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肯瑟
“那是大约三十年前，在那之前，大部分亡灵们都是自己生产自己的生活所需，自己盖房子，自己做家具。但是，你们也知道，亡灵们的生活必需品其实并不多，很容易就可以满足自己的需求，随着可以种植的品种越来越多，物产越来越丰富，大家的生活也在慢慢变得宽裕起来。这时候，如果继续像以前一样每天劳作的话，反而会造成很大的浪费，于是大家就开始出现了无所事事的征兆。”沿着石质阶梯一路上行，茜拉举着黑皮薯油作为燃料的油灯为客人们照明，一道道生灵的影子，在昏暗的阶梯上拖得长长的：“这并不是什么好的趋势，但是，这也是种族发展的一个必经过程，经历过这个阶段之后，亡灵会慢慢学会相互交易，然后产生让自己生活越来越好的**。”
“嗯，的确是这样的。”凯瑟琳和芙蕾雅对视了一眼，两位同样学习过贵族课程经济学基础的少女很清楚，茜拉所说的一点都没错，这是一个世界发展的必经之路。不过，少女们很好奇，这些知识难道真的在第一纪就已经被生灵们熟知了吗？
“很奇怪吧，我为什么会这么清楚。”茜拉的身影晃动着，很快就为少女们解开了疑惑：“实际上，在我们生前的时代，大多数上层人士，只注重个体力量以及与此相关的知识，对于这些被你们称为‘经济’的知识抱着不屑的态度，我和萨恩还活着的时候自然也不例外。而且，复苏的时候，这些东西早就都被我们遗忘了，所以当时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些知识，完全是肯瑟给我们讲的。那个家伙一直在给我们讲述这些东西，不停地说，不停地说，说到最后，大家潜意识里就已经莫名其妙的接受了他的理论。按照他的理论，这是一个几百上千年的漫长过程，然而他说他不想等待如此之久，那样实在太无聊了，而且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耻辱，于是他不顾大家的挽留，带着几个愿意跟随他的亡灵离开了首都。虽然他只有你们称为黄金阶这样的弱小实力，而且谈起自己的理论真的很烦人，但是大家还是挺喜欢他的，很多人在他离开的时候都在挽留他，甚至包括萨恩和王。但是，他的态度很坚决，拒绝了所有人的挽留，毫不犹豫的就离开了。从那以后，亡灵们就开始一点一点转变，慢慢的学会了相互交易，慢慢的出现了专门的单一职业，慢慢的出现了分工合作。”
“然后，就是货币出现了吧。”凯瑟琳思索着，两条漂亮的眉毛在油灯跳动的灯光下不断晃动，仿佛时而皱眉，时而又舒展：“看来他果然不像是遇到时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啊。”
“呵，没错，然后货币就出现了，前几年，肯瑟回来过一次，和萨恩密谈了很久。”茜拉指了指身边沉默的高大骷髅：“萨恩，的确很久吧。”
“咔哒咔哒。”
“呵呵，我就说吧，连续两个昼夜的时间，到最后萨恩估计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茜拉偷笑了一阵，才继续说道：“密谈结束，他和萨恩就一起去见王了，然后，王就用特殊的死亡能量附着在石片上，形成了一些特殊的货币。”
“这些死亡能量对你们也有用吧。”潘尼斯打断了茜拉的回忆，摩挲着下巴说道：“否则，这种货币的推行不会那么容易的。”
“本来就不容易啊，因为数量很少，而且价值很高。”茜拉神秘的笑了笑，摇头道：“更具体的内容，我就不知道啦，嘿，只有王和肯瑟还是萨恩这个笨蛋知道了。”
“咔哒咔哒。”
“嘿嘿，萨恩说，他也不知道，因为他最后完全没听懂肯瑟在说什么，完全处于迷茫状态离开的。”茜拉捂着嘴笑道：“似乎这些东西，除了肯瑟之外，没几个人能理解的。”
“果然，谁也不是笨蛋啊。”潘尼斯捏着下巴，仿佛幸灾乐祸一样说道：“凯瑟琳啊，我现在在考虑，以斯内普的能力，真的可以和这个肯瑟成为对等的对手吗？”
“这个问题谁也没法回答，不过如果是以合作为前提的话，斯内普爷爷肯定。”凯瑟琳皱着眉，显然很纠结的说道：“看来需要建议斯内普爷爷好好的谨慎考虑一下将来的计划了。”
“真难得啊，大姐。”丰满美丽的公主殿下一脸温柔的笑容，但笑容下的调侃之意却怎么也藏不住：“斯内普侯爵在咱们这个时代的商业领域已经是近乎于无敌，没想到大姐你居然也会替他担忧。”
“不是担忧，只是建议他慎重对待。”凯瑟琳摇了摇头，嘴里虽然坚持着，但显然内心已经像芙蕾雅说的那样动摇了，最终叹了口气说道：“真没想到，随便偶遇的一位亡灵，居然有这么有意思的过去，我已经开始怀疑了，前两天那次真的是偶遇吗？呵呵，我现在最好奇的，就是这位肯瑟先生生前的身份了，以他的知识水平，生前绝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你真是太聪明了。”听起来就给人一种刻薄感的声音从丽娜口中传出，牧师少女此时一副倨傲的神态，鄙夷的看着周围的人说道：“以你们的智力，也难怪只能给本王当食物。”
“是伊莎贝拉啊。”凯瑟琳并没有生气，反而摸摸丽娜的头，柔声道：“好久不见了，听起来你知道这个肯瑟了？”
“哦，好久不见。”被称为伊莎贝拉的女孩享受般的眯起了眼睛，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捂着头倒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生气的说道：“不许把本王当成小孩子，你们这些食物。”
“好好，你不是小孩子。”凯瑟琳像哄孩子一样说道：“那你真的知道他是谁吗？就像个大人一样告诉我们吧。”
“我当然知道，在我的记忆里，肯瑟可是个很有名气的家伙。”伊莎贝拉说道：“当年他把自己在商业领域的天赋发挥到了极致，以黄金阶的实力，居然走到了只差一步就点燃神火，成为执掌商业领域权能的神灵的地步。如果不是因为处于信仰战争期间，受到了一些心怀恶意的神祇的干扰，他说不定就真的成功封神了，可惜，在某几个神灵的阴谋下，他封神的努力失败，不仅本人当场死亡，而且他的存在也被慢慢淡化，最终被世界遗忘了。”
“难怪，他黄金阶的实力居然那么早就复苏了。”茜拉突然停下了脚步：“好了，就是这几间房间。”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亡灵们的生活喜好
“因为肯瑟带动的商业发展，各个城镇之间的人员流动也多了起来，就像这家酒馆，十多间客房，居然已经有一半住进了客人，不过空出的几间都还算整洁，刚好可以供你们居住，来看看怎么样，喜欢不喜欢。”茜拉高举着油灯，推开骨质房门，走进了一间坟墓般的石屋：“在十几年前，这可是很不可思议的事，那时候大家的活动范围，除了隔段时间来首都朝圣之外，就只在自己的家乡附近活动，很少有人会离开村子远离家乡。现在可不同了，不仅商人们热衷于周游这个世界，就连普通人，在积累了一定的财产之后，也愿意四处走走看看，观察一下自己生活的世界，毕竟各地都有各地的特点，这些景色光从行商们的嘴里听到，总不如自己亲眼见到更美好。当然，也有一些人懒得出门，宁愿把自己关在家里天天对着天空发呆，我甚至还见过喜欢把自己埋进土里，一睡就是多半年的亡灵，没办法，亡灵多了以后，什么奇怪的性格都有。”
“哈哈哈哈，生灵里也有这种人啊，特别是雅拉大陆的南方，有一群人就喜欢这样呢。”丽娜跟在凯瑟琳背后，和所有人一起走进了房间，同时用一串笑声回应茜拉的抱怨。在听到茜拉形容时，牧师少女立刻回忆起了内维尔联邦和魔兽森林接壤地带的拜龙自治领，也想起了那群像守护巨龙一样无聊懒散的生灵。回想起在拜龙自治领几个村落的见闻，少女忍不住摇头感叹道：“生灵里的拜龙自治领拜龙一族，他们和你形容的那些人真的很像，如果不是为了维持生活，他们恐怕宁愿一生都在发呆中度过呢，我想他们如果和茜拉你说的那些亡灵们见面，一定会很有共同语言的。”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两边都懒得说话，只会对坐着发呆睡觉而已。”潘尼斯顺手从墙壁上摘下另一盏油灯点燃，高举着打量房间里的情况，点头道：“还不错，恩，比墓室好多了，起码这里没有棺木，也没有尸体。”
潘尼斯的形容并不算夸张，这里的确没有尸体和棺木，不过也就仅此而已。石质的房间很宽敞，就算包括茜拉和萨恩在内，十个人全部进入房间，也不至于显得太过拥挤，房间的墙壁上，和一层一样是网格状的石窗，四盏油灯两两相对挂在墙壁上，一张石质长桌和八把座椅在房间的一端摆着，另一端摆着两张宽大的石床，石床两侧的石柜下方，是石头制成的储物箱，在房间的角落里，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陶罐的容器整齐码放着，简直就是墓穴里盛放陪葬品的容器。基本上可以认为，只要把棺木和遗体抬进房间里，就可以封闭墓室了。
“不许乱说，一点都不尊重别人。”凯瑟琳没好气的拍打了几下丽娜和潘尼斯的胳膊作为惩戒，但自己也忍不住抿着嘴窃笑，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容，强行保持着严肃对茜拉点头道：“的确还不错，经历了几天野外露宿之后，能有这么好的一个休息环境，我们已经非常满意了。不过，有个问题必须提前说明，我们可没有你们这个世界的货币啊，住在这里是没法支付租金的，而且我们从雅拉世界带来的多余物资也都消耗的差不多了，肯定不足以替代租金的。”
“呃，呵呵，呵呵。”茜拉身体无力地闪烁着，脸上朦胧的表情僵硬，呆呆的看着凯瑟琳，无意识般的说道：“没，没关系，大家是特殊的客人，肯定是由我们负责接待，货，货币方面不需要担心。”
“那真是太好了。”凯瑟琳环顾整个房间，神色间显示少女已经满意到极致了，开心的说道：“仔细看看，这个房间的确很漂亮啊，而且也很干净呢，你们看，窗户虽然是透风的，但是房间里却几乎没有尘土，这已经很难得了。”
“唉，大姐啊，这可是种族交流啊，你收敛一点。”芙蕾雅揉着眉心，深深地叹了口气，摇头道：“而且，骑士精神里说好的诚实呢，咱们的物资什么时候不足了？”
“说的是多余物资啊。”凯瑟琳一脸严肃地反驳道：“当然是指留下足够咱们长时间消耗的必须物资之后，剩余的那些物资了。”
“咔哒咔哒。”
“呃，萨恩说，这里的费用完全由他负责，大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茜拉一阵干笑，像是想及时逃离这个话题一样，迅速的说道：“恩，还是先看看房间吧，给各位准备的几个房间，都是尸巫们比较喜欢的，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能适应，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换成其他种族喜欢的风格。”
“有什么区别吗？”芙蕾雅强行把凯瑟琳拉到自己背后，礼貌的微笑着努力化解尴尬：“亡灵的各族之间，习惯也有区别吗？”
“其实就是床的区别。”茜拉总算松了口气，放心的介绍道：“骷髅们，包括萨恩在内，他们喜欢骨床，尸巫们和干尸们喜欢石床，像我这样的幽灵们，则喜欢悬在空中的吊床，所以酒馆的老板往往根据不同的客人更换房间里的床，除了床之外，也就没什么不同了。”
“不需要换了，这样就很好。”想象自己躺在一根根骨骼拼成的床上的感觉，再想象一下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吊床，芙蕾雅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回眼前平整的石床上，不过出于礼貌，还是把反正我们也都是睡在睡袋里这种想法隐藏了起来，只是微笑着说道：“毕竟这也是一种独属于亡者世界的难得体验嘛。”
“各位能够喜欢，我们就放心了。”茜拉说道：“那么，今天时间太晚，就不打扰各位休息了，希望各位可以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明天中午的时候，我和萨恩会来再次拜访各位，为各位带路，去和我们的王见面，如果各位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到时候王会给各位满意的解答的。”
“那就谢谢两位首领今晚的招待了。”凯瑟琳终于恢复了正常，以骑士礼节和两位亡灵告别：“希望在未来，我们可以一直像今天这样愉快的相处。”
“希望如此。”茜拉隐晦的瞟了潘尼斯一眼，深深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家的意见
“呼，终于可以安静一会喽。”丽娜的右手在石床上方的虚空处划过，淡淡的生命能量包裹着少女纤细的手掌，拂过坚实的石床。在亡者的世界里，任何行动都必须格外小心，哪怕睡觉也一样，这并非因为这个世界可能会遭到敌人攻击，或者担心亡灵们有什么恶意，当然，这也是必须要防备的，但并非主要问题，真正需要让大家随时保持谨慎的，是周围陌生的环境。
对于亡灵们来说，这个世界里一切都非常熟悉，而且非常安全，不会对他们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但是对于生灵来说，就不一定是这样了，很可能一样很平常的物品，由于死亡能量过于充盈，生灵不小心接触到，就会受到致命的伤害，而亡灵们准备这样物品，只是平时的习惯甚至是好意的特殊对待，最终结果却是双方谁也不想看到的。所以，自从进入亡者世界以来，除非大家对眼前的东西有足够了解，否则都会像丽娜这样仔细检验，直到确认安全之后才敢直接接触。
“唔，累死我了。”确认了石床上没有特殊的死亡能量，不会产生不利影响，丽娜便直接躺在了硬邦邦的床上，伸展肢体展露出柔顺的曲线，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一脸幸福的说道：“世上再没有什么事，比精神紧绷的劳累了几天之后，躺在床上放松身体更幸福的了。可惜，这不是家里，大姐，我怀念家里柔软的大床了。”
“其实你现在也可以享受到的。”薇薇安啪的一声合起拿了一晚上的笔记本，严肃的说道：“这里应该有一种叫做夜哭草的植物，这种草的叶片非常柔软，铺在床上以后，躺在上面的感觉就像躺在鹅绒被上一样舒服，你如果能找一些来，今晚一定可以睡个好觉的。”
“还有这种植物？”丽娜眼睛发亮，惊喜的说道：“在哪能找到？还有，可以在亡者世界里生长，真的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吗？”
“有影响啊，它可以让你睡个好觉。”薇薇安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不过，估计再也醒不过来就是了。”
“喂。”丽娜眉毛一扬，抱过薇薇安掐着她的脸，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笨蛋是故意的吧，这种可以杀人的东西，你居然让我去用来铺床。”
“好了好了，你俩别闹了。”凯瑟琳站在窗前，回头看了看累了几天还不忘打闹的两位少女，无奈的摇着头叹道：“丽娜你这几天一直在到处探查死亡能量的浓度，所有人里你的消耗是最大的，有时间跟薇薇安吵架，不如用这些时间多休息一阵。还有你，薇薇安，你今天晚上在笔记本上写了一整晚了，真的不觉得疲劳吗？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是不是又想像以前一样，赖在床上不起来了？我必须要提醒你们，你们虽然……”
“停，大姐，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丽娜和薇薇安同时开口，拼尽全力阻止了凯瑟琳习惯性的说教：“你今晚也跟人交涉一整晚了，我们求求你，好好休养一下嗓子，千万别说话了。”
“哼。”凯瑟琳似笑非笑的瞪了两位少女一眼，抑制住了继续说教的欲·望，把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透过组成窗户的网状石条，可以看到外面的夜已经很深了，原本灯火闪闪有如雅拉世界夜空般的亡灵首都，此时灯火也逐渐熄灭，显然亡灵们也结束了自己一晚的娱乐，在黑暗的夜里进入了梦乡。首都的夜晚静的出奇，把死亡的宁静与安详毫无保留的展现在生者们面前，只有从遥远的地方偶尔传来的骨骼摩擦声，还昭示着这个世界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寂静。一阵微风吹来，透过窗户吹进了房间里，潮湿的空气带着一点点植物的气味，一点找不到死亡世界空气应有污浊与肮脏。
“亡灵的世界，居然会是一片和平安宁的景象，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了。”窗外的街道已经基本上空无一人，只有极偶然的情况下，才能看到某个夜归的骷髅或者幽灵，急匆匆的跑过或者飘过街道，像自己的家里赶去。看着这幕比人类城市还要宁静的景象，凯瑟琳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凯瑟琳的问题问的莫名其妙，但是大家都知道，她到底在询问什么事，这种时候，除了询问大家对于亡灵的想法之外，也不可能有其他问题了。房间里沉默了一阵，薇薇安率先说道：“太过复杂的东西我不是很懂，但是，我确信他们没有说谎，起码大部分内容没有说谎，当然，一些细节可能有所隐瞒，但那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凯瑟琳盯着薇薇安的眼睛，凝视了一会之后点点头，轻声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少，看起来他们还是很诚实的，除非，他们能骗过你的感觉。”
“是的。”薇薇安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除非他们能骗过我的眼睛。”
“她们也同意我的看法。”丽娜盘膝坐在石床上，怀里抱着厚厚的小说，托着下巴说道：“可以建议联军在保持警惕的基础上，尝试着和他们和平接触，当然，前提是他们的大部队撤回亡者世界，白骨要塞可以保留，但是绝不能保留进攻兵力，这是最基本的诚意表现了。”
对于丽娜的看法，凯瑟琳绝对会报以足够的重视，重视程度甚至和对可以看透人心的薇薇安相同，因为骑士少女知道，丽娜并不止代表着她自己，而且代表着很多拥有各方面丰富经验的强者，这些人的阅历和经验远超过自己，虽然有着一定的局限性，但绝对可以为自己做出决断提供很高的参考性。
“我也觉得可行。”芙蕾雅像个公主一样端庄的坐在石椅上，最后一个说道：“甚至我们生灵这方可以先一步展示诚意。”
“哦？”凯瑟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后续内容，忍不住皱眉追问道：“然后呢？理由是什么？”
“你又没问。”芙蕾雅笑容狡黠：“你只是在我们的看法啊。”
“潘尼斯！”凯瑟琳斜眼瞪着潘尼斯说道：“你看看，你把大家都传染上什么习惯了。”
“喂，我是无辜的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安妮和小鹿的幸福
“首先，在现有的信息支持下，可以暂时得出亡灵们是可信的这一结论，当然，是咱们接触到的这些亡灵们。”凯瑟琳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近乎于耳语：“虽然这些首领们每一个生前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身份，经验阅历远超过咱们，呃，潘尼斯除外，但是，薇薇安和丽娜的能力除了咱们自己之外没人知道，他们就算想要伪装，在没有针对性的情况下，也很难骗过薇薇安的眼睛和丽娜的那些朋友，所以，他们的表现可以暂时视为真实反应，这点大家没有意见吧。”
凯瑟琳的声音压得这么低，是因为两个小家伙已经相互拥抱着挤在同一张床上睡着了，今晚两个小亡灵玩的格外开心，甚至可以说前所未有的开心。不可否认，之前在雅拉世界的时候，虽然洋馆里的人们对安妮和小鹿很好，也有年龄相差不大，确切的说是和她们生前的年龄相差不大的蜜雪儿和安莎经常来陪她们玩，但他们总是孤独的。两个孩子虽然天真可爱，可毕竟不是真的什么事都不懂，她们很清楚，自己是和周围的亲人们不同，自己属于异类。对于两个孩子的心思，潘尼斯和少女们都有所察觉，但除了更用心的宠爱她们之外毫无办法，毕竟心理上的问题，还是要从心理上解决，而像这种近乎于无解的心里问题，除了盼望着她们可以坚强起来，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
小家伙们也很懂事，知道这些哥哥姐姐们并没有嫌弃自己是异类，也知道大家都在关心她们爱护她们，因此无论任何时候，都表现的笑呵呵的，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一样，而且还会努力的帮哥哥姐姐们做事，尽量分担他们的负担。但她俩越是这样，潘尼斯和少女们越心疼两个孩子，一直希望能帮她俩摆脱这种心理负担，可惜一直找不到什么好的方法。没想到，这次凯瑟琳执意带着两个小家伙一起追随着潘尼斯进入亡者世界，居然在不经意间解决了这个问题，一路上看到一个又一个同类，小家伙们的心情也越来越好，越来越快乐，至于自己是异类这种想法，早就被她们丢到一旁了，既然自己还有这么多同类，那就说明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异类，只是种族不同而已，没有什么可自卑的，自己也并不孤独。
抛开了内心的困扰之后，小家伙们格外富有活力，就像今晚这样，第一次和这么多有神智的同类聚集在一起，两个开始还怕生的笨蛋，迅速的和其他亡灵们混在一起，一起用颌骨弹奏打击乐，一起飘在半空中跳舞，依靠特殊体质相互交流了不少只有亡灵们可以玩的特殊游戏，甚至一起享用亡灵们才能享用的食物和酒水。是的，就是因为这些针对亡灵们的类似酒精的饮品，让理论上不可能被酒精灌醉的小亡灵陷入了醉酒后的兴奋状态，在尽情的发过一阵疯之后，窝在潘尼斯的怀里睡着了。于是，已经接近尾声的酒馆狂欢瞬间结束，在骑士少女不满的咆哮声里，最后一群挑拨小家伙们喝酒的混蛋抱着头窃笑着逃出了酒馆，把哭笑不得的少女们和捂着嘴偷笑的潘尼斯留在了酒馆里。
带着两个睡着的小家伙，由茜拉和萨恩协助在酒馆里安顿下来之后，冒险团的六名成员把安妮和小鹿放到身边的床上，自己并没有各自散去休息，而是聚在一起，认真的开始整理这漫长一晚的收获。
“喂，说正经事呢，你居然还笑。”发现潘尼斯因为自己压低的声音，很自然的把目光转向了两个喝醉的笨蛋，而且一边看一边低头窃笑，骑士少女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没好气的摇头道：“那群亡灵也都是混蛋，居然趁着大家不注意，鼓动这两个小笨蛋喝酒，真想把他们的骨头敲断。”
“大姐，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女儿喝酒的母亲，实在太像了。”丽娜若无其事的说出了让凯瑟琳额头血管直跳的评语：“要不你干脆……哎哎，大姐你冷静，别敲我的头，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哼。”对抱着头的牧师少女晃了晃曲起的手指作为威胁，凯瑟琳回头看了看睡得沉稳的两个小家伙，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现在已经不适合对如何对待亡灵做出判断了，因为我的内心已经有了倾向。现在我格外希望，从今往后可以和亡灵们和睦相处，不仅是因为这是奈莉大人的愿望，是奈莉大人未竟的事业，而且，更是为了守护这两个小笨蛋那么幸福的笑容。如果双方最后真的爆发了战争，她俩怎么办？刚刚摆脱了心理上的困扰，刚刚可以放下一切负担幸福的生活，结果就又一次因为人为的战争而陷入绝望之中，对她们来说，这实在是太残忍了，我真的不想看到这一幕的出现。”
“所以我们才更需要慎重。”芙蕾雅的举止温婉，声音柔和，但是公主殿下眼神的最深层，却依然保持着冷静，冷静的像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岩石，见多了人性中的黑暗和欲·望，公主殿下似乎也就只有在面对潘尼斯的时候，才会真假难辨的做出失去冷静的表现，其他时候总是像现在一样，直面问题的核心：“慎重的态度，无论是对亡灵还是对咱们生灵，都是有好处的，贸然作出决定，反而可能会诱发战争，而慎重考虑后做好万全的准备，恰恰可以把战争消灭在萌芽之前。”
“这个道理我也明白，所以我在努力的抵抗内心的倾向性。”凯瑟琳点头道：“不过，我依然认为，亡灵们现在的表现是可信的，就像刚刚大家一致认可的那样，完全可以建议各族的联合会议，尝试通过和平的方式解决亡灵的问题。”
“这个结论我并不反对。”公主殿下美丽的面容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但是，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考虑。”
第一百七十七章 她在帮我
“的确，这些问题必须考虑清楚，否则不可能做出决定。”凯瑟琳也严肃的点点头，沉声说道：“第一个要考虑的，就是亡灵之王的问题。虽然茜拉说，首领们只负责管理着亡灵之都这座城市里的亡灵事务，但这种显然是自谦的说法我并不认可，从亡灵们的态度来看，首都的命令，各地的村镇城市里的亡灵们都比较重视，所以他们很可能就是大部分亡灵们认可的管理者，就像远赴雅拉世界筑造要塞的部队，就是遵从萨恩等亡灵的命令聚集的，只控制这座城市的亡灵肯定不可能做到这些。那么，我们可以认为，最近几天，也许是巧合，更大可能是有意安排，不过无论如何，咱们先后见到了亡灵各个领域的首领，政治、军事、商业、研究，这些领域的首领咱们都见到了，但是，绝不能忽略亡灵之王的存在。每一个人都在说，亡灵之王不管理普通事务，但从亡灵们的叙述里可以看出，对于亡灵之王的命令，就连萨恩那样的首领都会无条件服从的。”
“我倒是觉得，亡灵之王更像是一个精神领袖，就像多丽丝和阿尔克墨涅那样的精神领袖。”丽娜趴在石桌上，侧脸枕着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无意识的翻动着桌上的小说：“他代表着神灵的权柄，对于亡灵们来说，也就是他代表着主人的意志，作为神灵的代行者，他的声音，就是神灵声音的传递，那么这些信仰坚定的亡灵们，当然会无条件的服从他了。”
“但是，他也是有意识的亡灵，他的命令，除了代表神灵的意志，有时候也会代表自己的意志。”凯瑟琳说道：“所以，他的态度，是首先要考虑的。”
“恩，关于亡灵之王的问题，我觉得不需要考虑太多。”一直沉默的潘尼斯终于开口了：“从亡灵们的态度可以看出，亡灵之王也是有意识的亡灵，而且对于生前的记忆，回复的并不比萨恩茜拉他们少，这样的话，他有很大可能，是倾向于雅拉世界的，至于原因，明天你们见到他就知道了。”
“是……这样吗？”凯瑟琳疑惑的看着潘尼斯，迟疑着问道：“萨恩他们告诉你亡灵之王的身份了？”
“没有，我是猜的，猜错的可能性也很大。”潘尼斯摇头道：“但是，真正我说不需要考虑太多的原因，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态度，还记得吧，筑城部队一定要保持克制，绝不要主动攻击的这条命令，就是由他下达的。你们应该知道，这条命令对于现在的局面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当然知道，正是因为这条命令，才有了现在对峙的局面。”凯瑟琳说道：“如果没有亡灵保持克制的话，恐怕一个月以前，生灵和亡灵的战争就已经爆发了。”
“没错，所以我才说，他应该是倾向于雅拉世界的。”潘尼斯摩挲着下巴，很肯定的说道：“从他的角度来看，显然也并不想战争爆发，无论原因是什么，起码在这一点上，咱们双方的目标是一致的。”
“也许你说的没错，但是我还是有些疑虑。”凯瑟琳却没有潘尼斯这么有信心：“丽娜刚才说，他的意志，就代表神灵的意志，作为一个精神领袖来说，的确是这样。那么问题就出现了，他的意志，到底代表谁的意志？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潘尼斯闭上了嘴，轻轻摇了摇头，的确，对于这个问题他实在无法回答。亡灵之王到底代表了哪一方的意志，谁也无法猜到，甚至于连猜测这一行为都不敢去做，因为一旦猜错，也许结果就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亡灵之王的命令，和神灵的命令在一定程度上是相悖的，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他是站在奈莉大人这边。”凯瑟琳皱着眉说道：“但是，潘尼斯，达纳库斯太了解你了，而且不止一次的设下圈套。如果这看似相悖的命令，其实是另一个陷阱怎么办？虽然这个陷阱看似没有动机和目的，但是很多阴谋，在被揭穿之前，都是猜不到目的的。所以，只从他的这道命令来判断，无法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也许我们可以大胆假设一下，虽然说是假设，不过我想大家心里已经几乎肯定了这个假设。”芙蕾雅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我们假设奈莉大人在一百年前没有死，而是依靠死神的神格活了下来。这第一个假设基本上等于废话，但是毕竟谁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只能称之为假设或者推论，绝不能完全视为现实。明确了这一点之后，根据这个假设，结合这个世界的实际情况，我们可以认为，奈莉大人改造了这个世界，同时改造了亡灵们。在这之后，奈莉大人似乎知道达纳库斯会复活，也知道自己无法对抗对手，因此早早为亡灵们安排好了各种后路，并且提前向亡灵之王降下了神谕，防止亡灵战争的爆发，同时把你引向这里，作为最后的手段。而达纳库斯复苏之后，竭力想要破坏奈莉大人的布置，所有有智慧的亡灵，对他来说就是牺牲品，是通向成功的垫脚石，他的目的大家也都知道，就是恢复一百多年前亡者世界的状态。至于潘尼斯你，也许是为了报仇，但我想更多的是为了彻底解决所有隐患，所以他也很配合的把你引来，等着你去和他见面。”
“很好的假设，然而一点也没有解决关于亡灵之王站在哪边，他的话是否可信这个问题。”凯瑟琳苦笑道：“其实，现在考虑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最关键的问题，还是潘尼斯。如果你成功的……那么达纳库斯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如果你失败了，那……”
“我不会失败的。”潘尼斯摇头道：“你知道的，她在帮我。”
“你真的能肯定，奈莉大人她……呃，还有能力帮你吗？”凯瑟琳用力咬着嘴唇，很残忍的说出自己最不想说的话：“从亡灵们说的内容来看，奈莉大人她的情况并不乐观。”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没有装睡
“我可以肯定。”潘尼斯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很自信的点了点头：“我有我肯定的原因。”
“好吧，也许你可以肯定。”凯瑟琳轻声道：“但是，就算有奈莉大人的帮助，你真的有把握杀死一个神灵吗？我还记得你给我讲的故事，在故事里，你们面对神灵，没有一点办法，甚至只能直面神罚。当然，那是因为你们当年事第一次面对神灵，对很多情况并不了解，而现在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心理上的和实际上的准备肯定比当年要充分的多，但是，你真的确定，你的准备足够充分吗？对不起，这个问题也许我不该提起，但是现在我觉得必须要问了，你认为你已经看到了达纳库斯所有的底牌，但是，你对于他所有底牌的了解，只是来源于上一次的远征，如果这一次，他又揭开了新的底牌怎么办？你的底牌足够应对吗？”
“然而，你对他也并不了解，不是吗？”潘尼斯摇头轻笑道：“如果他还有什么其他的依仗，那上一次战斗的时候早就用出来了，也不会冒着风险想要强行掠夺我们的躯体，最终得到一个身受重创重新沉睡的结果了。”
“但是，他现在有身体了啊，不再是一个神魂了。”凯瑟琳第一次对潘尼斯的话表现出如此强烈的不信任，在大家从内心接纳了潘尼斯之后的日子里，对于正经事，潘尼斯所说的每一个意见，少女们都会给予足够的信任，就算不理解，心存疑虑，也会先以行动支持，过后再询问原因，但是这一次，骑士少女一反常态，在临近面对达纳库斯的时候表现出了不信任，表面上看起来，是因为这次行动的影响太过重要，凯瑟琳有责任弄清原因再做决定，然而实际上，无论是少女们还是潘尼斯自己都很清楚，凯瑟琳有这种表现，完全是因为这直接关系到潘尼斯的生命以及他长久以来的目的，她不希望看到潘尼斯白白的失去生命，更不希望看到他一直期待着实现的目标，最终却是一出闹剧。当然，这种心情大家都清楚，但骑士少女自己未必清楚，少女只是凭着本能，问出了心里最担心的问题：“你曾经说，当他有了躯体的时候，躯体反而对他回造成拖累，但是，事实真像你想象的那样吗？也许躯体的确会有拖累，但在拖累的同时，我觉得必然也会有足够多的好处，否则他为什么要占据奈莉大人的躯体？而且，就算真的是一种拖累，这份拖累真的足以让他产生致命的弱点吗？”
“理论上来说，会的。”潘尼斯表现的很平静，从背包里取出一瓶从生灵的世界里带来的甜酒，为骑士少女倒了满满一杯，沿着石桌光滑的桌面平稳的滑到少女面前，轻声道：“你有些激动了，喝一杯冷静一下。你的担忧我很理解，不过，我认为也许是因为你并不知道当年战斗的具体情况，才会有这些担忧的。”
“我的确不知道。”凯瑟琳深深吸了口气，试图按捺住内心的波澜，但语气依然略有激动的说道：“那是因为你不肯告诉我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才会什么也不知道的。我明白，也许这是你记忆中最大的伤痛，你不愿意提起，所以我们也不会逼你说，就像前几天晚上，我感到你不希望继续讲下去了，也就不会再逼着你把故事讲完，甚至主动给你机会，让你不再说下去。但是，你考虑过我们的心情吗？你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也会非常非常担心吗？只能满心茫然的看着你去和我们一点都不了解的敌人战斗，你认为我们会很平静吗？也许明天就是大家的最后一天了，然而到了今晚，你还在用‘你不知道当年的具体情况’来搪塞我，你不觉得你有些过分了吗？”
“呃，那晚你果然是在装睡啊。”潘尼斯摸了摸鼻子，一脸尴尬的干咳几声，脸色微微有些泛红。直到这时，骑士少女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出了什么话，同样脸颊微红，咬着嘴唇把头扭向一旁，看都不肯再看潘尼斯一眼。
“唔，有问题，绝对有问题。”丽娜和薇薇安对视了一眼，好奇中带着强烈警惕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彼此交换着内心的想法，在相互确认了对方的态度之后，两位少女一左一右，同时用目光逼视着凯瑟琳，语气古怪的说道：“大姐啊，我们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吓人的话呢，我觉得，在声讨潘尼斯很过分之前，是不是应该稍稍解释一下这个问题呢？”
“什，什，什么问题。”凯瑟琳完全失去了刚才质问潘尼斯时的气势，抬头向着屋顶，目光飘忽的不敢看丽娜和薇薇安的眼睛，干笑着说道：“哈，哈，哈，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呢。”
“恩？听不懂吗？”两位少女凑近凯瑟琳身边，一左一右把头探在骑士少女的脸旁，笑容危险的说道：“我们很想知道，‘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只是讲了一晚上故事吗？哼哼，看你的表情，可一点都不像听了一晚上故事的样子。”
“就，就，就是讲故事来着啊。”凯瑟琳一脸慌乱的说道：“我，我，我没有装睡，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呀，趴在他腿上睡了一晚什么的根本没有发生过。”
“大姐啊，你掩饰问题的水平，简直变得和潘尼斯一样烂了。”两位少女冷笑着在凯瑟琳的腰上捅来捅去：“偷跑是不对的，而且偷跑了居然不及时汇报，简直是……”
“咳咳，好了好了。”芙蕾雅敲了敲桌子，低声道：“想要缓解尴尬的气氛没问题，但别真的忘了正事，现在可不是继续玩下去的时间啊。”
“哼。”丽娜皱了皱鼻子，对凯瑟琳威胁般的挥挥拳头说道：“以后再审问你。”
“呼。”凯瑟琳长出一口气，泄愤般的怒视了潘尼斯一眼，咬着牙说道：“还敢笑，以后再找你算账。”
“喂，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潘尼斯无辜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什么事也没做啊。”
“那么，这位无辜的先生。”薇薇安指尖的火焰就像是她现在的心情：“你是不是应该把故事继续讲完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神罚
“那个，你先把手指放下去。”潘尼斯重重咽了口唾沫，双眼对在一起，一头冷汗的看着薇薇安快要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指，脸上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慌乱的说道：“这里天气有点热，哈哈，没错，有点热，还不到烤火取暖的时间，我觉得还是先把火灭了比较好，不然容易中暑，就算不会中暑，万一把人家的房间烧着了多尴尬啊。”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石头房子石头家具可以烧着的呢。”薇薇安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把手指放了下来。少女们虽然表现的很凶残，但实际上也并没感觉有多生气，更多的只是在表明一种态度而已，既然现在态度已经表明了，自然没有必要继续下去的必要，因此薇薇安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便熄灭了指尖跳动的火焰，直视着潘尼斯说道：“现在时间比较紧，就允许你接着上次的故事继续讲下去，但是别以为能就这样蒙混过去了，等今后有时间的时候，我们要你亲自给我们讲完之前的故事。”
“哈，哈，哈，那是当然了。”潘尼斯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庆幸的说道：“一定讲，一定讲。”
被两位少女似有意似无意的这样一闹，之前因为凯瑟琳的态度导致紧张又严肃的气氛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包括潘尼斯和凯瑟琳在内，所有人连坐姿都变得轻松起来，凯瑟琳端起之前潘尼斯递过来的甜酒浅浅的抿了一口，轻轻晃动着酒杯，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妹妹们，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似乎感到了少女的视线，丽娜突然回过头，在潘尼斯看不到的角度，对她做出一个顽皮的鬼脸，神秘的眨了眨眼睛，两位少女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对方的心思便已经看的清清楚楚了。
“其实，后面的故事并不复杂了。”潘尼斯沉默了片刻，把甜酒瓶推到一旁，换成自己喜欢的烈酒，猛地灌了一大口，瘫坐在椅子里，托着下巴缓缓地说道：“当我们把实体攻击转换为能量攻击，用高强度的能量进攻达纳库斯的神魂的时候，我们引发了神罚。”
“稍等一下。”凯瑟琳举起手打断了潘尼斯的叙述：“之前的攻击，没有引发神罚吗？”
“并没有。”潘尼斯摇头道：“之前的攻击，大多都是实体攻击，直接穿过了他的魂体，根本不算攻击到他，自然不会触发神罚，至于仅有的几次能量攻击，因为只是试探性质的，强度极低，对于神灵来说，这种强度根本就算不上攻击，因此，也没有触发神罚。当然，这些没有人告诉我们，是当时我们的猜测，不过我想这个猜测已经很接近事实了。”
“好吧。”凯瑟琳想了想，赞同的点了点头道：“那么，神罚究竟是什么？”
“呵，每个神灵所掌管的规则不同，神罚自然也不同。”潘尼斯苦笑着说道：“达纳库斯掌管的是死亡的权能，他的神罚，自然和死亡有关了。”
“我明白了。”凯瑟琳也露出了相同的苦笑，带着几分怜悯的看着潘尼斯说道：“看来，你在承受了逆转的死亡诅咒之前，就已经体会过死亡的感觉了，难怪每次死亡诅咒生效，你死而复生之后，都好像一点异样感都没有呢，原来真的是已经习惯了，呵，不过从穿越死亡之门时的感受来看，那种恐惧和痛苦，再怎么尝试也不可能习惯吧。”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达纳库斯的神罚，就是死亡，精神上的死亡。”潘尼斯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每一次对达纳库斯进行称得上攻击的动作，在随后的几秒内，精神上就会经历一次从生到死的历程。各种各样的死亡方式，被烧死、被淹死、被毒死、被砸死、被碾死、被饿死，只要你能想象到的死亡方式，都有机会清晰地体会到。当然，实际**上的伤害一点都没有，但是死亡时的痛苦和对死亡本身的恐惧，却一点折扣都没有的反馈到精神上，让攻击者甚至分不清意识还是现实。”
“黛妮雅啊。”丽娜在胸前画着正方形，低声道：“穿越死亡之门的时候，只是经历了一次，我就险些崩溃了，你们这是经历了……很多次？黛妮雅保佑，还有只有几秒的时间，否则一定会彻底崩溃吧。”
“几秒吗？是的，几秒而已。”潘尼斯自嘲的笑着说道：“不过，每一次死亡经历时的那几秒，在意识上就好像被拉伸到了无限长，到后面几次，每一次死亡的体验，简直比一生的时间还要漫长。”
“真是……难为你们了。”凯瑟琳纠结的说道：“也许我不该逼你去回忆这段痛苦的记忆的。”
“也许对普通人来说，经历几次，就会从意识上承认自己已经死了，然后**就真的随之死去吧。”潘尼斯摇头道：“还好，我们意志比较坚定，不会轻易就承认自己的死亡，所以每一次死亡体验都顺利的支撑过来了。但是，对于神罚我们毫无办法，只能一次次攻击敌人，然后一次次用意志去承受。”
“多……多少次？”薇薇安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法师少女曾经几次贴近过死亡，虽然没有真死，但可以隐约感受到死亡临近时的痛苦和恐惧，所以她是最能体会潘尼斯那时感触的人，自然也是脸色最难看的人。
“不知道，数不清。”潘尼斯苦笑着说道：“大家都很坚强，在初次了解了神罚的可怕之后，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交流，便确定了继续攻击，因为我们的攻击，似乎产生了一定效果。”
“似乎？”凯瑟琳轻声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呵，没错，只是似乎，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只是达纳库斯在戏弄我们而已。”潘尼斯咬着牙说道：“的确，神罚是很可怕，对于任何生灵来说，再没有什么比一次次死亡更让人畏惧的了。但是，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神罚虽然可怕，却还无法令人绝望，真正令人绝望的，是我们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第一百八十章 反噬
“你们尝试过，用力把石头垂直扔上天空吗？”面对少女们带着疑问的目光，潘尼斯把桌上的石头酒杯轻轻抛弃，又重新接住，不断重复着这一动作问道：“如果你们尝试着这种行为的话，一定会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对不起，我们还没有那么笨，不会站在下面等着被自己扔的石头砸死。”丽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马上又咧了咧嘴，抽着冷气说道：“这就是你们得到的结果？那的确太令人绝望了。”
“是啊，这就是我们得到的结果。”潘尼斯叹了口气，眯着眼睛低声说道：“凡人向神灵发动攻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神灵高居于天上，凡人攻击他们，就像是向天上扔石头一样，得到的结果一样，就是所有的攻击，直接返还到自己身上，就连攻击的强度都是一样。”
“难怪，我记得你在冰原上第一次提起神灵啊神性啊这些概念的时候，就曾经说过凡人的攻击对神灵没有任何效果，就是这个原因吗？”对于潘尼斯曾经说过的那些逸闻，少女们其实每一条都记得很清楚，少女们知道，潘尼斯看上去只是聊天的时候随便说说而已，但其实他说那些的目的，都是在貌似无意的把自己多年积累的经验和见闻一点点灌输进少女们的意识里，目的虽然没有明说，但少女们一直很清楚，就是为了如果哪天他不在了，少女们可以依靠这些经验在冒险的旅途中更加安全一些。因此，少女们虽然对潘尼斯提前做这种准备很不满意，但还是不想拒绝他这份关心，把所有的内容都一一记在心里，所以才能在潘尼斯一提起神灵的时候，就想到了他过去所说的话，追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们的攻击被神灵反弹回来了吗？”
“不，不是反弹，如果只是反弹的话就好了，那说明对方的防御性有自身的上限，存在被强行突破的可能。”潘尼斯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然而我们遭受到的并不是反弹，那比反弹更让人头痛。说起来，很难用语言来解释，简单的说，就是当你在攻击敌人，也就是达纳库斯的时候，看起来你在攻击他，其实你是在攻击你自己，所有的攻击效果都直接返还到你自己的身体上。这不是反弹一类依靠能量进行的行为，而是某种规则的体现，神灵不需要有任何消耗，击溃你的，其实是你自己。”
“难以理解。”凯瑟琳反复思索潘尼斯的形容，试图想象当时的状况，但很遗憾的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理解那种奇特的状态。少女紧紧皱着眉，食指烦躁的敲打着桌面，嘀咕道：“也就是说，你攻击他的时候，其实是在攻击你自己？”
“确切的说，是你攻击‘到’他的时候，其实是攻击‘到’了自己。”潘尼斯尝试着解释道：“你的攻击明明落在了他的身上，但是效果却出现在自己身上，就是这种感觉。”
“这……这根本没有破解的方法吧。”凯瑟琳一脸震惊的说道：“这样怎么可能有机会胜过敌人啊，还没开始交战，自己先把自己打伤了。”
“不，准确的说法，是刚开始交战，就先把自己打伤了。”潘尼斯苦笑着纠正道：“克拉克大师附着了强烈斗气的斧头，砍中了达纳库斯的神魂，虽然物理攻击无法伤害到神魂，但是斧子上附着的斗气却对神魂可以产生影响，于是，在他的斧子砍中达纳库斯神魂的一瞬间，他自己的脖子上反倒彪出了鲜血。强力的斗气攻击直接破开了他自己的斗气护盾，让他险些把自己的半个脖子砍断，如果不是为了预防有人受伤，提醒过玛雅随时准备好高阶治疗神术的话，恐怕现在就已经看不到这位强大的武器大师了。也要庆幸克拉克大师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已经接近了极限，就算是接近全力的攻击，在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还能及时调整身体，收回了一部分力量，否则这一斧足以把他的头直接砍下来，那样就算有治疗神术，也不可能救回一个死人了。”
“居然是克拉克大师最先受伤了。”凯瑟琳倒是有些惊讶，少女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矮人克拉克，但是她听过太多关于这位矮人武器大师的传闻了，他虽然不是防御型职业，但是身体也已经锤炼到了凡人的顶点，就算他站在那里不动，想让他受伤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没想到当年的远征，第一轮真正的攻击，他就险些直接退场。
“克拉克大师的遭遇，让我们所有人都警惕起来，在发动攻击之后，立即加大了护盾的强度，这才避免大部分成员在自己的攻击下遭到重创。”潘尼斯回忆道：“当时的情况非常混乱，每个人发出的攻击，最终都会回到自己的身体，而且根本无法防御。我曾经试图让奈莉专门负责替每个发动攻击的对于抵挡攻击反噬，但很快就发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些攻击不像飞行道具或者能量形成的冲击波那样，从发出到击中目标会有一个过程，达纳库斯的攻击反噬是没有过程的，攻击击中就会直接作用于攻击者的身体，没有任何抵挡的机会，只能凭借护盾硬抗。”
“所以你才说，这是你们自己在和自己战斗吗？”凯瑟琳在大脑里还原当时的场景：“发出攻击，无法确认敌人是否受创，但自己一定先一步受创，就算敌人真的也会承受一定的打击，恐怕也会是你们先坚持不住了吧。”
“等不到那时候的，别忘了，还有神罚。”潘尼斯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神罚可不会因为攻击反噬而停止，恰恰相反，两者配合的反而非常默契，我们的攻击击中达纳库斯的时候，立刻会陷入死亡的体验，与此同时，反噬的攻击也适时的落到我们身上，正在体验死亡的我们其实无法加强自己的护盾防御，但偏偏又不得不加强护盾，否则，恐怕原本只是精神上经历的死亡，就会变成真正的死亡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战况
“于是，我们一边经历着一次次死亡的过程，一边分出一部分精神去强化自己的护盾，为了不至于因为过于频繁的死亡而导致精神崩溃，我们只能轮换着进行攻击。”潘尼斯的语速很慢，显然回忆这段最艰苦的经历，让他的精神仿佛也跟随着回忆，重新回到了那场战斗之中，他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着，咬着牙回忆道：“每一次攻击，对当时的我们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呵，说起来我们也经历过无数场战斗了，但这还是第一次，作为攻击方的我们，会因为发动攻击而痛苦，甚至每一次发动攻击之前，都会产生一种畏惧感，需要紧绷精神，才能对抗这种恐惧。”
“这种情况下你们居然还在攻击？”丽娜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不过马上自觉地掩住了嘴巴，担心的朝着两只小亡灵看了看，确认两个小家伙还睡得深沉，这才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黛妮雅啊，你们怎么支持的下去，我的朋友们都在说，你们简直已经执着到了偏执的地步了。”
“然而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坐在那里等死可不是我们的习惯。”潘尼斯耸耸肩说道：“不能解决达纳库斯，雅拉世界早晚会崩溃，所以我们必须坚持下去，而且，就算我们不想坚持也不行，我可不觉得达纳库斯会给我们退缩的机会。另外，最关键的一点是并非没有希望，因为我们不能确定，我们的攻击虽然反噬在了自己身上，但会不会也同时对达纳库斯产生了效果，如果真的能产生效果，那达纳库斯就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那……”凯瑟琳试探着问道：“最终确定了吗？”
“呵，没有，不是没有确定，而是没有效果。”潘尼斯自嘲的说道：“由于守护者米娜的攻击不会诱发神罚，也不会触发反噬，所以我们在几轮攻击过后，就调整为米娜负责主攻达纳库斯，而我们负责通过能量攻击尽量牵制他，同时尽量尝试消耗达纳库斯的力量，让米娜可以找到更多的机会，这是当时我能想到的最适当的战术了。”
“这个战术很合理啊。”凯瑟琳点头道：“但是你们的攻击没有效果的话，又何必继续下去呢，继续下去也牵制不了达纳库斯啊。”
“然而当时我们并不认为攻击没有效果。”潘尼斯苦笑道：“由于达纳库斯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动过反击，甚至连防御都没有，只有在米娜攻击他的时候，才会化解掉米娜的能量喷吐。然而，就是他化解能量喷吐的动作，让我们看到了希望，因为每当我们发动密集的攻击时，他抵挡能量喷吐的行为就略显窘迫，而且越到后面越窘迫，甚至有几次，米娜的能量喷吐都直接攻击到了他的灵魂体上，虽然没能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就是了。”
“这是很好的征兆啊。”凯瑟琳似乎把自己也带入了当年的的战斗，略带激动的说道：“这说明你们的攻击起作用了，而且作用很明显，为什么你还会认为攻击没有效果呢？”
“因为他是装的。”潘尼斯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说道：“所有窘困的表现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他一点消耗都没有，不对，应该说除了米娜造成的之外，其他一点消耗都没有。”
“这……”凯瑟琳不知道该怎么作出评价了，结结巴巴的说道：“他的思维有问题吗？居然会去做这种事。”
“我们知道他是装的，是后来发生的事了。”潘尼斯板着脸，紧紧攥着拳头说道：“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所以一直在努力攻击，一次又一次承受着精神和**的双重反噬。长时间这样坚持下去，很难不出现纰漏，于是，第二个倒下的是芙拉尔。”
“女皇陛下？”凯瑟琳疑惑的问道：“她也伤到了自己？还是因为反复死亡精神受到了创伤？”
“精神肯定会有创伤，但对芙拉尔的意志来说还不会有太大影响，战争结束后很轻易就能调整过来，不过，她也是自己伤到了自己，三只带着很强破坏力的箭矢，穿透了她的上腹，险些把她自己钉死在地上。”潘尼斯随着回忆的深入，精神也越来越激动，仿佛又一次看到了女皇陛下在自己面前遭受重创一样，嘴唇哆嗦着说道：“那时候，我一点对策都没有，我一直相信，任何事都有解决办法，所以一直在努力思考，但是，想不到办法，什么办法都想不到，只能看着包括我在内，所有的人都在痛苦中坚持，甚至只能眼看着大家一次次经历生死危机。而且，由于当时的情况紧急，就连这种近乎于致命的贯穿伤，我也只能让玛雅给她简单治疗了一下，结果她刚刚恢复一点，就又坚持着投入了战斗，导致现在还可以在她的上腹处看到那三处贯穿的疤痕。”
“等等，上腹的疤痕？”凯瑟琳挑了挑眉毛：“这个位置……你最近看过了？”
“咳咳咳，绝对没有。”潘尼斯下意识的用力摇头，突然醒悟道：“喂，你关注的问题不太对吧。”
“我觉得没什么不对的。”凯瑟琳如水的目光在潘尼斯的脸上一扫而过，伸出手握了握潘尼斯放在桌面上攥成拳头的手，温柔的笑了笑说道：“你继续吧。”
“谢谢你。”潘尼斯反握住凯瑟琳的手，用力攥了攥才放开，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我还是有些激动了，抱歉。”
“这很正常，大家都可以理解。”凯瑟琳柔声安慰道：“如果你实在……”
“呵，没关系的，既然决定再来一次这里，我就已经做好了面对这些回忆的准备。”潘尼斯轻轻摇了摇头：“而且你说得对，这些事总是该告诉你们的，你们有资格也有权利知道这些。”
“嗯。”几位少女的眼神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这是潘尼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直接承认少女们了解他全部秘密的权力，也是从内心真正接受少女们的表现，这一期待已久的改变，让少女们从心里涌起一股感动，看着潘尼斯的眼神更温柔了。
不过，沉浸在回忆中的潘尼斯并没有发现少女们的变化，只是托着下巴继续说道：“在芙拉尔重新投入战斗后不久，我第一次叫停了频繁的攻击。”
第一百八十二章 被保留的底牌
“那时候，我的心里已经变得很焦躁了。”潘尼斯尽量还原自己当时的心态，苦笑着说道：“一次一次的尝试减轻朋友们受到的伤害，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收获失败的结果，只能眼看着身边那些信赖我的朋友们一次又一次的受伤。而且，他们还是笑着的，即使身体上不断增添伤痕，他们也还保持着笑容，呵，但是看到他们带着血的笑容，简直就像是利刃一样切割在我心里。如果不是认为我们的攻击和牵制还能起到一点点效果的话，我真的不一定能坚持下去，支撑着我还有大家一起继续战斗下去的，也就是那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效果了，我当时一直坚信，只要有效果，哪怕是再不起眼的效果，那就说明敌人不是不可战胜的，只要坚持下去，再微弱的效果，积累到一定程度，也可以产生决定性的作用。这种信念支撑着我，还保持着最基本的冷静，指挥包括我在内所有的人，循环着对达纳库斯发起攻击。”
想到刚才潘尼斯粗略提起的结局，少女们感觉浑身一阵发冷，伴随着他的讲述，少女们仿佛回到了一百多年前，在一片虚幻的空间里面对着强大的敌人。少女们好像站在了潘尼斯的视角，背后是全心信赖着自己，抛开生死并肩作战的战友，面前是强大到近乎无解的敌人，面对着敌人，少女们发现自己仿佛居于浓雾之中，找不到路，找不到方向，只有一点点最缥缈的希望，像浓雾之中一抹微弱的光明，被视为支撑自己意志唯一的基础。一抹光明若有若无，时隐时现，没有人知道它到底在哪，没有人知道自己能不能支撑到它被找到，没有人知道那到底是希望的光明，还是隐藏在光明背后的陷阱，甚至没有人可以确信，那抹光明究竟是真的存在，还是只存在于自己的幻想之中。这些都没有人知道，但是曾经的凯尔，曾经最完美的首领，必须要带着大家，向着这道隐约的光明走下去，因为面对如此可怕的敌人，这已经是大家唯一的希望了。
身为奈莉冒险团的团长，凯瑟琳最能理解潘尼斯在当时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所有队友的生死安危，都沉沉的压在他的肩上，每一个决定，甚至每一个想法，很可能就会决定某个队友的结局究竟是生存还是死亡，恐怕任何一个有感情的人，面对这样的压力，都不可能毫不动摇。
“其实我很佩服你的，潘尼斯，而且我也很佩服你的队友们，也就是那些英雄们。”公主殿下已经隐去了平时脸上伪装出来的温柔和羞涩，从她这时的表情里，仿佛可以看到工作时奥丁甚至是芙拉尔的影子，芙蕾雅神色肃穆的像个正在发布命令的女王，沉稳的说道：“佩服你们的原因有很多，但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即使到了这种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你依然保留着最强的底牌没有动用，你的队友们，就算明知道你有这张底牌，也没有试图请求你使用，就算拼上生命，也要配合你没有跟他们说明过的计划，绝不肯在达纳库斯面前暴露你还有底牌的事实。而你，在心里策划你的计划时，也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会暴露你的底牌，完全相信他们会配合你的行动。不得不说，这份相互之间的信赖，实在是太难得了，而且实力越是强大的人，这种信赖越可贵。”
“对啊，我想起来了。”丽娜敲了敲自己被短短的银发覆盖的脑袋，牧师少女就像是一个沉醉于骑士小说中的孩子一样，虽然明知道最后的结局，却依然怀着希望，仿佛盼望着结局突然被改写一样，满怀期待的说道：“你们还有那只箭，狩猎女神之箭，传说中，那可是连神灵都能够杀死的武器啊。”
“呵，是啊，我们还有狩猎之箭。”潘尼斯揉着鼻子，苦涩的笑着叹道：“那可以说是凡世中现存的，杀伤力最强大的武器了，当然要作为最后的底牌使用。这个底牌当时一直带在芙拉尔身上，我没有忘记，大家都没有忘记，大家只是完全信赖我，确定我会在最恰当的时候使用，所以才愿意拼上生命也不暴露底牌。”
“其实你也在犹豫吧，潘尼斯。”凯瑟琳柔声说道：“我觉得，按照你一贯的表现，这时候应该已经有预感，你们的攻击不会有什么让人满意的结果了吧。”
“怎么说呢，我当时并不确定，我还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没办法提前得出确定的结论。但是，我不喜欢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一个点上，所以在我不敢肯定我们的攻击会产生效果之后，就有意的保留了狩猎之箭这张底牌。”潘尼斯叹息道：“如果还能有一点希望，那我就会尽量保留这张底牌，直到最关键的时候再去动用它。”
“的确像是你的习惯。”凯瑟琳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轻声道：“但是，真的还有希望吗？哪怕只有一点。”
“当时我认为还有的。”潘尼斯声音低沉，落寞的说道：“是的，那时候我认为还有，虽然很渺茫，但并没有绝望，所以我叫停了我们徒劳的攻击，稍微改变了一下战术。”
“哦？”凯瑟琳追问道：“怎么改变的？”
“奈莉替换了米娜，成为攻击最频繁的一个。”潘尼斯回忆着说道：“迪利也取代了米娜的位置，不过不是频繁的攻击，而是主攻手的位置。”
“对了，迪利先生。”凯瑟琳恍然道：“他是特殊的。”
“是的，而且是个白痴。”潘尼斯撇撇嘴，没好气的说道：“他完全不受神罚的困扰，但是那个家伙根本不知道我们在承受着神罚的压力，他一直以为我们和他一样不受影响呢，所以从一开始就没说。而且他的攻击也根本不会受到反噬，只不过他太胆小，看我们被反噬的那么惨，所以一直在用最小力量的能量攻击，一直没有达到激活反噬的界限。我们都了解他战斗意识的薄弱，所以也没有因此责备他，逼他全力攻击，最后的结果就是直到我调整战术不久前，才发现他的特殊。”
第一百八十三章 谁才是特殊的
“噗嗤。”潘尼斯恶狠狠地表情让凯瑟琳忍不住笑出声来，死亡森林核心的旅程中，特别是在达纳库斯的神殿一役中，少女们只看到了蝎尾狮迪利的强大与勇气，虽然曾经听潘尼斯以及翼人双子提起过迪利以前胆小的性格，但没有实例支撑，很难去想象胆小的迪利会是什么样子，现在，少女们终于找到实例了，暗自想象一下拥有强大力量却不敢使用，只敢藏在队友身后偷偷摸摸攻击几下的蝎尾狮，少女们就忍不住发笑。是的，只是觉得好笑，并不对这种行为有什么愤怒的表现，而且包括潘尼斯在内，其他的英雄们除了亲密的调侃之外，也从未对迪利这一次胆怯的表现有过指责，因为大家都知道，作为一个其实并不擅长战斗的生灵，他能战胜自己的恐惧之心，跟随着当年的凯尔一起冲进达纳库斯的神国，就已经是勇气的体现了，至于战斗时的表现，那只是能力和心态的限制而已，没有人有资格去指责的。因此，凯瑟琳也只是窃笑着朝潘尼斯挥挥拳头，低声道：“刚才还说的好好的，怎么一说起迪利先生，就变成讽刺的语气了，小心迪利先生又要吃了你。”
“因为他实在太气人了，当时局势就算那么紧张，发现了这一点以后，我也气的跑过去踢他。”潘尼斯没好气的翻着白眼说道：“等我确定了他像米娜一样不会受到神罚和反噬的影响之后，才决定改变战术了。”
“等等，我有一个问题。”丽娜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盯着潘尼斯问道：“我很奇怪，为什么……”
“很多事，你不该问的那么明白。”潘尼斯很严肃的与丽娜对视着，直接打断了丽娜的问题，沉声道：“对于这些事，你可以去思考，可以去猜测，然后必须马上把它们忘掉，而不是去执着的弄清楚它，否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这几年来，你也接触过不少各族中狂热信仰神灵的半神强者了，其中包括像多丽丝和阿尔克墨涅那样直接侍奉神灵的强者，也包括芙拉尔这样兼任大主教的女王，而且就在刚才，还有几个生前身份不同的半神亡灵，你也见到过了，有一句话，几乎他们每个人都曾经说过，有些人甚至反复说过，我想你一定还记得。他们一直在强调，凡人不能妄自猜测神灵的意志，神灵的意志是凡人无法理解的。你以为这句话只是他们随便说说而已？不，这是他们的经验之谈，你当然可以不按照他们的建议去做，但那样只有坏处而没有好处。”
“你们……在说什么？”其他几位少女完全没能理解两人交谈的内容，只是隐约听出一些事与神灵有关，凯瑟琳忍不住小声问道：“如果不是什么隐秘的话，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吗？如果需要保密的就算了。”
丽娜并没有直接回答凯瑟琳的疑问，而是用目光询问着潘尼斯的意见，潘尼斯低着头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我说这些话，其实主要是在提醒你，至于她们几个，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好吧，大姐，我告诉你我们在说什么。”丽娜脸色阴沉着思索了一阵，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刚才从潘尼斯的故事里，我突然发现了一个疑问。守护者一族不受神罚和攻击反噬的影响，可以用他们是因为雅拉大人的意志而诞生这个理由作为解释，嗯，这个解释也很合理。但是，为什么迪利先生也可以不受神罚和攻击反噬的影响呢？”
“你忘了吗？因为他的灵魂也不属于这个世界啊。”凯瑟琳很疑惑的说道：“就像之前在生灵禁地他可以自由出入一样，他的灵魂具有特殊性啊。”
“嗯，他不受神罚的影响，也许是因为灵魂的不同，神罚的力量无法作用于他的灵魂上，在这一点上，我也是这么猜想的。”丽娜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低声问道：“但是，攻击反噬呢？”
“攻击反噬？”凯瑟琳不解的问道：“和神罚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神罚也许是一种作用于灵魂的效果，而理论上来说，攻击反噬应该是一种作用于**上的规则的体现。”丽娜摇着头解释道：“神罚直接作用于灵魂，那么也许由于迪利先生灵魂的特殊性，神罚无法对这种特殊的灵魂产生效果，这是完全可以说得通的。但是，攻击反噬是一种规则，凡世的存在，没有神性的存在，去攻击神灵，那么得到的结果，必然是攻击效果返还到自己身上，这是直接针对**的，灵魂是否特殊反而无关紧要，所以，攻击反噬无效，用迪利先生灵魂的特殊性是无法解释的。”
“你……是什么意思。”凯瑟琳脸色也变了，骑士少女虽然在神学知识上很薄弱，但并不是笨蛋，丽娜解释到一半，她就已经明白了，这时迟疑着说道：“你是想说，特殊的其实是我们？”
“我们都是主的孩子。”丽娜低头，在胸前画了个正方形，并没有直接回答凯瑟琳的问题，而是小声祈祷着：“远吾主永远垂怜。”
“其实，真想要解释的话，理由有很多，你们所想的，并不是唯一的解释，甚至不是最有可能性的解释。”潘尼斯敲了敲桌子，唤回了少女们注意力：“但是，这类解释往往是人们最喜欢相信的，这就是为什么那些人总在说，不要妄自揣测神灵的意志的原因，并非因为这对神灵不敬，而是因为你们的揣测永远得不到答案，只能任由怀疑和敌视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最终结出扭曲的果实。然而你的怀疑是真实的吗？谁也不知道。”
“是的，我已经明白了。”丽娜连续画了几个正方形，才抬起头，对潘尼斯点头道：“谢谢你的提醒，的确，尤其是我，绝不该心怀恶意的去揣测神灵的意志。也许这是吾主给予我的考验，还好，我的信仰没有迷失。”
第一百八十四章 保护的是谁？
“是啊，还好。”凯瑟琳显然还没有从这个令人困扰的问题中走出来，只是恍惚的重复着丽娜的话，直到潘尼斯突然用力一拍桌子，才像是被从睡梦中惊醒一样浑身一震，猛地坐直了身体，吃惊的问道：“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这个问题问的太好了，我也很想知道答案。”丽娜白了骑士少女一眼，却又把声音放轻，柔声道：“大姐，你想的太多了，之前我也想的太多了。教会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凡人的思考，是神灵们欢笑的源泉，所站的高度不同，相互之间是无法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的，我们的思考和猜疑，也许对于神灵们来说，实在是幼稚而可笑。就像这件事，潘尼斯说的没错，其实可能性有很多，认为是神灵们对咱们的灵魂中添加了限制，其实只是其中之一，未必就是真实的，神灵们又不可能直接给出答案，所以说，想那么多真的没有意义，反而会动摇自己的信仰和信念。”
“就算是真实的又怎么样？难道因为这样，咱们就不再是咱们自己了吗？显然不会，咱们依然是自己，依然遵循自己的意志生活，是否真是这样，其实不会产生任何改变。”潘尼斯冷静的说道：“再说了，就算真的是咱们这个世界的生灵才是特殊的，咱们的种族被创造出来时添加了限制，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自己仔细想一想，如果换成是你我，会不会做出同样的行为？”
“我……”面对潘尼斯的问题，凯瑟琳张了张嘴，却无法做出回答，这个问题看上去很简单，骑士少女只需要摇头否定即可，但仔细想想，却又不是那么容易回答的。如果遵循潘尼斯假设的前提，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毫无疑问，对自己创造的生命在本源上添加限制是不符合凯瑟琳的信念的，但是这一切只有那么简单吗？经历了第一纪和第二纪的危机，神灵们为了自我保护，对自己的孩子的灵魂加以限制并不是不能理解，而且，这真的只是神灵们的自我保护吗？断绝了凡人和神灵之间战斗的可能性，被保护的只有神灵吗？一个个问题，接连不断的在凯瑟琳的脑中闪过，最终少女只能无奈的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毕竟我不是神灵，不可能给出答案。”
“我估计你也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再想想。”潘尼斯伸手指了指首都中心神殿的方向：“你以为，奈莉都对亡灵们做了些什么？”
“奈莉大人她……”少女有意思语塞，亡灵们并非奈莉创造的，但确实感应死亡的力量而诞生，对于代行死神神职的奈莉，说亡灵是她的孩子并不过分，从一方面考虑，受到她意志的影响，亡灵们大量产生了神智，对于亡灵们来说这是好事，但是另一方面，因为她有意的用意志影响亡灵，导致亡灵的数量大幅度减少，有意识的高阶亡灵能控制的无意识亡灵更是降低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步，更严重的是，亡灵们也需要食物和睡眠，来维持自己的精神体，而不像以前那样可以不眠不休的行动。这些变化，对于亡灵们来说显然是一种严重的限制，和神灵们在造物的灵魂中添加限制相比，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不过，骑士少女还是强行争辩道：“这不一样啊，奈莉大人她是为了亡灵们的未来，才会让他们出现这些变化的，完全不是为了她自己啊。”
“你怎么知道呢？”潘尼斯淡淡的反问道：“而且，无论什么动机，行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还有，你能确定，其他神灵不是也这样想吗？”
“我……不能。”凯瑟琳坚持了片刻，颓然垂下头，叹息道：“我什么也不能肯定。”
“所以说啊，不要妄自揣测神灵的意志。”潘尼斯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条神职者最喜欢利用的格言：“我们什么也不能确定，只能无端的去胡乱猜测，然而，猜疑这种东西，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往往可以毁灭一切。”
“呼，我明白了。”凯瑟琳沉默了几秒，用力点头道：“难怪你刚才直接打断了丽娜的问题，抱歉，是我不好，不该有那么重的好奇心，去追问这个问题的。”
“那倒没关系，以现在的趋势来看，只要你们还有未来，就一定会有机会思考这一切的，现在就做好心理准备，也不是什么坏事。”潘尼斯耸肩道：“而且你看薇薇安和芙蕾雅，她们两个就完全不受影响，维斯顿给予她们的智慧，让她们根本不会因此而迷惑。”
“咦，为什么？”丽娜的好奇心又一次出现了，惊讶的说道：“对啊，你俩一点反应都没有，是早就知道，还是根本不在乎？”
“毫无意义。”芙蕾雅摇头道：“支撑结论的论据实在太少，连不充分都谈不上，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对于一个研究者来说，根本没有用这种论据去推导结果的必要，那完全是浪费时间。对于我俩来说，这就相当于你们讲了个故事，谁会去把故事当真。”
“唰”，几道目光同时凝聚在丽娜身上，就连丽娜自己，都直接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对芙蕾雅做出提醒。
“好吧，好吧，你赢了，还真有人笨到把故事当真。”公主殿下发现丽娜的眼神开始变得危险，立刻转移了话题说道：“而且，我们也一点都不在乎。”
“没错，没什么可在乎的。”薇薇安埋头在自己一晚上记录的笔记里，很轻松的分出一部分精神来答道：“无论如何，这已经是事实了，再去猜想原因，再去对谁表示不满，除了白白消耗宝贵的时间之外，没有任何结果。所以说，与其去纠结不可能找到的原因，我宁愿把时间花费在寻求解决办法上，这才是一个合格的法师该做的。当然，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连寻求解决办法都是无意义的，既然这样，我俩当然不在乎了。”
“好吧，我懂了。”凯瑟琳敲了敲自己的头：“算是我做了一件蠢事，咱们大家把刚才的事忘掉好了，潘尼斯，你继续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转机
“奈莉的防御能力远强于攻击能力，她是唯一一个不用太过担心攻击反噬的人选，以她为核心，由她正面发动密集的攻击，其他人从侧面辅助她，以此一点点消耗对方的力量，同时尽量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同时，迪利作为隐藏的主攻手，可以肆无忌惮的发起攻击，这才是真正影响达纳库斯的手段，在迪利的攻击下，达纳库斯甚至有三次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这是前所未有的成果，在我当时的想法里，这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我们的攻击虽然会反噬，却还是有着一丝效果的。”潘尼斯继续着之前的故事，在桌子上清晰的画出了当时战场的草图，每个队友在战场上的位置都画得很精确，包括他们的运动轨迹，描述的没有一点迟疑。凯瑟琳看了看潘尼斯的脸，暗中轻轻叹了口气，时间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以人类的记忆来说，这些内容经历一百多年的岁月，被遗忘掉是很正常的事，能像潘尼斯一样记得这么清楚，只有一种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一直在不断强化这段记忆，更直白一点说，就是他每一天都在脑海里反复重复这段最伤痛的记忆，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即便经过了一百多年时间的洗礼，记忆依然保持的如此清晰。
联想到刚刚相遇那两年，潘尼斯每夜从噩梦中惊醒时浑身颤抖充满恐惧的窘迫，凯瑟琳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了，无论是谁，如果早已经知道了一切的结局，却没有一点办法，只能一遍又一遍在梦中目睹这段最终只能收获绝望和痛苦的经历，恐怕也都会像他一样，做出相同的反应吧，更何况，在绝望与痛苦的尽头，还有更加令人刺痛的结局横亘在那里，永远也无法改变。想到这些，骑士少女再次伸出手，隔着桌子握住了潘尼斯的手，用力攥了攥，把自己手心的温度，传递到他冰凉的手掌上。
“以奈莉为核心的战术开始之后，我隐晦的让米娜和芙拉尔撤了下来，尽量做得像一次普通的轮换。”潘尼斯叹了口气说道：“之后一切都像是改变战术之前那样进行着，似乎比之前更轻松一点，但是除了奈莉。”
“是啊，奈莉大人恐怕是最艰难的吧。”凯瑟琳咬着嘴唇说道：“她发动的攻击最密集，那么触发的死亡神罚也越频繁，这简直是……”
“是啊，每个人都得到喘息的机会了，那是因为，奈莉把其他人的负担都扛起来了。”潘尼斯轻轻嗯了一声，点头道：“她其实早就估计到这个结果了，但是在改变战术的时候，却没有一点迟疑。我实在无法想象，她那么频繁的一遍遍承受死亡的过程，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我承受的次数甚至刚刚到她的一半，就已经快要精神崩溃了，而她却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一样，其中的差别，让我愧疚的甚至不敢去想。”
“你也是没有办法才做出这样的布置。”凯瑟琳安慰道：“奈莉大人肯定也很理解你，才会咬着牙坚持下去的。”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无能。”潘尼斯自嘲的笑了笑：“但是，当时的确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我也只能选择这种战术。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大家尽量用攻击来触发攻击反噬，以此消耗对方的力量，迪利则直接攻击他的魂体，让他一点点承受伤害，当时机成熟的时候，由米娜以守护者一族的秘法，用尽全部力量发动一次攻击，直接对达纳库斯造成严重打击，同时，也可以隐藏芙拉尔的动作，芙拉尔则是借着米娜全力攻击的掩护，射出狩猎之箭，希望能够直接杀死或者重创达纳库斯。狩猎之箭只有一支，我们的机会也只有一次，所以，我必须在最稳妥的时机，让芙拉尔射出那支箭。”
“达纳库斯他……知道狩猎之箭的存在吗？”随着潘尼斯的讲述，凯瑟琳忍不住问道：“他会不会已经有了防备？”
“不知道，不是他不知道，而是我不知道。”潘尼斯摇头道：“甚至到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当初是否知道狩猎之箭的存在，理论上来说，他不应该知道的，因为狩猎女神阿蒂米斯制成狩猎之箭，是在达纳库斯沉睡了很多很多年之后的事了，达纳库斯可没有智慧之神维斯顿的能力，双眼可以看透过去现在和未来，所以他按说不应该知道。但是，我们是在达纳库斯的神国，你理解神灵身处神国的意义吧。”
“嗯。”凯瑟琳轻轻点头：“对于自己神国里的一切，神灵就是全知而全能的。”
“是的，所以我们携带了一个神器进入他的神国，他又不可能不知道。”潘尼斯犹豫着说道：“所以，我比较倾向于认为他知道我们携带着某种神器，但神器具体是什么，因为他不知道狩猎之箭的存在所以无法分辨。但是现在我相信，他一定有所察觉，这个神器足以对他产生威胁，唔，理论上。”
“为什么这么肯定？”丽娜好奇的插嘴：“总该有原因吧。”
潘尼斯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继续讲述道：“大家都在按照我的指令在行动，甚至连我的一个眼神示意，都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有效地执行，大家还相信着我，但是他们不知道，对达纳库斯几乎毫无办法的现实，和渺茫的希望，让我几乎已经失去了冷静，有好几次，我都只差一点点，就忍不住示意芙拉尔射出狩猎之箭，幸亏这几次我最终都忍耐住了，不然的话，呵，不然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冲动总是好的。”凯瑟琳安慰道：“毕竟你的计划，是用长时间的战斗，来寻找对手的漏洞啊，只要比对手更有耐心，就有胜利的希望。”
“呵，也许吧。”潘尼斯不置可否的摇头，轻声道：“这样的消耗战，一直持续了很久，我们每个人都死过很多次，多的其实连我们自己都不记得了，几十次？甚至上百次？谁还有心思去数它。”
“黛妮雅啊。”丽娜吸了口冷气，感叹道：“那么频繁的死亡，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还好。”潘尼斯耸耸肩：“至少当时我的心里是兴奋的，因为，我似乎终于看到了转机。”
第一百八十六章 神灵的攻击
“转机？”又一次融入了故事里的丽娜紧张的问道：“什么转机，达纳库斯暴露出弱点了吗？还是你们持续不断的攻击产生效果了？”
“起码当时我觉得是转机。”潘尼斯自嘲的笑了笑，叹息道：“达纳库斯开始反击了。”
“现在才开始反击吗？”凯瑟琳惊讶的问道：“之前难道他一直都只是在防守？”
“不，严格意义上来说，除了米娜或者迪利的攻击之外，他连防守都没有，只是在很轻蔑地嘲笑我们而已，我们的攻击，在开始阶段，根本没有资格让他防守。”潘尼斯摇头道：“直到我们持续攻击了那么久之后，他才第一次开始反击。”
“难怪你会认为是转机。”凯瑟琳点头道：“这是他支撑不住，需要用还击来缓解自己受到的压力了吧。但是也不对啊，他为什么直到这时候才反击呢？如果他真的感受到压力，提前反击的话不是更好吗？还是说，有什么顾虑让他无法提前反击，直到这时才受到形势所迫不得不迎着顾虑发动反击了呢？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性，反而是你们露出了什么弱点，让达纳库斯看到了机会，他才会毫不犹豫的开始攻击。等等，还有个问题，他之前没有反击，也没有防御，那他在做什么，总不会是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任由你们围攻他吧，那种行为简直是太蠢了，他可是……什么？还真是？”
“没错，还真是。”潘尼斯苦笑着点头道：“他几乎什么也没做，就是那么站在原地，等着我们打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以至于我产生了一种错误的想法，认为是由于什么特殊的原因，才会导致他不能反击。”
“的确啊。”凯瑟琳点头道：“不是不想反击，而是因为某种原因，造成他不能反击，只能被动的承受你们的围攻，否则就会付出比承受你们攻击更高的代价。也就只有这种理由，才能解释他行为的原因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在他开始反击的时候，我才会觉得，这是一个转机。”潘尼斯叹了口气，低声道：“当时我的心里甚至还有些兴奋，认为终于看到希望了。其实不仅是我，大家都想到了对方反击这一行为背后的意义，所以大家都很激动。呵呵，明明对方的反击让战况变得更加艰难了，明明大家都被敌人的反击打的很惨，却偏偏比开始还要高兴，不能不说，这实在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神灵的攻击吗？”丽娜眼神略带迷离，有几分向往的说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攻击呢？和咱们的战斗模式有区别吗？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特殊？当然，很特殊。”潘尼斯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解释道：“神灵们的战斗和凡人们所能理解的战斗不同，特别是在他自己的神国里战斗，和凡人之间的战斗完全不能比较。起码凡人的战斗，不能让周围的空间莫名其妙的压死敌人，更不可能只靠想象就取得胜利。”
“哈？”凯瑟琳呆呆的问道：“只靠想象？”
“呵呵，我估计你们理解不了，所以刚才才犹豫了一下。”潘尼斯很理解的笑了笑，耐心的解释道：“详细的解释一下吧，首先，当我们最初进入神国的时候就发现了，在达纳库斯的神国里，我们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这份压力不是来自于达纳库斯，而是来自于他的神国本身。也许是因为我们心怀强烈的敌意，所以被他的神国本身在排斥着，周围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挤压着我们，我们完全是依靠护盾的支撑，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明白了吧，如果没有半神的实力，护盾很快就会被压爆，然后就只能用**来对抗这种压力，我想，除了当年的三眼族拥有强悍的**之外，也就只有守护者一族的身体能承受的住了，至于其他生灵，身体恐怕转眼间就会被压的粉碎，连战斗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这是……神国的自发防御机制吗？”凯瑟琳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还是神灵攻击手段的一种呢？”
“不知道。”潘尼斯很干脆的摇了摇头：“神灵不是帕斯果，哪里都能见到的，我也只和神灵战斗过这一次，样本实在太少，没有对比的机会，所以没办法给你确切的答案。不过，我倒是听说过，这似乎是介于两者之间的，这种攻击手段神灵们可以主动使用，同时，也固化为了神国的自发防御机制。”
“听说？”丽娜很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这种秘闻都能听说？”
“是啊。”潘尼斯点头道：“就在几小时前听说的。”
“哦，是萨恩先生，真笨，居然忘记他了。”丽娜敲了敲自己的头以示惩罚：“原来你和萨恩还有茜拉出去密谈，是交流和神灵战斗的经验去了。”
“呃，的确有一部分目的是为了交流战斗经验。”潘尼斯点头道：“和神灵战斗的机会太少了，任何相关经验都非常宝贵，所以我需要尽可能的了解他们和达纳库斯的战斗的每一丝细节，也许，这就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唔，也就是说，你们当时承受的压力，是神国本身的敌意了。”凯瑟琳思索着说道：“相比凡人，神灵们果然很强大，只依靠神国本身的存在，就可以杀死绝大多数敢于心怀敌意的凡世敌人了，站在凡人的角度，这简直是很难想象的能力。”
“嗯，就是这样，神灵和凡人之间的距离，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潘尼斯说道：“何况，这还仅仅是神国自身应对敌意的能力，而神灵的存在本身，攻击时产生的结果，会比神国的敌意更加可怕。”
“就是你说的只靠想象吗？”凯瑟琳疑惑的问道：“这种解释根本无法理解啊。”
“没错，只靠想象。”潘尼斯点头道：“我看到你了，我希望用多大的能量攻击你，我希望从哪个角度攻击你，于是，你就受到了这次攻击。”
第一百八十七章 绝对的强大
“什，什么？”虽然早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凯瑟琳还是被潘尼斯的形容吓了一跳，就连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惊讶的说道：“只需要这样，就能发动攻击了？只是……想一想？”
“没错，只是想一想。”潘尼斯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答道：“当然，这种攻击方式，是有着自身能力上限的，并不是说想有多高强度就有多高强度，而是和神灵自身的实力有关，否则哪个神灵一时大脑不正常了，因为实在无聊想想毁灭世界的事，然后雅拉世界就毁灭了，那雅拉大人恐怕在无限遥远的世界里也会被气死吧。”
“就算是有上限，也已经很夸张了啊。”凯瑟琳的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说道：“那，这种攻击方式的上限，究竟是多高的强度呢？”
“按照和萨恩交流的经验来看，每个神灵都不同，所以我才说和神灵自身的实力有关。”潘尼斯说道：“别的神灵我是不太清楚啦，不过，当年达纳库斯那个衰弱的神魂，他的攻击并不算太强，起码做不到看我们一眼就杀死我们的地步，攻击的强度大概是每次攻击渗透进护盾内的力量，可以把我们打飞，同时对我们造成轻伤的程度吧，嗯，你想的没错，每一次，而且毫不费力。”
“呼，简直是毫无道理的强大。”凯瑟琳长长吐了口气，感叹里带着几分无奈。身为雅拉世界第四纪的生灵，半神这种存在，已经是强大对于生灵所能理解的极限了，由于有神性屏障的保护，生灵们没有机会见到神灵的令人绝望的强大力量，也就无法产生直观的认识，在绝大多数人的想象中，对神灵力量的想象，总是用半神来做对比的，认为神灵就是一群比半神实力还强很多的生物。然而只有真正面对过神灵的人才能明白，半神依然是凡人，而神灵就是神灵，两者的强大根本不是同一层次上的，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至少所有的半神加起来，也做不到一念之间对世界造成改变，但神灵却可以轻松的做到这一切。回头看看自己过去对神灵实力的理解，凯瑟琳发现只能用幼稚可笑来形容，因此摇着头说道：“实在是连想象都很难想象啊。”
“神灵的意志不可抗拒。”丽娜在胸前画出标准的正方形，低着头轻声说道：“原来，这句话并不单纯只是劝导和赞美，而是背后有着自身真正意义的一种形容。难怪每一个教会，都会有类似的祷词，我一直以为，这只是凡人对神灵的一种敬畏呢。”
“是啊，这是一种很准确的形容。”潘尼斯苦笑道：“凡人们根本无法想象，神灵们是怎么只靠意志就改变世界的，因此也就无法想象，他们只凭一个眼神，一个想法，就可以把大多数凡人碾得粉碎。”
“我突然明白你刚才说的，如果咱们的灵魂里真的有限制，也未必是为了神灵的自我保护这句话了。”凯瑟琳苦笑着说道：“当实力相差的过于悬殊，甚至不存在比较意义的时候，彻底断绝双方发生战斗的途径，也许反而是对弱者的保护。如果第三纪的时候，没有这种限制，凡人的攻击也可以伤害到神灵的话，恐怕凡人最终死亡的数量，要比现在多上无数倍吧。”
“没有发生过事，谁也无法给出肯定的结果。”潘尼斯摇头道：“所以，没必要再去考虑这些问题了。”
“的确，没有必要的。”凯瑟琳叹息道：“我只是在感叹凡人和神灵之间的差距而已，很难想象，你们面对这种无解的强大，是怎么支持下来的。”
“对我们来说，其实也还算好的，毕竟达纳库斯那时只是个衰弱的神魂，他的意志强度并不足以直接杀死我们。”潘尼斯说道：“而且正因为他只是神魂，更加强大的实体攻击，他没有办法使用。”
“等等，还有更加强大的攻击？”丽娜惊讶的问道：“他们也能使用实体攻击吗？”
“不然你以为达纳库斯为什么迫切的希望得到一个躯体？”潘尼斯反问道：“他可不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去做毫无意义的事，只有拥有了神躯，他才算是拥有了完整的实力，才有机会去面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来自于其他神灵层面的攻击。按照萨恩的说法，达纳库斯拥有了神躯之后，实体攻击要远远强于现在的意志攻击，回忆一下第三纪末期雅拉世界的惨状吧，整个世界都在神灵之间的战火中崩坏，那就是神灵之间交战时力量碰撞的结果。我们半神就算实力再强大，面对那种程度的力量，想必也只能面对死亡的结局了。”
“还好，他只是神魂而已。”凯瑟琳再次发出了感叹，不敢再去想如果当时达纳库斯的身体并没有损毁的话会是什么结果，只是摇着头说道：“不过即便如此，你们肯定也非常辛苦。”
“嗯，非常辛苦。”潘尼斯点头道：“当达纳库斯开始反击以后，我们承受的压力就成倍的增加，因为他不是反击一次，而是从第一次反击之后，就连续不断的对我们发起了攻击，有时候，甚至同时在攻击两到三个人。每一次攻击，都会有人受到轻重不一的损伤，伤者就会暂时撤下来，在其他人补上位置的同时，接受玛雅的治疗。那段过程中，最辛苦的恐怕就是玛雅了，她的治疗法术就没有停止过，以至于我都不敢让媞雅上去攻击了，因为她俩心灵相通，会对玛雅的专注造成干扰的。”
“你们应该带着一个慈爱之神的牧师去。”丽娜很有带入感的说道：“比如说我。”
“哈哈哈哈。”即便是沉浸在惨烈回忆中的潘尼斯都被逗笑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牧师少女刺手的头顶。丽娜红着脸打掉了潘尼斯的手，翻着白眼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我的实力说不定进去就直接变成碎片了，但是对于一个治疗者来说，这样的压力的确是太大了。”
“确实很大。”潘尼斯点头道：“但是我们也看到了希望，所以我们马上改变了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