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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剑如蛟     玄清卫txt下载     玄清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25章 见面

    沈浩拿着要到手的新一份案情卷宗,这一份和之前拿到的那一份完全判若两回事。

    之前的那一份说到底就只是一个极其简陋的情况概述,不像案情卷宗倒像是官报里的简讯。云里雾里一笔带过,极尽敷衍。

    而这次的新卷宗就正常多了,不但有完整的案发地情况记录,还有很详实的验尸笔录,最后还有关键的后续侦办方向计划。

    和沈浩想到的一样,大案司这边也是将秦修远的死因归结到了“误食毒物”的可能性上面。只不过没有提出指向性的怀疑。

    至于说案子侦办的实际进展,这份卷宗上没有写。不知道被隐瞒了多少。

    不过这些对于沈浩来说都不重要了,从他拿到这份卷宗开始,就说明之前他的所有布置全部成功。案情卷宗不可能当做敷衍,能给他就说明刑部准备抛开顾虑了。相比起寿王,他们明显选择了自己的利益免受侵害。

    从刑部回来之后沈浩就待在兵舍里伏案疾书,他准备下午之前就把玄清卫内部的案情卷宗整理出来。和刑部的不一样,玄清卫的案情卷宗可就深入且丰富多了。

    不单单包括秦修远身死这一段,还有后面沈浩左右横跳、挑拨、哄骗,最后形成如今这种刑部冲在前,寿王提刀在侧,玄清卫藏在后面的格局。

    这个时候就是沈浩一直在等待的好时机。没人管,还不背锅,最后还能暗搓搓的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虽然比起刑部的卷宗多了很多内容,但案子本身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需要等章僚那边的消息,不过情况还是还很乐观就是了。

    这一忙就到了下午。沈浩拿着些的卷宗径直去了姜成的公廨房,运气不错姜成没有出门。

    等到沈浩汇报完成出来正好快到戌正时了。

    “大人,现在走吗?”

    “走吧。离这边远不远?”

    “挺远的,不过到那边应该不算晚。”

    虽然约的地方也在城内,可皇城极大,一路上也是人头攒动,马车不能疾驰,足足一顿饭的功夫才到了那家茶社。

    乐池茶社。

    和沈浩以前去过的茶社一样,都是走的那种雅致的装潢风格。区别在似乎加了音律进去。因为一进门就看到有几名衣着朴素的乐师在一方台子上弹奏着悦耳清淡的曲子。纯乐曲,没人声的那种。

    “沈大人,王爷已经恭候多时了,这边请。”

    还来不及环视这处大厅,就有侍从迎上来指引。沈浩点了点头跟上,他感应得出这侍从身上修为不弱,应该是便装后的皇族内卫?

    茶社里不小,分割成一个个的小隔间,木门,但很隔音,应该是布置了遮掩的法阵,不然一片木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沈浩听不到门里面的声音。

    区区茶社也舍得下如此血本?

    一直往里,最后这名便装的内卫指了一间茶室示意沈浩进去,但跟着过来的王一明却被留在外面。

    推门,入眼居然很是宽敞,而且竹林幽静还有泥土腥味。这可是室内,这一番功夫可不小。

    “沈大人。”

    “下官沈浩见过王爷。”

    “随便坐。刚沏的茶,你试试。”

    两人见过,而且还相互怼过一次,称不上愉快,隔阂肯定有,但绝对没到“仇人见面”的地步。两人身份地位差的太远,谁都没有将之前的不快一直惦记着。这次,说是机缘巧合也没问题。

    如今两人见面,还是如此场合,也不能不说世事难料。

    “多谢王爷。”沈浩对茶没研究,从来只是当水喝。但这个世界很多人都喜欢喝茶研究茶艺,算是最常见的一种社交方式。沈浩这种场合也见多了,不会品但他会装啊,虚着眼抿一小口,然后在嘴里存一会儿再吞下去,最后吧嗒一下嘴皮。

    “好茶!”

    “呵呵,这是今年的春茶,一直在冰窖里存着,还留了些时节的味道在上面。不过也就这几天喝还能喝出来了,八月过后这批春茶就陈了。”杨林懂茶,其实也看得出沈浩只是在装,不揭穿罢了。

    “沈大人,你我也算旧识,我就开门见山了。秦修远的案子你们玄清卫是不是一定要彻查下去?”

    沈浩也喜欢开门见山的说事,杨林的直接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王爷何意?玄清卫这次只是作为协助方,侦办权一直都在刑部大案司的手里拿着。不过......就玄清卫参与的案子来说都是全力侦办,从未有出工不出力的事情。”

    沈浩明显的感觉到对方已经有些慌了。杨林什么人?会好心的请和他有过梁子的人心平气和的喝茶闲聊?

    所以沈浩面对杨林的言语时没有硬接也没有完全回避,给了一个有足够回旋空间的回答。

    “协助?呵呵,沈大人,你的人在我府上好几次试图越过案发区域,鬼鬼祟祟的怕不是办案吧?还是你们已经将我也看做人犯了?”

    “王爷严重了。那几个杀才平时野惯了,办案的时候容易脑子抽抽,我回去一定严惩!”

    杨林眉头微微皱起,深吸了一口气:“沈大人,直说吧,你们现在打算做的事情对本王很不利,如何才愿罢手?”

    “王爷,下官可没有和您说虚的。您看,这可是下官上午才从大案司那边拿到的卷宗,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跟我们玄清卫真没有半点关系。”

    沈浩一边说一边从储物袋里把上午在薛贵那里拿到的新卷宗拿了出来,递到了杨林的手里。

    这不是赶巧了吗不是?今天请喝茶,正好赶上拿到薛贵给的新卷宗,省去了沈浩不少口水,直接亮出来绝对比什么都强。

    杨林翻看之后胸口一团火差点冲出来。仔细核对之后确定这的的确确就是刑部里出来的正式卷宗,其中很多内容比之前那名内卫“偷瞄”到的更加详细,而且大体上完全一样。说白了就是他这条池鱼要倒霉了。

    “王爷。其实说实话,我们玄清卫一直都就事论事,虽然惹人厌但不招人恨,因为我们对谁都一样。可别人不像我们这样耿直,他们是今天对你笑嘻嘻明天就能把你大卸八块,那才叫恶心。”

第526章 铺垫

    恶心?

    杨林嘴角扯了两下。的确,这两个字用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最合适不过了。虽然之前就有判断,但如今亲眼目睹依旧心头恶心得不行。

    一群反复无常的伪君子!

    视线落在笑眯眯的对面,杨林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真小人!

    小人惹人厌,但的确不会招人恨,因为小人不会刻意的伪装自己,你也不会对他抱有多大的期待。

    伪君子才是最令人咬牙的东西。

    “沈大人笑得像是幸灾乐祸?”杨林很不喜欢眼前这个黑旗营的副千户,又臭又硬还不识抬举,笑起来就像一条蛇。

    “不不不,王爷,下官和您一无怨二无仇,何来幸灾乐祸一说?只不过觉得刑部大案司这次的做法实在下作,不耻他们这种行迹而已。”

    沈浩现在还不清楚寿王今天找他的目的。即便选在茶社表明这位王爷肯定是有事要和他说,而且应该不会是坏事,但谁先开口谁就会落在话锋的下面,他现在只是在等,等杨林先说正事。

    “没有错。刑部大案司此举极其恶心。不但背信,而且无耻。”顿了顿,杨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抽干,脸上泛起冷笑道:“不过无耻之辈终究只是跳梁小丑罢了,也就怪不得别人对他下狠手。这叫以牙还牙,对吧?”

    以牙还牙?

    沈浩心里一动,好像有些明白杨林今天找他的原因了,心思旋即飞快转动起来。

    杨林没有沉默,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也没有在乎是不是会因为先开口而失去什么话锋,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只不过语气偏冷。

    “我从三岁记事起就被告知需要拼尽全力的学会每一样我能学会的东西,体术、权谋、修行、话术、钱币......很多东西学了之后我到现在都没用得上,但我却知道有朝一日一定都用得上。所以,我自己最清楚我脑子里装了多少旁人都无法想象的东西。

    不过可惜的是我的六个兄弟们都和我一样用功,我会的他们也不差,从小到大谁都压服过谁。但我们相互间又都保持克制,连稍大一些的矛盾都没有当面起过,打架更是没有过。

    呵呵,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不信我说的。不过我说的都是事实。我们兄弟七人从来没打过架。

    不过也快了。

    你看过国朝的历史书没有?嗯......那种给考学的人看的历史书。”

    沈浩点了点头:“看过,不过只看了最近七百年的简史。”

    “最近七百年?呵呵,你这方面的书看得并不多。”杨林往后面椅背上一靠,语气越来越冷:“那你有没有从里面看出些什么来?关于历代皇子的。”

    沈浩:“......”

    “不好说是吗?其实这些事能见书上就说了靖旧朝的皇帝们从来没有想过要遮掩这些事。只不过没有明说,需要看书的人自己从书本里得出结论。看你的样子你是明白人,应该懂历代的皇子最后的下场。

    九成的皇子都不见了,剩下的要么成为皇帝,要么成为金剑修士执掌国朝武力。没有第三种选择。

    而我,修行天赋一般般,想要成为金剑修士绝无可能。所以我不能失败,你明白吗?”

    说了一大通,沈浩感觉杨林似乎不是在讲给他听,而是在单纯的自我宣泄,所以他依旧没有接话。

    “刑部大案司背后是叶澜笙,也代表了大部分的文官,你应该听说过。他们一直游离在所有皇子身边,不近不远,不站队但又不完全拒绝和皇子接触,反而是伺机抬高自己的身价,同时不断的审视局面。

    我希望得到叶澜笙他们的支持,所以很早之前就和秦家缔结了婚事,想利用秦家这层关系拉近和文官集团之间的距离。所以,我接受了他们的暗示,帮助了秦修远从你们玄清卫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暗示?”沈浩放下茶杯,心道这是杨林给自己准备的坦白局?

    “对。帮了秦修远就算帮了秦家,而帮秦家就能间接的帮到文官集团。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解释起来太麻烦,你应该都明白不需要我细说才对。”杨林盯着沈浩,他不想去复述细节,若是玄清卫连前因后果都没弄清楚那才是笑话,他也不觉得有这种可能。

    “好吧王爷,您继续说。”

    “本来的计划是要等风头过去再将秦修远送出城的,可是秦修远却不明不白的死了。”杨林说到这里还是很气。他的原计划是假“送出城”,真交给“刑部”。目的是想把自己撇干净,同时顾全颜面。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要不然堂堂皇子会怂玄清卫指挥使的威胁,这多伤颜面?

    “这么说来王爷是有案情要向下官反应?”

    “不是反应,而是要和你们玄清卫结一次善缘。”杨林总算是将自己的目的讲了出来。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不是他话多,而是要给对方一个坦诚的氛围。因为有些话一讲出来就回不了头了,之前和沈浩的梁子算是瑕疵,而他不希望一些情绪上的瑕疵影响最终结果。

    沈浩坐直了身子,他感觉得到对方眼神里的严肃,加上之前铺垫如此大一段,也不敢掉以轻心,点头道:“王爷请讲,下官虽然人微言轻,可不论如何也会将王爷的话原原本本的报上去的。”

    “很好。这个你可以先看一下。”

    一张折叠的纸,像是信纸。

    沈浩没有犹豫,拿了过来展开。发现还真是一封信,抬头是“大伯闻河在上”。

    大伯,这是尊称的辈分;后面的“闻河”应该就是对方的名。

    再往下面看:侄儿愚钝,为家中惹来大祸,如今悔之晚矣,但侄儿反复思量,总觉事有蹊跷,心里不安不平不忍......

    这一页纸上文字也就三百余,字迹工整可见练过,但笔画每每收尾之时却又显凌乱,说明书写之人当时心里并不安稳更是忐忑惊惶居多。

    而这信上的内容也正在表达书写之人的惶恐不安。并且,从信里的诸多讯息来看,这封信是秦家三爷秦修远写给他的大伯,也就是秦家家主,户部右侍郎秦闻河的。

第527章 想法

    沈浩脸上的笑容随着阅信飞快消失。他没有想过杨林的手里会有这种东西。

    “王爷,这封信不全吧?可还有后面的?”

    知道这么急着问有些失分寸的意思,但沈浩顾不了那么多了。杨林肯拿出来,那就是表明了态度,加上之前的铺垫,他有理由相信这是杨林在示好。目的?不是说了要和玄清卫结缘吗,这或许就是见面礼?或者说是投名状?

    杨林摇了摇头,有些答非所问的道:“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吧?”

    “王爷还请说清楚的好,下官担心万一揣摩不够精准便误了大事。”沈浩也不得不收起侥幸,看样子这封信后面的部分杨林是不会轻易的拿出来了。但对方的所求他可不想去猜,就算能猜中也不会猜。

    必须说出来才稳当。

    “刚才说了那么多,就一个意思。我不想,也不能被扣上一顶“藏匿逃犯”的帽子,更不能和这起案子有厉害关系。所以,我需要你们玄清卫和我能够相互体谅......至于刑部大案司,或许能让他们吃点背信该吃的苦头?”

    “请王爷细说。”

    ......

    从茶社里出来的时候沈浩在门口正好碰到一辆红色轿厢的马车停下,一个一身黑色长裙的女人从车上下来,两人擦身而过。但沈浩却顿了顿脚步,心里嘀咕那女人身上的气质让他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人是?”

    “大人,那人应该是来这里献艺的琴师,属下这就去问问。”虽然看到那女人身后跟着带了乐器的仆人,但王一明还真不面熟。

    王一明久了没在皇城这边混,对于乐池茶社也不熟悉,琴师更是知之不多,所以沈浩问起,他便转身去茶社内了解情况了。而沈浩则是坐在马车里等消息。

    不多时,王一明回来,回道:“回大人,问清楚了,刚才那女人叫缚姬,是皇城这边很有名气的一名琴师。属下以前也听过其名但未见过其人。”

    缚姬?!

    沈浩表情微微愣了一下,挥手示意王一明可以走了,然后马车驶动。

    难怪感觉对方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结果这位就是沈浩闻名已久的大琴师缚姬?怜香和宁紫衣的师父?一名修为高深的音修?

    而沈浩不知道的是,他在马车里感叹巧遇缚姬,而对方也同样在感叹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他。另外,和沈浩不同,缚姬虽然之前没有见过沈浩,但却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这人应该是在皇城侦办要案,怎么到茶社来了?”

    缚姬的具体年纪无人知晓,有说五六十的,有说一百往上。但光是看她的外面也就四十多说,成熟且韵味,魅力内敛,身上自有一番大家的气势在。

    刚心里疑惑,缚姬就看到一人从茶社里出来,连忙笑眯眯的行礼,而对方看了她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并未停下脚步,出门离去。

    “寿王?那人是来这里和寿王碰面的吗?”

    ......

    亥初时,沈浩一路车马并没有返回靖西镇抚使衙门给他安排的兵舍,而是转道找上了姜成的府邸。

    虽然有些晚了,但也不至于深夜,姜成府上管家很快就把沈浩领进了家里书房,刚上了茶就见姜成一身常服的走了进来。

    “大人。”

    “什么事这么急?”姜成没有和沈浩客套,深知自己这位门生很有分寸,不到十万火急不会这么突然夜里到访。

    “大人,属下刚和寿王饮完茶,聊了一会儿,出来后就直接到您这里来了。”

    姜成知道沈浩今天晚上和寿王有约,下午的时候沈浩给他说过,还看了那张帖子。本以为就算有什么事情沈浩也会明日上差才会来报。

    “寿王说了什么?”

    “他说想要和咱们玄清卫结一份善缘。拿了一点诚意来,您请过目。”沈浩略过了寿王做的那些铺垫,直接上了那份秦修远写给秦闻河的信件。

    姜成接过去几眼看完,和之前沈浩差不多的反应,沉默片刻才道:“他这是在讨价还价。”

    “是的大人,这一部分算是甜头,后面的得看我们给出的价码。”

    “你说说寿王所求真如他所说?”

    “大人,说句不好听的,寿王如今已经被逼到墙上下不来了。而他目前唯一解套的办法就是拉上我们。”

    “反客为主?”

    “是的大人。寿王的意思就是如此。不过属下以为他的底气应该就源自于这份信件的后面部分。”

    姜成放下手里的半截信件,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半晌后才道:“寿王在七位皇子中一直名声中下,而且有跋扈张狂的名声。如今看来还得再加上一个“胆大包天”才对。说说你的看法。”

    “大人,属下没有看法,一切听大人您的安排。”沈浩来姜成府上之前,一路上考虑得很多,他明白寿王的那些要求对于玄清卫意味着什么。有好处,但也有许多需要仔细考量的东西,毕竟有得有失,付出的代价需要好好衡量。

    俗话说:放牛娃儿怎么敢当家?

    沈浩区区一个副千户,在这种事情上根本不适合开口,听安排就是。

    姜成不满沈浩敷衍,哼了一声:“此处乃是我书房不是公廨房,你是我门生,害怕我记你账吗?说!”

    沈浩笑了笑,倒也没有再坚持,说:“大人,答应寿王的话咱们势必会和文官集团彻底撕破脸,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属下见识浅薄无法估量。但若是拒绝寿王,我们很可能会少一件打击文官集团的把柄,并且和寿王完全交恶,说不定被怀恨都是必然。”

    姜成听完摇了头说:“你这是分析吗?前后说的不就一个意思?你是希望我们同意和寿王结个所谓的善缘?”不等沈浩回答,姜成给了答案:“里面敏感的太多,寿王这一出弄得也足够刁钻。难以判断啊。

    万一这封信后面的内容并不足够分量呢?被坑一把可是要死很多人的,你想过没有?”

    “大人,若是单论这封信的话属下倒是有些话要说。属下以为这封信虽然不完整,可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秦修远心里的恐慌和紧张。但他又没有向秦闻河求救或者乞怜的意思,反而是用一种奇怪的口吻在叙事。”

    “奇怪的口吻?”

    “是的大人,像是揭发......”

第528章 定调

    姜成被沈浩给说得有些愣神。

    “揭发?什么意思?”

    “大人,您不觉得秦修远在信里表现得既惶恐又带着愤怒吗?”

    姜成重新拿起那半截信件又看了一遍,还别说,沈浩这么一提醒,还真从信上看出一些愤怒在里面。为什么会愤怒?算上前后语境以及秦修远写信时的遭遇,恐怕这些愤怒也是和他的这些遭遇密切相关。

    “倒是看出来些。可你怎么笃定这是“揭发”?他要揭发不是该给刑部或者给我们写信吗?给自家人写信揭发什么?”

    “大人,揭发外人肯定就给咱们写信的,可若是揭发自己人,可不就是要给自家里顶梁柱写信嘛。”

    “揭发自己人?!你是说秦修远觉得自己沦落成逃犯是被自家人害的?”

    “其实这也不是不可能。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那这封信上目前表露出来的情绪就完全说得通了。”

    姜成没有问沈浩这么猜测的依据,因为拿不拿得到信件的后面内容才是关键,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回复寿王。

    当然,关于信件的猜测可以作为一种辅助用来帮助下决定。

    “东西你放在我这里,先回去吧。案子的事情你现在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不要受到寿王这次举动的影响,若有变故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好的大人,属下这就告退。”

    沈浩走后,姜成也没有心思去休息了。坐在书房里又看了两遍那半截信,越看越发现沈浩的判断精准,的确,这信里的情绪真的很像是“心里憋屈,想要给家主揭发族中败类”的开场白。

    有些话姜成知道沈浩是藏着没说的,他没有去逼迫沈浩,也知道即便是面对他这个老师,沈浩也是有些顾虑的。人之常情,对父母尚且不会掏心掏肺更何况老师?不过这并不影响姜成对沈浩的欣赏。

    是个很会拿捏分寸的年轻人。

    若是秦修远这封信真的是在揭发秦家自己人的话,会出现什么情况?寿王如此看重且以这封信为筹码又能将事情往什么方向带?

    说实话,姜成心里也没有底,但他至少可以肯定,文官们会恨死玄清卫这一摊子,恨不得食其肉的那种。

    思前想后,最终姜成还是熄了连夜去找庞斑汇报的想法。这种事情虽然要紧可不至于“十万火急”,加上也的确太晚了,姜成最后还是准备天亮上差再找过去。

    不过心里的烦扰也让姜成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就找到了指挥使衙门候着,庞斑一到就把他叫了进去。

    “一大早就来守着我,什么事这么急?”

    “大人,沈浩昨天受了寿王的邀请,谈了一些事情,关系重大,属下不敢擅自决断,所以想请大人把关。”姜成一边说一边将昨晚沈浩带给他的那封信上呈到庞斑的桌上。

    同时姜成介绍说:“这是寿王在和沈浩谈的时候拿出来的。他想要以这封信的后面内容为契机和我们玄清卫“结一次善缘”。”

    “善缘?呵呵,皇子们受的都是帝王之术,信的是自己,什么时候信命了?还善缘?有点意思。”庞斑才敢这么直白的调侃皇子,而姜成只能讪讪的不敢搭腔。

    几百个字很快就看完了,放下之后庞斑脸上的微笑不减,问道:“寿王还有什么话说?”

    “寿王的意思是这封信可以让玄清卫在这起案子里反客为主,并且可以把文官集团的气焰彻底打掉。不过他又要求,想要我们在对外的案情描述时可以将他作为“协助方”写进去。”

    “协助方?意思是想要撇开身上的帽子,然后反手报复一把那些文官?”

    “是的大人。您看该怎么回话?”

    庞斑几乎没有考虑的敲了一下桌上放着的那封信,笑道:“送上门的刀子干嘛不要?”

    “可拿了这把刀,文官那边,以及寿王的关系上不就乱了套了吗?”姜成也有自己的顾虑。事情决定由庞斑来拿,该说的话他得说完,免得到时候出了问题被上面生硬的甩锅下来背才冤枉。

    “关系乱了套?”庞斑摇着头道:“我们玄清卫和文官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过?就拿这起案子来说还不是文官们想要拿我们做法借机打击陛下在朝中的话语权才扯出来的?他们做得初一,我们做不得十五?

    动刀子而已,怕什么?

    再则。寿王想要用这份一把刀就跟我们扯上关系这想得太简单了。也不知道这是他的真实想法还是做的幌子。陛下能无实证就压住杨延嗣取走兵部大权,这份霸气会和谁讲道理?他就是道理。寿王的事情又岂是他玩点小花招就能蒙混过关的?

    不过这些与我们玄清卫无关。他想演,大不了陪他演就是了。也不知道他能骗到谁。”

    在庞斑看来寿王这一番举动简直可笑。派系之间的关系,各大势力之间的关系岂是儿戏?想要捏着鼻子哄眼睛那都是小孩儿玩闹,没用。又或者说,寿王只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名声而已?为了脸面?

    后一个猜测,庞斑觉得最是可能。

    庞斑继续说:“既然是沈浩与寿王接触的,那就让他继续接触,不需要搞什么偷偷摸摸的把戏,既然想要和我们结“善缘”那就光明正大的结,倒要看看寿王有没有这份胆子,靠近我玄清卫这团火。

    另外你转告沈浩,拿到东西之后我不管上面的所谓“把柄”是什么,我就一个要求,秦家上下一个不要留,要杀得干干净净。卷宗有点瑕疵都无所谓,人必须要死干净。不是谁都可以往我们玄清卫身上泼脏水的,区区一个右侍郎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到这些庞斑的语气生冷,表情也是杀机毕露。

    区区右侍郎?这或许只有在庞斑的眼里才会如此没价值。

    姜成闻言拱手应是,这和他来之前预料的情况差不多。秦家肯定完蛋,除非有陛下出面担待,否者谁都救不了。他对自己的那位门生有信心,论起办案子,正反都是极其厉害的高手,断不会让秦家跑脱。

    唯一稍微意外的是庞斑对寿王的态度,似乎是真的一点都不看好。

第529章 内贼

    乐池茶社的内涵沈浩在第二次过来的时候总算是见识到了,也明白为何会取“乐池”二字为名。

    不论是琴,还是鼓,又或者是箫和笛,只要是乐器,这里大部分都能找到并且可以听到悦耳的演奏,质量之高让沈浩这种半吊子文人都会听得入神。

    用寿王的话来说,要想正儿八经的听曲子还是要到这乐池来,一边喝茶一边听曲儿,绝对是陶冶情操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对此,沈浩是笑眯眯的应是,心里却完全没有同感。

    所谓的陶冶情操完全就是一个缥缈的东西,而且还属于精神层面的追求,一般人都在为肚子奔波绝对想不到“情操”上面去。娱乐消遣就娱乐消遣,扯什么修身养性完全都是自我吹捧的把戏,当真了才是傻。

    “最好的乐师是缚姬,有时候会过来弹两首,今日没在。不过今天在的这些乐师都还不错。”寿王靠在椅子上半躺,形容放松。一接到沈浩的消息就定了这个地方面谈。

    “下官粗鄙之人,对音律并不喜好,只能听个热闹罢了。”

    “粗鄙?你沈浩的名头在皇城文人圈子里早就如雷贯耳了,写的那几首词传唱大江南北谁人不晓?你说你不通音律,怕不是敷衍?”

    “......王爷误会了。”沈浩怎么解释?没法介绍。

    “行了,你不愿意聊音律,我看得出来。场合也的确不太合适。”杨林坐直起来,挥了挥手,茶室里的几名琴师便鱼贯出去。很快屋里就只剩下沈浩和他两人。

    人出去之后音乐消停,安静了片刻之后沈浩才开口道:“王爷,之前您提的那件事我回去之后立即上报了姜镇抚使,而后姜大人又上报了指挥使庞大人。今日返回了消息,庞大人同意了您之前的全部提议,并且指派下官负责实施。”

    “很好!”杨林脸上带起笑容,这是他最近日子里听到的唯一好消息。

    “如果王爷您这边没有什么异议的话等会儿我回去就将你“协助玄清卫诱捕人犯”的消息传出去。”

    杨林点头,这正是他所想,等消息传出去之后他才会将后面的那一部分信件拿出来。

    “如此最好。我等你们的消息。”

    “信件?”

    “当然会在你们兑现之后立马就送到你们手里。”杨林说完就端起桌上的茶杯似乎想要以茶代酒。

    沈浩端起杯子和对方碰了一下,语气略带严肃的道:“还请王爷一定不要耽搁。消息传出去还可以改口,万万出不得岔子。”

    “本王知道。”

    “那下官这就告退了。”说完,沈浩饮掉手里茶杯中的茶水,起身告辞。

    半个时辰后,杨林在乐池的茶室里接到了手下人给他的禀报:沈浩亲自将情况通报递交给了地方衙门,上面着重说的就是“寿王殿下协助玄清卫诱捕人犯秦修远有功”。

    为什么直接给地方衙门去通报,而不是向刑部?

    因为地方衙门之前下了秦修远的海捕文书,而后刑部公布出来的秦修远之死的一案里又涉及到了寿王,但涉及寿王的案子是另外一起案件“藏匿逃犯”,在没有下旨归给刑部特办之前,“藏匿逃犯”这种案子依旧属于地方衙门的管辖。所以玄清卫就是依据这种管辖权才越过刑部直接堂而皇之的将通报递到了地方衙门。

    地方衙门什么感受,比吃了苍蝇好不了多少。

    刑部有什么什么感受?后脑勺被一棍子猛敲下来的那种感受,直接被敲懵了都。

    而杨林则是在看到了这份消息之后哈哈大笑,一扫多日以来的郁闷。有了这份消息,玄清卫算是给他吃了一枚定心丸,最起码人家态度是摆出来了。他头上那一顶“藏匿人犯”的帽子瞬间拿掉,而且想要再给他戴上几乎不可能。

    不过杨林倒也没有想过要赖账玄清卫。另外,赖玄清卫的账,风险太高,不划算。

    “你再找两个人一起,将这份东西亲手交到沈浩的手里。明白吗?亲手!”

    “属下明白。”

    一份以沈浩的真气波动为开启条件的铜条被杨林交了下去,由三名皇族内卫护送前往靖西镇抚使衙门交接给沈浩。

    一路上三名内卫甚至听到市井之徒都在传寿王帮忙抓贼的消息,三人相视一笑,都很高兴自家王爷又过了一关。

    等到了靖西镇抚使衙门,通传之后才进到后面驻地,亲手将铜条交到了沈浩的手里。

    拿到东西后,沈浩第一时间就关上门打开铜条细看,脸上的表情极其丰富,有种“原来如此”和“果然如此”的表情。

    也没有光是顾着自己看,沈浩拓印了一份之后又去找了姜成,将拓印件交了上去。

    “还真如所料,是秦家内贼!”

    “大人,而且这个人的名字您应该不陌生吧?”沈浩笑得灿烂,终于让他等来了契机,虽说还不至于是实证,但拿来开始推进侦办进度绝对没问题,而且也算是指明了侦办方向,佐证了他之前的想法完全没有错。

    “当然不会陌生。秦玉柔,秦闻河的长女,之前嫁入修族温家为当家大妇,后面温家和靖北军勾连走私军械被查,温家灭族,秦玉柔则是提前跑回了皇城躲在秦家又因受皇后庇护一直悬着未能归案。对了,我记得你还曾说过怀疑当初黎城地牢被劫一案有秦玉柔的参与。”

    “是的大人,这个女人不简单,属下一直都在盯着他。当日秦家人突然跑到封日城去做生意,并且找的对象还是当初属下和温家起梁子时涉及到的一个当事人,叫林馨儿,当时属下就觉得太巧。如今看来,恐怕都是秦玉柔的算计。”

    沈浩继续道:“她算计了自己的后辈,让其找上林馨儿。林馨儿在牙行里待过,身家不算清白,秦玉柔就想利用这一点让过去封日城的后辈里对奴人有极度厌恶的秦香玉给林馨儿找麻烦,目的应该是连带着牵扯到我的身上来。因为林馨儿和我家的关系一直还不错,受了欺辱或者蒙难应该就会求上门来。

    不过巧合在于秦家人才到封日城,林馨儿没惹上他们,他们到是和我直接碰了面。”

第530章 清晰

    这些想法在沈浩的脑子里兜兜转转很长时间了,从他碰巧在林馨儿的店铺里遇到秦家的人并起了冲突开始,他就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

    林馨儿、他、秦家,三者基本上都没什么直接联系脉络,生生的凑一块摩擦本身就很诡异。

    不过当时也只是“感觉不对劲”并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劲。

    如今看了这份完整的由秦修远写给秦闻河的信件才算是弄清楚了原委。当然,依旧无实证,不过沈浩判断这些应该极可能是真的,后面也会跟进侦办。

    按照秦修远的回忆,说秦家生意上和封日城那边搭上线就是秦玉柔提起来的,说是在封日城有一家成衣店非常不错,正好秦家的布行也在准备涉猎成衣的行当,可以过去试试看能不能合作。

    而后秦玉柔又提议说秦秦香玉出嫁在即,可以跟着出去散散心,也看看别地风景。家里人一直知道秦玉柔很有见识于是便信了,按其吩咐派人去了封日城。

    一切的确有巧合的成分,但也有蹊跷的人为撮合的痕迹。秦修远最开始并没有联想到家里人身上去,后面回过味儿来时已经晚了。因为他之前信任和佩服的“大姐”在得知他在关键事情上出了大错之后那眼神如同要将他生吞活剐一般让他不寒而栗。旋即细想才觉不对。

    而且不单单是起因,还有后面的各种设计也全是出自秦玉柔之手。甚至秦修远说“我原本只想要报仇收拾一顿封日城那姓沈的玄清卫,可在大姐的计划下完全变了味道”。

    沈浩将自己代入秦修远的位置的话他还算能够体会到秦修远当时的心情。应该极其复杂。

    一方面秦修远自己也的确应该对自己的遭遇负大半责任,要不是他自己心慈手软头脑打滑放跑了那些散播第一手消息的混子的话,他也绝对不至于落到如今这幅田地。另一方面他也的的确确被算计了。

    或许是因为害怕,又或许是因为气愤,秦修远在寿王府里被一名幕僚忽悠着“给家里人去封信,报个平安,也把一些该嘱咐的事情讲清楚。因为这一去怕是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再见了。”

    秦修远在这名幕僚的忽悠下写下了这封信。他没有什么事情要嘱咐,但心中的猜测却不能就此埋葬,他需要提醒家主小心家里有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是,秦玉柔是秦家家主秦闻河的亲女儿,可那又如何?秦家的嫡系又不是以秦玉柔为尊,而且整个秦家也不是大房一己之力建起来的。身为家主的秦闻河在秦家的地位极高而且威信极高。至少秦修远相信自己的大伯会为家族做出公正的选择,而不是偏袒自己的女儿。

    以上便是这封信件的主要内容。

    算不算实证?不算。

    能不能拿去收拾秦家?能。

    这种东西放在旁人手里就是可有可无的一些“讯息”,能够指导侦办案件还原案情。比如说这封信出来之后就能将秦玉柔列为秦修远之死的重要嫌疑目标。

    但这东西在玄清卫的手里就大不一样了。不是实证,但却可以支撑玄清卫直接“缉拿回去再审”,相当于一个“由头”,蛮横且无道理,但玄清卫就这么办事的。这也是玄清卫一直受地方衙门等诟病的地方。

    “你什么打算?马上拿人还是再等等?”姜成现在是心态放松,上面定了调子,他就轻松了,剩下的事情叮嘱沈浩别出错就行。

    “属下准备再等一下。信件的事情还不到拿出来的时候。”

    “哦?这么说你摸到一些线索了?”

    沈浩点头,也不瞒着:“来之前属下就一直在怀疑秦家自己人杀自己人,其中又以秦玉柔为主,这人属下打过交道知道其阴损,所以一直按照这个思路在查,倒也查到了一些东西。等拿到实证之后再去拿人,到时候正好可以再给刑部的人狠狠一耳光。”

    “哈哈哈......你在大案司的手里吃过亏?”姜成清楚自己这个门生的性格,那就是轻易不肯吃亏且心眼极小。

    “大人明鉴,大案司的那些家伙的确不当人,之前生生晾了属下一整天。气倒是不气,但这个梁子总该要还回去的吧?不然岂不是让他们觉得我们玄清卫好欺负?”沈浩笑眯眯的回应姜成的打趣,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你知不知道你这这方面和指挥使大人很像。”

    “啊?大人,您说什么?”沈浩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和庞斑像?像什么?都一样这么幽默吗?

    “你不喜欢刑部,所以要给刑部还以颜色。这种心思和庞大人很像。”顿了顿,姜成继续道:“庞大人之前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不论寿王换回来的这封信后面是什么内容,秦家上下一个不要留,要杀得干干净净。卷宗有点瑕疵都无所谓,人必须要死干净。

    你看,你们两是不是很像?”

    沈浩不知该如何接话。他算听明白了,姜成的意思是说他和庞斑一样喜欢睚眦必报?不过沈浩没能从姜成的脸上判断出这种“很像”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只是在心里给自己一个警告,以后不能再如此肆意表露真实想法了,这种可左可右的问题实在是费脑子。

    “案子你有自己的想法,过程上我也相信你的能力。但结果你必须要保证不出差错。并且刚才我给你说的话不是笑谈,而是庞大人当真让我转告你的要求。秦家上下鸡犬不留。”

    “属下明白,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但愿吧。其实这次也正好够把秦家欠我们的人拿回来。多死的那些全当做收了利息。行了,抓紧时间办吧。这次你可以从封日城或者靖西镇抚使衙门抽人了,主办权的事情如今已经不那么要紧了。”

    沈浩应是之后离开。

    回到兵舍,沈浩的确如姜成所说不再估计“协助侦办”的限制,直接一根令条回了封日城,一个小旗营编制的黑旗营军卒当日下午就抵达了皇城,并且住进了沈浩所住兵舍的周围。

    案件侦办如今才上了正路。

第531章 疑点

    之前是沈浩上门被晾在一边足足一天,如今反了过来,甚至更过分,因为薛贵过来坐靖西镇抚使衙门的茶房里大半天了,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沈大人可能今天不会回来了,薛大人还是请回吧”。

    不回来你之前不会说一声吗?都下午要下差了才说?!

    很明显,玄清卫就是要故意给薛贵难堪。或者说是在拒绝刑部的对话。因为薛贵今天不但没有找到沈浩,也没有找到姜成,而靖西镇抚使衙门里其他的千户、副千户之流根本掺和不了这件事。

    可相比起之前沈浩求上门相见,薛贵现在明显更是焦急得多。

    就在昨天,玄清卫直接给皇城地方衙门去了一封通报,说“寿王协助玄清卫诱捕逃犯秦修远有功”建议地方衙门用以备案,以防可能出现的误会污及王爷名声。

    这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什么时候寿王和玄清卫走这么近了?还“诱捕”?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不要脸啊!

    最关键的是玄清卫这次还真正的选了地方衙门的规矩,符合地方衙门遵循的律法,并且因为他们的出面“澄清”,地方衙门还真应该给寿王的“义举”给出适当的表示,至少一份表功的谏言是要往上面报的吧?

    可报上去的话寿王就算彻底从这滩烂泥中把摘了出去,而留下的也就没有文官们凑上去缓和的半点余地,甚至说成“皇子被文官们差点坑死,最后靠着玄清卫才脱身”也完全没有问题。

    这和文官们在之前想的结局完全不一样。打一棒给个甜枣是他们本来的打算,可现在刚一棒打过去,人家就跑了,给甜枣的机会都没有,还让人怎么又当又立啊?这怎么可以!

    是,皇子有七个,可以随便从中选一个出来,主动权在文官这边而不是皇子那边。但名声臭了可不是好事,就算后面有皇子收纳也绝对不会开出多好的条件了,甚至虚与委蛇等到登基之后算总账那才是真的可怕。

    两面三刀的人没有谁会喜欢,而且下场每每悲凉。文官们脑子大多活泛,哪里会想不清楚这些?

    所以急了嘛。

    给庞斑施压他们没这胆子。直接撕破脸也还没到那份上。所以薛贵这个实际的经办人就最先上了烤架,外焦里嫩的难受极了。

    场面上的还不算完,玄清卫做的事情明显不只是单纯的帮寿王一起狠狠的坑了一把刑部和文官集团,更是想要将这次最核心的案子彻底拿到他们自己的手里。这一点从沈浩突然从封日城抽调了足足一个小旗营编制赶来皇城参与侦办就看得出来了。

    为什么玄清卫会这么执着于拿下这起案子?他们又不像文官集团那样需要自己收尾免得闹笑话。

    薛贵的想法是:玄清卫可能拿到了或者知道案情的一些内幕,而这些内幕很有可能会起到报复的作用。

    谁得罪了玄清卫都不会有好下场,这一点一直以来似乎都没应验,所以刑部高层,文官集团高层都有些坐不住了,严令薛贵要搞清楚并且想出对策来应付玄清卫争夺侦办主导权的可能。

    可如今连人都没见到,薛贵除了一身郁闷的返回刑部衙门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当然,他也给手下的衙役下了命令,盯紧了所有玄清卫的进出街口,一旦发现沈浩或者姜成出现立即禀报。

    只不过薛贵这番已经算是颇为胆大的应对其实也不会有半点效果。因为姜成躲在自家屋里,这几天根本就不准备出门了。而且就算有要事,刑部而已,还有胆子强传姜成不成?理你们就算姜成输。

    而沈浩呢?那是真的藏了起来,根本就不在靖西镇抚使衙门里的驻地了,连夜住进了飞龙暗中在皇城置办的房产当中,这也算是黑水计划里的产业。这里登记的名字是皇城的一户本地生意人,表面上是绝对查不到封日城去的,更不可能和玄清卫有什么瓜葛。

    一个小旗营的军卒在入驻靖西镇抚使兵舍之后很快就有一部分便装离开散了出去,如今多少人在暗多少人在明只有沈浩最清楚,这其中还有数量连沈浩都摸不准的黑水计划里的密探。

    和外面暗流汹涌且急不同,沈浩现在喝酒酒,吃着炸的小鱼儿,很悠闲的听着下面人的汇报。

    “大人,那名意外溺亡的制糖师父叫徐友文,今年五十七岁,靠着制糖手艺家里殷实,比一般的那些做小买卖的都有钱,而且为人和善几乎不与人起矛盾,更没有仇人。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但酒品和酒量都不错,十里八乡里名声很好。

    我们趁夜色去挖开了徐友文的新坟,对尸体做了查验。发现的确是溺水死的,也没有明显的外伤,有用的东西很少。”

    “肚子里有些什么?就没点发现?”沈浩不信那徐友文的死会这么巧。

    “肚子里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只是一般的食物残渣还有酒味。”

    “酒味?很浓?”沈浩一边吃东西一边聊这么重口的话题但并不妨碍他的感受。只是疑惑死了几天的人肚子里还能有酒味,这得多烈的酒啊?寻常人家能有本事喝到这种烈酒?

    “是的大人,很浓的酒味。”

    沈浩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变化的章僚,心里明白对方这因该是想起了那股味道。腐败的尸体里伴随着酒香,还是尸体肚子里的,那种滋味儿怕是能让人瞬间戒酒的。

    “查了吗?现在市面上的烈酒有限,除了五粮液就是神仙酿,别的酒都差得远,应该能查到来源。”

    “查了的大人。是反向查的那天晚上和徐友文一起喝酒的人,都是他平日一起饮酒的三五好友,喝的也是寻常酒馆里打来的普通果酒,那种酒想要喝醉人不容易,以徐友文的酒量不喝个五六斤根本不可能醉。而且据那晚和陈友文一起喝酒的人说陈友文离开的时候并没有醉,因为他们五个人才喝了八斤不到,比平时都喝得少。”

    沈浩放下筷子,笑道:“比平时喝得少还醉了?他们一起喝酒为何没有跟陈友文一起走,不顺路?还是陈友文提前离开?”

第532章 架势

    章僚知道自己的脑子不如王俭那么活泛,但他也有他的优点,那就是细心,他不会遗漏掉任何的细节,事无巨细,所有涉及案子的事情他都尽最大可能的弄清楚。

    “提前离开?可有话留下?”

    “当日徐友文和友人约好喝酒,但没有像往常那样留在最后,而是喝到一半就说有事要离开一趟,说是糖坊里的事情。众人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留他,而且他走的时候神态自若根本就不像喝醉酒的模样。”

    喝酒反常,还提前离席,离开时很正常,可第二天却死在池塘里。

    人要醉到什么程度才能掉水里都不知道呼喊挣扎?起码是酩酊大醉吧?那种状态的人别说喊了,走路都走不利索,不可能被好友说成“不像喝醉的样子”。唯一的解释就是陈友文的“醉”并不是和几个好友一起时喝醉的。

    “继续说,还查到些什么?”

    “金丰源的糖坊里的确有时候会彻夜开工,但糖坊里的出工记录上根本就没有陈友文死的那天去糖坊的记载。这说明陈友文对自己的朋友撒谎了,他当天提前离开酒席并不是去糖坊而是去了别了什么地方。”

    章僚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张手绘的简图放在沈浩面前的桌子上,说道:“大人,这是我们根据陈友文当日行动轨迹画出来草图。”说着指着草图上的一片水池:“这里就是发现陈友文尸体的池塘,当时已经凌晨。”

    池塘其实就在陈友文家不远处,平时步行也就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池塘边修了栅栏,而且路也不窄,想要越过栅栏掉进池塘可不容易。

    “根据捞尸的人说拦路的栅栏被弄倒了一截,他们觉得应该是落水的陈友文弄的。”

    “不可能。一个烂醉到掉池塘里都不会挣扎的人还能走路就已经很难得了,弄倒栅栏?这是典型的外行人的布置。”

    “是的大人,那段栅栏简直就是败笔。我们找人试过了,那池塘边的栅栏半人多高,很扎实,寻常人翻过去还行,想要弄倒得费不少的力气。”

    “那你觉得烂醉到能淹死自己的人能弄倒栅栏跑水里去吗?”

    “属下以为不可能。所以,陈友文不是自己下的水,而是被别人弄下去伪装成醉酒失足。”

    “很好。一个老好人不应该和旁人有这种要命的矛盾。这说明这个陈友文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查他的生活轨迹、银钱往来、家里亲属关系、最近十年内的所有大小过往,我要你尽快了解他的点点滴滴,要比他婆娘更了解他。”

    “属下明白。”章僚其实已经在这么做了。不过因为是暗中调查,所以不能直接从衙门的案牍库调取陈友文的案牍,进度不快,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去人家里盘问。想要弄清楚陈友文的底子还需要几天时间。

    章僚急急忙忙的离开,他知道自己越快把事情办好得到的功劳就越大,能不能像王俭那样继续往上升就看这次完成得漂不漂亮了。

    等章僚离开,王一明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带了一顶黑纱斗笠,衣着也不是玄清卫的黑袍,做了遮掩。

    “呵呵,来这里一趟不容易吧?”

    “还好,主要是这两天刑部的衙役实在盯得太紧了,赶走一批又来一批,蚊子一样惹人厌。”王一明是偷摸搭了靖西镇抚使里的物资马车混出来的,然后在车上换了装,最后又饶了一大圈才过来。

    “他们现在正是找人麻烦的时候咱们还是少往跟前凑。我躲着,等他们乱上一阵再露面。你们平时若是没有急事也不用来找我。用千里音符就行。”

    “属下明白,属下过来是因为有事千里音符里说不清楚。”

    “什么事?”

    “关于秦家三房的事情。按照您的吩咐,秦家三房如今已经可以缉拿回来过审,可刑部大案司的衙役提前护住了大门不让我们进去,也不说是保人,只是说他们也在查,让我们先来后到,还说按照上峰命令我玄清卫属于“协助侦办”没有直接侦办的权力,所以态度很强硬。”

    “刑部大案司?护着秦家?”这倒是让沈浩有些意外了。秦家如今已经成了破鼓了,为什么还要保?

    “是的大人,是之前那个叫李晴的女捕快带队,人数很多,怕是不下六十。”

    六十人,正好也是一个小旗营的编制。这么针锋相对的吗?

    沈浩好生思考了许久,摇了摇头:“看不明白大案司的人这是要干什么。莫非以为护住秦家三房就能将秦修远的案子隔离开?

    你去姜大人府上敲门,问姜大人要一张缉拿令,指名道姓的那种,名字填秦香玉。”

    “秦香玉?秦修远的女儿?寿王未过门的侧妃?”

    “没错就是她。一切的起因就是从她那里开始的。如今秦修远身死,秦家三房首当其冲,既然府邸被刑部罩着不好擒拿,可秦家大房那边总该没人护着吧?多带点兄弟,不够就抽调靖西镇抚使衙门的黑旗营弟兄帮忙。拿到人之后尽快返回。

    另外,你且附耳过来......”

    王一明听完精神一震,拱手得令,然后小跑着回去。

    一个时辰过后,靖西镇抚使衙门里开出来足足一个总旗编制的百余名黑旗营军卒,还要加上三十多名封日城抽调过来的王一明所部,浩浩荡荡的直接将秦家大房,也就是户部右侍郎秦闻河的府邸围了起来。

    “砰!”王一明直接架起刀罡将大门劈开,随后乌泱泱的军卒鱼贯而入。

    顷刻间秦家上下乱成一锅粥。

    “你们干什么?!这里是秦大人府上,你们怎敢乱闯!”老管家惊骇的同时也在尽责,张开双臂想要拦住这些如狼似虎的黑旗营军卒,可一句话都没说完便被一脚踹飞,脑袋磕到墙上晕了过去。

    王一明长刀归鞘,扶着刀柄站在进门的中庭扬声道:“里里外外全部搜一遍!如遇拦阻杀之!”

    “杀之”二字一出秦家里还没有回过神的来下人们立马面如死灰,明白秦家这次怕是要遭大难了。

第533章 联系

    李晴被分派的任务就是护住秦修远的家,同时搜查上下。目的不是秦家三房的这点人而是所有可能出现蹊跷的账目、书信、或者文书。

    刑部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知道玄清卫和寿王如今“联手”,又露出抢夺案件侦办权的架势,必定是有什么他们还没有掌握到的情报。而且多半应该是寿王拿给玄清卫的。不然一直对所有皇子都刻意保持疏远的玄清卫断然不会可寿王凑一块。

    护住秦家三房,好处还不止是能先搜一遍,更可以给外面营造“文官集团在死保同僚家眷”的态度。同时,你玄清卫不是急慌慌的想要拿人回去吗?我就偏不让你拿!拖时间而已,谁不会?算是薛贵报复沈浩和姜成对他避而不见的刁难。

    刚才把那个叫王一明的副官怼回去了,对方愤愤不平的样子让李晴心头大大的出了一口恶气。

    玄清卫的人实在太可恶了。就跟藏在草丛里的毒蛇,看不清却又不敢掉以轻心,一不小心就伸出来给你一口。本来好好的一件案子,如今居然完全变了模样。

    不过可惜的是跟着王一明的人手回来禀报说王一明回的是靖西镇抚使衙门,并没有去别处,也没有看到关于沈浩的身影。

    姓沈的藏哪里去了呢?还是说真的一直待在靖西镇抚使衙门的兵舍里?李晴真想掘地三尺将那个混蛋找出来然后打一顿。李晴好几年没见到自家薛大人被气成那样了。

    “大人,不好了!”

    正当李晴思绪飘飞的时候,秦修远府外跑进来的一名便装的衙役。这人李晴熟悉,就是之前负责跟踪盯梢王一明的衙役。

    “怎么了?”

    “大人不好了,秦大人府邸被玄清卫围了,正在里面搜拿秦香玉!”

    “秦大人?你是说户部右侍郎秦闻河家?!”

    “是的大人,属下看着王一明领着人朝着那边去了,我转头的时候他们已经将秦府的大门劈开了。”

    “他们怎敢......不好!是秦香玉!秦香玉是秦修远的女儿,玄清卫有本事来秦修远府上想要拿人,那就有本事去秦闻河的府上抓秦香玉!这......”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留下几个人继续搜,其余人跟我来!不能让玄清卫的人这么轻轻松松的就将人拿走!”李晴一边往外飞奔,一边招呼手下吹哨集合,同时用千里音符给薛贵汇报情况。

    李晴的动作很快,当收到薛贵的千里回信的时候她已经领着大部分人手离开了秦修远的家,正一路飞驰的赶往秦家大房。

    半路上打开千里音符上面就几个字却看得李晴手脚发麻:当心调虎离山!

    “不好!回去!”李晴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填满她的脑海,展开身法朝着原路返回。

    可惜......还是晚了。

    等李晴再次回到秦修远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她离开时留下的几个人手如今全在门外,生生被挤了出来,门口数名持刀的玄清卫黑旗营军卒寸步不让。

    刚才还在大案司控制下来的秦修远府邸已经易手。李晴前脚一走,巷子里就蹿出来数十名等待多时的黑旗营军卒,立马偷了一把。

    如今再想拿回秦修远府邸的控制权就难了,除非李晴敢朝这些黑旗营军卒动手,不然她就要面对和之前王一明一样的窘境。

    “无耻!”

    除了无耻二字李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些黑旗营的混蛋了。仅仅只是为了争夺案件的侦办权而已,居然连调虎离山这种战阵里常用的手段都拿了出来。真把他们当做敌人来对待了吗?

    “李捕快,请勿恼。王副官嘱咐过我等。拿人之后秦府上下的文书材料会全部拓印一份给你们带走的。都要写卷宗,大家相互体谅体谅岂不是更好?”

    “无耻之尤!你们凭什么缉拿秦修远的家小?你们甚至连侦办的主导权都没有!简直胡来!要是不想被越权问责你们最好马上退去,不然定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为首的那名黑旗营小旗一点不怕李晴的言语威胁。玄清卫和刑部完全两条线跑的马,李晴跟他谈律法?这不是搞笑的吗?完全没有在怕的。

    至于动手?这名黑旗营的小旗也笃定了对方不敢。之前王副官都没敢朝刑部动手,换个位置刑部同样不敢。

    于是这小旗笑眯眯的朝李晴拱了拱手,然后扭头就对鸡飞狗跳夹杂哭喊的院子里喊道:“动作快些!别漏掉任何一个!”

    “你!”李晴见对方居然无视她,气得差点就要动手。

    可......一阵阵脚步却从外面扬声进来。

    东面过来的是数十名刑部大案司的衙役,一个个身上气息凝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全是修士。薛贵当先在前,队伍呈散队,各自靠身法前进,速度极快如奔马。

    而西面同样有大队人马过来,清一色黑袍配雁脊刀,全是靖西镇抚使衙门的精锐,他们是姜成的亲卫。单单从裹挟而来的气势上看,姜成的亲卫们明显比薛贵所带的人气势足了许多,说是一倍都不过分。

    两边人马在秦修远府邸门口停下。薛贵沉声质问对方来意,可这些姜成的亲卫却一言不发。按照命令在秦府门口形成防御的战阵,一副要是敢靠近老子们就拔刀砍人的架势。

    薛贵面具下的脸色铁青,他以前总是被被当成“武人”,虽然隶属文官编制,还是有不喜欢他的人称他为莽夫。可如今他觉得面前这些横不讲理的玄清卫才是真正的莽夫,完全不跟你沟通,摆出架势:要么打,要么滚。

    好在对峙的时间并不长。秦修远家里算上仆役也就三十几人,被绳子串糖葫芦一样串上脖子捆起来,手上再反绑,然后牵着一长串就出来了。至于拓印的东西会稍微慢一些。

    “慢着,你们不能将人......”薛贵最后还是没有越过对方布置的那一道阵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被带走。

    一步错,步步错。

    本来掌控之内的局面因为李晴的错误应变导致情况反转。秦修远家的人不但没能保住,在秦家大房里养着的秦香玉也同样没能看住,全都到了玄清卫的手里。

第534章 糖衣

    “大人,事情都很顺利,那个叫李晴的女人反应如您所料,慌慌张张的就往秦家大房那边跑,被咱们偷了一个空,气急败坏的样子差点就当场动手了,可惜她最后还是忍住了,让我们暗中埋伏的高手没有起到作用。”

    王一明再次找到了沈浩临时隐藏的院落,语气颇为振奋,他在不久前不但拿下了秦香玉,还一锅端的将秦家三房在皇城的人全部缉拿。

    特别是这样狠狠的扇了刑部大案司一耳光让他浑身舒畅。

    唯一可惜的是大案司的人自始至终都很克制,并没有因为被算计了而失去理智。王一明预料中那种完美的局面并没有出现。没能以“反击”的方式让对方放点血,算是美中不足吧。

    “可惜?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收获了。调虎离山这种粗鄙的手段也就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换个场合或者换个人都不一定凑效。你还想割了那李晴的脑袋不成?不现实。”

    “大人明鉴,属下的确是贪心了些。不过薛贵的反应也不慢,还好您有先见之明,让属下求了姜大人派来亲卫帮忙,不然最后说不定会被薛贵带来的人堵在门口进退不得。”

    王一明一方面是恭维,一方面是真心佩服。之前沈浩让他附耳过来说的安排就是这些“调虎离山”和“针锋相对”,最后都证明是可行且有必要的。

    “不能小看了薛贵。咱们能阴他们两次,估计很难再有第三次了。之后案子的侦办还是要实打实的查,如今所有的主动权已经从刑部转移到了咱们手里,后面只要我们不出错,问题就不大了。

    抓回来的人开始过审了没有?”

    “回大人的话,已经开始了,是咱们封日城来的弟兄在做,靖西镇抚使这边的人帮忙打了下手。您吩咐这些事最好让这边的同僚也沾点光嘛。”

    “嗯,你这么考虑是对的。但掌握好分寸,别被人吃太多就行。”

    “大人放心,属下明白的。不过秦香玉怎么办?”王一明来这里找沈浩可不是单单表功劳,他拿住了秦家三房的几乎所有人,其余外地的尚在追索,可棘手的是秦香玉的身份不好一视同仁。

    沈浩笑道:“你莫非还真想照着人家上刑不成?虽然未过门,可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和寿王有婚约的,虽说也姓秦,可身份却不能一概论之。”

    “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找个干净通风相对舒适的地方关起来就是,再去给寿王去一份通报,问问看寿王需不需要把人提走。卖他一个面子。”

    “啊?不审的吗?”

    “一个本来就注定嫁出去的女儿,你觉得秦家的机密能告诉她多少?怕是秦家有多少店铺她都不清楚吧?这种人拿住是表明态度,用处其实不大。而且即便咱们给寿王一个面子,寿王也肯定不会接这茬的。”

    沈浩这么一说,王一明便懂了。

    秦香玉现在就是一个“插在花瓶里的鲜花”,好看,但还能好看多久?不需要去管她,就让她在花瓶里插着,要不了多久就会枯萎,最终的归宿只有垃圾堆。

    寿王侧妃?以前是,现在已经要打一个问号了。等到秦家的事情被玄清卫拿刀子刮干净之后肯定不会再有人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女人差点入了王府的门。

    王一明来一趟这里很麻烦,沈浩留他吃了午饭再走,中午是沈浩让人弄来的血旺和毛肚,他准备自己倒腾一次“毛血旺”,请王一明一起尝尝,不过王一明实在没时间逗留只能婉拒。倒是前后脚来的章僚有口福。

    和王俭一样,章僚现在的口味无限接近沈浩。沈大人喜欢吃啥他们就喜欢吃啥。不喜欢?多吃几次就喜欢了,这个过程往往能给自己的味蕾打开一个新的世界。

    比如说麻辣。以前章僚是不太喜欢吃麻辣味儿重的东西的,可如今却甘之如饴,顿顿无辣不欢。而且还暗自找厨子学了几样能拿得出手的菜式。

    “大人,有伙食吃?”章僚凑到厨房看到沈浩在忙活,连忙撸起袖子帮着打下手。如今他对沈浩是愈发敬畏,但相处的方式却有变化,相对要比以前多了几分熟稔和自在。

    “嗯,毛血旺听说过没?绝对好吃!你去把这些毛肚打整干净,我把这些血旺抄一遍水紧一紧......”

    以前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做饭是沈浩生活的日常,而如今在这个世界做饭成了沈浩难得的休闲方法。

    一边做饭,一边和章僚有一句没有一句的聊着。

    和王俭一样,章僚也是沈浩目前的嫡系。四部里的无常部有多重要不言而喻,是一道收尾的强力部门也是对黑水计划内部的威慑。王俭都不能直管无常部,章僚直接向沈浩负责。

    “大人,陈友文的底子果然不对劲。我们查到他九年前曾外出学制糖手艺出去过两年,七年前回来,无门无路却能直接进金丰源这样的大铺子当师傅。而他当年外出学手艺去的地方就是白登上附近的一个盛产糖业的镇子。”

    “白登山?你是说温家?”

    “是的大人。当时温家坐镇白登上,方圆百余里的所有营生基本上都跟他们脱不了干系,糖铺也一样。属下查了之前关于温家的卷宗,他们灭门前拥有的糖铺在周围各镇上占了六成还多。所以陈友文要在白登山那边镇上学制糖极可能就离不开温家的门路。”

    沈浩将米放进甑子,然后架上蒸锅。吃毛血旺就得配甑子做的米饭才最对味儿。

    “听你的意思陈友文和秦玉柔之间是存在过往交集的咯?”

    “是的大人。整个秦家在白登上待得时间最久的就是秦玉柔,而时间上也正好对得上。很可能是陈友文在白登山的那两年时间结识到了秦玉柔并且有了交情。而陈友文回到皇城之后也极可能是走了秦玉柔给他指点的门路才直接进了金丰源当制糖师父。

    而后出于某种原因,陈友文在秦玉柔的授意下开始研究如何在毒丹表面覆盖上一层天衣无缝的香糖。这样一来即便是香糖的行家在不切开香糖之前也无法发现问题。而一旦吃下去,等外层的香糖化开,剩下的毒丹就能出来害人了。”

第535章 教导

    章僚的描述让沈浩有种“糖衣炮弹”的既视感。外面是香糖,里面包裹的却是要命的毒丹。

    照着这个逻辑往下推导的话后面肯定就是秦玉柔拿到了毒丹之后趁着秦修远不注意或者找了某个借口将对方紫玉瓶里面的正常香糖全部倒掉或者损毁,然后剩下一颗伪装的毒丹在里面。

    这个时间点要把握好。应该是秦修远出事前不久完成的,这样就能让秦修远没有时间去装新的香糖,也能让对方离开了秦府进入寿王的府邸之后按习惯服下一枚,然后死亡。

    既灭了口,又成功的把寿王扯了进来。一箭双雕。

    之后秦玉柔的计划成功,秦修远被毒杀,所有关于秦玉柔的脉络本该随着秦修远的死而石沉大海再无天日。可世事无常,寿王府的幕僚本着试探的想法怂恿了已经自觉不对劲的秦修远写下一封关键性的书信,这一来就又把事情反转。

    当然,这些都是“进展”还不足以当做实证,只不过将案情往前推进了不少,后面只要派人去白登山周围的镇上问问就能知道多年前陈友文在当地的情况。若是真的有交情,那基本上就能当做证据来拉出秦玉柔入案子了。

    “人手已经派过去了,三天内应该就有回音的。另外金丰源那边今晚上就能有结果,到时候就该知道陈友文当年是怎么一进去就当的“师父”了。”章僚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的就把毛肚打整干净了,还用手撕了片。

    另一边沈浩也把一应准备的工序弄得差不多了,然后两人坐着闲聊,等甑子里的米饭快好的时候才是架锅上火的时候,弄早了的话没米饭来配菜岂不是少了精髓?

    两人也不急,沈浩拿了酒出来和章僚一人一坛慢慢喝。

    “大人,后面若是能够有实证证明秦玉柔参与策划了针对咱们玄清卫的这一系列动作的话也不能罪到整个秦家,您看是不是给秦家戴一顶别的什么帽子?”

    戴帽子?

    沈浩闻言斜着眼瞥了一眼自告奋勇出主意的章僚,笑道:“你这人脑子不够活泛,但手上还是有些本事。所以平时你就该扬长避短,不该瞎出主意的时候就少开口,这样不但不能帮你挣面子反而会显得你傻乎乎的。懂吗?”

    章僚表情一僵,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沈浩知道章僚的秉性,这是一个见到别人长处就想学的憨货,忽略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的道理。见着王俭总能奇思妙想得到好处,章僚就觉得自己也行?还扣帽子?这种龌龊事这家伙以前恐怕还真干过。

    “你要记住,做事最忌讳的就是欺瞒。你可以不掀开真相,但却最好别主动给真相盖盖子或者用别的东西遮掩。这本就不是咱们该干的。就算逼不得已,也得上面压下来才行,你若是自己主动这么干,你信不信你会英年早逝?”沈浩对章僚这些不过脑子的话有些无言,这憨货早晚因为嘴瓢吃大亏。

    “属下愚蠢,不该胡言乱语,还请大人责罚。”章僚连忙放下酒坛,有些忐忑的起身认错。他只是拧不清但却不是傻子,被沈浩这么提点也明白自己之前的确是失言了。

    “你不是蠢,而是自以为是且对自己的能力还认识的不够彻底。你都这么一把岁数了还不清楚自己的长短吗?别看到旁人哪方面厉害就去学,很多事是靠天赋和性格的,不是后天学就学得会的。

    秦家的事情如今只要不出大的变故基本上就定死了。我也不怕给你透底,指挥使大人的意思是要把案子坐实坐死,秦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活不成的。这一点你倒是没有想错。

    不过方法上却没有拿捏到关键。”

    章僚心里松了口气,这才重新坐下,他看得出沈浩并没有责罚他的意思,也不见恼,而且听口气反倒是在指点他。

    “还请大人教我。”

    沈浩举起酒坛和章僚碰了一下,灌了一大口才道:“案子一点一点的查,只要能把秦玉柔身上的罪给坐死,你觉得她能干净得了?到时候最生气的你猜会是谁?”

    “......属下想不出来。”

    “皇后。”

    “这......属下还是不明白。”章僚意识到刚才沈浩为何说他“不是傻,而是不够认识自己”。这话说得实在委婉。

    沈浩笑道:“你觉得当初温家被抄没的时候秦玉柔跑回娘家这么几年了为何没有被玄清卫缉拿回来?她可是温家的当家大妇,绝对够得上株连且腰斩。可现在活得好好的你觉得单靠秦闻河就护得住这种夷三族的大罪?还不是秦玉柔会来事儿,找上了皇后的门路。有皇后护着,玄清卫都必须要给面子。

    不过以传闻里皇后宅心仁厚,会为了一个罪大恶极的人来抵住玄清卫的执法吗?肯定是女人的同情心作怪,觉得秦玉柔是被温家牵连的无辜,加上和她投缘,便随手帮一把。可一旦如今秦玉柔的本性暴露出来,原来表面可怜,里子已经坏透了,你认为皇后会怎么想?”

    “会觉得自己被当成傻子一样耍了一把,会生气?”

    不得不说章僚以前混不走是有原因的,就这副没有遮拦的臭嘴,他活到现在都没被人弄死已经算是祖宗保佑了。

    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章僚的后脑勺上,啪的一声将对方拍了一个踉跄。

    “不会说话就闭嘴!谁是傻子?你都不傻人家皇后能傻?蒙蔽!皇后只是会觉得自己被秦玉柔装出来的外表蒙蔽了,理所当然的会愤怒非常。到时候她不好开口,但绝对会对严惩秦玉柔喜闻乐见。

    没了皇后撑腰,秦玉柔身上的罪就能慢慢算了。牵扯到秦家的能不能算一个“窝藏通缉要犯,纵容要犯继续为恶”的帽子?”

    章僚闻言双眼一亮,连连点头:“可以的!完全够得上!”

    “既然有了这个罪名,咱们玄清卫硬是较真的话,秦家上下谁能活?”

    “窝藏要犯,按同罪罚之!一个都活不了!”章僚这算是心腹口服了,暗道自己果然是没算计的天赋,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听差遣算了,少说多做才是。

第536章 鳄鱼

    有了方向且少了掣肘的玄清卫就像是一辆载重下坡的马车,谁挡谁死。

    刑部大案司已经竭尽所能的想要延缓玄清卫的侦办脚步,奈何他们手里的讯息太少,根本就不清楚对方侦办的方向,行动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完全没有意义。

    其实除了看过那封秦修远死前写给秦闻河的信的人外,谁能想到玄清卫查案的重点根本就不再是秦家三房了,而是秦家大房的长女秦玉柔?

    几天过去,文官集团感觉事情不妙了,顾不得许多,直接在庙堂上以言官为主,对无处可避的庞斑展开疯狂的弹劾。

    什么“滥杀无辜”,或者“目无律法”,又或者“公器私用”......反正只要是能掉脑袋的罪名那都不要钱一样的往庞斑身上扔。

    而庞斑呢,就如木头桩子,一动不动的站在班列里也不辩解,甚至根本没有理会。身上的真气也是一如既然的收敛着,看起来人畜无害。但不论是朝着他口诛笔伐的言官,还是站得靠近他些的武职,又或者万民宫里任何一人,都不会觉得这个头发半百且一言不发的老头好欺负。

    什么时候见过鳄鱼吼叫?它在水里,在岸边,如石头,可谁又敢靠近呢?

    “陛下,玄清卫如今已如入骨之钉,往前一寸便是心脉,万万不能再纵容了呀!陛下!”

    “臣等冒死谏言,已做好回去便被玄清卫满门诛绝的准备。臣等死不足惜,可天下黎民百姓何辜?还请陛下为苍生做主啊!”

    “陛下,玄清卫打着陛下亲军的旗号在外无恶不作,已经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了。仅仅只是与人口角,一名时任百户的小官就敢拿人下狱,旋即将数人残忍杀害......如今连秦大人家小在府上都难以幸免,这是何等猖獗?何等疯狂?!还请陛下严惩这些鼠蛇以正朗朗乾坤......”

    言官们的谏言可谓震耳发聩,字字诛心。

    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罪状,说完之后跪着也不起来,就等着皇帝下罪玄清卫。等该说的说完,地上已经跪了数十人。其中有上谏言的,也有出班附议的。最前面跪下的几人全是文官集团的大佬。其中为首的就是左相叶澜笙。以及六部中除开兵部的另外五部尚书......

    这份阵仗不小了。武职里的人虽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但也被文官们开出来的这一出戏给震得不轻。

    什么情况?突然就摆出这种阵仗是想要拼命一搏了吗?

    一般情况下这种“跪伏请愿”都是在孤注一掷或者绝杀一刻的时候拿出来的。如今事前毫无征兆,算不算突然发难?

    这种情况可不是靠着装死当木头人就能蒙混过关的。高坐的皇帝也绝对不能视而不见。如今整个大殿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庞斑。”

    “臣在。”

    “对诸位大臣的弹劾你可有什么要说的?”杨坚的声音比起前段时间又显得更低沉了些。脸色也要比之前苍白了几分。任谁都能看得出杨坚的身体状况不对劲。可谁也不敢多嘴。这种事最好就是装糊涂,除非皇帝主动提起,否者谁问谁就是“居心叵测”,是要掉脑袋的。

    另外,如今皇帝不论去哪里,身边都多了一人:枫红山庄的庄主,金剑修士之执掌,杨修胜。杨修胜紧跟着皇帝寸步不离。此时此刻也是站在皇帝身侧不足一丈。

    庞斑听到皇帝喊他,规规矩矩的出列,躬身应是。

    不过即便出列了,庞斑也依旧没有看那些跪伏在地的文官们。一群喜欢嘴上抓挠的人又怎么会明白任何事都是做出来的而不是说出来的。口说无凭,靠着捕风捉影以及律法管辖外的东西说事儿,完完全全都是老一套,这种场面庞斑经历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

    “陛下,臣有事奏。”

    “讲。”

    庞斑从怀里储物袋中拿出来一份拓印的书信,递给边上的宦官,让其上呈高坐的皇帝。同时开口道:“这是寿王殿下在帮助我玄清卫诱捕要犯秦修远之后从其身上搜到的一份家书。上面言辞凿凿,虽不算实证,但也掀开的一场密谋已久,针对玄清卫的无耻阴谋。”

    庞斑讲得简短。并没有给大殿里所有人解释的意思。

    而皇帝在看完这封书信之后将其收了起来,然后问道:“事出有因,但也需实证。玄清卫之责虽可越律法,但却不可胡乱攀咬,更不可肆意妄为。如今诸位大臣对玄清卫不满已极,你作何解释?”

    玄清卫的权力又不是杨坚定的,历代皇帝皆是如此。轻易谁敢更改?如今皇帝没有直接问罪,而是问如何“解释”。这让下面跪伏的人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要遭。好奇庞斑给皇帝看的那封信件里到底写了什么,居然有种反转局面的意思?

    “玄清卫办案向来只对陛下负责。陛下若是觉得玄清卫有罪便有罪,陛下觉得玄清卫无罪那就无罪。叶大人等虽口称黎民百姓,高呼天下社稷,可这些匡扶社稷保护黎民的事情玄清卫一直都在尽力做,为此每年牺牲上千人计,也从未懈怠过。远比喊几句空话有意义得多。”

    庞斑说完躬身拱手,还是没去看跪伏地上诸人一眼。他话虽少,可却都是诛心之言,换言之就差没有指着这些文官的鼻子骂“虚伪”二字了。

    “好你个庞斑!你休得血口喷人!”

    好多人先是愣了一下,也是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是骂不还口的庞斑居然也有言辞犀利的一天。等回过神来立马气得一张脸同红。

    老子就是靠一张嘴喷人赚俸禄养家的,你居然在老子的专业领域和老子玩?你是在侮辱我的专业能力吗?

    忍不了!于是跪伏着的言官立马跳起来叉腰开骂,洋洋洒洒绝对比庞斑的三言两语锋锐得多。不过明眼人却知道局面已经倒向了庞斑那一边。声音大,不一定就占上风。

    人家跪了一地,又是左相领头,这个面子若是不给,皇帝也不好收场。

    “庞斑,还有五天就是八月,五天内你若是不能平息这个案子给诸位大臣一个交代,那你就拿脑袋去当交代。你可听明白了?”

第537章 内情

    庙堂上的风波从来不会只在万民宫里刮一下就算了,出了宫门就会四散,从没有闹着玩的。

    玄清卫指挥使庞斑被皇帝在朝会上勒令五日期限的事情已经沸沸扬扬,除了街面上的老百姓,但凡消息灵通些的人都听说了,也都好奇的在等着看戏。

    这个时候谁都不敢胡乱开口议论。明显此时又是一轮文官和玄清卫之间的较量,输赢未可知,草率的加入某个方向乱说话容易被惦记,在小圈子里或者自己家里关起门来小声说说还差不多。

    而事件中心就是秦家。外面若是看热闹为主,秦家里就是火烧眉毛生死攸关。

    看看如今已经被当成猪笼看守的秦家府邸就知道秦家如今的情况到了什么地步。若是一般情况的话玄清卫怎敢明目张胆的围住堂堂四品大员府邸?如今这般嚣张完全就是将秦家当成死人了。

    不过虽然紧张,可一连三天,玄清卫们只是围着,也没有再向前一步。同时也并不会限制秦府的人出入府邸,只不过出来的人会被尾随跟着,但想要用传送法阵或者出城就不行了。

    这种按兵不动的情况很让人疑惑。要知道这三天里已经将之前庙堂上的消息传遍了,皇帝给的五日期限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旦超期,庞斑就算脸面再大也要拿脑袋来顶罪的。

    难道玄清卫遇到什么麻烦导致没法继续推进了?!

    这种想法在第三天的下午变得愈发澎湃。秦家看到了生的希望,而旁观着呲牙的文官们也看到的希望。还有两日,两日后便能见分晓!

    ......

    还是那处隐藏在皇城里的小院落。

    沈浩今天没有再去倒腾什么硬菜,而是给自己下了一碗素面就算应付午饭了。对面站着的依旧是章僚。这货今天来自己带了肉饼,所以没去和沈浩凑面条的热闹。

    “这么说起来秦玉柔和陈友文之间还真有交情?而且还不一般?”沈浩呲溜了一大口,一边嚼着一边有些含糊的朝章僚询问。

    “是的大人,白登山周围的糖铺如今早就换了一拨人在经营,多是当地的一些豪绅和衙门的官铺接手。但里面的人变化不大,一些老资格的都是在这一行里干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人了,一问,不少人都能想起多年前这边有个叫陈友文的人。

    当年这陈友文在糖铺里也算有不少空话可以聊的,只不过当时有温家在,知道情况的人都三缄其口,如今温家灭族,这些人才看在银子的份上讲了清楚......”

    章僚派过去的无常部人手其实并不太够,还从小鬼部里借了一些人,不然想要收集到这些散碎的消息还不知道要多久。

    按照章僚得到的消息,当年流传过这么一个消息,那就是温家里的一个贵妇看上了身强力壮面相成熟冷峻的一个制糖小工。这小工其实年纪不小了,当时快五十了,学这么晚一般难有成就,可偏偏总是被关照,一路从勤杂成了核心学徒,甚至一年多就能上锅子亲手制糖了,而这一般需要熟手五六年才有机会。

    这个小工就是陈友文。

    而传闻里的贵妇就是温家的当家大妇秦玉柔。

    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就在糖铺的小圈子里传过,且不会第一次了。不过当时没人觉得羡慕。因为之前和“某位温家贵妇”传出差不多闲话的人已经没了下落,有人说在乱葬岗和荒郊草垛里见过尸体,吹得跟真的一样,信不信无所谓,但并不妨碍知道跟那名贵妇扯上关系并不是什么好事。

    后来那陈友文在第二年学会了制糖的大部分手艺之后果然消失了。白登山周围知道这事儿的人都说陈友文死了,如今若不是有人问起他们或许都会忘了这个匆匆忙忙在白登山附近出现又消失的“小工”。

    这种事情寻常老百姓或许听着觉得像天方夜谭一般,堂堂修族的当家大妇会出墙乱搞?对象还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工?可在沈浩的眼里这种事还真不算少见。

    从外面看上去高门红墙那都是人上人,不在里面的人总是会将自己最好的生活愿望附着其上展开自我臆想,所以才会觉得那红墙内充满了美好。

    而稍微了解那些高门红墙里的世界的人就不会将里面的世界和“美好”挂钩,里面和外面都一样。有光鲜的就是龌龊的。

    因为联姻而婚姻不美满的情况太多了,更别说一个高阶修士和一个不能修行的凡俗女子的结合了,这其中巨大的鸿沟绝非外人能够想象的。单就一个身体衰变就很现实:修士七八十了还能在床上一晚上折腾两三次,普通人到那岁数撒尿都会打湿鞋子,没可比性。普通女人的话容颜易老真不是玩笑。

    而换个角度,一方面是被人嫌弃,一方面又是予取予求的外面花花世界,不论男女,很难说自己可以洁身自好。

    沈浩所知到的一些所谓贵妇跑出来找小狼狗、土狗的多得是,要不然花楼里专供女客玩的小厅怎会生意火爆?

    “这么说起来陈友文和秦玉柔两人的关系很可能是姘头?”沈浩一碗面条呼完,一边喝着面汤一边饶有兴趣的继续听。

    “是的大人。但温家的人都死了,真正了解实情的人目前找不到,只能从当年糖铺的老人嘴里了解一些零碎,但可以肯定的是陈友文的的确确和秦玉柔有关系,并且是秦玉柔给当地糖铺打了招呼才让陈友文在糖铺里两年学到别人五六年才能学到的东西,最后成为制糖师父的。

    另外,皇城金丰源作坊那边也有消息回来,说陈友文之所以能够一进去就当制糖师父是因为走了秦家的路子,但出面的不是秦玉柔而是秦家的一个管事,大房那边的,叫黄平。”

    “黄平?人现在还在秦家?”

    “是的,一直在,如今是秦家大房的外事管家,地位挺高。”

    “管外事的?那就是说经常能在外面碰上咯?找机会把他拿回来过审,看看陈友文进金丰源是不是秦玉柔帮的忙。

    另外陈友文那条线可以开始罗列卷宗了。”

第538章 手令

    第四天,皇城里沉寂着的暗涌开始冒头,各种针对玄清卫的流言蜚语不知何处传开,就连市井里也有了风声。

    倒不是说这次的秦家相关,而是传的各种关于玄清卫“不法事实”以及“坏事做尽终将自食恶果”的一个个小故事。

    在普遍没进过学的市井里,这些故事的威力远比一则则白纸黑字的通告更接地气更显“真实”。再说了玄清卫这种恶行恶相的地方谁不是巴不得他们倒霉?呸!活该!

    这就是现实。再说玄清卫上下谁又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脑子抽了差不多。

    如此流言蜚语四起,但玄清卫一直没有什么反应,似乎真的忘记了皇帝给他们的期限。

    直到第四天的下午......秦家外事管家黄平外出巡视城内店铺时失踪,如同一颗小石头掉进平静的水池,一圈涟漪慢慢散开,搅动得池水开始有了波折。

    当天晚上,亥正时,“消失”多日的沈浩终于出现在了街面上,身边是足足一整支小旗编制的黑旗营军卒,以及一支总旗编制的镇抚使亲卫。

    深夜里这一队疾行的队伍如同一群饿狼,在事先布控的情况下迅速的将秦家大房府邸前后全部围住,包括周边所有街道。

    其实不单单是秦家大房这边,秦家另外两房如今也同样如此,甚至秦家远在靖东留守祖地的偏房那边同样去了一只靖西镇抚使衙门的小旗营。

    玄清卫动手向来就是一锅端,极少有做事做一半的情况。而且最喜欢晚上动手。

    “砰!”

    暴力破开大门,里面彻夜值守的家丁第一时间想要反应却被暴起的玄清卫一刀一个切下了脑袋。

    “如遇反抗,杀之!”

    本来就惶惶不可终日的秦家这下彻底炸了锅,家中哭声不绝,骂声倒是只有零星。

    谁敢骂?嘴一张就几耳光扇过来,后槽牙都给你扇掉,你还骂不骂?

    因为不是抄家,只是拿人,所以没有财货从秦府里运出来,只有被串成串的人被拖出来。

    勤杂奴人无人幸免,秦家本家自然更是一个不漏。

    “没有陛下的手令你们敢拿我?!”

    这位年过半百略有修为在身的户部右侍郎此时略显狼狈。身上还穿着睡袍,头发也披散着,因为暴怒而双眼通红,奈何事发突然,他还未来得及反抗就被镇住真气带上了板锁。如今被人拖了出来只有嘴巴还未来得及锁上。

    秦闻河的中气很足,夜里更是震耳。

    沈浩挥手让正要给秦闻河锁上嘴巴的军卒暂时停手,笑眯眯的走了过去。

    “秦闻河,你窝藏要犯并纵容其继续为恶,身居要职却以权谋私成了罪恶的靠山,你还有脸口呼“陛下”?看吧!这是你要的手令!”

    下午审讯完黄平证实了秦玉柔和黄平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之后上报了阶段性的案情进展,并且申请缉拿秦家人开始大范围过审。

    而因为秦闻河身为户部右侍郎,想要缉拿对方需要皇帝下令才行,这个规矩玄清卫也必须遵守。所以手令是一个时辰前庞斑进宫要来的,来之前才转到了沈浩的手里。

    所以手令是真的,不存在虚假,是皇帝过目了玄清卫目前两个阶段的案情进展卷宗之后首肯的。

    换言之秦闻河已经被皇帝丢弃了。

    不说之前文官们打着消减皇帝在庙堂里话语权的打算,就单是失去了皇后庇护之后秦家“窝藏要犯”的罪名就够皇帝下重手惩治了。

    秦闻河双目欲裂,他即便如今震怒可依旧能够分辨沈浩拿出来的那份手令真伪。正是如此才心如死灰。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秦闻河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秦家怎么就一下倾塌,到底是谁在害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唔......”

    刚要发问却被沈浩示意军卒锁上了嘴巴。给对方看了皇帝的手令就算是走了程序,后面的每一句话沈浩都希望回到玄清卫的地盘之后再问,并且要有记录。

    “大人,刑部大案司汇同皇城卫戍那边一起赶了过来,如今我们布置的人手拦在了在外面。”

    “卫戍的?他们来干什么?”

    “好像是因为刑部示警说城中就大批兵刀现身,所以跟着过来防备。”

    沈浩撇了撇嘴,他来之前就料到肯定有这么一出。毕竟突然袭击,事先知道今晚这件缉拿行动的人整个国朝里不会超过五个。刑部那群官人老爷们现在怕是惊掉了下巴了吧?

    想想也挺有意思的。一群什么都不清楚的人被卷进来,还一直觉得自己是下棋的人,其实反被当成了旗子还不自知。也不知道最后等公布了案情简况后那些文官大佬们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把脸面收起来揣兜里?

    站在秦府大门出的台阶上,沈浩抬眼就看到街道上的阵仗。

    左边是衙役,领头的正是铁面薛贵,那双眼睛映着灯笼的光像是在红芒,配着周围的夜色以及肃杀的场面有些摄人心魄的意思。

    右边这是清一色的卫戍兵丁的打扮,领头的是一名副千户,脸上带笑,略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看到沈浩出来便先拱手示意,算是表达态度。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浩也笑眯眯的先朝卫戍那边走过去。

    对于武职来说,特别是对于各地的卫戍来说,玄清卫也算半个自己人。因为两边总会有很多机会合作,要么协同,要么协助,甚至一起打生打死共同对敌的情况也不少。至少沈浩眼里的卫戍身份的武职他都觉得挺亲近。

    “哈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林崇,还未请教这位大人名讳!”那副千户见沈浩过来连忙翻身下马,迎上前来几步。

    光听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就很军伍。和沈浩接触过的大部分军伍的人风格很像。

    “林千户客气了,在下沈浩。如今在此公干,还请林千户行个方便。这是手令。”对方客气,沈浩也就客气,况且之前下面的人就来报说卫戍这边是被刑部给忽悠来的,不太可能带着恶意。

    等这位林副千户看到手令上那个巴掌大的红色印签时脸上笑意一僵,连忙合上还了回去。

    “下官不耽误沈大人办差了,多有搅扰,还请勿怪,告辞。”

第539章 再见

    卫戍的人过来打了一趟就走了,比来的时候跑得更快。

    如今谁不知道秦府惹事儿了?过来万一触了霉头才亏得惨。之前若不是刑部在催,加之皇城重地容不得马虎,不然林崇绝对不会来这一趟。

    结果一份加盖了皇帝印签的手令直接断了林崇刚才瞧热闹的心思。还是赶紧走,不看为妙。

    不过林崇也留了一个心眼。他带着半个营的军卒的确是离开的秦府周边,但并没有返回军营驻地而是在秦府外两条街之外停驻了下来。

    万一打起来他也能帮忙护住不波及太大不是?免得事后被扣一个“渎职”的黑锅。

    “大人,您觉得那些玄清卫和刑部的人真会打起来吗?”

    “不清楚,虽然有陛下的手令在,按理说大案司的不敢动手的。可玄清卫的花花肠子不少,万一......

    况且你刚才没看到那些玄清卫的军卒吗?那些可不是普通军卒,全是高手。我估计应该是镇抚使亲卫。那些刑部的蜡枪头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让弟兄们都注意着点,看着周围屋舍。万一有变也好把里面的老百姓叫出来躲避。至于前面,咱们别去凑热闹了。”

    两条街外,林崇领着手下兵丁做了基础的防御,然后坐在马上抱着双臂一脸笑容。玄清卫和刑部打架?想想都觉得有趣。当然,玄清卫最好能把刑部的那些狗东西按在地上打。

    ......

    卫戍的人离开,薛贵面具下的表情就很不好了。本想着利用卫戍来拖延时间,可完全没有用。而且他看到沈浩拿了一份铜条出来,那铜条是什么?能让卫戍的副千户屁都不放一个便走?

    “沈大人!你可知这里乃是户部右......”

    不等薛贵的质问说完,沈浩直接将刚才拿给林崇看过的那份手令递了过去:“看看吧。我们玄清卫都是依令行事,从不会乱来。”

    薛贵的后半句话生生憋了回去,心里火气上涌,他在刑部里大小也算是一个人物,何曾受过如此无礼对待?可当展开手里的铜条之后他心里的火再也不知如何发泄。

    “这,这是......”

    沈浩伸手从对方手上拿回了铜条,也没有再解释。讯息不对等的条件下,这薛贵就算胸中万千韬略也无用武之地,沦为一枚旗子确实悲哀。

    扭头回到秦府当中没多久,下面人就来报说薛贵领着大部分衙役急匆匆的走了,只留下几人站在外面盯着。

    “不用管他们了。人齐了没有?”

    “齐了。”

    “秦玉柔呢?”

    “已经验明正身,用板锁锁上装进马车了。”

    “那就回驻地。连夜过审。”

    “是大人!”

    玄清卫这阵仗虽然大,但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一个时辰而已,风卷残云一般就将秦家里里外外所有人全部擒下带走。而同时间秦家另外几房包括靖东祖地那边也一样如此。

    回到靖西镇抚使衙门的驻地,沈浩获准一般的刑讯房暂时归他使用。按照这些人在秦家的地位,从低到高的进刑房过审,目的是要以递进的方式获取消息,这样就不至于出现中间断层。

    比如说秦闻河会暂时被看押,等最后才会审到他。

    当然这个流程也有例外,一些重要的案情关节式的人物就需要紧急突审,比如贯穿整件事的那个女人:秦玉柔。

    推门进去,沈浩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靖西镇抚使衙门这边这么多次了,这里的刑房他倒是头一次过来。

    环视一圈,和封日城那边的刑房比起来差不多,唯一就是宽敞一些,两边木架上摆放的刑具也没多少区别。

    正前方的石柱法阵上绑着还未解开板锁的秦玉柔,正瞪着眼珠子看着他。

    沈浩恍然,这么多年在玄清卫里参与刑讯的次数没有一百也差不了多远了。但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是头一次看着一个女人过刑。

    “秦玉柔,我们又见面。之前一次是在黎城,你应该还记得我吧?”一边打招呼,一边让刑房里的杀才解开对方身上的板锁。秦玉柔没有修为,单靠石柱法阵上的禁锢完全足够固定她全身了。

    “沈浩,你还是一点没变,如此胡乱抓人,真会给你上峰添麻烦。或者你就这么惦记我准备斩草除根?”

    出乎意料,秦玉柔根本没有惊惶的表情,很淡定,甚至嘴角带着讥笑。似乎笃定了沈浩不敢拿她怎样。

    “胡乱抓人?不不不。玄清卫抓人都是有依据的,你们觉得是乱来,可在玄清卫内部却是正常的动作。”

    “哼,自圆其说罢了。你们如此胡来,你真以为没人能收拾得了你们吗?哼哼,你这是在自讨苦吃,大难临头了还不自知,可笑。”

    沈浩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他是真的被秦玉柔的言语逗乐了。边上的杀才们也同样大笑不止。或许他们不知道沈浩在笑什么,但自家大人都在笑那他们也得笑,好不好笑又有什么关系?笑就完了。

    沈浩突然起身,笑声戛然而止,刑讯室里瞬间寂静,几个跟着附和大笑的杀才差点背过气去。

    “可笑?秦玉柔,你才是蠢得可笑。”沈浩挥了挥手,后面一人拿出之前那份秦修远写给秦闻河的书信拓印本上前,在秦玉柔面前展开。

    “这......这是......”

    “秦修远的确是个傻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明明没有本事却总以为自己做事滴水不漏。平时小错不断也就算了,只要不犯大错就行,靠着你们秦家扶摇直上不算难事。可沾上我们玄清卫之后还毛毛躁躁的不小心可不就是不拿自己和一大家子的身家性命不当一回事吗?

    我要是有这种弟弟估计也会很生气。但也不至于如你这样下杀手毒死自己弟弟当灭口吧?这么狠的心肠你能睡得着吗?”

    秦玉柔:“......”

    “呵呵,你也没有想到你那个傻子一样的弟弟也有这般敏感吧?这信上所写虽然有些出入,但根据我们的调查还真差不了多少。”

    “一派胡言!”

    “是吗?陈友文,这个名字你应该很熟悉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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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卫介绍:
靖旧朝,邪祟鬼怪横行,设玄清卫监察天下,锄奸斩恶、诛邪扶道。
沈浩穿越到这里,用了四年才从玄清卫里一名普通士卒爬到小旗的位置,但凭他的背景想再进一步几乎没有可能。
有一天,他忽然发现自己身体里有条龙,一条以生魂仙魄为食的万龙之祖!每当斩杀了敌人,这条龙就会跳出来诱导他吞噬掉对方的魂魄或者妖丹邪核,连带着他的修为也开始狂飙猛进。
……
沈浩:我只是办办案子,怎么就无敌了?玄清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清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清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