主任脸上依旧保持着和蔼的笑容,心里却阴云密布。
沐城开发区管委会中,他这个一把手是空降的,没带来一个兵。
侄子初中毕业,进了管委会后只有个工勤编制,跟傅松这样的大学生一毕业就是干部身份根本没法比。
管委会刚成立,人员编制刘主任暂时还不能动,这段时间他将管委会的人员名单过了好几遍,思来想去,最后选定了几个人选。
这几个人要么学历水平不高,要么没什么背景,容易拿捏。
而傅松正是其中一个,但因为傅松是正经的名牌大学毕业生,在刘主任看来是最不可能的一个。
但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这不前两天傅松就在荷花村栽了个跟头。
至于跟傅松同行的冯芳,刘主任却是不敢打她的主意。
得,那就傅松了!
只是,为什么这个平时看起来默默无闻,像头老黄牛的泥腿子,在单独面对自己的时候,这么有恃无恐?
刘主任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这小崽子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背景?
不应该啊,他的档案自己都查看过,上数三代都是泥腿子。
刘主任一时想不通,决定不想了,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一个机会,可不能放过。
看了傅松一眼,刘主任笑道:“小傅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我的意思刘主任心里肯定清楚。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管委会我不想呆了,正好能腾出一个位置来……。”
刘主任突然一拍病床,一脸正气道:“傅松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种思想是极端危险的,你这个小同志还年轻……。”
傅松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地说:“刘主任,我年轻,经验不足,但我识字,我就是想请教您,拆迁补偿款是怎么安排的,你这里打听不到,那那我只能去省里打听打听……”
“够了!”刘主任面色铁青地低吼一声,“好,好,你很好!”
傅松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看着刘主任。
刘主任见他一副吃定自己的模样,不禁有些慌,额头直冒汗,勉强笑了笑:“小傅啊,你这个小同志,还太年轻,太……。”
傅松手一摆,呲牙笑道:“刘主任,咱俩就不要绕圈子互相试探了,我就直说我的要求吧,我想去沐城大学当老师。”
第五章 去意已决
前世因为懵懂无知,傅松被刘主任连哄带吓踢回老家营县,在一所乡镇高中当了几年的普通老师。
在80年代,他这样的重点大学毕业生去乡镇高中当老师,绝对是屈才了。
所以他不想去,但他更不愿留在开发区管委会。
一则他已经得罪了顶头上司刘主任,再留下来就惹人嫌了,时不时地被穿小鞋,跟上司斗智斗勇,真没意思。
二则他很清楚留在沐城经济技术开发区根本没有发展前景,即使没有眼下的糟心事,他也会想尽办法离开这个烂泥坑。
去年第一批确定的14个沿海开放城市中,有11个城市成立了经济技术开发区,这些开发区招商引资的对象各有侧重。
比如,沐城经济技术开发区主要面向东北亚招商引资,重点是东瀛,其次是宝岛,90年代中韩建交后,南韩后来居上。
但怎么说呢,沐城经济技术开发区生了一副小姐的身子,最后却活成了丫鬟的命。
傅松记得,整个80年代沐城经济技术开发区几乎没有引进过多少外资,到了90年代,开发区招商引资跟计划生育并列成为了全市的老大难问题。
为了解决开发区招商引资难这个问题,市里想尽各种办法,甚至连公务员摊派这招都用上了。
从全市的一把手到乡镇最基层的办事人员,有一个算一个,必须都得跑起来。
傅松这个在县级市里工作的高中老师,都领到了任务和指标。
直到2000后,受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刺激,沐城经济技术开发区才算有了起色,先后引进了富士康、斗山、lg通讯、生物制药等一批在国内外享有知名度的骨干企业。
算算时间,从1984年开发区成立一直到2001年,过去了整整十七年时间。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事业期是短暂的,能有几个十七年?
最多两个!
不想回老家当高中老师,又不想继续留在开发区,那么去哪呢?
住院期间相当无聊,傅松每天都看报纸打发时间,直到前两天他在沐城晚报上看到沐城大学的消息后,他终于给自己找到了出路。
去沐城大学当老师!
从报纸上得知,去年年初,为适应沐城地区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的需要,沐城市领导班子提出要在本地创办一所综合性大学,得到了省、部以及更上一层领导的支持。
去年5月份,教委正式批复同意,由教委、省、沐城市联合创办一所综合性大学。
别看现在沐城大学连个影儿都没有,可傅松却知道三十年后沐大还是非常牛逼的。
作为沐城市的亲儿子,还是老幺,沐城大学被整个沐城市倾注了极大的期望,更得到了沐城市全体600多万人民的支持。
建校需要地皮,好说,市领导在地图上一划拉,将市政府隔壁临海的1500亩土地划拨给沐城大学。
基建需要钱,没问题,代表大会直接通过了4000万人民币的预算。
缺教师,这事儿有点难办,可为了亲儿子,沐城市领导班子发挥了牛皮糖的精神,跑部跑省,软磨硬泡,不仅请来了清、北两校的支援,还从省内其他兄弟院校那挖来了十几个骨干,由这些骨干担任沐大各系系主任。
可以说,沐城市这届领导班子绝对是把心肝儿肺都掏出来了。
正因为有了部委、省、市三级,尤其是沐城市的倾力支持,沐城大学自建校以来发展迅速。
特别是进入90年代,国家机构改革,部分部委撤销解散,这些部委下属的高校就成了没娘的孩子。
沐城大学近水楼台先得月,一连兼并了本地好几所部属高校,成为了文、理、工齐头并进的综合性重点大学,在省内能排进前三。
今年3月份,沐城大学的领导班子和院系专业设置都已经定了下来,唯独师资力量成了最大的问题。
虽说沐城大学将得到清、北两所国内顶尖名校的师资力量支援,但傅松从事了一辈子的教育工作,对这种支援并不看好。
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清、北的支援肯定不会涉及教师工作关系的变更,并且是短期的,有期限的,简单点说,其实就是清、北的教师到沐城大学做兼职。
支援模式更是搞笑,清、北的教师每年最多在沐城大学集中教学两三个月,完事儿后就回原校继续教书,至于剩下的时间,只能依靠沐城大学本校的教师。
所以说,即便有清、北两校的支援,沐城大学在建校初期的几年里,师资力量肯定不足。
只要刘主任不使绊子,傅松有信心成为沐城大学的老师。
当老师好啊,特别是大学老师,教学任务少,假期多,这样就有充裕的时间干点副业。
另外一方面,去沐城大学这样的学校当老师,起点足够高,运气好的话还能弄个副教授甚至教授当当。
就算以后辞职下海,名片往外一掏,哎呦,原来是傅教授当面,失敬失敬!
倍儿有面子!
对于傅松的要求,刘主任很是为难,沐城大学虽然落户沐城,但却是省属高校,受部委、省双重领导,他这个沐城坐地户根本搭不上话啊!
不行,得先稳住这小崽子。
“小傅啊,我看你也没啥问题了,要不你先出院,回单位后我们慢慢想办法?我保证……”
傅松一听这话,直接往床上一躺,抱着头喊晕。
如果相信刘主任的保证,还不如相信母猪能上树呢!
他绝对不会再像前世那样,傻乎乎地早早出院回到单位,然后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想让老子出院,没问题啊,先把老子的后顾之忧给解除了。
想把自己扔出去当替罪羊,不要说门了,连窗都没有!
重活一次,傅松的胃口更大了,不仅要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还要把自己给安排好了,否则老子还真就把这医院当家住了!
看着傅松躺在病床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刘主任恨得直咬牙:“傅松同志,既然你头晕,那我安排给你做一个全身检查,最后以医生的意见为准!”
傅松抬起头笑眯眯道:“刘主任,大脑是人体最精密的器官,有些问题医生也不敢下保证,要不你把医生喊来咨询一下?”
“你!”刘主任用粗短的手指隔空点着傅松,“你好自为之吧!”
第六章 心愿达成
傅松咄咄逼人的架势,让刘主任深感面子上挂不住,但傅松手里握着自己的把柄,让他相当忌惮。
既然撕破了脸,继续在这呆下去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他得赶紧回去想办法把屁股擦干净。
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走。
傅松冲着他背影道:“刘主任慢走啊,别忘了我的事情。”
刘主任停下脚步,回头冷笑:“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傅松抱着胳膊,眯着眼睛说:“刘主任是不是打算回去把补偿标准提上来?不过我想那笔钱恐怕早就被挪用了,有可能用在沐城大学的基建上,有可能给市里困难企业发工资了,呵呵,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剩下三瓜俩枣。哦,我差点忘了,您还可以在账目上做点手脚。嘶……,这是做假账,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不过这也没用,雁过留声,只要做了,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这人年轻,从来不怕麻烦。”
刘主任身子一晃,感觉头有点晕,扶着门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从十八岁參加工作至今整整三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此时此刻他真的感觉浑身无力。
想他堂堂一个副厅,居然被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给逼迫成这般,他不禁悲从心来。
心好痛!
心好酸!
心好气!
……
“哎呀,刘主任您没事吧?我去叫医生。”
嘴上说得好听,傅松却坐在床上根本懒得动弹。
刘主任无力地摆摆手,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没事,傅松同志,你好好休息吧,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出院的。”
傅松在被子里紧紧握了握拳头,脸上堆满了真诚的笑容:“那太谢谢领导了!我坚决听领导的,好好养病,争取早日出院回到工作岗位上。领导您慢走啊!”
刘主任走后不久,冯芳拎着暖瓶蹑手蹑脚地出现在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看:“走了?”
傅松笑道:“刚走。冯姐,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冯芳捋了捋刘海儿:“甭客气,不就是帮你打了壶水嘛,小意思。”
傅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都是聪明人啊!
本以为冯芳会打听自己跟刘主任说了什么,没想到她放下暖瓶,一秒都没有留,直接转身走了。
傅松耐心地在医院里继续躺着,他认为自己的胜算很大,根本不怕刘主任不办事。
体制内就这点好处,只要不是犯了原则性错误,组织还是很照顾同志们的,治病救人可不光是嘴上说说的。
刘主任再恨自己,也没权力剥夺自己的干部身份。
傅松都能想象得到组织上大体会这么下结论:不久前,傅松这位同志犯了一些错误,人嘛,吃五谷杂粮,犯错误是难免的,没有人敢拍着胸脯保证说自己从来不犯错误。犯了错误不要紧,只要态度端正,知错能改,就还是我们的好同志……。傅松同志对错误的反省认识就非常深刻,所以我们不能一棍子打翻他,我们要给他改正错误的机会……。
前世,傅松被贬到高中当老师,头上依然顶着国家正式干部的帽子,工资待遇福利都不是那些事业编的同事能比的。
即便刘主任拼着鱼死网破的风险将他踢回老家,傅松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再差能差哪去?
老子还不稀罕呢,大不了停薪留职下海干个体户。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老子不信离开了管委会,还混不出个人样子来。
刘主任走后隔了不到一个礼拜,下午下班没多久,冯芳来了。
一进病房,冯芳就目光囧囧地盯着傅松打量,直把傅松看得心里发毛,小心翼翼问:“姐,咋了?你这样盯着俺看,俺会害羞的。”
冯芳没绷住,扑哧一笑:“以前你这么说,老娘一万个信!现在嘛,呵呵,打死老娘都不信你会害羞。唉,老娘终日打雁,今天倒叫你这雏雁啄了眼。”
傅松乐了,从床上爬起来问:“姐,是不是有我的消息了?”
冯芳没说话,再次直勾勾地打量他,轻轻地摇摇头,嘴里啧啧道:“小傅啊小傅,你可真是深藏不漏。今天上午开了组织会议,啧啧,小傅,你得请客!”
傅松被冯芳吊足了胃口,心急火燎地说:“没问题,你想去哪吃就去哪吃!姐,你倒是快说啊。”
冯芳眼神复杂,语气酸溜溜的:“组织决定把你调到沐城大学地理系担任助教,兼政治辅导员。”
傅松顿时瞪大了眼睛,乖乖,这两天他一直寻思着,如果刘主任不使绊子,弄个沐城大学的老师倒是不难,至于其他的根本没敢想,尤其他还兼任政治辅导员,更是出乎意料。
看傅松高兴地咧嘴傻笑,冯芳轻轻踢了他一脚:“哎,小傅,你是怎么办到的?”
傅松一时没回过神来,随口道:“啥怎么办到的?”
“继续装,继续装!”
冯芳没继续追问,展颜一笑:“你是不知道,今天会议刚开始,好几个人就跳出来批判你,我是没想到刘主任会替你说好话,他对你评价很高,说你这个小同志啊,是省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咱们管委会初创,正需要你这样的高学历人才……。”
傅松心里暗笑,那几个人肯定是刘主任安排的,他唱红脸,那几个人唱白脸,最后少数服从多数,他这个一把手只好忍痛将自己调离。
果然不出所料,只听冯芳说:“不过谁也没说服谁,最后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先说好了,老娘可是举手支持你的,你可别多想。”
冯芳这话傅松倒是相信。
他虽不清楚冯芳的底细,不过却很肯定她多少有点背景,否则以她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很难在单位里混得这么开。
俩人虽然同在一个部门,但一个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个是高中毕业已经參加工作五六年,并且家里还有点背景的女同志,这决定了俩人未来的发展路径完全不同,根本不存在竞争关系。
所以,傅松自认为不是冯芳的挡脚石,如果冯芳够聪明,不仅不会给他下绊子,反而会跟他保持良好的关系,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姐,我要是不相信你那我还相信谁?想当初我一毕业就跟着你,你可是我的领路人啊!”傅松一脸正气地拍着胸脯道。
那委屈模样简直就是奥斯卡影帝降临。
第七章 顶头上司
冯芳剜了他一眼,笑道:“算你有良心!举手表决后,刘主任只能无奈同意把你调离管委会。本来这只是内部意见,还需要走组织程序,不过刘主任当场就给沐大打电话,问他们那边接不接收你。你猜怎么着?”
傅松清清嗓子说:“沐大的人是不是这样说的?哎呦,我们沐大庙太小,装不下傅松同志这座大神!”
冯芳被他逗得咯咯笑:“去你的,没脸没皮的!说正经的,沐大地理系主任听了你的履历,一秒钟没耽误就点头答应了。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这事儿我看十拿九稳了,你就等着转组织关系吧。小傅啊,姐在这里恭喜你了!”
傅松眉开眼笑道:“我这算啥喜?脱离了革命队伍,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姐,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
冯芳摆摆手:“用不着谢我,我在这事儿上没出一点力,就是想出力,也使不上劲儿啊。你要感谢,就感谢刘主任吧。这事儿他办得还算敞亮,没寒了同志们的心。”
“刘主任是该感谢,但我更应该感谢冯姐,等我出院了请姐吃大餐!”
虽然冯芳确实没出力,但傅松必须得承她的情,且不说从毕业后自己就跟着她,受她照顾良多,就说前世他被调离管委会,同事们有一个算一个,各人自扫门前雪,只有冯芳为自己出头打抱不平。
这份情他一直记着呢!
冯芳高兴道:“那是必须的!吃穷你!”
很快,组织上派人来到医院,找傅松进行例行谈话。
傅松本以为谈话后怎么也得一两个星期才有结果,他已经做好了在医院里再住半个月的准备,没想到只隔了两天,结果就出来了。
这也太快了吧,快得让他不敢置信。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傅松打算再住两天,装病要有装病的样子,做人更要矜持。
演戏就要演全套,半途而废是不负责任的!
他还是要点脸的!
“傅松同志?”
傅松正在病床上啃苹果,听到门口有人叫自己,回头发现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
“我就是傅松,您是?”
“我是沐城大学地理系系主任,顾永光,我代表学校和地理系来看望你。”
傅松吓了一跳,连忙扔了苹果,跳下床,将手在病服上擦了擦,快步迎上去:“哎呀,顾主任,您怎么来了?让您大老远来看我,这怎么好意思。”
顾永光将礼物放下,腾出双手,用力地握着傅松的手:“傅松同志啊,你身体怎么样了?我们地理系可是对你望眼欲穿啊!”
傅松很是受宠若惊,系主任亲自来医院探望他,一见面就说望眼欲穿,即便明知这话水分满满,但傅松的虚荣心还是得到了极大满足。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更何况面前站着的还是自己今后的顶头上司。
傅松一副感动的模样:“顾主任,您这么说让我实在太汗颜了!我这刚毕业,也没什么经验,就怕做不好,辜负了您的期望。”
顾永光只听说傅松是因为在工作中出了点小差错才离开管委会的,还以为他是被发配到沐大的,否则堂堂重点大学的高材生这种抢手货,怎么会轮到自己?
所以,来医院的路上他心里其实挺忐忑的,生怕傅松看不上沐大,此时见傅松态度如此端正,不禁老怀大慰,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小傅啊,你这样的高材生,老头子以前根本不敢想,哈哈。我老了,再干几年就要退休了,沐大地理系就指望着你们这些年轻教师,我这个系主任就是你们的后勤部长,也是你们的坚强后盾。”
领导把你夸成了一朵花儿,如果你当真了,还生受了,不好意思,你离死不远了。
重生前傅松不会钻营,不愿钻营,但不代表他是二愣子。
顾永光做出一副折节下士的姿态,傅松哪还不知道他的意思,领导在等你表态呢!
“顾主任,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您手下的兵,您往哪指,我就往哪冲。以后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批评啊!”
顾永光满意极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对傅松这么礼遇,倒不是做表面功夫,他是真的眼馋傅松这个人。
沐城大学初创,离正式开学满打满算只有5个月时间,但截至目前整个学校仅有一个空架子,师资力量基本为零。
顾永光之前是省师大地理系教授,是自然地理学科的带头人,上个月被任命为沐城大学地理系系主任。
这个月初,顾永光告别老伴,意气风发地从省城来到沐城大学赴任,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除了他这个刚上任的系主任,沐城大学地理系再无一人,他不幸地成了光杆司令。
虽说开学之前清、北两校会支援一批教师,但顾永光却不敢指望他们。
等他们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他得赶紧把地理系地架子搭起来,有些工作也得赶紧干起来。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顾永光过惯了苦日子,地主家都有存粮呢,他一个堂堂的地理系系主任怎么都不能比地主差吧。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清、北的教师总归是外人,只能用来应急,地理系要想发展壮大,必须得有自己的骨干力量。
所以,顾永光上任第二天就开始满省奔波,为地理系物色老师。
他的那些老朋友们,一听说他是来挖人的,友谊的小船儿说翻就翻。
总算他这张老脸值点钱,看在他的面子上,几个老朋友答应帮忙。
问题是,顾永光看好的老师,老朋友们不舍得放人;对方推荐的,他又看不上。
最后顾永光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同行们一个个比猴儿还精,把教师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恨不得捂在裤裆里,没有部委或者省里的红头文件,想从他们手中讨人,简直难如登天。
辗转全省上千里,一路求爷爷告奶奶,磨破了嘴皮子,花了大半个月时间,好不容易从兄弟院校借来了两个人,加上他自己,总算凑足了地理系三个专业的任课老师。
回想起这大半个月的遭遇,顾永光内牛满面。
他从来没觉得这么憋屈过,以前关牛棚都没这么憋屈。
第八章 拍马屁的艺术
沐大地理系三个专业,自然地理、人文地理和地图测绘。
借来的那两个人一个分配到自然地理专业,一个分配到地图测绘专业。
还剩人文地理专业没老师,顾永光原本打算赶鸭子上架,自己顶上,没想到上个礼拜突然接到开发区管委会的电话,问他要不要人。
这种私下沟通明显不符合组织程序,顾永光早年被折腾怕了,本想一口拒绝,但一听对方居然是省大地理系人文地理专业的学生,他当时激动得差点流泪,一咬牙,要!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第二天顾永光就开始为傅松的组织关系跑路子,等组织谈完话后,又亲自去盯着转关系。
刘主任也在这事儿上使了劲儿,经过多方努力,傅松的组织关系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办好了。
直到尘埃落定,顾永光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就过来探望傅松。
地理系缺人啊,顾永光着急啊,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傅松这段时间一直窝在医院里,哪里清楚这其中的曲折,不过他能看得出顾永光的真诚,就方才顾永光握手的力度,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既然顾永光这么热情,傅松也不打算继续装病了:“顾主任,我已经好多了,我这就去办理出院手续,您稍等我一下。”
顾永光伸手拦住他:“小傅,不急不急。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病养好了。你放心,你的关系已经转到了我们沐大,住院费学校给你报销。”
傅松笑道:“顾主任,我真好了。算起来我都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再呆下去,浑身要发霉了。”
顾永光又客气了几句,看他态度坚决,也就不再拦着。
很快办好了出院手续,临走前,傅松特意去隔壁病房跟测绘队的几个小伙子告别。
这几个小伙子也够倒霉的,被荷花村村民围殴了将近二十分钟,每个人多处骨折,现在还上着夹板呢。
傅松来跟他们打招呼可不是闲的蛋疼,而是为了能引起顾永光的注意。
只要顾永光问起,他就有机会把事情的始末解释清楚,他可不想给自己的顶头上司留下一个惹是生非的坏印象。
果然,刚离开病房,顾永光就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傅松实话实说,既没有藏着掖着,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隐瞒了自己看热闹的那段。
顾永光听完后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目光怜悯地说:“你呀,也够倒霉的。你们管委会啊……,算了算了,我一个外人就不多嘴了。”
傅松心里暗喜,脸色平静道:“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我还是更喜欢跟学生打交道。”
“年轻人能保持乐观心态,不错!”顾永光不禁对傅松高看了一眼,设身处地地想想,若是自己遇到这种事情,绝对没有这样豁达的心态。
站在医院的大门口,傅松抬头望着天上的太阳,眯着眼睛深吸了口气。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看到顾永光推着自行车,傅松赶紧上前接过来,“主任,我带你吧。”
顾永光没跟他客气,撒了手道:“不急,我们走走吧。”
傅松从善如流,推着车跟顾永光并肩而行。
“小傅啊,你在大学里学的是人文地理专业吧?”
傅松知道顾永光这是要摸摸自己的底,于是打起精神来,老老实实地回道:“对,不过只学了三年的专业课,大一没有分专业,上的是大班课,大二以后才去了人文地理专业。”
“我不是搞人文地理的,跟你比是个门外汉,我想听听你对人文地理的看法。小傅,你别紧张,也别有什么压力,咱俩就是随便聊聊。”
傅松能不紧张吗,自己回答得怎么样,决定了能否被顾永光器重,事关前途,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和轻视。
傅松一边走,一边飞快地理了理思路,很快他就自信地说道:“顾主任,那我就谈谈自己对人文地理这个学科的一些粗浅认识,有什么不妥之处,您随时指正。”
顾永光笑呵呵道:“咱们互相探讨,互相学习嘛。”
“就我的理解,人文地理是研究人与地理表面自然现象所构成的系统的学科,简单地讲就是研究人类与地理空间之间的关系,这也是人文地理这门学科的研究对象。因此,人文地理也是一门交叉学科,涵盖了地理学和社会科学的方方面面……。”
人文地理是傅松的本科专业,前世他工作后又在南大读了经济地理方向的在职研究生,肚子里干货满满。
再加上干了一辈子老师,表达能力相当出色,刚开始还有点紧张,但越说越顺,兴致越来越高,感觉自己仿佛又站上了讲台。
起初顾永光觉得傅松讲的稀松平常,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但慢慢的,他就咂摸出点味道了。
傅松的一些观点他也是第一次听说,很让他耳目一新。
他虽然是搞自然地理的,但师大地理系也有人文地理专业,耳濡目染之下,对人文地理多少有点研究。
这个小傅可以啊!
好好培养几年,读个硕士、博士研究生后,绝对能挑起沐大人文地理专业的大梁!
在此之前,傅松对于顾永光来说,只是夹带中的某一个。
而此时,傅松在顾永光的眼里,变成了一个可造之才,有值得他大力培养的潜力。
顾永光人是老了,但心却没老,他也是有野心的。
在省师大干了三十多年,要资历有资历,要成果有成果,却一直没混上个系主任,说实话他心里是极为不服气的。
这次听从组织安排调到沐城大学担任地理系系主任,他是带着雄心和决心来的,不成功就成仁!
虽然对傅松的专业水平非常满意,但他没在脸上表露出来,推了推眼镜,随口又问:“那你对自然地理是怎么看的?”
“自然地理?”傅松有些挠头,他在大学里倒是学过自然地理,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但却比不上对人文地理理解这么深。
顾永光笑道:“这个问题有点难为你了,换个问题,你觉得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以及地理系其他专业之间应该是怎么个关系?”
傅松心里不由乐了,这老顾有点意思啊。
故作思考停顿了几秒钟,傅松一本正经道:“顾主任,我认为在地理学这个一级学科下,自然地理是其他所有专业学科的基础,每个地理人都应该自觉夯实这个基础。”
第九章 将马屁拍到底
顾永光顿时老怀大慰,这个小傅实在太贴心了,哇哈哈……
小伙子真心不错,有前途!
和颜悦色地拍拍傅松的胳膊,笑眯眯地说:“小傅,你有心了!”
这才哪到哪,裤子都脱了,脸皮算啥?
傅校长,请开始你的表演!
作出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傅松小心翼翼地说:“顾主任,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顾永光正心情大好,手一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咱们地理系草创,正需要广纳良言。小傅,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有什么想法大胆说。”
傅松连忙说:“顾主任,我是这么想的,既然自然地理是地理系最基础的学科专业,那就应该在咱们地理系开自然地理大课。而且除了上理论课外,还应该再安排实践课……。”
顾永光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个想法妙啊!
继而,顾永光看傅松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有种……,嘿嘿,有种像看自己乖孙子的感觉,虽然这孙子年纪大了点……
傅松有些受不了老顾的目光,轻轻地咳了咳,说:“顾主任,我就是随口说说,你要是觉得不行,那就算了。”
“行,怎么不行!”
啪的一声,顾永光双手一拍,激动得摩拳擦掌,脸都红了。
“小傅,你这个想法非常好,理论和实践相结合,这样才能走得更远,下探得更深。走走,咱们爷俩回学校好好合计合计……。”
傅松脚下一个趔趄,晕,都成爷俩了,这世界变化好快啊!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老顾把他当自己人了!
老子真他妈是人才!第一次见面就把系主任给拿下了,哇哈哈……
傅松骑上自行车带着老顾,稳稳地走在大路上。
咱们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啊!
……
“这就到了?”傅松一脸呆滞。
“到了。”
“不是,顾主任,这就是咱学校?”
顾永光乐呵呵道:“啊,是呀,这就是咱们沐城大学。你瞧那一排平房,现在是沐城大学工程建设指挥部和校领导办公室。”
“教室呢?”傅松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声音开始发抖。
顾永光伸手一指:“囔,挖掘机那,正在打地基。”
傅松不想说话了,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那边是宿舍,那边是运动场,那是食堂,那是……。”
等顾永光指点完江山,傅松弱弱地问:“那我过来后住哪?”
顾永光嘿嘿笑道:“瞧见指挥部后面那排石棉瓦板房没?那就是咱们的宿舍,上个礼拜下雨,我用脸盆接了一晚上的雨水……。”
傅松感觉头有点晕,真想扭头就走。
顾永光是个急性子,拉着傅松直奔办公室。
去办公室的路上,傅松没一会儿就想开了,生活就像那个啥,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四仰八叉地接受呗。
离开学还有5个月时间,只要抓紧时间,建几栋三四层的教学楼和宿舍楼应该没什么问题。
所以只要再坚持5个月,到了10月份就好了。
“小傅,到了我这千万别客气,随便坐。你喝水不?”
显然办公室里是没热水的,傅松赶紧摆手:“顾主任,我不渴,您也别跟我客气。”
“那行……。哎呀,时间紧迫,时不我待啊,小傅,咱俩好好琢磨琢磨。这事儿……”
一边是激情满满的顾永光,一边是刻意奉承的傅松,俩人碰到一起简直就是干柴……,咳咳,狼狈……,咳咳,嗯,反正就是超有默契,三言两语就将自然地理的课程安排给定了下来。
顾永光只负责说,傅松不但要出主意,还要负责记录,最后看着满满一页纸,傅松砸吧砸吧嘴,很是为地理系的学生们感到蛋疼。
未来的沐大地理系学生,不仅要在大一学习自然地理这门必修课,还要在暑假里拿着榔头铁锹去野外实习。
火辣辣的太阳,翻山那个越岭啊,哎呀妈呀,真够酸爽的。
中午在学校的临时食堂混了一顿饭,吃过饭后,傅松借了顾永光的自行车回开发区办理手续,顺便把行李弄回来。
沐城大学在东,开发区在西,中间隔着整个市区,大中午的顶着太阳,等到了开发区管委会,傅松累得浑身是汗。
直接去了人事处,人事处处长似乎早就得到了交代,没有任何拿捏他的意思,很爽快地帮他办理了手续。
从人事处出来,傅松转身走向主任办公室。
不管怎么说,刘主任在自己的事情上确实出了力,虽然他的动机不纯,但最终的结果却对傅松有利。
轻轻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请进”,傅松推门而入。
“刘主任,忙着呢?没打扰您吧?”一进门,傅松脸上就堆满了笑容。
刘主任愣了一下,显然对傅松的出现极为意外。
“小傅?你怎么来了?有事?”
傅松顺手提起墙角的暖水瓶,走到办公桌前,给刘主任的茶杯续上水。
“刘主任,我刚办完了手续,过来是想跟您道别的。”
刘主任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双小眼睛眯缝着打量着傅松,感觉很不真实。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满脸微笑的小伙子,跟不久前那个躺在医院病床上,咄咄逼人的无赖联系到一起。
傅松也知道自己出现得有点突兀,轻轻咳了一声:“刘主任?”
“啊,小傅,手续办完了?还有没有什么困难?以后去了沐大,我们管委会就是你的娘家人……。”
刘主任回过神来,把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毛病。
从刘主任那告辞后,傅松又去了综合处,不巧的是,冯芳不在,只有一个老同事在办公室。
傅松跟这位同事也没多少交情,住院大半个月,除了冯芳过去探望自己,另外三个同事连影儿都没瞧见。
甚至过了这么多年,傅松都忘了这位同事叫什么名字了。
把管委会发的粮票之类的跟同事做了交割,至此,傅松就跟管委会再也没啥瓜葛了。
“冯姐呢?”
“荷花村作说服工作去了。”
“哦,那行,等她回来后麻烦跟她说一声……,算了,有时间我再过来找她吧。”
去宿舍收拾好行李,衣服鞋子没多少,倒是书堆了小半个床。
大学四年以及毕业后这大半年来省吃俭用买的书,整整装了两大纸箱子。
将纸箱子绑在自行车后座上,衣服和鞋子挂在车把上,傅松推着自行车走出管委会的大门。
跨上自行车,回头看了一眼管委会的二层办公楼,转身用力一蹬,自行车猛地窜了出去。
第十章 演技还需磨练
傅松的宿舍安排在顾永光隔壁,相当简陋,隔音效果奇差无比,晚上还能听到顾永光的打呼声。
第二天,顾永光召开了沐城大学地理系第一次筹备会议。
目前,地理系一共四个人,除了顾永光这个老大以及傅松这个新人外,剩下的两个都是顾永光从老朋友那借来的。
季满江,男,39岁,毕业于北师大,目前是曲师学院地理系副教授,来到沐城大学将担任地理系自然地理专业老师。
曲同才,男,43岁,毕业于矿大,现为省农大讲师,开学后将担任沐大地理系地图测绘专业老师。
“这是小傅,傅松,省大人文地理专业的高材生,去年6月毕业,先后在沐城建委和沐城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工作,我可是费了老鼻子力气才把他给挖来的。”
“哦?”曲同才瞥了傅松一眼,“小傅去年刚毕业?”
傅松心里翻了个白眼,去年刚毕业咋了?瞧不起我啊!
看了看顾永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顾老头儿太坏了,正低着头摆弄茶杯盖,那上面有女人还是有钱?有那么大吸引力吗?
领导艺术嘛,老子也懂!
看顾永光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傅松心里就有数了。
“是啊,曲老师,我去年刚毕业,没什么经验,您是矿大的高材生,又是老前辈,我这个新手纯粹是赶鸭子上架,以后还得多向您请教呢。”
回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傅松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咧嘴一笑:“前两天接到通知,让我来咱们地理系当助教,还兼任政治辅导员,说实话我挺惶恐的。昨天一大早,顾主任还亲自去医院探望我,我当时就坦言自己没经验,生怕辜负了顾主任的殷殷期望。不过顾主任还是很鼓励我的,让我放下包袱,勇于承担责任。得,领导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硬着头皮上呗,不行也得行!”
曲同才差点没被傅松噎死,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啥?
人家就差点骑你脸上告诉你,老子上头有人!老子是顾主任的人!你不给老子面子,就是不给顾老大面子!
曲同才后悔自己嘴欠,干脆闭口不言,当起了鹌鹑。
顾永光扫了众人一眼,用手指着傅松,笑骂道:“小傅啊小傅,还是年轻啊,不过年轻好啊,有闯劲儿,我就喜欢有闯劲的!”
曲同才眼皮跳了跳,在心里叹了口气,得,欺负了小的,老的马上就跳出来了。
跟我斗?你也配?
图样图森破。
老子昨天把老顾拍得红光满面的,几乎年轻了十岁,幸亏他老伴没来,否则昨晚就不止是听呼噜声了。
哼哼,这就是老子的底气!
不是老子说大话,即便清、北的支援教师来了,老子在地理系也是横着走的人物!
傅松心里得意得很,眼角的余光发现顾永光要开口讲话,马上拔下钢笔盖,笔尖稳稳停在笔记本的第一行抬头两格,然后挺胸直背地看着他。
“大家都认识了吧,那好,咱们今天的会议正式开始……。”
唰唰唰……
傅松一边飞快地记着笔记,一边抬头配合着顾永光,不时地点点头,偶尔面露疑惑,紧接着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哎呀妈呀,太累了。
做校长好多年,许久没这么卖力表演过了,演技有些生疏。
不行啊,表演是门艺术,更是一门技术,不磨练容易生锈,以后自己还得经常练啊!
顾永光感觉自己从来没像今天这般愿意讲话,以前他开会时都是直截了当,一二三四,像放屁一样简洁明了。
可今天他看到傅松如此认真,如此求知若渴,若是不多讲点,讲详细点,实在对不起傅松的认真劲儿。
多么好的年轻教师啊!
这种好苗子就得用心培养,大力培养,否则就是暴殄天物,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学校,对不起地理系……
渐渐地,沐城大学地理系第一次筹备会议就成了顾永光的单口相声秀,不对,还漏了个捧哏的傅松。
曲同才和季满江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这一大一小两个臭不要脸的!
会议进行到最后一项议程。
顾永光年纪大了,讲了整整一上午,嗓子有点受不了,喝了口茶缓了缓精神,说:“最后一件事,就是定教材。我先歇会儿,大家发表一下看法。”
曲同才有些不敢置信:“顾主任,你说我们自己可以定教材?”
顾永光笑道:“咱们沐城大学是教委指定的教育体系改革试点单位,跟别的高校不太一样,实行校长和系主任双重负责制,充分发扬了民主精神。咱们系使用什么教材,我这个系主任多少能说上话。”
曲同才点点头说:“这样啊,那干脆就用北大的教材得了,毕竟开学后清、北的支援老师是教学主力,用他们的教材省事、省力、省时。”
曲同才话音刚落,季满江说:“我赞同曲老师的意见。”
顾永光不置可否,低下头抚着茶杯:“小曲的意见还是挺中肯的。小傅,你呢?”
傅松没有马上开口,看顾永光这模样,似乎不怎么认同曲同才的意见。
说实话,按照曲同才的意见直接使用北大地理系的教材是最好的办法,省时、省事、省力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北大教材编写的水平在国内首屈一指,傅松大学期间专业课用的就是北大人文地理教材。
但顾永光显然有自己的想法,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傅松好不容易才抱上顾永光的大腿,生怕说的不合他心意,让他对自己的印象打折扣,那就得不偿失了。
傅松拼命地开动脑筋,老顾这人最在乎什么?娘们儿?钱?名?
对,是名,名声!
傅松眼睛亮了,知识分子可能不爱娘们儿,不爱钱,但没有不好名的,这是一种病,得治!
老顾肯定也有这种病,傅松决定对症下药,给他治治这种臭毛病。
“顾主任,我觉得吧,咱们省是传承两千多年中华文明的文化大省、强省,省、市领导对我们沐城大学关爱有加,非常重视,肯定希望我们沐城大学办出自己的特色。沐大初创,师资力量紧缺,清、北两校的支援只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个问题,而不能治本。我们沐城大学,我们地理系要想蓬勃发展,壮大实力,必须要有自力更生的精神。”
第十一章 投其所好
看到顾永光微微点头,傅松暗松了口气,咽了咽唾沫,继续道:“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将自力更生作为未来5至10年内沐城大学的基本办学方针。我们不能光指望清、北的支援,还要立足实际,自行培养我们的教师人才,努力打造我们沐城大学自己的教师人才梯队。”
顾永光脸上露出了笑容,轻轻颔首,目光和蔼地看着傅松。
受到老大的鼓励,傅松心里大定,抬起胳膊握着拳头,铿锵有力地说:“教师人才培养只是一方面,光有好的老师没有好的教材是不行的,这就像人一样,两条腿要一样长才能走得稳。什么是好的教材?不仅要质量高、水平高,还要符合我们沐城大学的定位。沐大的定位是什么?根据省、市有关文件精神,我们沐大应当首先适应沐城市建设两个高度文明和对外开放的需要,为沐城市的经济技术开发、社会发展和沐城教育区的改革、建设做出重要的贡献。同时,要面向全省,面向全国,并对海外华侨子弟开放。”
说到这里,傅松停顿了几秒钟,心里颇为自得,就问你们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哇哈哈……
都是不久前住院期间报纸上看来的东西,没办法,老子的记忆力就是这么棒!
“文件还指出,沐城大学的办学层次是本科与专科相结合,以本科为主,并创造条件尽早招收研究生,同时举办各种形式的成人教育。因此,我认为我们地理系的教材要做到,立足省内、以我为主、为我所用,认真鉴别、合理吸收、兼容并蓄!”
这6个四字词组一出来,曲同才愣住了,季满江也愣住了,这他娘的什么人啊,我们只不过开个小范围的讨论会,你当是做大会报告呢?
啊呸,都是套路!
尽管心里腹诽不已,可曲同才和季满江不得不承认,这24个字提的确实有点水平。
扪心自问,在短短的时间内,临场想出这24个字,并且言之有物,他俩是办不到的。
“哦?”顾永光笑了起来,“立足省内、以我为主、为我所用,认真鉴别、合理吸收、兼容并蓄,小傅,你给大家解释一下什么意思。”
“我们省是文化大省、强省,高校众多,智力资源丰富,各个专业的教材想必不少,我们完全可以采取拿来主义,为我所用。但又不能什么都拿来,而要以我们沐城大学为主,对我们沐城大学有用的我们拿来,没用的就舍弃。当然,我们也不能只盯着我们这一亩三分地,省外院校肯定也有好的教材,甚至国外的教材也要借鉴,有选择性地吸收消化……。”
巴拉巴拉巴拉,傅松一口气说了五六分钟,最后猛地放出大招。
“就比如我们地理系自然地理专业,完全可以采用省师大的教材。这本教材我在本科曾经学过,体系完整,结构合理,知识全面,由浅入深,重点突出,是一本水平极高的自然地理专业教材!顾主任,我说完了,请您批评指正!”
顾永光笑得满脸褶子,批评指正?
不可能的!
省师大自然地理教材就是老子编的,不需要批评指正!
哇哈哈,这个小傅,人不仅聪明,还有眼光,是个好同志!
清了清嗓子,顾永光看向曲同才和季满江,和颜悦色问道:“小曲、小季,你俩对小傅的建议怎么看的?”
还能怎么看?
俩人异口同声说:“我同意小傅的建议。”
顾永光满意地点点头,转向傅松:“小傅啊,既然是你提的建议,会议结束后,你就将你的想法总结一下,形成一个提案。至于形式嘛,嗯,就以沐城大学地理系的名义向校领导提出相关建议。你辛苦一下,下午下班前就交给我,没问题吧?”
“没问题!”傅松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好了,散会。”
顾永光夹着笔记本端着大茶杯走了,曲同才看了看傅松,撇了撇嘴,对季满江说:“老季,走,吃饭去。”
“小傅,一起吧。”季满江是个实在人,临走前看到傅松坐着没动,就主动开口邀请。
傅松笑着摇头:“季老师,你们先去吃,我把会议纪要整理整理,免得过会儿忘了。”
“行吧,那我们先走了。”季满江笑着回应。
“马屁精!”
曲同才低声骂了一句,声音虽然小,傅松还是听到了。
微微一笑,傅松把注意力转到笔记本上,思索着该怎么起草顾永光交代的建议书。
至于曲同才嘛,傅松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老子是做大事的人,而且正在努力向沐城大学校长宝座靠拢,拍领导马屁……,咳咳,提高业务水平的时间都不够,哪还有功夫跟你磨叽?
……
夏雨如织,视线内白茫茫的一片。
站在屋檐下很快就接满一脸盆雨水,刷牙、洗脸,收拾利索后,傅松又把脸盆、刷牙的搪瓷缸、几个罐头瓶子摆在地上。
石棉瓦不怎么防水,屋顶的雨水渗透了石膏,一滴滴地落下。
吧嗒吧嗒……
宿舍里响起了轻快的水滴声。
真他娘的艰苦!
重生快三个月了,老子还没脱贫致富,居然还住着漏雨的单身宿舍,实在给重生人士丢脸了。
拿上东西,关好门窗,傅松撑开雨伞冲入雨幕。
沐大住宿条件虽然不咋地,但傅松对沐大的食堂还是挺满意的。
每天早上喝着海鲜粥,就着腌萝卜小菜,嚼着大窝窝头,那叫一个香;中午大馒头,配上大肥肉炖白菜粉条,那叫一个好吃;晚上喝着苞米面稀饭,啃着大菜包子,那叫一个满足!
来到沐大将近两个月,虽然没法天天大鱼大肉,但也吃得饱,吃得好,再加上经常锻炼,傅松胸前的排骨消失了,肌肉更结实了。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傅松感觉现在的他有使不完的劲儿,以至于最近每天早上都流鼻血,裤衩换的有点勤……。
打住打住,否则404大神将会对作者进行降维打击。
打着饱嗝走进办公室,他又是第一个到。
办公条件也很紧张,地理系四个人挤在一间办公室里,傅松跟顾永光对头坐。
傅松放下东西,先打开窗户通风,然后拿起抹布把顾永光的办公桌擦了一遍,最后打了两暖瓶热水。
还差五分钟上班,拿出顾永光的茶叶,给他沏了杯茶。
第十二章 放假
傅松觉得自己可以转行做秘书了,有眼力劲儿,手脚勤快,能说会道,笔头也没问题。
拍马屁的技术更是突飞猛进,现在已经成了顾永光的头号马仔。
哎呀妈呀,原来老子有这么多优点!
只要一得意,傅松就又忍不住哼起来:
“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本该灿烂过一生,怎么二十多年到头来,还在人海里浮沉……。”
“呦,小傅唱什么呢?”
季满江和曲同才走了进来,季满江觉得傅松唱的挺好听的,好奇地问了一句。
傅松立马收住,笑道:“季老师、曲老师早上好,吃过了?”
季满江和曲同才同住一个宿舍,平时走得近,除了不像娘们儿那样拉着手一起上厕所外,向来一起睡、一起吃、一起上班,简直就是基情四射。
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一个多月,曲同才对傅松的态度有所好转,也笑着点头:“吃过了。行啊小傅,歌唱的不错,我就不行,五音不全,一唱就跑调。你唱的什么歌?好像第一次听,是最近从港台传过来的?老季,你听过吗?”
季满江摇头说:“我不爱唱歌,不清楚。不过歌词写的不错,呵呵,小傅这是表达怀才不遇啊。”
“没有的事儿,自个儿瞎哼哼呢。嗬,雨真大,昨晚宿舍漏水,一晚上没睡好。”傅松赶紧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岔开。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三个忙着编写地理系的教材。
上次傅松写的建议书,校领导看了后表示这个建议非常好,非常棒,顶呱呱。
但鉴于目前学校的工作重点放在师资力量筹备及基建上,没有精力集中编写教材,请各院、系、专业,根据自身实际情况,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自力更生……。
说白了就是学校在精神上支持你,要钱没有,要人没有,要命更不可能。
这个结果虽然不是顾永光所期望的,但聊胜于无有,至少有了大义名分。
顾永光有他的打算,一定要在清、北两校支援教师到位之前先把教材定下来,造成既成事实。
编写教材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傅松三个人身上。
每个人列了个书单,顾永光签字后报给校领导,申请了买书经费,书一到就开干。
三个人中,季满江最为轻松,主要给顾永光打下手,毕竟用的是顾永光编写的教材,最多就是吸收其他教材的一些内容,做些修订完善,工作量不大。
傅松负责编写人文地理专业教材,一上来他就拿着省师大的人文地理教材当参考,结果被顾永光看到了。
老顾把省师大的这本教材批得一无是处,什么狗屁不通,误人子弟的词都出来了。
领导最大,他说啥就是啥,傅松有感于拍马屁差点拍到马腿上,只好拐弯抹角问老顾,到底采用哪本教材作为基础参考。
老顾只扔下一句“你看着办”。
那就采用北大的?
不行不行,自己刚义正言辞地说要立足本省,以我为主,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好吧,老子自己编!
然后傅松制定了方针策略,谁的教材都不用,但谁的教材都要用,采众家之所长的同时,再结合人文地理未来的发展方向,将自己的私货糅合进去。
嘿嘿,老子真他娘的机智、有才!
曲同才最苦逼,编写一本新教材谈何容易,借鉴多了就成了抄袭,借鉴少了又总觉得缺了什么,好矛盾啊!
为了赶进度,顾永光化身为周扒皮,傅松、季满江、曲同才成了他家的长工,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不到凌晨不准睡觉。
傅松本来还想去市里逛逛,可老顾一直盯着,根本走不开。
好不容易重生一次,他得抓紧时间找点商机什么的,搞点小钱钱压身才是正道。
傅松在大学里每个星期都要出去逛逛书店,每次都不会空手而归,尽管这时候的书便宜,几毛钱,最多一两块钱,但架不住他买的勤。
每月发的生活补助,除了吃饭和买一些基本生活必需品外,基本都用在买书上了,这个习惯跟了他一辈子。
去年毕业后,他只要有时间就去市里看书买书,他的工资待遇是……,咳咳,没有级别,反正加上各种补贴,也80块钱出头,月底就光。
4月底他的关系转到沐城大学,到现在为止,他都两个月没发工资了。
老顾安慰他说等开学以后肯定会补上,如果缺钱可以跟他说,他让省城的老伴再多打点。
得,连老顾都沦落到了跟老婆讨钱花的地步。
至于打电报回老家要点钱,傅松却是万万拉不下这张脸的。
嗯,这一点老子至少比顾永光强!
阿q了一下,傅松紧接着又郁闷了,穷啊穷,两袖清风,只剩下一身肉,估计也没人稀罕。
抬头望着屋顶上的蜘蛛网,傅松叹了口气,还有三个多月才开学,发工资估计得拖到11月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行,得想办法弄点钱治治这穷病!
不管怎样,经过50多天的艰苦奋战,三本教材的初稿终于赶了出来。
最近就比较清闲了,三个人交叉校稿,这活儿简单,估计最多一个星期就能校对完。
趁着上班前的空闲瞎扯了一会儿,顾永光来了。
顾永光在办公桌前坐下,拿起茶杯,茶水的温度刚刚好,舒服地抿了一口,茶香四溢。
给了傅松一个赞赏的眼神,顾永光说:“大家伙儿再咬咬牙,等校完稿,我给大家放个长假。”
季满江和曲同才都是有家有口的人,自从4中旬来到沐城,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没回家了。
不想娘们儿和孩子那是不可能的。
曲同才年纪大,还能保持矜持,季满江却没那么多顾虑,连忙问:“顾主任,你说的是真的?能放多久?”
顾永光笑呵呵道:“我知道这几个月大家很辛苦,所以啊,这次让你们多休息几天。学校暂定日举行开学典礼,清、北的支援教师大概9月底前到位,你们提前十天吧,9月20号之前返校。”
季满江掰着手指头算起来:“今天6月28,9月20,哎呦,将近三个月的假期,太好了!”
傅松倒有些发愁,假期太长了,回趟老家看看老娘也用不了几天,剩下的时间该怎么打发?
傅松活了两辈子,居然第一次生出了假期太长的念头。
不行,得找点事儿做。
为了能够早点放假回家,季满江和曲同才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每天只睡四五个钟头,剩下的时间都在校稿。
交叉校稿需要每个人的进度基本保持一致,所以傅松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俩挑灯夜战,只用了四天时间,三本教材全部校对完。
顾永光说话算话,大手一挥给他们放了大假。
第十三章 二姐
一觉睡到天亮。
收拾好行李,傅松悲哀地发现,浑身上下只有不到5块钱。
坐汽车从沐城到营县需要两块三毛钱,从营县到公社需要三毛五分钱,光路费就去了两块六毛五分钱。
上次春节回家他花了十来块钱给老娘买了一件棉袄,可把老娘给得瑟坏了,大冬天里也不怕冷,天天满村里乱窜,见人就夸老幺给她买的新棉袄暖和。
这次要是空着手回去,老娘还不得被左邻右舍给笑话死?
可两块钱够干什么的?连一罐麦乳精都买不到。
坐在床上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傅松咬咬牙推门而出,来到季满江和曲同才的宿舍。
宿舍居然没开门,敲了敲没人回应,趴在窗户上往里一瞧,他娘的,两张床上的被褥都卷起来了。
这俩孙子已经走了!
干你娘的,连声招呼都不打,走那么急干啥,赶着投胎啊!
你们走了,老子找谁借钱?
灰溜溜地来到汽车站。
这时候沐城的市内公路运输不在窗口卖票,而是上车买票。
“上哪?”售票员是个年轻姑娘,坐着小马扎,小嘴正在飞快地磕着瓜子。
“营县,啊不,南平。”
售票员翻着白眼不耐烦道:“到底营县还是南平?你这人,上哪都不知道?”
傅松那个气啊,老子要是有钱,当然直接回老家营县了。
南平,对,就是管委会刘主任担任行政一把手的那个南平县,位于沐城与营县之间,与营县紧挨着,营县在西南,南平在东北。
从沐城回营县要途经南平,因为路途更短,车票一块二毛钱。
车票便宜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傅松的二姐傅秋嫁到南平县。
咳咳,他打算去找二姐借点钱,然后在南平县城给老娘买点东西。
唉,瞧老子混的,真是给重生人士丢脸!
一路颠簸,下午一点多到了南平,大客车直接把乘客扔在进城的国道上。
二姐夫林德志家在县城边的农村,步行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傅秋拿着锄头正打算去地里除草,刚关上大门,回身一看,三弟突然出现在眼前,顿时吓了一跳。
扔下锄头,上前两步抓起傅松的胳膊,上下打量着,问:“老三?你怎么来了?”
“二姐,我放假了,回来瞧瞧。”看到年轻时候的二姐,傅松眼睛有点发酸。
算上上辈子,傅松和二姐已经有十来年没见了。
傅家兄弟姐妹六人,傅松跟二姐傅秋的感情最好。
傅秋在家里排行老三,上面是大哥傅春和大姐傅夏,下面是二弟傅冬、三妹傅香,以及老幺傅松。
傅松5岁那年老爹因病去世,那时候大哥和大姐都已经成家,老娘杨巧兰一个寡妇带着四个未成年的孩子过日子。
杨巧兰在生产队挣工分,15岁的傅秋就成了老妈子,洗衣做饭,照顾孩子,农忙时还要下地给老娘打下手。
傅秋眉清目秀,模样周正,按理说根本不愁嫁,十七八岁的时候,来提亲的人差点把老傅家的门槛踩烂了。
别人家的闺女这个年纪早就该谈婚论嫁了,有的甚至连孩子都出来了,可为了帮杨巧兰照顾家里,傅秋一直拖到傅松上了初中后才结婚。
结婚的时候傅秋二十三,虚岁都二十四了,妥妥的老姑娘。
在农村,老姑娘可不是个好名声,老傅家的二闺女都成了十里八村的笑柄了。
杨巧兰也是要面子的人,到处托人给她找婆家。
问题是,农村人结婚都早,适龄的小伙子们根本看不上傅秋,一是嫌弃她年纪太大,二是嫌弃傅家太穷。
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娶这么个媳妇回家,相当于多了好几张嗷嗷待哺的嘴。
倒是有不少老光棍打傅秋的主意,傅秋年纪大是大了点,但在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能过日子、会过日子。
谁不知道老傅家杨巧兰主外,傅秋主内?
瞧瞧傅秋那三个弟妹,浑身衣服打满了补丁,可浆洗得干干净净,人也打扮得板板正正,精气神儿都不一样。
这都是傅秋的功劳!
乡下人不怕穷,就怕不会过日子,穷还不会过日子那活该穷一辈子。
娶傅秋这样会过日子的媳妇儿,未来有奔头!
杨巧兰刚开始并不乐意,但架不住别人的闲话,说什么的都有,最恶毒的就是说杨巧兰把傅秋真当老妈子了,不用花钱用起来还顺手,所以故意不给傅秋找婆家。
可把杨巧兰气死了,于是再也不敢拖下去,正好有媒婆上门提亲,男方是隔壁村的刘二癞子。
刘二癞子给了二十块钱彩礼,相当于杨巧兰大半年的工分收入。
那时候生产队穷啊,一个工分还不到一毛钱,老傅家更穷,别人家至少两个壮劳力,老傅家却只有一个,除了傅秋,剩下的三个孩子都还在上学,不仅帮不上家里忙,每个月还得向家里伸手要钱要粮。
可以说,傅家的日子过得在石河村算是吊车尾。
看在二十块钱彩礼的份上,杨巧兰没有拒绝,但也没当场应下,说还问问闺女的意思。
傅松活了两辈子,至今仍清楚地记得74年9月份的那一天。
傅松上初一,正好是周末,放学回家刚进门,正好看到傅秋站在灶台旁,拿剪刀戳着咽喉,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杨巧兰说:“娘,你要是把我卖给刘二癞子,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傅松是二姐带大的,在他的心里,二姐甚至比娘还亲。
小时候调皮,每次杨巧兰揍他,二姐总会把他抱在怀里,用瘦弱的后背替他挡下老娘的扫帚疙瘩。
有一次生病说想吃肉,但家里穷得粮食都不够吃,哪有肉给他吃,傅秋偷偷地剪了辫子,换了五个鸡蛋和一小块猪肉,她舍不得吃,最后都进了傅松的肚子里。
……
剪刀戳在傅秋的脖子上,更戳在傅松的心口上。
傅松扑通跪在地上,抱着杨巧兰的大腿,放声大哭:“娘,我不上学了,我长大了,我跟着你下地挣工分!求你别把二姐嫁给刘二癞子,刘二癞子不是好东西,他配不上……。”
话还没说完,傅松脸上就挨了杨巧兰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傅松头晕目眩,一边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你要是敢不上学,老娘就打断你的狗腿!”杨巧兰双目赤红,仿佛要吃了傅松一般。
傅秋也顾不上跟杨巧兰怄气了,扔下剪刀,把傅松拽起来,一边心疼地揉着傅松红肿的脸,一边劝道:“老三,二姐没事,用不着你替二姐操心。你得上学啊,只有上学才能有出息,二姐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你可别跟二姐学啊。二姐还指望你将来上大学,娶个城里的媳妇儿,到时候姐就是死了都能乐出来。”
第十四章 催婚
杨巧兰大字不识一个,但对子女的教育极为重视。
大哥傅春只有小学毕业,但在50年代早期能读完小学已经不错了。
大姐傅夏高中毕业正赶上高考取消,没上成大学,在老家当小学老师。
二姐傅秋跟大姐一样,初中还没读完就没学上了,过了两年学校复课,回校上了几天课,她发现已经跟不上了,索性办了退学,回家专心照顾弟妹们。
二哥傅冬在整个乡(注1)里是出了名的聪明,从小到大,每次考试都考第一,是杨巧兰的心肝儿肉,74年的时候正在乡里读高中。
三姐傅香比傅松大两岁,跟傅松都在念初中。
杨巧兰死了男人后,没有别的指望,就指望着孩子们有出息。
这年头农村人怎么才能有出息?一是参军,二是上大学,只有这两条路。
村里人时常笑话她,现在都不兴考大学了,让孩子读啥书,还不如早点下地挣工分呢。
杨巧兰每次都掐着腰,中气十足地回击:“戏文里考了几百年的状元,难道换了个朝代就不考状元了?我还就不信这个邪!我看你们就是眼红,我们傅家根儿好,娃儿们更争气,一个赛一个的聪明。等着吧,我们傅家肯定能出大学生!”
……
傅松居然说不上学回家种地,杨巧兰能忍才怪呢,一巴掌算是轻的。
不过这一巴掌傅松没白挨,杨巧兰打完后倒是没再提刘二癞子的事儿,于是傅秋也不再寻死觅活了。
不久后,傅秋认识了二姐夫林德志,第二年春天就成了亲。
两口子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因为林德志的大哥没有孩子,就把大闺女过继了过去。
傅松一直为二姐感到不值,她这一辈活得太苦了,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的,年轻的时候是为弟弟妹妹们忙活,成亲了以后为丈夫孩子忙活。
等熬到小闺女出嫁,林德志的事业迎来高峰,正要享受好日子的时候,她却得了乳腺癌,走的时候才五十五岁。
……
“放假?”傅秋拉着傅松的胳膊,一脸狐疑,“你们单位还放暑假?”
老三去年就毕业参加工作了,大学里会放暑假,可傅秋从来没听说过单位里也放暑假。
“二姐,我换工作了。哎呀,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中午还没吃饭呢,家里还有饭吗?”
“你早说啊,赶紧进来,饭在锅里坐着,估计还温着呢。”大半年没见,傅秋怪想他的,都没舍得撒手,打开门,一路把他拽到厨房。
傅松饿坏了,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跟傅秋解释换工作的事儿,不过却省去了受伤以及跟刘主任斗这些情节。
“啥?你当大学老师了?不是在单位混不下去了?”自打傅松突然出现,傅秋就有不好的预感,以为老三在单位里闯了祸。
傅松脸一黑,抱屈道:“二姐,在你眼里我这个弟弟就这么不中用?啥叫混不下去了?我告诉你,人家沐城大学的领导亲自上门请我出山,当时我还不乐意呢。放着好好的国家干部不当,当什么老师。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二姐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用手戳着他的脑门:“啥时候变得油嘴滑舌了?牛皮吹得满天飞,还请你出山……。看来单位是挺锻炼人的,以前你可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现在多好,能说会道的,谁家的闺女要是嫁了我家老三,不得美死了。”
傅松:“……。”
“慢点吃,别噎着。”傅秋看他光顾着低头吃饭,给他倒了一碗水,“咋了?姐夸你你还不乐意?”
傅松连忙摇头:“哪有的事儿,你说啥我都喜欢听。”
傅秋被他逗笑了,给了他后背一巴掌:“你这张嘴啊,抹了蜂蜜!哎,老三,有对象没?”
又来了又来了。
傅松整个人都不好了,支支吾吾说:“没,姐,我刚工作呢,正在事业上升期,哪有时间搞对象,不急。”
“还不急?你都二十六了,你出去好好打听打听,二十六岁还没结婚的有几个?你瞧瞧你,要学历有学历,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哪里差了?怎么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你想干啥?打一辈子光棍?没出息!”
二弟傅冬77年参加高考,落榜后偷偷地跑去当兵了。
这个三弟78年第一次参加高考同样落榜,却不服输,又接连考了三次,可谓屡败屡战,直到80年第三次才考上大学。
这样拖了三年,他的年纪就偏大了,大学毕业时都二十六岁了。
前两天回娘家,杨巧兰还在她面前念叨老三的婚事呢,她能不急吗?
“二十五!姐,现在都论周岁,你得跟上时代潮流。”
傅松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傅秋见状更生气,“二十五也不小了,你还有脸笑!你就使劲笑吧,等你回家看有的你哭。”
傅松也很无奈啊,他能有啥办法。
不是他不想找个娘们儿,他想娘们儿都想疯了,可问题是最近几个月就没见过几个母的。
重生后打交道最多、也最熟的异性就是冯芳,可她今年都二十八了,儿子都快上小学了。
紧接着就是住院,倒是跟医院的护士小蔡聊得来,但小蔡今年才十七岁,还在实习期,傅松下不去手啊!
然后就调到沐城大学,这里更惨,每天被顾永光抓着编写教材,都没时间出去逛逛,见到的唯一一个异性就是食堂打饭的大妈。
唉,又给重生人士丢脸了,别人重生后都是左拥右抱,只有他,肥皂买的最勤。
在傅秋的唠叨声中,傅松干掉了中午的剩饭,吃饱喝足,困意就上来了。
“得,你在家睡一觉吧,我还得去地里干活,晚上给你做好吃。”傅秋收拾了碗筷放在锅里,又倒了几瓢水。
“姐,我帮你。”傅松倒不是嘴上客气,他是真想帮二姐干点什么。
“你?快拉倒吧,别把我的玉米苗给锄了,老实在家呆着吧。”
傅松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作为家里的老幺,以前光闷头读书了,就没干过一天农活,算了,还是别去祸害二姐家的苞米了。
注1:大部分地方在年完成公社改乡,本文中绝大多数情况使用“乡”来代替“公社”,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使用“公社”。
第十五章 曹家凹
睡到五点多,太阳还老高。
傅秋早就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忙活。
来到厨房,顺手拿起根刚摘的黄瓜咬了一口,靠在门框上问:“姐,啥时候回来的?”
傅秋炒着菜,头也不回:“四点就到家了,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
“对了,二姐夫呢?晚上跟他喝两杯。”
二姐夫林德志在村里的社办工厂上班,工厂的主营业务是生产暖气片,这两年效益还行,反正在傅松的印象里,二姐夫家的日子一直过得挺滋润。
“你跟他是喝不着喽,他出去打零工了,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不在暖气片厂干了?”傅松有些纳闷,怎么跟自己的记忆不一样,难道是自己重生的蝴蝶效应?
不应该啊,重生以来他一直都蹲在沐城,也没给家里写过信或者打电报,小翅膀再怎么呼扇,也影响不到南平啊。
“你还大学生呢!”傅秋白了他一眼,“大夏天的做暖气片?厂子早就停工了,最近地里没啥大活,你姐夫闲不住,跟村里的几个人结伴出去挣点钱。”
傅松哑然失笑,原来如此,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二姐夫够勤快的。还别说,我这人最佩服我二姐夫,勤快顾家,对你也好。不像大姐夫,又懒又馋……。”
“哎哎哎,没大没小的,让大姐听见,撕了你的嘴。”
傅松不情愿地撇撇嘴,把黄瓜咬得嘎嘣嘎嘣响,“二姐夫去哪干了?这两年不是很太平,可别让人欺负了。”
“那倒是你多虑了,就在曹家凹挖矿,一个村十几个人,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一车矿一块五毛钱,一天能挣个六七块钱,不少了。”傅秋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曹家凹?
傅松心里突然一个激灵,感觉自己好像想起点什么,又好像忘了什么……
曹家凹是南平县的一个普通小山村,位于南平县和营县交界处,离傅松老家石河村不到二十里地。
曹家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默默无闻,又穷又破,是典型的穷山恶水。
直到二十多年前那里发现了一座金矿,于是曹家凹就从草鸡变成了凤凰。
傅松一听林德志去了曹家凹金矿打工就不怎么担心了,金矿是国有企业,管理规范,更没人敢在矿上闹事。
而且曹家凹金矿采用露天开采技术,不需要下坑道,林德志在那边打工基本上没什么危险。
曹家凹金矿露天开采一直持续到90年代末,随着表层矿床的枯竭,开采成本越来越高,于是曹家凹金矿被承包给个人。
曹家凹金矿露天矿床没了却不代表地下深处也没有,私人老板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他们像一个个土拨鼠,在矿区里疯狂打洞。
最终,金老板们赚翻了,短短几年时间身家暴涨。
傅松印象最深的一个金老板,过春节的时候给村里的老人一人发了一万块钱,那可是2000年初的一万块钱!
傅松当时的工资一个月不到两千,他得不吃不喝半年才能攒下一万!
刚才听到傅秋说出曹家凹三个字时,傅松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一万块钱,实在是当年给他造成的冲击太强烈了。
对了,傅松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给他造成了强烈的冲击。
那是前世他刚调到高中当老师没多久,春节回家过年,年前某一天村里人都在疯传有人在曹家凹捡到了一块狗头金,于是大家年也不过了,都跑去曹家凹淘金了,就连傅松都被小伙伴拖去凑热闹。
傅松还特意参观了发现狗头金的地方,就一道浅浅的山谷斜坡上,因为雪化了露出狗头金,在太阳的照射下,狗头金发出亮瞎眼的光芒,这才被人发现。
不过后来那块狗头金被收缴国有,发现者只拿到了500块钱的奖励。
想到狗头金,傅松的眼睛变得贼亮贼亮的,重生一次,他的胆子变大了,胃口也大了,野心更大了。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
他一个重生者,到现在居然连个对象都没有,还不是钱闹的。
嗯,就是钱闹的,不是也是!
所以啊,为了能早日找到对象,娶上媳妇,他必须得搞钱,搞很多很多钱。
要是能偷偷地搞到那块狗头金……,哇哈哈,老子就发了,去京城买上n套房子,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傅松意淫得没边没际,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傅秋看他坐在那傻笑,好奇问道:“老三,想啥呢?哈喇子都出来了。”
“媳妇,不,钱,不,工作。”
傅秋乐得大笑,想媳妇好啊,只要有念头,就有动力。
哎呀妈呀,光顾着乐了,菜差点糊了。
兄妹俩聊了一会儿,小外甥女放学回来了。
“小皱皱!”林凤一见到傅松,高兴地跳到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小皱皱,想死你了!”
“你个疯丫头,还不赶紧下来!”傅秋朝林凤挥舞着锅铲子。
“皱不!”林凤不仅不撒手,反而搂的更紧了。
傅松笑哈哈地捏了捏小外甥女的脸蛋,一把将她扛在脖子上,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把小丫头逗得咯咯大笑。
“这丫头已经够疯了,你可别再惯着她了。”
傅秋把林凤放下,揉了揉她的头发,问道:“学习咋样?有没有进步?”
林凤目光躲闪地说:“还行吧。”
傅秋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骂道:“行个屁!期中考试考了倒数,这次期末考试要是还倒数,看你爸怎么收拾你!”
“小皱皱,你管管你二姐,她太霸道了!”
“哈哈……”。
这丫头打小就是人精,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不会发平舌音,总是把舅舅叫成了“皱皱”。
林凤不怎么爱学习,二姐为此操了不少心,后来干脆就不管了,没想到三个女儿中,就这个老幺混得最好。
林凤高中毕业后考上军校,以少校的身份转业地方,重生前这个外甥女的行政级别比他这个当舅舅都高两级。
玩累了,林凤小手一伸:“小皱皱,你肉木肉给我带礼物?”
傅松尴尬得不行,还给你带礼物呢,你皱皱我还指望着从你娘这里搞点钱呢。
傅秋过来给他解了围,在林凤的屁股上打了两巴掌:“想得美,巴掌倒是你想要多少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