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青山医院（二十一）
何挺深吸了一口烟道：“可以说是一个机会，你知道么，青山医院每个月的十五号都要死一个人，这种事很诡异，但是这种诡异如果发生在病人身上就不显得诡异了。
毫无疑问，之前所有的死人都是病号！
死人这种事在医院来说那是家常便饭，我们也毫无证据来质问什么。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死的是守尸人，他不是病人，他身体健康，没有隐疾，他的死，是一场凶杀！
这也就给了我们插手的时机，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你懂么？”
我恍然间懂得了什么，笑道：“原来你早就盯着这里了，是你们自己人报的案吧？”
何挺笑了一下：“你确实聪明！”
我昨晚还以为是季泯德报的警，现在看来，应该是何挺在青山医院安插了内线，那名内线报的警。
只是这内线到底是谁呢？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何东。
何东跟何挺是同姓，难不成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关系？
这个人具体是谁，我发现何挺不愿意透漏，我也就不方便去胡乱猜测，只好沉思道：“说吧你想让我如何帮你们？”
何挺正色道：“韩光强在任五年间，精神病院死亡人数达到60人，其中56人都是精神病人，还有2名医生，1名护士，昨天死掉的赵德胜是第60人。
除了最后死的这个人之外，前面59人全部死于每个月十五号这天，而且那两名医生和护士的死因，竟然和精神病人死因是一样的，都是惊惧而死！
其中那名护士，还是我拍进来的第一名内线，结果却……”
何挺的脸上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多好的孩子，居然被害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韩光强对何挺的态度如此恶劣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和大雄刚到青山医院，何挺他们就出现了。
何挺咬牙道：“在此之前，我们没有任何的蜘丝马迹可循，直到你的出现。你能帮我么？”
我吃惊的看着何挺：“之前不是说有鬼类作乱才会每个月半更都出现问题的么？”
何挺怒骂道：“放屁，在何挺上任之前，确实有这么个传说，但是这传说局限于那栋老楼，自从建成这边的新楼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死人的事件，直到韩光强担当院长！”
我倒吸了一口气：“一年要有十二条人命案，这可是特大凶杀案啊！”
何挺叹了口气道：“是啊！精神病人也是人，生命不可亵渎！”
何挺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带着无比凝重的神色，那是一种责任感，沉重，又神圣！
神圣到我不得不肃然起敬，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道：“好，但是我需要时间。”
何挺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让他们全力辅助你！”
我头疼道：“你先考虑下如何把我们留下来吧！针尖对麦芒我们倒是不怕，我怕的是被驱赶出局，人家不带我们玩了。”
何挺笑眯眯的道：“我会以重要嫌疑人，但是没证据的借口把你们留下，半年内不许离开医院半步，可以了吧？”
我捂着头道：“半年，那我可以不用出院了。”
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我的心情十分沉重。
这个事情看起来又复杂了许多，韩光强无疑是老奸巨猾的，该如何对付他，实在是个很头痛的事情。
大雄看到我出来了，跟那个女警察冷艳嬉笑着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起身拉着我走到一边，低声道：“怎么样？”
我有些头痛：“我有个想法，可惜，要是云韵在这里就方便多了。”
大雄看了我一眼：“你要请魂？”
我笑了一下：“你挺聪明啊！就是我们还没找到童楠的下落，不太好对付！”
大雄打了个响指：“这个简单啊，干嘛要云韵来，你自己不就行了？”
我摇摇头：“没那么简单，首先请魂，要请那种死了很久的，而且是跟这整个事件有关系的。
就我目前这状态，怕是请不来。
你看这里虽然到处是死人，四处是野鬼，可是他们的作用不大，对方敢放任他们在这里游荡，显然是早有准备的，不然我随便找个鬼问一下不就问出来了？
而且现在对方肯定盯上我们了，万一我施展术法，他们出来捣乱怎么办？”
大雄一拍胸脯：“哥们跟他们拼了。”
我对他竖了根中指，脑子里却乱的跟一锅粥一样，现在我好像陷入了一个泥潭，毫无头绪，难不成真的要等云韵来么？
何挺带着赵本超等人走了，他们一走，我和大雄立刻就感觉到了整个医院氛围的不对，从办公楼到职工宿舍，路上碰到的人都似乎像是看到了瘟神一般，躲着我们走。
或许是何挺给我们按的这个犯罪嫌疑人的帽子太大，着实吓坏了他们，我们回到了宿舍，看到何东正坐在火炉前烤手，没想到他比我们先回来。
看到我们回来了，何东点点头，很平淡的说道：“回来了？”
我现在怀疑他是何挺的人，加上他刚刚也算帮了我们，所以对他也是极为客气的点头：“东哥，刚刚的事，谢谢你！”
何东摆摆手：“小事，今天你们就不要出去了，好好的在屋子里呆着吧，过了这段敏感期再说。”
我们立刻点头答应，毕竟他是为了我们好。
何东今天竟然也没出去，跟我们扯了会皮，抽了两根烟，说了句昨晚太累了，倒在床上便睡
我和大雄对视了一眼，昨晚折腾了一晚上，也都感觉很疲惫，纷纷找了个床铺养精神，准备晚上继续行动。
我睡觉很轻，但是谁知道我们两个这一觉，就睡到了后半夜，当我胸口的羊脂玉发出一阵阵暖意把我惊醒的时候，我发现何东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这个发现让我吃了一惊，赶忙推了两下大雄，这小子睡得跟死猪一般，还在打呼噜。
我深吸了两口气，觉得有些异样，看到屋中的那个火炉上，一盘袅袅冒着青烟的香在燃烧。
迷香！何东这家伙，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第737章 青山医院（二十二）
我立刻走到火炉前把迷香掐灭，然后去开窗子散气。
抬头间，我发现窗子是打开的，探头出去一看，窗棂下，细密的杂草中，有被踩出的脚印清晰可见，蜿蜒着向着远方而去。
因为是冬天，飘着雪，足迹已经被一层薄薄的雪花覆盖。
“大雄！”
我推了几把大雄，这小子居然还在打呼噜。
左右一看，桌子上有杯凉开水，我赶忙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径直一杯水泼在脸上，大雄打了个激灵缓缓醒过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脸上的冷水，猛的睁开眼睛：“宁娃，你二大爷的，你要干嘛？”
我没好气的说道：“咱们被人算计了，快走！”
大雄听了我的话算是彻底的清醒过来，连忙站起身左右看了看，惊疑的问道：“何东呢？”
我指了指窗外：“他出去了，我们快点跟上。”
说完，我跃出了窗外，大雄赶忙也跟着我翻出了窗外，两个人循着地面上的足迹向前跟着往前走，这足迹一直延续到了那栋医学院的老楼处才消失不见。
我突然间意识到昨天我们似乎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我们可以循着足迹找到这里，那昨天我们的足迹？
我慌乱的扭头，却看到一个人影快速的在我面前一闪，然后低声道：“你们太不小心了，昨天我就费了好大的劲才抹平了足迹，今天你们居然自己不知道善后。”
是白胭脂！
我不由得乐了：“当杀手的就是想的周到啊，你怎么也来了？”
白胭脂今天没穿病号服，而是穿了一件雪白的披风，披风下一身紧身运动衫。
她白了我们一眼，责备道：“我当然也是跟着你们来的，你们走过的这条路要经过女病号区，一会你们回去的时候记得处理脚印。”
我连忙点头称是。
白胭脂往老楼里探头看了看：“怎么又回来了？有什么新发现？”
我摇摇头：“暂时还不知道，先上去看看！”
三个人这次顺着老楼的一角往楼里走，再次穿过那条长廊，重新上到了二楼昨天的那间房间。
这房间还是如昨天的模样，显然没有人来过。
我们顺着楼梯爬上去，到了三楼标本室门口。
守尸人赵德胜的尸体已经被抬走，地面上只有一个用粉笔画好的人型简图。
这些对我们来说都没什么用
我轻轻的打开标本室往里面看了看，一切都像之前一样，似乎没什么变化。
我们又在侵泡福尔马林的标本室转了一圈，依然没有什么发现。
大雄突然低声道：“不对啊，你看这些尸体！”
听到他的提示，我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泡在水池中那数具姿态各异的尸体，那些尸体不知道为何开始翻滚浮动，随着那些尸体的翻滚，整个水池的中央居然鼓起了一个巨大的水泡，那水泡像是开水翻滚了一般，‘咕噜噜’的发出轻微的声响。
可是这水泡只鼓动了数秒，便重新归于了平静。
那数具尸体再次回归了平静，静静的漂浮在稀释的福尔马林之中，再次露出了惊恐不安的面容。
虽然他们已经死了很久，但是依然有自己的表情。
这是什么情况？
我诧异的向前走着，想着是不是这水池下会有什么其他的暗道之类的存在。
当年的季泯德就曾经把一处暗室和停尸间的泡尸池连在一起，这一次……
想到季泯德和他背后的势力，难保不会出现同样的设计。
虽然从理论上来讲，这里是三楼，和二楼之间的空间并不大，但是藏一个人的空间本就不需要多大，真有个夹层之类的，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啊！
我真要走近那泡尸池看一看的时候，突然一声凄厉的喊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啊……”
这一声喊，把我们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大雄转身左右看着，嘴唇哆嗦道：“诈尸了，诈尸了！”
我没好脸的瞪了他一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快速跑去。
白胭脂跟在我身后也跑了出来。
大雄在后面大喊大叫起来：“别跑啊，等等我，等等我啊！”
他大爷的，这个二货喊的比那个凄厉声音还凄厉，能不能不要这么扰乱人心啊？
我和白胭脂跑出楼道，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间，昨天光注意泡尸池这边了，对面是一间解剖室，我们还没进去过，拧开房门，发现里面除了一张床铺之外，就是一张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器具。
我来不及细看，跑到窗子处向外看去。
外面是这栋楼的后身，也就是那片墓地，据说这里是埋葬那些死掉死者的尸体的，可是此时我看了一眼之后才想起，昨晚我们从这里路过的时候，我根本没发觉这里有一丝一毫的鬼气。
甚至连一丝阴气都没有。
大凡埋葬死人的地方，都会有大量的阴气聚集，可是这里，我根本没感受到一丝的阴气。
我原以为是我们昨天走的急，我没来得及去细看，此时一眼看过去，确实没有感受到阴气的存在。
不过我却看到了林间有两道人影在快速的向林中奔去。
那个凄厉的声音已经消失，但是我们依然能听到一阵低低的哭泣声。
“快，下去！”
我几拳打散窗子上胡乱钉着的木栅栏，翻身跃出窗外，双手在窗棂上一拉松手，身子下坠，在二楼凸出的窗宽上顿了一下，借着反顿的力量落在了地上，快步的向着那片墓地中跑去。
跑动中我扭头看了一眼，发现白胭脂扯过一截窗帘，拉着窗帘从三楼的窗口直线滑下，脚尖在墙上点了两下，身子已经平安落地，快步的向我追了上来。
至于大雄，这小子笨拙的翻出窗子，跳又不敢跳，不跳又有些害怕的样子，最后还是又爬了回去，对着我们喊道：“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
我这个汗呐！
此时也来不及管他了，我快步的冲进了墓地之中，穿过数个墓碑，在墓地的深处看到了一块横倒的石碑，石碑上点着两只蜡烛，摆着一只香炉，香炉之中还燃着三支香，石碑的四周飘洒着数张黄纸符。
第738章 何东的故事（一）
眼前这个场景我十分熟悉，尤其是那纷撒的黄纸符的方位和那三支香点燃时冒出来的青光，让我特别的熟悉。
请魂术！这是请魂术！
“妈妈，妈妈，我明明已经请魂成功，为何你不愿与我相见，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在那石碑前，一名男子颓然的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他手边的桃木剑随意的躺在地上，显然是请魂失败的一幕。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何东！没想到，他也是一名术法高手，我居然没有看出来。
我距离他不过百米，这一切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心中正在疑惑间，丛林中突然走出来一人，手持一把闪着寒光的锋锐匕首，快速的向何东靠近，几步就闪到了何东身前，毫不留情的对着何东的脖子抹了下去！
“小心！”
我失声惊呼，连忙向前跑去。
何东显然也知道了有人偷袭他，捡起地面的桃木剑信手一挑，挡住了那人的匕首。
两人的武器相交，何东失声喊道：“郭蒙寅，居然是你？”
那个叫郭蒙寅的阴森森的说道：“终于再次把你等出来了，上次我来晚了，让你跑掉了，这次我看你往哪跑！”
何东冷哼一声：“就凭你？”
郭蒙寅突然抬头，对着何东的身后喊道：“老刘，出手吧！”
何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扭头，被那个叫郭蒙寅猛的一推，对着脖子一刀划了过来。
何东知道上当了，本能的一扭身子，脖子躲过了郭蒙寅的一刀，肩膀上却挨了一下。
眼看着一蓬血花飞舞，落在雪地中，散开数朵梅花。
何东踉跄了几步，捂着肩头骂道：“混蛋！”
那郭蒙寅奋不顾身的继续冲着何东扑了过来，手中的匕首一刀接一刀的挥舞，刀刀想要何东的性命。
我一边跑一边觉得有些诧异，他明明知道有人来了，怎么还如此的拼命？
我想到自己在楼上的时候明明看着有两道人影往这树林里来了，此时却只出现一人，难不成他们还有另外的同伙？
但是此时何东左支右挡的十分狼狈，我也顾不得对方是否还有埋伏，奋不顾身的冲了出去。
百米的距离本就不远，就算这里是墓地，也不过就是多了几个跨栏动作而已，对于我来说，十几秒的时间便来到了两人近前，飞身而上，直接一脚踢飞了那个叫郭蒙寅的匕首，顺势还在他的脸上补上了一个很漂亮的侧踹！
郭蒙寅的身体像个破布袋一般被我踹飞，趴在地上骂道：“****的老刘，这小子的同伙已经出来了，再不动手，老子就完蛋了！”
我打量了一下这个叫郭蒙寅的长相，觉得有些眼熟，何东一脸窘迫的看着我，在一旁开口道：“他是这医院的一名医生。”
这就难怪了，白天开会的时候，整个医院的医生都有出现，我觉得眼熟也就不奇怪了。可是他口中喊的那个老刘是谁？
我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想起那两个身影过来的方向，在那个方向，似乎有一株比其他树木都要粗壮一些的大树？
我猛的转头，看向了那个方向。
郭蒙寅趁着这个机会起身要跑，何东冲到他身边，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郭蒙寅再次大喊：“你个王八蛋老刘，你想让老子挡枪么？”
丛林中静悄悄的，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回答道：“别叫了，他已经死了！”
说话的声音不知道是男是女，一听就是假音，我却知道是白胭脂发出来的声音，这个女人的杀手素质还真是高，杀了人隐匿不出，一来可以震慑对方，二来也可以预防突发事件的发生。
声音一落，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从那株大树后边飞了出来，落在了郭蒙寅的面前，砸起了一蓬雪花。
居然是一把五四式手枪！
郭蒙寅面如土灰的看着那把手枪，脑袋顿时耷拉了下来。
我走到他面前，寒声道：“说吧，是谁让你来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郭蒙寅想了一下道：“我当然是来杀他的。”
他指的是何东！
我眉毛一挑：“这是屁话，我要听有营养的，谁让你来杀他的？为什么要杀他？”
郭蒙寅抬头看着我，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说。
白胭脂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又飘了过来：“跟他废话什么，交给我，肯定让他痛不欲生！我可以保证刮他一百刀都不带让他断气的。”
郭蒙寅被白胭脂的话吓得打了个激灵，开口道：“我说的话，你们能放过我么？”
我摊了摊手：“先说说看！”
郭蒙寅的喉咙蠕动了一下，真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我猛然觉得汗毛乍起，脖子后边的冷气带给我一种异样的危机感让我下意识的扑倒在了雪堆里，顺带还拉扯了一把何东的裤腿！
树林里的某棵大树突然发出了一阵晃动声音。白胭脂的声音再次传来：“什么人！”
接着是一阵咯吱，咯吱踩着雪的脚步声远去。
我猛的抬头看着郭蒙寅，发现他手捂着喉咙，口中往外喷着黑血，整个人倒在地里，连出的气都出完了！
一枚明晃晃的银针在他的喉咙上晃荡着，针身带着青光，一看就带着剧毒。
他大爷的，失算了，原以为他们只有两个人，没想到居然来了三个，而且这第三个，还是一名高手中的高手！
再看何东，他脸色发青，表情极为扭曲的骂道：“混蛋！这帮混蛋！”
不一会，白胭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跟丢了，你们没事吧？”
我心中一惊，白胭脂都能跟丢的人，果然不简单啊！
“我们没事！”
我应了白胭脂一声，有些可惜的看着郭蒙寅，心说好不容易逮住的线索，就这么没了，幸好我扑倒的时候拉了一下何东，不然他也跟着一起挂了，那我们今晚就又白忙活了。
丛林外，大雄喘着粗气跑了进来：“妈呀，累死我了，可算下来了，尼玛好悬没把我吓屎！”
等他看到现场一片凌乱的时候跳脚道：“艾玛，咋个又死人了！真晦气！”
第739章 何东的故事（二）
职工宿舍，我，大雄，何东，白胭脂。
按照道理来说，白胭脂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可是这女人的好奇心一起来，是什么都挡不住的，哪怕她的职业素养。
何东的事情太过奇怪，但是毫无疑问，这是我们揭开青山医院谜题的一个重要契机。
何东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在这里使用请魂术，而且还不是一次，看这个样子，他似乎是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用这种术法了，但是都没成功。
面对我们的疑问，何东开始是不愿意说的，但是思考了一阵之后，何东长长的嘘了口气像是下了决心似的终于开口了。
“说这件事之前，先给你们讲个小故事吧！”
何东的语气很沉重，似乎是憋闷了很久想要找个发泄口一般。
故事是发生在30年前的一个叫骑龙山的地方，骑龙山山清水秀，村子东西两边，就各有一条小溪，缓缓地流着，要是站在高山顶上望去，就像系在村腰上的两条绿色的绸带。而北面就正是一座高高的大山，就这样一围刚好围成一个大大的坪子，这个大坪子的南面刚好就是村子的入口和出口。”
何东沉静的回忆着，我和大雄都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何东下面的故事。
他换了一个姿势继续说道：“有一天，有一个看上出还很年轻的女人流落到了骑龙山。”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就能明显的感觉到何东的眉毛颤抖了一下，当时，我就在心里想着，这个女人肯定就是故事的主人翁。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何东在继续陈述着：“故事就是从这个女人开始的。这个女人看上去蓬头垢面，穿着的衣服就像是披着床单一样，裤子也是一脚长一脚短的，有点像跛子一样，脚上的鞋子穿的是一边是男一边是女，就这样奇怪的打扮着，没办法，因为她是个疯女人。”何东轻轻的叹了气，然后抬头看了看我们所在的这所医院苦笑道：“其实，我觉得她比这里的大部分病人要正常的多了。”
何东转换了一下视线继续开始这个故事：“这个疯女人就在村子里那样转悠着，转悠着，见人就只是傻呵呵的笑。她是没有一点的杀伤力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何东又抬起头来突然这么一问，还没等我和大雄答话便又自己开始解说道：“因为她不吵不闹，不打不骂，不叫不唱，不偷不抢，她就只是那样冲你傻笑着。
但村里那些闲的无聊的媳妇们还总是对着那女人吐口水，有的媳妇还甚至跑上前出对着她踹上几脚，并且口里还喊着滚远些出，滚远些出。
这让一些不懂事的孩子可找到了乐子，有事儿没事儿就跑出丢个小石子呀，敲个小棍子之类的，口中还不停的喊着，疯子，疯子，可是不管怎样她就是不走，依然傻笑着在村子里这样转悠着。”
何东停顿了一下，不自然的摸了一下鼻子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村子里有一个叫何长青的男人，那个时候何长青应该有四十岁的样子了吧，他的样子长的倒还算是周正，可是早几年前他还在采石场里干活的时候被机器绞断了他的左手，又加上他家里穷的叮当响，所以就一直就没娶上个媳妇。这个事儿一直都是他老娘的心病。
何长青的老娘是那个着急呀，眼看着自己就一天一天的老去，儿子却连个媳妇也没有，这老何家连个后都没有，自己要是百年后哪有脸面去见老何家的列宗列宗呀。
这一天，何长青的老娘刚好路过大坪子正好也看到了这个村里正在议论的流浪女人，何长青的老娘走过去仔细的瞧了瞧那女子，心想，看不出呀，这疯女人还有几分姿色，如是，老太太便动了心思，决定收下这个流浪女人给何长青做媳妇，给他们老何家续上香火。
回到家后何老太太便和儿子何长青说了这事儿，何长青虽然是老大老大的不情愿，但是眼瞅着这家里这番穷光景，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结果就是，何长青一分未花，就当了新郎。”
何东不自然的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长出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个疯女人来到何长青家后，还真没让何老太太和何长青失望，不到半年后，这个疯女人就怀孕了。
老太太那叫个高兴呀，因为家里穷，老太太和何长青总是把吃的省下来给疯女人吃，终于在十个月后，疯女人生下了一个胖小子。”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隐隐的好像看到何东的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也就仅此一下而已。
我很想知道这疯女人的结果，所以，我并没有想打断何东的意思，不管他是在深深的回忆，还是故意说的很慢，我都只是在静静的等待。
奇怪的是大雄这小子今天竟然也这么安静，看来大雄真是成稳了不少，我在心里为自己兄弟的成长祝福着，可当我扭头看向我的右手旁边时，我愣是惊呆了，这小子竟然就这么的睡着了！
我本想鼓动鼓动胳膊弄醒大雄这家伙，可我抬眼看向何东时，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在意大雄，或者说是他根本就没有在意我们，而是静静的沉静在他自己说的故事里。
所以我也就懒的去搭理大雄了，他睡了才能让我安静的听故事。
何东缓缓的说着：“何老太太捧着疯女人为她生下的胖孙子，真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乐呵呵的不停的笑着呀，瘪着她那没剩下几颗牙的嘴欣喜的不停的唠叨着：疯婆娘呀疯婆娘，没想到你还真给我生了个带把儿的孙子，带把儿的孙子呀！”
老太太一边不停的说着还一边不停的鼓动着小孙子的小jj，好像生怕是假的一样。
何老太太高兴是很高兴，只是这孩子一生下来以后就被老太太抱走了，而且从不让这疯女人靠近，即使孩子哇哇大哭的时候。
疯女人一直想抱抱孩子，多少次在何老太太面前吃力的喊：“给，给我看看，好么？他，饿啊……”
第740章 何东的故事（三）
对于疯女人的请求，何老太太都从没搭理过她。要不就用眼睛瞪她，不让她走近。
有一天，老太太正好没在屋里，疯女人摸着自己两个涨的鼓鼓的奶，远远的看着睡在床上小人，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走了过去。
她就这样慈祥的端详着床上的小人儿，她不由自主轻轻的举起她的右手好想摸摸这可爱的小人儿，可手到半空中又落下，然后又举起又落下，举起又落下，终于她快速的用食指轻轻的点了一下那肉都都的小脸，小脸竟然笑了。疯女人也笑了，她犹豫的伸出双手，朝孩子抱去。
‘住手！’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何东的手里多了一片小纸条，当他自已说道住手两个字的时候，小纸条不经意的从何东的指间飘了下来，何东弯腰捡起小纸条后继续讲诉
这声音自然是何老太太发出来的，何老太太指着疯女人喊道，‘疯婆娘，疯婆娘，你要干嘛？我孙子那么小，万一你失手把孩子掉在地上怎么办？你可别忘了，你，你毕竟是个疯子呀！’
疯女人愣愣在站在那里，慢慢的收回还在半空中的两只手，可怜巴巴的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何老太太。
何老太太瞪着眼睛继续训着这疯女人，‘你千万不要想着抱这孩子，我是不会给你抱的，记住了，要是让我发现你偷偷的抱了这孩子，我就打死你，就算我不打死你，我也会把你撵走的。’老太太说这些话的时候，可不是吓唬疯女人的，她真是这个意思。疯女人若真敢偷抱，何老太太真的会打她。
疯女人畏惧的看着何老太太，双手摸着她那涨的厉害的奶，慢慢的挪着脚步离开床边。
何老太太抱起孩子，把手里端着的一碗米汤一勺一勺的喂到孩子的嘴里，老太太自己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狗儿呀，狗儿，你可不要怪奶奶呀，不是奶奶不让你喝你娘的奶啊，是你娘的奶里面有问题，你如果喝了她的奶，要是传染给你不就麻烦了吗？’”
何东苦笑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给我解释道：“哦，那狗儿是何老太太给孩子取得名字，因为狗好养活吗，当时家里有穷，没啥吃的，除了米汤还能有啥？哪像现在的孩子牛奶，酸奶，配方奶，ad钙奶各种奶呀，所以她就给她孙子取名狗儿就只是希望孩子能养活。”
何东把他手里的小纸条翻来覆去之后，然后揉成一个团丢进了垃圾篓后继续说道：“所以以后的日子里疯女人都只是远远的看着这孩子，再也没有靠近过。
狗儿的父亲因为身体原因干起活来越来越吃力，而且还得不到个好收成，老何家的是越来越贫困，这时老太太会安排疯女人做些简单的家务。
这一天，老太太拎出一桶搓好的衣服对着疯女人说，‘去，去东头小溪边把衣服清了。’
不到一个小时，疯女人就拎着桶回来了，何老太太老远就看到走回家的疯女人，然后指了指门口的竹竿，说道，‘还挺快的嘛，赶快凉在那竹竿上吧。’
没想到这疯女人凉的还很整齐哦，这小孩子的衣服，尿片凉的那叫一个板正呀，疯女人凉完桶里的衣服就把桶往屋里提。
和老太太看了看提进空桶的疯女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还是有点不放心的走出来看看竹竿，竹竿上的小衣服随着风一吹还以摆一摆，老太太眼睛狠狠把竹竿从头扫到尾，又从尾扫到头，奇怪，怎么只有孩子的衣服和尿片了，大人们的衣服呢？
何老太太怒气冲冲的站在院子里骂道：“疯婆娘，你，给我滚出来。”
何老太太连骂了几声，却发现疯女人没有一点动静。
老太太心下一慌，连忙迈着小碎步跑进屋里，却看到疯女人正痴痴傻傻的看着躺在床上睡熟的狗儿。
老太太立刻上前揪住疯女人的头发，把她拉扯出房间，一边打一边骂：“说，衣服呢？大人的衣服呢？”
疯女人畏惧的看着老太太，有些不明所以，好半天才醒过神，指着村子东头呜呜丫丫的说了些什么。
何老太太疑惑的向东边看了一眼，指着狗儿道：“你要是敢抱孩子，回来我就打死你。”
说完，老太太急冲冲的向村东头寻了去。
很快，何老太太便火冒三仗的跑了回来，走进家的时候，顺手在门口扯了根竹棍骂骂咧咧道：“疯婆娘，你给我出来，出来，看我不打死你，那么多的衣服说丢你就丢了。”
疯女人窝在门角里，动也不敢动一下。
‘疯婆娘，出来，出来。’何老太太一边喊着，一边有竹棍用力的敲打在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邻居家的王大妈抱着一堆衣服来到了老何家门口叫道：“何婶，何婶，你看看，这是你们家的衣服吧，我刚才看了看，这好像就是你们家的衣服。”
老太太接过那堆衣服看了看点头道：“是呀，是呀，我正在到处找，真是谢谢你了，怎么会在你这儿？”
王大妈答道，“我去洗衣服的时候看到的。”
老太太想了想又说道：“你在西边洗的衣服吧？”
“对呀。”
何老太太举起竹棍就准备往屋里走，骂道：“你看着疯婆娘什么也不能干，我让她去东边洗衣服，她去了西边，回来还把衣服也丢了，你怎么没把人弄丢呀，怪不的我刚才跑到东边怎么都找不着，东边那条小溪我是从上找到下，又从下找到上，你看，把我累的，哎，哎，看我今天不狠狠的打死你。”
王大妈一把拉住何老太太说道：“算了，婶，这衣服不也找到了吗，何况，她毕竟是个疯子，你就看在狗儿分上别打她了。”
老太太累的瘫坐在地上，念叨着：“我苦命的狗儿呀，哎，罢了，这疯婆娘也是苦命的人呀，回头我把她撵走就算完了。”
王大妈叹了口气，拍了拍何老太太的肩头，算是安慰，然后说自己有事转身就离开了。
何东讲到这里，眼中已经含满了泪水，口中喃喃道：“这个疯女人和老太太之间的争斗，就此开始了。”
第741章 何东的故事（四）
何老太太站起来，拄着竹棍走进屋，来到疯女人窝着着的这个门角里对着疯女人说道：“疯婆娘呀，我们家是越来越穷了，特别是添了你和狗儿后，你知道不，你现在在家里是什么事儿也干不了，不但只是在家里只能吃闲饭，有时还时不时的给我惹是生非，你说我怎么还能把你留下。”
疯女人冲着何老太太使劲的摇头。眼泪巴巴的忘着床上的小人，哀叫着：“不，求，求你，留下，留下……”
何老太太当然知道疯女人的意思，是让她留下她。
老太太原本就是乡下人，本性并不是恶毒之辈，看到疯女人求的可怜，便叹了口气道：“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以后咱们家的猪草都由你来打！
所谓穷养猪，富读书，那时候家家都靠养的那头猪过活，那个时候还不像现在，都是饲料猪，注水猪，动不动就大几百斤。
那个时候的猪全天然护养，吃的都是糠和猪草，肉长的也紧实。
打猪草这种工作几乎是每家每户必须要做的。
何老太让疯女人打猪草，其实是有她自己的目的的。
首先疯女人要是真的打回了猪草，那肯定是最好不过的，起码解决了老太太一件头疼的事。
她年纪大了，还要带着个孩子，上山实在是不方便。
其次就是打猪草要上山，山间道路险峻，崎岖难寻，疯女人真要是走丢了，她也就了了一件心事，省得再花心思撵她走。
偏偏这疯女人这次不知道吃了什么药，每次出去都是满载而归，每次回来，背篓里装的，都是满满的猪草。
这让何老太大为吃惊，想要撵她走的心思一放再放，毕竟人家把她需要的猪草搞了回来，她也不好再找借口撵她走。
这么过了五六天，一大早的疯女人就背着背篓，疯疯傻傻的上山了。
可是没过半个小时，她就回来了。
跟着她一起回来的，还有村里的几个长嘴妇和精壮小伙。
疯女人被那几个精壮小伙强行扭到了何老太面前，那几个长嘴妇七嘴八舌的指指点点，并且丢了一背篓新鲜的猪草在何老太面前。
何老太傻眼了，任她反应再慢，也知道疯女人不可能半个小时就割一篓子猪草回来。
从家里到山上，光走路都不止半小时，她再快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弄回这么多猪草。
再加上那几个长嘴妇谩骂中夹杂的说明，何老太明白了，这篓子猪草，是疯女人偷的。
那个时候打猪草的都是背着个背篓，新鲜的猪草还带着露水，打一篓子活上糠，一头猪可以吃一天，也不知道这疯女人是怎么偷来的，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偷了五六天才被人发现。
不过被发现的结果可就惨了，不但挨了顿打，还被扭送到何老太面前。
何老太怒气冲天，捡起当院中的一根竹竿，薅着疯女人的头发便是一顿毒打。
这顿打打的疯女人皮开肉绽的，浑身是血，蜷缩着身子躲在猪圈里哆嗦着不敢出来。
即便如此，何老太依然不停的挥舞着已经被打成碎条的竹竿，增添着疯女人身上的伤口。
这样的毒打实在厉害，打得那些青壮汉子一个个的都忍不住别着脸，悄然离开。
打的那些长舌妇一个个都忍不住劝告起来。
“何家婶子，算了，别打了。”
“就是，再打，就该打死人了。”
“不就是一篓子猪草么，不值当的。”
“就是，就是，何家婶子，算了吧！”
何老太像是没听到她们的劝阻一般，拼了命的使劲抽打，打到最后，疯女人‘嗷’的一声避过气去了，那几个长舌妇一个个吓得面如土灰，仓皇逃跑。
何老太太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这时候何长青刚好有事从外面归来，看到自己老娘坐在地上，吓得一下子就跑进了院子里，扶着老娘问咋回事。
何老太摆摆手，指着猪圈道：“我没事，先把你那婆娘整屋里去，我屋里有点草药，给她抹上点，别真被我打死了。”
何长青这才看到疯婆娘浑身是血的蜷缩在猪圈的角落里，心中忍不住一痛，赶忙把她抱起来送到屋子里。
何老太从自个屋里拿出草药送过来，亲手帮着儿子给疯女人抹上。
何长青心疼的问道：“娘，咋个下手这么狠，真打死人了可咋整？”
何老太眼珠子一瞪：“你是没看刚才那些人的阵仗，男的女的一大群，我要不往死里打，那些长嘴妇还不指着你娘的脊梁骨骂咱们老何家八辈祖宗？
我要不把她打成这样，那咱就得赔钱，虽然说一篓子猪草不值钱，可是那些家伙明显就是讹咱的，你的手断了，咱们家没壮劳力，就要受欺负！”
何老太一句话，把何长青说的没了词，只能唉声叹气的给自个的疯婆娘上药。
上完了药，何老太摇摇头：“明个把她撵走吧，咱们家现在家底薄，可养不起两个光张口吃饭的。”
何长青愣了愣：“就没别的法子么？我可以去打两份工。”
何老太瞪了何长青一眼：“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一份工都是靠着石场老板看在你以前出过力的份上留下的，还两份？”
何长青涨红了脸，在自己的老娘面前，他没有羞辱感，只有憋屈和不甘。
第二天，何老太抱着孩子，亲自让何长青拉着板车，把重伤未愈的疯婆娘拉上，一直拉到了去往山里很遥远的一个地方，把她丢在了荒郊野外。
临走前，何老太把狗儿放在了疯婆娘身边，对她说道：“让你再看一眼，以后就绝了这个念想吧！”
奇怪的是，这一次疯婆娘明明是醒着的，却没有挣扎，也没有再祈求何老太不要把她丢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她只是默默的看着何老太，看着何长青。
伸出一只满是伤痕的颤抖手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狗儿的脸蛋，然后看着他们把自己拖到这杳无人烟的地方，看着他们把自己丢弃，看着他们决然的转身离去。
第742章 何东的故事（五）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毕竟一个疯婆娘，被丢弃在荒郊野岭的，还满身是伤，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
可是这世界上偏偏就有奇迹发生，疯女人她，真的回来了。
何东讲到这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继续讲述。
距离送走疯女人已经过去了大概个把星期，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
何长青正在挥动着独臂劈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大门口闪了一下，身上好像还背着一捆什么东西，忙开口叫道：“娘，好像是狗儿她娘回来了。”
屋里正在给狗儿喂米汤的何老太太一听是疯女人回来了，立马起身走了出来。
两个人走近门口一看，果然是疯女人，披头散发的，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身上到处都是泥，衣服也刮破了不少，背上背着的原来是一大捆猪草。
何长青立马迎上去，一边接过疯女人背上的猪草一边对着疯女人自己唠叨着：“你这是去哪儿打的猪草，哎，快，快进屋吃饭吧。”
这表情，好像之前不是他送走的疯女人，又好像是疯女人刚刚出去了没多大会一般。
何老太太有些不敢置信，站在门口对着疯女人喊道，“疯婆娘，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疯女人一听到何老太太的声音赶快就躲到了何长青的背后动也不敢动一下，吓的她整个身子都在打抖，眼珠子在眼眶里四处打着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她只是紧紧的贴着何长青来找一点依靠。
何长青扭头看了一眼疯女人然后回头对着何老太太说：“娘，有什么话，咋吃完饭再说。”
何老太太看着自己可怜的儿子打断何长青的话说道，‘吃完饭再说？哼，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你不知道吗？我们哪还有多的粮食给她吃呀，狗儿很快也就会吃饭了，你说是把你娘我吃的那一份给她了，还是把你的那一份给她，还是狗儿的那一份？
在说，把我的给她了，我的乖孙子谁来照顾呀，你的那一份给她了，那我们全家就没的吃了，那把狗儿的给她，她现在也吃不饱呀，何况，我孙子就是我的命根子呀，我怎么也不能饿了我孙子呀。所以她走了才好了，你这个疯婆娘呀，怎么走了又回来了。”
何长青缓缓的底下头，轻声道：“要走也的让她吃顿饱饭再走吧。”
何长青一边说这一边牵着疯女人走进了屋里。拿了个馒头，盛了碗稀饭给疯女人。
疯女人好像听懂了何老太太在屋外所说的话，她接过稀饭，却把馒头推还给了何长青。
何长青又塞给了疯女人并说道：“吃吧，知道你饿了。”
疯女人一面低着头拼命的扒着碗里的稀饭，就是不肯吃这个馒头。当她把碗里的稀饭扒拉完了之后，抬头对着何长青傻笑着说着：“饱，饱，饱了。”
何长青挤了一下眼睛，硬是把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给挤了回去，然后抬头对着何老太太说道：“娘，您看，今儿个，天也这么晚了，要不，咱明天在说？”
何老太太什么话也没说，转过身抱着孩子走进里屋，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疯女人又回来了，这在村子里又燃起了轩然大波，有人说是土地老爷慈善，把她又送回了何家。
有人说是何家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必须偿还。
还有的说她给何家生了个孙子，何家这辈子就欠她的，又怎么能赶她走？
可是不管村里的谣言如何，何老太赶走疯女人的想法却不曾动摇过。
她开始变本加厉的毒打疯女人，不管有没有借口，每天都要想着法的打她一顿，想用这种方式逼迫疯女人离开。
可是不管她如何歹毒的对待疯女人，疯女人都沉默不语，盯着一天天长大的狗儿，坚决不离开。
这期间何老太想过很多种办法，甚至是关上门不让疯女人进门，但是何长青这一次没有抛弃疯女人，无论何老太如何做，他都尽量帮着疯女人留下来。
何老太如论如何是争不过自己儿子的，只能长吁短叹的看着疯女人每天傻呵呵的蹲在门口盯着狗儿长大。
直到有一天，狗儿突然得了一种怪病！
何东说到这里不由自嘲道：“都说贱命好养活，可是我偏偏就特么的一生坎坷！”
讲到这里，我已经知道他就是故事中的那个狗儿，那个疯女人生的孩子！
何东，也就是故事中的狗儿，在那个时候得的这种病是非常难治的，在乡里，这种病叫老鸹叫。
何为老鸹叫？
老鸹就是乌鸦，在农村，老鸹叫意味着要死人。
而这个老鸹叫的病，就是幼儿的喉咙发出像老鸹叫一般的难听声音。
随着这个病的显现，幼儿就会呼吸不均，鼻孔没法出气，久而久之，就会导致鼻腔溃烂，直至死亡。
这个病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可以说是无解的。
但是得这个病的人很少，几乎很难出现。
所以狗儿的症状在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显现的特别明显，也没有引起何老太的注意。
但是疯女人却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她在狗儿刚刚开始得病的时候就消失了。
刚开始何老太还以为她真的走了，因为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她了，何长青还一个劲的埋怨老太太，说一定是老太太撵走了疯婆娘。
可是过了几天，当狗儿的呼吸急促到连哭都不会的时候，何老太慌了神，这才发现狗儿的喉咙里，接连不断发出的老鸹叫声。
大惊之下，何老太可急疯了，带着狗儿四村八屯的跑，寻遍了医生，找遍了神汉，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狗儿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而自家的那头猪却被分成了数块，给那些庸医当了医药费。
寻医不果的何老太抱着孙子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骂，第一个骂到的，居然是失踪的疯女人。
她怀疑是疯女人天生的身体有问题，导致生下来的孩子有了毛病。
何老太甚至还怀疑是疯女人给狗儿下了毒，然后逃跑了。
不管怎么样，疯女人此时在何老太的心目中，那就是魔鬼，是薄情寡义的疯女人！
第743章 何东的故事（六）
眼看着小狗儿的病情一天天严重，每逢半夜时分，狗儿的嘴喉咙都会发出‘咕噜，咕噜’的难听声。
渐渐的，何老太太做的米汤已经灌不进狗儿的肚子了。
这一下可就是像是天要塌下来一般，整个何家都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何老太与何长青看着痛苦不堪的狗儿，脸上都带着一股绝望的神情。
“狗儿，要不，奶奶送你一程算了。”
何老太悲愤欲绝想要结束狗儿的痛苦。
何长青却一把拉开何老太，将狗儿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失声痛哭。
一个大男人，居然哭的稀里哗啦的，可见确实是到了伤心处。
何老太也是伤心到了极点，千盼万盼好不容易盼来了个孙子，原以为后继有人，没想到却捞了这么个下场，眼看着自己的孙子受苦，却一点忙也帮不上，而且这种苦是无人能代替的。
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痛苦到连哭都哭不了，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么？
何长青眼看着狗儿在自己的怀中，病情却越来越严重，只一眨眼间，便好像要翻白眼一般，不由吓得面如土灰。
“这可咋个办？这可咋个办啊？”
何长青急的团团转，何老太太咬牙道：“长青，把孩子给我，我来送他一程，也算我们娘俩，绝了这段缘分！”
这老太太这个时候再也忍不住自己孙子受苦的痛苦表情，从何长青手中抱过孩子，高高的举过了头顶。
“不，不要……”
便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疯婆娘的声音从大门外传了进来。
何老太太好像做梦一般看着大门外跑进来的疯女人，原本下定的决心再次动摇起来。
何长青看到是疯女人回来了，也是惊呆了一般。
便在这一瞬间，疯女人疯了似的冲进了屋子，一反往日对老太太极为畏惧的常态，一把从何老太太的手中抢过孩子，紧紧的搂在怀里。
“你个没良心的疯女人，你个千刀万剐也不解恨的疯婆娘，如果不是你，狗儿能得这种病么？你居然还敢回来？看我不打死你！”
何老太太左顾右看，捡起炉灶下一根烧的通红的烧火棍指着疯女人喊道：“快点把狗儿给我，给我！就算是死，他也是我何家的种，不容你污浊！”
疯女人却慌慌张张的抱着狗儿坐在地上，眼睛紧张的盯着狗儿的脸蛋，浑然没有听到何老太的话语一般。
何老太气的浑身打抖，心想若是自己的孙子死了，便都是这疯婆娘的过错，心中烦躁之下，她举起手中的烧火棍，对着疯婆娘的后背捅了下去。
‘嘶……’
滚烫的烧火棍戳在疯女人的背上，发出焦糊般的声音。
“啊……”
疯婆娘发出一声凄惨的痛呼声，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即便她晕倒了，可是她依然抱着狗儿，没让他受到丝毫的伤害。
“娘，你，你太残忍了！”
何长青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此时方才反应过来。
何老太也是吓傻了，喃喃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此时门外又闪动了一个人影，一名穿着道袍的道长从外面走了进来，怔了一下，叹息道：“没想到贫道我紧赶慢赶，终究是晚了一步。”
何长青扭头看着这仙风道骨般的道长，不知为何却生出了一股依赖感，哭喊道：“道长救命，道长救命啊！”
道长朗目星眉，眉宇间带着慈悲之色，快步走上前来，先是看了一眼疯婆娘，接着又看了一眼狗儿，紧皱的眉头略微舒缓：“不碍事，我这里有一瓶药膏，你先给她敷上，我先给这孩子治病，这孩子的病情不容耽搁了。”
何老太依婷孩子还有救，顿时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哭喊着：“多谢道长，多谢道长，我何老太做牛做马都愿意换我孙子一条性命。”
道长没搭理何老太，一手抱起狗儿，一挥手把堂屋中桌子上的盘盘碗碗全部抹到了地上，单手提起那张实木桌丢出了门外。
那实木桌方方正正的落在堂屋门外，居然没有一丝的歪斜。
道长提起腰间的胯袋，迅速的摆上了香炉，桃木剑，纸符，蜡烛，燃香祭典，接着挑起一根蜡烛点燃，放在桌子的左上角，然后用木剑挑起纸符在香前一点，纸符自燃。
伴随着那纸符燃起，整个院子突然乌云密布，半空中刮起了一阵大风，道长口中念念有词，胡须，鬓发，帽子，甚至道袍都被那阵大风吹得飞了起来，就连他那瘦弱的胳膊和脸上宽松的肉皮都被吹的抖动不止。
可是这风再大，那只蜡烛的烛火摇曳不停，却不曾熄灭。
这风连起三次，一次比一次势大，一次比一次狂虐，可是不管它如何疯狂肆虐，那只烛火却越燃越明。
道长在狂风中哈哈大笑：“母爱至深，因祸得福，此子命不该绝，孽障还不速速离去？”
伴随着这道长的一声怒吼，那阵狂风呼啸着渐渐远去。
而就在那狂风离去的刹那，道长怀中的狗儿发出了一声尖锐的老鸹叫声，接着‘哇哇’的哭了起来，那哭声之清脆，好像刚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何老太再次听到狗儿的哭声，欣喜若狂，立刻想要去抱狗儿，却被道长严厉的眼神止住。
道长再次烧起一张纸符，将那符纸灰搅水喂狗儿喝下，然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他依然没把孩子给何老太，而是抱着孩子走进了里屋。
何长青此时已经给疯婆娘上完了药膏，看到抱着哇哇啼哭的狗儿走进来的道长，何长青一下子跪在了道长面前，失声痛哭：“谢谢老神仙救命之恩！”
道长微笑不语，而是把哭声渐响的狗儿放在了疯婆娘的身边。
奇怪的是，狗儿在疯婆娘身边这么一躺，也不知道是哭声太大还是怎地，那疯婆娘居然幽幽的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疯婆娘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痴傻呆滞的眼神，她盯着狗儿看着，看着，顾不上自己后背的疼痛，一把抱起狗儿放声大哭起来。
第744章 何东的故事（七）
老道士看着疯婆娘，朗声笑道：“大爱所致，因祸得福，大善！大善！”
何长青听了老道士的话后显得很迷茫，疯婆娘却抱着狗儿从土炕上爬起来，给老道士磕头道：“谢谢道长。”
此时她的眼中带着虔诚，没有迷茫，语言也无比清晰，毫不拖泥带水。
何长青惊诧的看着疯婆娘，结巴道：“你，你好了？”
他说的是疯婆娘的疯病好了。
老道士笑着点点头：“凡是都有因缘，你这疯疯癫癫的毛病虽然好了，但是你身上的伤却留下了隐疾，日后必然要吃些苦头。”
疯婆娘连连摇头：“我不怕吃苦，能够不再疯癫，已经是天大的幸事，我还能强求什么呢？”
老道士赞许道：“有如此安乐之心，乃是福事。”
这时候何老太也进了屋，看到这惊奇的一幕，又一次的跪在了地上，拍着灰地喊着：“老天保佑啊，老天保佑啊！谢谢老神仙！谢谢老神仙啊！”
老道士瞟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对着疯婆娘道：“你命途多舛，性质虽然温婉却遭众妒，自己要多多注意。”
疯婆娘点头：“谨记道长教诲。”
老道士略略有些不悦：“你今后准备如何？”
疯婆娘看了看何长青，又看了看何老太，开口道：“理当相夫教子，贤妻良母。”
老道士长叹了一口气：“也罢，既如此，我便不强求了。”
何长青与何老太被疯婆娘的谈吐举止吓了一跳，这疯婆娘以前疯疯癫癫的，看着不咋地，这一旦清醒了，谈吐间处处显露出大家风范，居然有出口成章的架势，显然是受过良好的教育。
何长青颤抖着嘴巴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疯婆娘微微一笑：“长青，当日你和婆婆把我丢在山中，正是这位道长将我救起，我才得以生还，前几****发觉狗儿有些不对，连忙上山找到道长，求他前来救狗儿。
道长当时让我等等，我这疯癫病那时却时好时坏，竟然没有听信道长之言，独自跑了回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及时的救下了狗儿！”
疯婆娘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也不疯癫，反而很平淡，显然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她都记得，只是之前疯癫病频发，导致她记忆混乱，所以才会出现疯疯傻傻的一幕。
到是何长青与何老太太两个人把脑袋恨不得塞进肚子里去，一副悔恨交加的样子。
老道士叹气道：“一报还一报，你救下了狗儿，却挨了一棍，从此不能再挺直腰身，实在是替这孩子受了一过。
奈何这孩子因此转运，居然出乎我意料的躲过了那三股阴风，造化弄人啊！
你命途多舛，此子亦是命途多舛之辈，命中与你不合，我且带他离开此地，随我山中修行，你们看可好？”
老道士用你们，而不是你，显然也在征求何长青与何老太太的意见。
“这……那我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我孙子了？”
何老太太苦着脸道。
何长青瞪了自己老妈一眼，开口道：“老神仙，我儿子要是能跟你修行，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只是他长大后是不是可以娶妻生子？当道士的可以还俗不？”
何长青的话把老道士逗乐了：“我们修道之人不像修佛一般凄苦，是可以结婚生子的。”
何长青一听这话，把心放回了肚子中，咬牙道：“行，我答应了。”
何老太太一听何长青答应了，有些焦急，但是一看到何长青瞪自己，顿时又闭上了嘴巴。
老道士又转头看向了疯婆娘：“你呢？”
疯婆娘认真的看着老道士，叹气道：“道长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不如直言相告好了。”
老道长捻着山羊胡子笑了：“疯疯癫癫久了，也是一种厚积薄发，这一清醒了，反倒是聪明的紧。”
疯婆娘欠身道：“还请道长如实相告。”
老道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刚才我没说，是因为我怕你们说我用这种理由蛊惑你们。”
疯婆娘神色凝重：“道长多虑了，您对我和狗儿都有救命之恩，怎么敢对您有所猜忌呢？”
老道长点头道：“此子二十年后必有一劫，若是他潜心跟我修行，或许能躲过这一劫。
但是劫难一说，因缘结果之数，我也说不清个所以然，万一他若是遭劫，我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未必能够保他。”
听老道长这么一说，何老太与何长青都吓傻了，他们当然相信老道长说的话，二十年，二十年后狗儿长大了，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他们老何家还不是一样要承受灭顶之灾？
这一下，两个人都没了主意。
此时到是疯女人很淡定，她轻轻的抱着狗儿，摸了摸狗儿粉嫩的脸蛋，然后似下定决心一般，把狗儿捧起，送到了老道长面前，咬牙道：“道长请带他走吧，只是请求道长能够让我们偶尔上山瞧上他一眼便可。”
老道长接过狗儿，点头道：“这倒没什么不可，如此，我便离去了。”
说完，老道长毫不拖沓的抱起狗儿就走了。
何东讲到这里，抬起头擦了一把眼泪：“这位老道长便是我的师傅，道号乾真，我跟随他二十年，修行十余载，可惜天资愚钝，功力浅显，算是他老人家数位弟子中最差的一个。不只是最差的，我的一切都是最差的。”
我抬头看了看大雄，这混蛋还低着头，像是睡着了一般，白胭脂却在那眼圈通红的，好像要哭了一般。
女人就是女人，感性的厉害，动不动就喜欢哭鼻子，即使是杀手也是一样。
我轻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
何东眼中露出回忆的神色，然后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响亮的耳光声把我吓的一下子精神了。大雄打了个哆嗦，立时站了起来，迷茫的看了我一眼。
何东凄厉的喊道：“我，我真特么的不是人啊！”
我一脑门子雾水，到底啥事，能让他如此悔恨？
第745章 何东的故事（八）
何东的表情中带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悔恨，继续讲述着他的过往。
狗儿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长大，老道士除了交给他一些道法典籍之外，还时长教给他一些粗简的武艺防身。
转眼间，狗儿已经八岁。
在那个时代的农村人思想中，要想出人头地，便只有苦读书一条路来走。
所以对于教育，各家各户都是特别重视的，因为这是他们几辈子人出头的希望。
别人家的孩子三岁就伤幼儿园，六岁就开始读小学了，而狗儿八岁还没上学，这不由得让何家人特别的焦急。
这一天，何家一家三口突然全都上了山，集体的来到了老道长和何东住的地方——一座破败的道观。
这道观极为破败，房子已经年久失修，甚至连香火都没有了。
道观前开辟出了几分地，老道长带着八岁的狗儿正在园中做工。
这些年过的很快，何家的日子随着社会的发展，也渐渐的好了许多。
何长青在疯婆娘的劝说下进了城，在城里做了份工，疯婆娘则是跟着一家缝纫店学做衣服。
由于背上有旧伤，加上长期伏案在缝纫机台，她的背驼得有些厉害，走路都是低着头的。
街坊邻居都为这个长相清秀，心灵手巧却驼背的姑娘惋惜。
可是疯婆娘却不觉得什么，安安心心的跟何长青劳作，日子久了，这收入缓慢增加，何家的生活便过得越来越好了。
每逢过年过节的，何长青和疯婆娘便会回老家探看何老太，然后一家三口便上山探看狗儿，顺带给老道长带些酒水。
何老太走路都很吃力了，即使被何长青扶着走，这一路泥泞的山路走下来，也颇为艰难。
何长青一手搀着老娘，一手拉着媳妇，合合满满的来到了园子前，看着老道长和狗儿劳作。
老道长察觉三人到来，却一丝反应也没有，安心插秧种地。
一旁的狗儿虽然早有些按捺不住，但是却不敢违逆老道长，只能安安心心的跟着道长干活。
待到手中的秧苗种完，老道长才长出了一口气，直起了腰杆，皱眉看着何家三人。
狗儿这时候特别兴奋，一下子蹿到了三人面前，伸手便往疯婆娘挎的篮子里翻去。
一边翻还一边喊道：“奶奶，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疯婆娘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瓜子，笑道：“先去一边玩，我们和乾真道长说点事。”
老道士乾真听到疯婆娘说的郑重，便洗了洗手，对三人道：“屋里说吧。”
说是屋里，其实不过是那破道观后身的一间土泥巴房，三个人跟道长进了屋，狗儿端上几杯香茶，便退了出去。
道长凝视着疯婆娘，点头示意道：“有什么事，直说无妨。这个时节万物复苏，正是早春之际，你们这个时候前来，怕是有什么重要事吧？”
老道长话说的隐晦，其实意思很明显。一年之计在于春，这个时间段不过年不过节的，对于疯婆娘他们来说，正是上工赚钱的好时节，他们却跑到深山里来，显然有事相求。”
疯婆娘看了看老道长，构思一下措辞道：“我们是来请教道长，何时能让狗儿去上学读书的？”
老道长眉毛一挑：“读书？”
疯婆娘立刻欠身道：“道长不要误解我等，狗儿这些年跟在道长身边，享神仙之乐，却也给我何家节省了不少开支，正是有这些年道长的帮衬，我们何家才日渐富裕，道长对我何家的再造之恩，我何家没齿难忘。”
老道士抬手止住疯婆娘的话，叹气道：“狗儿终日在这深山之中，不通事故，委实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这孩子天资聪慧，老道的这点学问对他来说，仿若星空之中的一点闪光，差之太多。
现下时代发展迅速，我中华大地一片欣欣向荣之势，里当让狗儿出去增强学识，就算你不提，我也准备让他下山读书去。”
疯婆娘不由得欣喜道：“真的？道长果然是神仙。”
老道长微笑：“这么多年了，你何时见我神仙过？若是真成仙了，老道我还用每日辛苦劳作？”
疯婆娘感慨：“道长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老道长摆摆手：“你就捧杀我吧，咱们说正事，狗儿下山也不是不可，只是我要给他祈符，护他周全。
这样，今日你们便留宿在山上，我连夜画符，一算是我与狗儿师徒一场，二算是与狗儿续一下离别之情。
今夜过后，明日你等便带狗儿下山，你看可好？”
狗儿与老道长上山八年，两人相依为命八年，人都是有感情的，即便是道心坚定的老道长，对狗儿也是一样如同己出，怎么可能没有离别伤感之意。
老道长说的在情在理，何家人也都能理解。
疯婆娘连忙道：“谢谢道长成全。”
何长青与何老太也欣喜若狂。
事情说下，老道长乾真带着狗儿出去走了一圈，回来时何家一家三口已经在破草屋中睡着了。
老道长便拉了两把椅子，在月光下给狗儿讲经说道，一说便是一整夜，直至天明何家人醒来时，道长才疲惫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张蓝纸符交于狗儿，并且一再劝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丢弃这张蓝符。
就这样，狗儿随着何家人下山，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
可是何家人没想到的是，狗儿的这次下山，却是真正让生活充满了喜怒哀乐。
狗儿八岁，才刚刚上一年级，同龄的儿童大多上二年级，甚至三年级了，加上狗儿与人接触极少，他自然就会被同学们排斥。
这无疑就是狗儿悲剧求学的开始。
年纪略大的狗儿不但是学生们调笑和欺负的对象，就连疯婆娘也是学生们嘲讽的一员。
疯婆娘因为驼背，每次送狗儿上学，都会受到周围学生的指指点点，就连有些家长都拿疯婆娘做反面教材来教育学生：上课时要挺直腰杆，要是坐姿不端正，就会跟她一样，你看多难看！
第746章 何东的故事（九）
受到排斥的狗儿开始出现了变化，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孩子的叛逆心理渐渐的显露了出来。
尤其是一件事的发生，让狗儿彻底的陷入了迷途。
那一天下大雨，风很大，瓢泼的大雨像是天庭的水缸漏了底，不要命的泼洒在呼啸的风中，瞬间淹没了教室前的石阶。
放学了，许多孩子的家长都冒雨打伞的来接孩子回家，有家长骑着摩托车来的，有的家长甚至开着小车来。
因为雨太大，很多家长都给孩子送来了雨衣雨靴，而狗儿却傻傻的站在教室的角落里，畏惧的望着窗外，他不知道妈妈会不会给自己送雨伞，因为妈妈平时很忙，根本没时间照顾自己。
随着雨越下越大，那些家里有车的孩子都先被家长接走了，剩下的孩子们也三三两两的被迟来的家长们接走。
在大约剩下十几个孩子的时候，狗儿有些失望，他准备自己跑回家了，最多就是被雨淋一下而已。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阵哄笑声，接着其中一名颇为调皮的孩子喊道：“何狗子，你妈妈来接你了。”
妈妈？
听到这叫声，狗儿高兴起来，一口气跑到教室门口，却看到大雨之中，一个瘦弱的驮背身姿从风雨中缓慢的走了过来。
不知道怎么的，狗儿在看到那身影的一瞬间，一股心疼和厌恶矛盾心理居然同时生成。
便在这种矛盾的心理影响下，疯婆娘面带微笑的走到了狗儿的面前，把手中的雨伞递给了狗儿，而她自己却无伞可打。
狗儿摇摇头：“不，你打吧，我不用打伞。”
疯婆娘笑道：“不怕，妈身子骨硬朗的很，再说了，这一路过来，妈早就湿透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成。”
狗儿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听妈妈的话，便在此时，刚刚那个喊狗儿妈妈来接他的调皮孩子尖叫一声：“大家看，那伞根本挡不住她的驼背，除了脑袋，他妈妈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啊！”
不知道哪个孩子又开始叫了起来：“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你有雨伞，我有大头！”
接着一群小孩子都跟着叫了起来。
小孩子的口无遮拦让疯婆娘的身体一震，有些歉意的看着狗儿。
狗儿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羞恼的看着疯婆娘，又有些愤怒的看着那些不懂事的调皮娃。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温婉的疯婆娘在碰到狗儿的事情时居然不知所措起来。
而狗儿也是一样不知所措，母子俩相继低下了头。
疯婆娘越低头，她的背便越驼，而那些孩子的嘲笑声便越发的刺耳。
狗儿的拳头攥的紧紧的，他越来越气愤，眼睛都快气红了。
当他即将忍受不住的时候，班主任老师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老师的语气很严肃，把这群孩子都吓愣了，接着十几个孩子冲入了大雨之中，一哄而散。
当老师从雨中抱着一堆雨伞出现时，那些孩子已经跑光了。
剩下的，便只有狗儿母子两人。
“你是陈狗子的母亲吧？”
班主任老师看到了疯婆娘，笑着问了一句。
“呃，是的，我是他的……”
疯婆娘话说到一半，看了狗儿一眼，便没再说下去。
班主任老师一看气氛有些不对，便递给了她一把伞道：“拿着吧，雨很大。”
疯婆娘把再次把雨伞递给狗儿，狗儿却从班主任老师的手中接过伞道：“我打这把，你打自己的吧！”
狗儿的这句话让疯婆娘极为伤心，即便如此，疯婆娘依然默默的跟在狗儿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家。
第二天一早，狗儿准备去上学，疯婆娘要去送他，刚走到门口，狗儿却扭头看着她道：“妈，今天你不要送我了，我自己去好么？”
疯婆娘没在意狗儿的情绪变动，很自然的脱口道：“为什么啊？路上车多，妈送你去了才能放心。”
狗儿咬着嘴唇，突然道：“我不想让同学们看到你，他们总是拿你来嘲笑我！”
疯婆娘原本正提着狗儿书包的手在听到这句话后哆嗦了起来，狗儿的那个四处打着补丁的书包掉落在地，疯婆娘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站在那里。
狗儿默默的从地上捡起书包，挎在肩膀上，快速的跑掉了。
疯婆娘依然站在那里，毫无反应。
就这样过了几天，狗儿一直都是自己上学，可是在上学的路上，他总是感觉身后好像有人跟着自己一般，但是当他回头的时候，却什么也看不到。
狗儿这些年跟着老道长一起，没少见过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所以他下意识的感觉，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跟上了自己。
但是当他摸到胸口的那个疯婆娘给他绣的荷包时，又觉得特别心安。
因为那荷包里，是老道长送给他的蓝符。
狗儿一直走到了学校门口，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才算是消失，他也就安心上学，不再理会这件事。
直到有天早上，狗儿在上学的路上碰到了他们班最调皮的那个孩子。
就是那天大雨中在班里嘲笑他和疯婆娘的那个孩子。
这孩子从狗儿的身后一串风一样的跑上来，口中嚷嚷着：“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你有雨伞，我有大头！”
便是这句嘲笑的话，让狗儿愤怒的转身，一下子拦在了那孩子面前，把他按倒在地，两个孩子扭打了起来。
狗儿原本年纪就大，而且还跟老道长学过武，三下两下便把那孩子给放倒在地。
他正准备好好的教训教训这个小子，却听到了他极为熟悉的呵斥声：“住手！”
狗儿扭头，看到疯婆娘驼着背快速的向他们跑来。
疯婆娘在努力的让自己跑快一点，她怕狗儿下手不知轻重，把人给打坏了。
奈何她高高隆起的背部好像让她背了千斤重的重担一般，即使她已经用尽了全力，依然步履艰难。
狗儿看着疯婆娘的这个样子，赶忙松开了手。
那孩子却从地上爬起，一边跑一边喊：“陈狗子，驼背娘，大头大头，下雨不愁！”
狗儿恼怒，想要追赶，却被疯婆娘再次喝住：“站住！”
狗儿就在那孩子渐行渐远的呼喊声中，愈发的绝望起来。
第747章 何东的故事（十）
“我不是叫你不要跟我来上学了么？”
“你为什么还要跟来？”
“你说啊？说啊！”
狗儿疯狂的对着疯婆娘狂吼，疯婆娘却只低着头，双手捏着自己衣角的布料，不停的搅动着，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
狗儿吼了几句之后，掉头向学校跑去，疯婆娘勉强的抬起头，尽量把自己的腰杆挺起来，歉意的看着狗儿的背影，眼中含满了泪花。
狗儿从这一天开始自暴自弃起来，跟学校外的一些野孩子混迹在一起，下河摸鱼，打架，斗殴，甚至偷窃！
别看狗儿只有十岁左右，这个头却是不小，加上学过道术和武术，体力充沛，下手快速而且让人防不胜防，很快就跟当地的一些小混混们混在了一起。
那些小混混们利用狗儿的身手，让他去干不法之事。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狗儿行窃之事一次两次不被抓，终有被抓住的一天。
就在一次偷人钱包的时候，狗儿被人抓了现行。
虽然身体强壮，可是他毕竟只是十来岁的孩子，再强健也比不得大人，更何况当时还有许多路人。
就在他被抓住的时候，往里日那些跟他称兄道弟的混混四散逃跑，狗儿彻底的陷入了困境。
在任何时期，小偷都是最受人唾弃的行当，所以众人一致要求把他送进派出所。
就在这些人把他扭送到派出所的路上，狗儿逃跑了！
他狠狠的咬住扭他胳膊那人的手掌，趁着对方脱力的瞬间钻出了人群，疯狂的逃离现场。
那些人在他的身后奋力的追捕，这一追一跑，很快就跑到了环城湖处。
那时候的环城湖还没有现在这么宽广，只是一处水库般大小的水域，狗儿为了躲开众人的抓捕，变跳入了湖中。
不曾想这一入湖中，他便感觉湖底好像有人在抓着他的双脚一般，生拉硬拽的把他往湖底拉。
只一瞬间，狗儿便沉入了湖底。
追捕他的那些人一看狗儿消失了，一个个都害怕起来。
抓小偷是好事，可是如果把小偷逼死了，那可就不是好事了，尤其是这小偷还是一孩子，他们就等于害人性命。
所以这些人都害怕了，一个个慌忙的跑掉。
无人救助的狗儿不断的挣扎着，可是无论他怎么挣扎，都躲不开水下那双手的拖拽。
就在狗儿认为他要死了的时候，他胸口的荷包内突然爆发出一团柔和的蓝色光芒。
狗儿立刻觉得身子一轻，居然停止了下坠。
他低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的脚下，一双被泡得肿胀发白的手掌正急速的向泥土中缩去。
狗儿吓了一跳，知道自己这是碰到脏东西了，幸好有老道长留给他的蓝纸符，不然这一次肯定小命不保。
幸好狗儿之前跟老道士修道，没少碰到类似的事情，遇到这种事他倒是也不慌张，既然蓝符发动效用，自己获得了自由，狗儿也没去招惹那脏东西，连忙游上水面，爬上了岸。
岸边上那些追他的人早就跑光了，狗儿算是躲过一劫。
狗儿狼狈的回到家，骗父母说自己不小心掉水沟里了，何长青到是信了他的话，疯婆娘有些疑问，却没有开口去问。
狗儿的劣迹越来越多，学校里的老师都找到家里来了，正是疯婆娘帮他擦了屁股，但是不知为何，却从没有骂过他。
今晚狗儿回来的极晚，而且神色慌张，他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很明显浑身都湿透了，一般的水沟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再说了，水沟大多都是泥泞不堪，可是狗儿身上的衣服很干净，只有点点星星的泥点，这绝对不是什么水沟里摔的。
狗儿以为成功蒙混过关，喝了一碗疯婆娘熬的姜汤便睡下了。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去偷东西了，师傅说因果循环，善恶终有报，今天掉水里这事，指不定就是报应自己偷东西的罪过，幸好有师傅的蓝符，不然就出大事了。
狗儿晕晕沉沉的睡着了，睡梦中，他感觉有人动他的脖子。
实在太累了，狗儿感觉到有人动他，他也懒得动。
可是随后，狗儿就感觉到了疼痛。
这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好像竹竿子抽在身上一样。
等狗儿睁眼看时，发现自己的妈妈正拿着一截细长的竹竿，拼命的在他的身上抽打着。
狗儿疼的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身体蜷缩到了墙角：“妈，妈你打我干什么啊？”
疯婆娘一竹竿抽在他的身上，极为愤慨的说道：“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就听人说有个半大小子偷东西，被人追进了湖里，你回来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你居然还敢撒谎骗我和你爹，你说，到底是不是你？”
狗儿哭喊道：“不是我，不是我。爹，不是我啊！”
他知道，往日里显得很威严的何长青事实上是最疼他的，而看似温婉的疯婆娘一旦发了怒，他就要倒霉了。
何长青看了疯婆娘一眼，叹气道：“算了吧，我就说不可能是狗儿的。”
疯婆娘瞪了何长青一眼，把何长青吓的顿时不出声了。
疯婆娘气的浑身打抖，指着狗儿道：“还不承认，我带你进城是让你读书的，不是让你来偷东西的。
你成绩不好，妈可以理解，你嫌弃咱家穷，妈也可以理解，这些都是天生的，是生来就这样的，想要改变，你只能靠自己。
可是你要是撒谎骗人还敢偷东西，你妈我今天就打死你！”
狗儿看得出疯婆娘动了真怒，这一次恐怕真的敢活活打死自己，但是他依然嘴硬道：“我没有！”
疯婆娘指着狗儿道：“好，好，那我问问你，你的蓝纸符呢？”
随着疯婆娘的问话，狗儿才发现，自己胸前的荷包已经被打开了，里面的蓝符已经成为了一坨废纸！
狗儿吓得大惊失色，赶忙承认了就是自己偷了人家的钱包才被人追的，并且说了他掉下水后的情景。
看到狗儿说了实话，疯婆娘才把手中的竹竿丢弃了，一把抱住了狗儿的脑袋，痛哭起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若不是气急了，哪个母亲又真舍得打自己儿子呢？
第748章 何东的故事（十一）
自从这次事件之后，狗儿一夜之间长大了，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开始学会了体谅父母，尊重老师。
对于挑衅他的同学，他也浑然不在意。
毕竟嘴巴张在别人身上，人家怎么说，他想堵是堵不住的。
可是他的这种态度却足够了，渐渐的，那些学生不再招惹他，即使是最调皮的学生，在看到狗儿的笑脸之后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日子似乎又重归了正轨，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用何老太太的话来说，就是狗儿当时是被小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偷东西这种丢人的事，那湖里的小鬼想害狗儿，不曾想老神仙早有准备，提前给狗儿下了保护咒，这一下狗儿肯定是躲过了他人生中的那个打劫，以后肯定顺风顺水。
然而人生事一向是十有**不如意，反复无常的变化实在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狗儿他又病了，而且这一次是大病，尿毒症！
狗儿在和同学玩耍的时候突然抽风，发生癫痫症状，被送去医院后才知道的。
整个何家上下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全都懵了。
看着医院昂贵的报价单，所有人都绝望了。
万般无奈之下，狗儿娘再次想起了住在山顶的乾真道长，只好再次请老道士出马。
乾真道长跟着狗儿娘来到城里，看过狗儿之后，叹了口气，二话没说就走了。
这一下何家人可麻了爪，一向被信奉为老神仙的乾真道长连话都没说就走了，这可咋个办？
何老太伤心的哭天抢地，就连何长青都忍不住掉泪，唯独狗儿娘，她频走于医院个科室之间，询问如何才能治好狗儿病的各种问题。
这样又过了两天，乾真道长居然回来了！
回来后的乾真道长极为疲惫，一看就是两天两夜不曾休息的模样。
由于当时狗儿娘和狗儿爹都不在家，风尘仆仆的老道长把怀里的包裹丢给何老太后便飘然而去。
何老太以为老道长留下的是什么灵丹妙药，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那个布包，却险些没吓晕过去！
那包裹中不是别的，全都是钱！
密密麻麻的一布包，一扎一扎的，大概有十五六万的样子。
这么多钱，别说在当时的条件下，就是放在现在，那也是很大的一笔资金。
放在当时，那就是天文数字。
很明显，老道长这两天就是去想办法给狗儿筹钱去了。
手术费用有了，便只剩下了一个问题，肾源！
毫无疑问，换肾手术即使放在现在也是很难成功的，没有可匹配的肾源更是把这个手术的难度提高了不止一倍。
而当时的宁川医院，是没有合适的肾源的。
便在何老太与何长青头疼这件事的时候，医生却通知何长青说要动手术了。
何长青有些发愣，问医生肾源哪来的。
医生却古怪的看着他问道：“不是你老婆的肾么？已经签了字了，摘肾和换肾手术同时进行！”
何长青听了这话后如遭雷劈，呆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医生们却来不及跟他细说，拉起狗儿的病床就给送进了手术室。
紧张的数个小时过去了，狗儿和狗儿娘全都被送了出来，何长青紧张的问医生手术的情况，当医生告诉他手术成功的时候，何长青把眼一闭，晕了过去。
可怜何老太一个人照顾一家三口，挨个的喂饭喂菜，尤其是对待疯婆娘，端屎端尿的，一连个把月，倒是算补偿了疯婆娘一些人情债。
医生虽然说手术成功了，可是手术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狗儿醒过来了，疯婆娘却没有醒过来。
医生给疯婆娘又重新做了检查，一切身体机能都是正常的，新陈代谢也是正常的，就连心跳都是正常的，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人就是不清醒。
事实上，这种情况在医学界是有一个很知名的名词的——植物人。
疯婆娘现在就是一种植物人的形态。
这种状况维持了很久，大概有数个月的时间，狗儿的身体复原的很快，肾源契合度极高，加上他身体强健，很快就可以自己下地走路了。
而何家此时再也支撑不住庞大的医疗费用，只好把疯婆娘接回了家里。
何长青和狗儿每天熬粥，把馒头撕碎了泡在粥里给疯婆娘喂。
中午的时候狗儿来做，晚上何长青下班再喂一顿，至于两人上班上学的时候，就由何老太来打理疯婆娘的个人卫生。
因为吃的是流质食物，疯婆娘的新陈代谢特别快，一天有三四次的样子，这端屎端尿的工作就足够让何老太忙活一天。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话反过来也是差不许多的，疯婆娘这样的状态，刚开始何老太还惦记着疯婆娘的恩惠，照顾的极为卖力，可是时间一长，老太太就受不了了。
“放弃吧！这样下去她是在受罪！”
何老太对何长青说道。
何长青摇头：“不行，她是狗儿娘，是我们一家人的恩人！”
“放弃吧！这是活受罪，你要是狠不下心，我老太太来送她一程！”
何老太咬牙切齿，泪流满面。
何长青摇头，沉默不语。
何老太狠心的举起了她枯瘦的双手，对着疯婆娘的脖子掐去。
“谁敢动我妈妈，我就跟他拼命！”
狗儿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挡在了自己妈妈的床前，用愤恨的眼神看着何老太，亦如当年疯婆娘守护他时一模一样。
何老太看着已经长大的狗儿，慌乱，无助，却又无可奈何。
她总不能连自己的孙子也掐死吧？更何况她还真没那个本事。
“你们不愿意照顾我妈妈，那好，我不上学了，我来照顾我的妈妈！”
狗儿的话语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狗儿撵走了他的奶奶，撵走了他爹，独自一人趴在床前，对着疯婆娘窃窃私语。
从他小时候记事开始，到长大后的每一件，他上学时受到的耻笑，母亲曾经严厉的打骂等等等等，但凡他记得的点点滴滴都哭诉出来，一件一件的说给自己的母亲听。
何东讲到这里，居然有些异样的兴奋道：“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没有真正的奇迹发生，但是在我的身边，确实发生了奇迹，她居然在我的呼唤下醒了！”
第749章 光明正大的来一次
疯婆娘确实是醒了，但是她的清醒和大团圆结束的喜剧故事却一点也不挨边。
因为她又疯了！
不知道是不是肾脏被摘走了一个的缘故，疯婆娘这一次疯的更为彻底，甚至连狗儿都不认识了。
她整日把自己打扮的阴阳怪气的，披头散发，脸面脏兮兮，随手扯过什么东西就披在身上，然后跑到大街上拉着人又哭又笑有唱有闹的。
没有人能听懂她说的什么，她越来越疯癫，疯癫到严重的时候甚至当街小便，哼哼哈哈，呜呜咽咽的，任凭何长青如何拉扯，都不能把她带回家。
唯一可以让她安静一些的，只有狗儿。
可即便是狗儿，也不能把她带回家，只能站在街边跟她聊天，因为她只有见到狗儿才不会跑。
但是奇怪的是，疯婆娘居然每天晚上都回家睡觉，早上再出去疯跑，每天准时的如同墙上的挂钟，分毫不差。
狗儿很无奈，最后跟何长青商议了一下，决定再请乾真道长出马。
就在狗儿上了山之后，却发现乾真道长已经不在山顶。
狗儿在山上等了数日，乾真道长也没回来，这一下，狗儿着急了，四处寻找，却依然找不到乾真道长的踪迹。
狗儿一时间处于了茫然的状态之中，再次返回城里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妈妈也不见了踪迹。
这一下，狗儿彻底的疯狂了，一再追问之下，何长青才告诉他，因为疯婆娘太过疯癫，持刀砍人，被送进了青山医院。
十几年前的青山医院原本就是重症精神病人的管制场所，像疯婆娘这种满大街发疯的病人，那都是由政府出面来收押医治的。
因为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恢复正常，也因为绝大多数家庭都没有医治这种病的资本和能力。
当时的狗儿还不知道青山医院内的具体情况，以为国家给出钱出地方医治，那绝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为了安全起见，他还专门去过两趟青山医院，每一次都看到疯婆娘在医院里，跟一群行为古怪的精神病人在一起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虽然听不懂，但是他觉得当时的疯婆娘是开心的，因为她在笑。
这个样子总比在外面疯癫要好的多吧？
束手无策的狗儿如是想。
放心下来的狗儿默默发誓，一定要找到乾真道长治好他母亲的病。
在当时狗儿的心目中，乾真道长是无所不能的。
讲到这里，何东牵起嘴角自嘲道：“后来我才知道，乾真道长，也就是我的师傅，为了救我，为了给我筹齐手术费用，为一个猎妖组织卖命，作了一次神秘任务。
他把筹齐的费用交给了我奶奶之后便离去了，一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再见过他的仙踪，我打听过很多小道消息，却只知道这个猎妖组织在很久以前就解散了，但是我却不知道我师父他到底是死还是活。”
何东的话语里带着一股子怅惘，似乎对乾真道长的失踪依然耿耿于怀。
我听着何东的叙述，当他讲到猎妖组织的时候，我忍不住摸了一下藏在怀里的那块红色木牌。
这木牌是荣先生当初送我的，云韵说云婆婆也有相同图案但是不同颜色的一块红牌，难不成何东口中的猎妖组织，就是荣先生的这个猎妖组织？
对于这些未知的东西，我是怀有很大的好奇精神的，可惜我目前所接触过的事件中，和这些未知过往有关系的太少太少。
凭着这点蛛丝马迹，我根本无法去了解那个我不熟悉的圈子。
“那你怎么又来到了这青山医院呢？”
我抛开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想着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
何东依然低着头，用手指拨弄了一下火炉上新填进去的木炭说道：“其实我每年都有回来看我母亲，除了前两年，我因为繁忙没有回来，中间才隔了一年。
结果就是这一年，我母亲便去世了，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便暗中调查了一下，发现了这座医院的古怪之处。”
我正想问他在这青山医院到底发现了什么的时候，大雄突然抬起头插了一句嘴：“你那两年干嘛去了？连老娘也不看了。”
大雄这个混蛋，总是在关键时刻插嘴，我如，你不是睡着了么？怎么还能说话？
何东舔了一下嘴唇道：“我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就是当年那个猎妖组织的老大就在宁川，所以我又千里迢迢的跑回了宁川，一边寻找那个组织的老大，想追问一下我师父的消息，另外一方面也想看一下我的母亲，没想到我的母亲居然就……”
听完何东的讲诉，我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一股子难过情绪。
何东明显是憋了太久了，心中太苦，却无从发泄，所以才会絮絮叨叨讲了这么久，他的故事看似极长，但是再他缓缓道来，还不到一个小时的样子就讲完了。
他口中所说的那个猎妖组织的老大，我可以很确定的说一定就是荣先生了。
因为以荣先生的本事和他的阅历，我还真不敢想有第二个人能在这个圈子里聚集那么多高人去做什么猎妖事情。
毕竟到现在为止，我也没见过真正的妖怪，可是据说妖怪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招魂呢？好像还不止一次？”
我终于问出了我心中所想问的问题。
何东咬牙切齿道：“因为我怀疑我母亲是无辜被害的，和这所医院的人一定有关系，今夜那个趁着我施法来偷袭我的郭蒙寅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可惜，他死了，没有留下一丝线索。”
我抬头看了看时间，正是凌晨三点多钟，心想时间还早，或许我们还可以做点什么。
“你现在的实力，连续施展两次招魂术，能不能抗住？”
我起身对着何东问道。
何东惊诧的看着我：“你的意思是？”
我指了指墓地的方向，笑道：“既然你那么肯定这里有问题，那就光明正大的来一次招魂术吧！”
第750章 炮灰与诱敌
大雄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光明正大的？这是要大决战了？”
白胭脂凝眉看着我：“你不是还要救人么？这样做会不会打草惊蛇？”
只有何东有些期盼的看着我：“你可以帮我！”
我挠挠头：“这个咱们还得商量商量，我和大雄现在基本算是俩废人，术法只能动用最基本的，而且大雄不能跟我们一起去，白胭脂还有她的重要任务，就只有你我两人，我们的成功概率有点小，不知道你敢不敢搏一搏！”
何东沉思了一下：“有几成把握？”
我打了个响指，握了个拳头给他。
大雄立刻泼冷水：“零蛋啊，这就是没把握啊，那你扯什么犊子？”
我一脑门子黑线：“这是十成的意思！”
何东一挑眉毛，伸出手掌，和我同时击掌：“干了！”
白胭脂眼神中有些神采奕奕，走到我面前道：“你就这么相信我？要知道，我本来的任务可是杀人来的，你就不怕我临阵倒戈？”
我神秘的一笑：“我还真的相信你。”
说完，我走向了窗口。
白胭脂猛的拉住我道：“凭什么？”
我抬头，看着窗外的何东道：“曾经有人跟你一样，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她的么？”
我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直觉。”
白胭脂手指抖了一下：“直觉？”
我笑了：“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我的么？”
白胭脂没说话，但是表情告诉我，我必须立刻回答她的疑问。
我想起那个云淡风轻的身影，想起那张白玉无瑕的面容，想起那个透明的小蝴蝶，笑道：“她说，她相信我的直觉。”
白胭脂淡笑了一下：“这个人一定是个女的。”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
白胭脂笑得越发大声：“我是说你刚才的神情很怀念好呢？还是说你的表情很猥琐好呢？”
我彻底无语，这娘们的直觉和她的嘴巴一样恶毒，我白了她一眼：“帮我照顾好大雄。”
白胭脂看了一眼大雄：“我和他现在是战友，相辅相成，不过我觉得他们今天死了两个人，应该没有多少人力了，如果你闹得动静够大的话，我应该很轻易的就可以得手。”
大雄走到我身边，像个委屈的小娘子一般低声道：“真的让我跟这杀人不眨眼的娘们一起么？我会害怕滴。”
我对着他竖了根中指：“给我滚蛋。”
大雄立刻扭头看着白胭脂：“美丽漂亮的杀手姐姐，我可崇拜你了。”
大雄一直以来的不靠谱风格把何东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白胭脂都经不住摇头：“哥们，你的节操和荣誉证书都掉进厕所里了么？”
大雄洋洋得意：“我已经刷新了无数人的下限和道德观，欧宁都已经被我折磨的刀枪不入了。”
“好了，别闹了，你们两个保重！”
我郑重的对大雄点点头，翻出窗外，与何东一起向老楼那边走去。
当我走到墓地之中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一般，而且这目光还很熟悉。
我微微冷笑，已经知道了来者是谁。
狡兔三窟，看来这位也是憋不住了，居然真的在这里等着我。
我淡然的走到了之前何东做法的那块石碑前，郭蒙寅的尸体已经被白胭脂处理了，地面上连点血迹都没留，着实是一个职业杀手的素养。
我从口袋里摸出各种做法的器具，蜡烛，黄纸什么的一一摆好。
这些东西都是何东的，我拿了一份，目的就是打草惊蛇，呃，不对，是引蛇出洞。
摆好了这些器具，我便开始念咒，开始做法。
我这边已经开始做法了，那道盯着我的目光依然藏匿在森林深处，还是不肯出来阻止我。
对方显然比郭蒙寅更有耐心，也更有经验，他现在迟疑的，应该是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和我一起的大雄去了哪里，还有何东，此时也不在我的身边。
作为施法人，独自一人使用引魂咒是很危险的事情。
因为你要面临着鬼魂上身的危险，就算不上身，和召唤来的鬼魂交流也是一件很费精神的事情。
这根撞鬼不同，那是鬼找人，而现在是人在找鬼，是需要付出双倍的功力的。
我站在石阶前呜呜喳喳半天，却感觉那目光似乎收了回去。
接着我隐约听到了一阵踩在雪地中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是渐行渐远。
走了？难道他看出来我是在诱敌上钩？
没错，此时我就是把自己当诱饵，引诱对方出现，换句话说，就是炮灰！
可是人家居然没搭理我，就这么走了，让我有些额蛋疼了
我迟疑了一下，手中的动作没停，依然一边在咿咿呀呀的念动着咒语，一边侧耳倾听。
终于，那脚步声再次停止了，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我跑了回来。
我心头一紧，赶忙继续念咒，不断的加大了声势。
没想到那脚步声在距离我大概百米外又停住了脚步。
我糙他大爷的啊！这个老狐狸，关键时刻还玩这么一手！看来不动点真格的，是不可能把他引出来的。
我沉思了一下，抬手桃木剑挥舞，原地打了个圈，暴喝一声：“残魂，聚拢！”
这是我们鬼医一族用来帮人聚拢灵魂的招数，白胭脂一直想要我出手的，便是这一招术法。
但是她要我聚拢的残魂实在太复杂，我现在用的，是最简单快捷的方法。
我此时的目的也不一样，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把这里的鬼魂聚拢，给自己造势！
对方一直在阻挠何东招魂，显然是害怕何东招来知道内情的死鬼。
而我聚集鬼魂的目的，自然也是在此，
对方显然知道我的目的，刚刚他还很有信心我招不来鬼魂，可是眨眼间，这家伙便后悔了。
因为我招来了鬼魂，不但是鬼魂，还是一只带着灵性的鬼魂！
我甚至没想到我们鬼医一门的聚魂术的强悍，仅仅只是动了动念头就招来了鬼魂。
“住手，是谁，半夜在这里装神弄鬼的。”
那个熟悉的声音从我的背后响起，带着十足的警惕意味！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