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八百一十八章加薪
韩度靠在椅背上，两手拢在胸前，一双眼睛不断在面前人的脸上巡视。
片刻之后，韩度放下手，坐直背脊道：“我希望你们能够大量雇佣书院学子。”
瞬间，屋子里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韩度。
所有人的目光当中都还在深深的疑惑，他们知道书院学子可是韩度的心头肉，以往别说是打他们的主意了，就算是想一想,被韩度知道了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现在怎么突然想要他们雇佣书院学子了？
等了片刻，屋子里还是一片鸦雀无声。
韩度眉头顿时皱起，声音不悦地道：“怎么？难道你们都不愿意？”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不，怎么会不愿意？”
“我们巴不得能雇到书院的学子呢......”
一片喧声当中，韩度的心也放了下来，脸上露出笑容。
有这么多商行愿意雇佣学子，会选择跟着朱瞻基去美洲的人就会少很多。
能够在大明就过得舒舒服服的，谁还会远渡重洋去美洲？
傅雍看到韩度脸色变化，不禁暗暗奇怪,“公爷以前不是不允许我等雇佣书院学子的吗？现在怎么突然......”
其他人听闻顿时齐齐看向韩度，这才回想起来以前韩度是不会让他们打书院的主意的，现在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
众人刚才满脸的欢喜顿时收敛，一个个低着头，局促紧张地捏着手指，支棱起耳朵听
韩度的下文。
“大家都是熟人了，也不是第一次见面，都不要拘束。”韩度看到众人的态度，淡淡笑着摆摆手。
众人这才抬起头看向韩度，有人干笑两声附和道：“公爷说的是，不过公爷这决定太突然了,我等一下子有些回不过神来。”
傅雍也道：“公爷，在下斗胆问一句，为何突然允许我等招募书院学子了？”
韩度微微仰起头来，正色道：“以前不让你们招，那是因为书院学子太少。除了出仕为官的那些人，剩下的需要留在书院教书育人。若是没有当初那么多留在书院当先生的人，书院能够像现在这样壮大吗？若是书院还是像以前那样，连学子都没有多少。连人都没有，你们难道就能够招到人了？”
韩度知道眼前的人是在埋怨自己这些年拦住他们的书院学子的主意，包括傅雍对自己也是有意见的。
大家都知道书院学子个个大才，自然想要将他们收入囊中，为他们的生意服务。可偏偏有韩度拦着，导致这么多年他们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却吃不到嘴里。
说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韩度做得更加过分的是，把他们全部拦住，但是韩度自己却在大肆招募书院学子进他的机械作坊。
韩度这种自己吃肉，却要拦住不让他们喝汤的行为，当然会遭到他们的不满。
不过碍于韩度的身份，他们即便是再不满也只能憋屈地低头。
而
韩度刚刚给出的理由，也只是灵机一动之下，想出的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罢了。
可就算是这样的理由，他们也得认。
“公爷所言甚是，若是书院不先发展壮大起来。别说是今日了，恐怕咱们永远没有机会招募到书院学子。”
韩度看了此人一眼，淡淡点头笑道：“没错，我正是这个意思。”
随即一摆手，将其他人的话都堵了回去。
“好了，以前的事咱们就不提了。现在我就问你们一句话，想不想招募书院的学子？”
“想啊，做梦都想！”抢在其他人前面，傅雍当先说道，“公爷能够允许我等招募书院学子，对我等可谓是大恩深重了。”
拍马屁谁不会？
在座的都是人精，虽然他们现在个个都是一方巨贾，早就不需要拍别人的马屁了，平时反而享受别人拍他们马屁的时候居多，但是紧要关头拍起马屁来，那也是不遑多让。
甚至比寻常人拍的还要更加精妙。
“是啊，公爷如此为我等着想，我等实在是无以报答......”
韩度听了，揶揄笑道：“这么说来，你们都愿意招募书院学子了？”
“愿意，我等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看着众人齐齐拱手，韩度点点头，“好吧，那就这么定了。书院学子在奖励大会之后，就有一部分毕业离开。你们就在那之后，开始招募吧。”
“是。”
众人回答的倒是整齐划一，一副共同进退的样子。
可
在这些人心中，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算盘。
既然公爷都已经开口了，那他们即便抢先做些事情，应该也不会引起公爷生气吧？比如，提前打听哪位学子不想做官也不想留在书院的。打听到之后提前和这位接触，岂不是可以占得先机？
关键时候仅仅比别人快上一步，就能够决定生意的成败。
这些人一辈子经商，哪里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韩度不知道这些人已经在想着如何打听书院学子的情况，见他们都没有异议，便继续说道：“
“薪俸？”傅雍忙笑着说道：“这个没问题，公爷放心。公爷给他们多数薪俸，咱们也不会亏待了他们。大家伙说，是不是？”
“是是是......”
“薪俸没问题的......”
“保证不会让学子们失望......”
一时间，所有人都豪气地表示不差钱，一点薪俸根本就不是问题。
韩度叹了口气道：“我给的薪俸也少了点，前几年还不错，现在恐怕还需要再加才行。”
“还加？”听到这话，连傅雍都坐不住了。
顿时站起来，满脸惊讶地道：“公爷给学子的薪俸可是二十贯起步，这都比七品县令的高了。再加，是不是有些不妥？”
韩度朝他挥手，示意他先坐下。
傅雍一言不发地坐下，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韩度，显然是想要给他一个答复。
韩度只好无奈地道：“我
知道你们心有疑惑，我也可以给你们解释。”
说着，韩度摇摇头道：“你们可听说新明皇太孙朱瞻基来到大明的事情？”
一千八百一十九章解释
面前的几人对视一眼，随后齐齐点头。
朱瞻基来大明没有遮遮掩掩，又是祭拜孝陵的，弄出那么大的场面满城皆知，他们自然不会没有听说过。
“那你们可知道，他来大明是干什么的吗？”韩度故意问道。
场面一下子安静，片刻之后傅雍拱手问道：“公爷，小的们听说世子殿下是专程来祭拜高祖皇帝的，难道不是吗？”
韩度笑盈盈地看向他，淡淡摇头道：“这只是他表面上的目的。”
“那世子殿下真正的目的是？”傅雍忙谄笑着问。
韩度也不再绕圈子,直接点头道：“他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要挖走书院的学子。”
说着，韩度叹了口气道：“你们都知道书院学子个个才学不凡，你们都知道的事情，难道朱瞻基会不知道？”
“可是他毕竟是新明的嫡孙，他终归是要回到新明的，难道他想要把书院学子带到新明？”傅雍不解问道。
“美洲矿产众多物产丰富，新明在那边你觉得他们会缺什么？”韩度侧向傅雍认真地问道。
傅雍低头沉思起来，美洲物产丰富什么都不缺，但是......
眼睛一亮，傅雍猛地抬起头来,激动地道：“公爷的意思是，他们缺人？”
“他们当然缺人。”只见韩度语气严肃地道：“但是相比起普通人，他们更加缺乏的是人才。而书院学子都是大明少有人的人才，你们说朱瞻基想不想把书院学子弄到美洲去
？”
在韩度看来新明并不怎么缺人才对，虽然朱棣带过去的只有百万百姓，可美洲上面是有着不少土著的。整个美洲上面，至少也有过千万的土著。
只要朱棣把这些土著抓回来，不管是当作奴隶也好，还是慢慢教化让土著归附新明也好，都可以让新明的人口在短时间内暴增。
但是最多也仅仅如此了，土著本来就是一群蛮夷,指望他们出点力气种点地可以，想要更进一步让他们管理新明，那就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新明最缺乏的其实就是接受良好教育、饱读诗书、见多识广的人才。
而恰好，书院拥有最多这样的人才。
几人眼神交流了一阵，最后还是由傅雍出头问道：“那，公爷的意思是？”
他们对新明缺人，还是缺人才，一丁点都不关心。在他们看来，新明缺人才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但是韩度提出的加薪俸缺和他们息息相关，毕竟这是要从他们腰包里把银子掏出来。
虽然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身家百万，可白白地把钱花出去，甚至都听不到一声响，就不怎么愿意了。
韩度看出来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收回目光，手指在茶盖上拨弄两圈，摇头笑道：“你们误会了，不是本公强行要你们加薪俸。而是有着朱瞻基在前，你们若是不加薪俸，恐怕根本就雇不到一个书院学子。”
“本公只是在提醒你们而已！”
若是自己要他们
加薪俸，就算这些人当面不敢说什么，恐怕背后也会埋怨自己，但是把朱瞻基拉出来就不一样了。
他们要恨！就去恨朱瞻基吧。
果然，这些人原本还对韩度敢怒不敢言。等听完韩度的话之后，他们的注意力顿时移到朱瞻基头上。
傅雍心里焦急，眉头皱起，带着不悦的语气问道：“公爷的意思是，世子殿下会和我们抢人？”
他们这些商贾早就对书院学子垂涎不已了，好不容易熬到了镇国公松口，同意他们雇人了，结果半路杀出一个截胡的来，谁能够高兴？
“你误会了。”韩度一边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一边摇头道：“不是朱瞻基抢你们的人，而是你们要去抢朱瞻基的人。”
“我们去抢？”有人惊呼出声，紧跟着此人就偃旗息鼓，再也不发一言。
好吧，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书院的学子就这么多，除开想要出仕为官的和留在书院的，愿意接受他们雇佣的本来就没有多少。
现在是朱瞻基和他们都想要雇佣学子，若是他们不和朱瞻基抢，那岂不是就都被朱瞻基给雇走了？
“好吧......”傅雍苦笑着点点头道：“那就各凭本事吧，价高者得！”
傅雍在心里下定决心，就算是薪俸再加一倍，他也要把人雇到手。别人或许对高价雇佣书院学子究竟值不值得还心存疑虑，但是他可是亲眼见识过书院学子的价值的。
就拿他在吕宋和
旧港码头上的龙门吊来说，每天都能够给他赚到不少的钱，这里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光，提前看到了龙门吊的巨大的赚钱能力。
不过每次龙门吊出现故障的时候，傅雍的心里都在滴血。因为每耽误一天，就要损失几百上千贯。
同样是书院学子，有那厉害的能够一眼看出故障所在，能够提前两天三天，甚至是五六天修好。光是多出来的这些天能够赚到的钱，不仅足够请书院学子的所有费用，甚至还能够让他赚上一笔。
若是他能够雇到一个精通机械的书院学子，整天守在码头上。东西坏了随时就可以修好，那光是节约的时间赚到的钱，就要比雇佣学子的花费更多。
等于说他不仅没有花一文钱就雇到学子，甚至还能小赚一笔。
仅仅是略微在心里算了一下，傅雍顿时有了计较。
不得不说，不是每个人都有傅雍的经历和见识的。
除了傅雍之外，其他人一个个低头沉吟着不说话。虽然他们没有直接出言反对，但是他们也在用沉默的态度向韩度表达不满。
韩度一眼就看出来了，也不急，缓缓问道：“怎么？你们不愿意？”
面对韩度的目光，众人一时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回答。
最终，有人硬着头皮拱手道：“公爷，现在说加薪俸恐怕有些为时过早吧？就算是世子殿下想要雇人去美洲，先不说有没有学子愿意去美洲，就算
是有人愿意去，恐怕世子殿下也不会给出多高的条件吧？”
一千八百二十章又一个劳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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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度笑眯眯地扫了众人一眼，叹道：“你们以为我是在用朱瞻基来压你们，让你们加薪俸？”
众人纷纷低头不语，不过四处乱瞥的眼神出卖了他们心里的想法，他们就是这个意思。
韩度也不生气，笑着呵呵地摇头：“我只是提醒你们，让你们能够有一个心里准备罢了。若是你们还是按照以往的薪俸来书院雇人，恐怕到时候你们一个人都雇不到，全都要被朱瞻基抢走。”
听完韩度的话，傅雍低头沉吟一番，随后微微点了点头。他也认为韩度说的没错，若不是韩度这番提醒，他们到时候还是按照以往的薪俸去书院雇人，万一朱瞻基提高了薪俸，那他们还真的要一个都雇不到。
而现在经历了韩度这番话，至少不会让他们措手不及。
傅雍一边捻着为数不多的胡须，一边悄声问道：“公爷，世子殿下真的会高价雇人吗？”
“看来，你们还是不知道厉害啊！”说完，韩度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语气郑重地道：“你们可要知道，美洲盛产金银。朱瞻基这次回大明，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带了多少金银回来。他自己也知道，美洲远在万里之外，想要书院学子背井离乡地跟着他去美洲，没有足够的利益怎么成？”
“你们认为，他会在这个时候吝啬金银吗？”
“嘶......”
韩度的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将众人心里的侥幸砸的粉碎。
“你们不愿意加薪俸也行。”韩度却伸个懒腰，一脸无所谓地道：“反正到时候若是人都被朱瞻基抢走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你们和朱瞻基相比，钱财方面还真的没有任何优势，你们唯一的优势就是美洲离着大明太远，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远渡万里的。”
“公爷所言甚是！”傅雍连忙起身，拱手一拜：“既然公爷说要加薪俸那就加，一切唯公爷马首是瞻！”
韩度看了傅雍一眼，目光又看向其他人，见没有人有异意，这才缓缓点头算是接受了傅雍这句话。
随后道：“既然如此，那我再提醒你
们一句。”
“公爷请吩咐。”这一次不再是傅雍一个人唱独角戏了，而是所有人齐齐拱手一礼回道。
韩度摆摆手，算是回应，叹道：“你们务必要明白你们的优势在哪里。”
傅雍心思极快，韩度刚刚出言提醒，他就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一点，连忙应道：“公爷的意思是？”
他欲言又止，两眼发亮地看向韩度。
韩度笑着点点头，直接说道：“你们最大的优势就是，你们都在大明。被你们雇佣，书院学子不用背井离乡。这是你们最大的优势，务必一定要让所有学子都知道。毕竟，有决心带着全家去美洲的人，终归是极少数！”
呼！
傅雍大松口气，脸上逐渐笑了起来，马上拱手道：“多谢公爷提点，我等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就好。”韩度淡淡点头，想到了个坏主意道：“不过我还是要再提醒一句，你们千万不要就坐在家里干等，可以先找人和书院学子套套近乎，看看会有什么效果。”
随后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公爷好主意！”傅雍眼睛顿时一亮，马上和其他人一起朝韩度告辞，跑回家找人能够和书院学子攀上关系的人去了。
这种事情对于傅雍这些商贾来说，简直就是轻车熟路，根本就不用韩度再提醒什么。
......
等这些商贾走了，韩度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有着他们参与进来，举着大把的宝钞招募，韩度就不信了，还有多少人愿意跟着朱瞻基去美洲。
就算是朱瞻基能够开出比这些商贾更高的薪俸，恐怕愿意去美洲的学子也是极少。
就在韩度显然沉思的时候，一个侍女走到门口。
察觉到有人接近，韩度抬起头来看向侍女，“什么事？”
“启禀公爷，宫里来人了。”侍女微微福了一礼，赶紧回道。
“嗯？”韩度眼睛微微一睁，立刻起身：“本公这就去。”
韩度在内堂见到了朱允烨身边的太监，彼此见
礼过后他便说明来意。
“公爷，皇上召见。”
没有迟疑，韩度直接跟着太监进宫，在乾清宫见到朱允烨。
韩度走进去，一眼看到朱允烨正在批阅奏折。
宽大的御案上竟然被一封封小小的奏折堆放的找不到多余的空间，朱允烨坐在御案后面完全被奏折给围了起来。
朱允烨听到韩度的拜见，抬起头来随手把毛笔放下。先是伸个懒腰，头高高地仰起，然后两手往后伸到腰眼上，用力地按揉几下。
发出一阵舒服的呻吟之后，才低下头看向韩度，微笑着伸手：“舅舅不必多礼，快起来吧。来人，赐坐！”
“谢皇上。”韩度这才起身，抬头就看到一脸疲惫的朱允烨。
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御案上堆满的奏折上，眉头不由得皱起，声音低沉地道：“不是有内阁帮着皇上处置奏折吗？怎么还有这么多？”
朱允烨一挥手，示意宦官给韩度端来参茶，无奈感叹道：“这已经是内阁处置过的了，都是内阁处理不了，必须要朕朱批的。”
“有这么多？”韩度真的惊讶了，被内阁过滤了一遍还有这么多奏折，难以想象如果没有内阁的话，这里的奏折究竟会有多少，会不会把这屋子塞满？
而老朱当年巨细无遗，所有奏折都要他亲自批阅......韩度只能说一句，不亏是劳模皇帝。
朱允烨喝了口茶，才感觉心里的燥意消去大半，抬头笑着看向韩度：“没办法，大明太大了。海外一百多个总督府，草原上几百个部族，这些可都要朕亲自处置的。”
其实还不止，大明一京十四省人丁近万万，每天要发生多少事情？
韩度双手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赞叹道：“皇上勤政要超过先皇，就算是和高祖皇帝比起来，也只是稍逊一筹而已。”
朱允烨连忙摆手，笑呵呵地道：“朕可不敢和父皇比肩，更加不敢与高祖皇帝相比。”
虽然他嘴上这样说，但是从他的反应来看，对于韩度的话他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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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八百二十一章解释
朱允烨心里虽然高兴，但是批阅奏折对他来说也是真的累。
摆摆手结束这个话题，转而说道：“舅舅好几天都没有来看朕了，这些天都在忙些什么？”
韩度猛地抬眼望向朱允烨，他这话十分奇怪。自忖自己和朱允烨的关系可算不上亲近，虽然他小时候自己也教导过他一段时间，不过后来他即位之后就明显和自己生疏起来。
甚至对韩度一度猜忌万分，让他不得不在那几年乘船出海，以表示对朱允烨的尊敬。
那时候朱允烨几年看不到韩度一眼，都没有丝毫想要招他回去的意思。现在才几天不见啊,就开始抱怨起来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朱允烨现在这副姿态韩度是不信的。
韩度知道，在朱允烨心里对王元吉和汤鼎的信任，都要超过他自己。
不过即便是韩度心里明镜似的，既然朱允烨要做出一副和自己舅舅亲近非常的样子，韩度也不会去揭穿他。
淡淡一笑，点头回道：“臣也没做什么，这不是书院评选大会近了嘛，最近都在忙着书院的事情。”
“书院评选大会？”朱允烨愣了一下，随后笑着仰头道：“是书院奖励的事吗？朕这几天太忙,倒是一下子忘了。”
说着，朱允烨好奇问道：“说实话，舅舅你一下拿出三十万贯出来作为奖励，当真是舍得啊，让朕都惊讶许久。”
说完，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韩度的眼睛。
韩度知道这是
朱允烨又开始试探自己了，心里不由地一阵叹息。自己可是他亲舅舅啊，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对自己如此深的戒备。
明明上一刻都是还是一副和自己亲近的样子，下一刻就因为奖励的事情怀疑自己图谋不轨？
虽然韩度的确是图谋不轨，但那也是因为朱允烨先看不上的，才轮到韩度捡起来的,只是没有提醒朱允烨而已。
心情不悦，但也不得不回答。
韩度想了一下，才微笑着道：“不舍得也没有办法。”
“怎么？难道还有人敢逼舅舅不成？”朱允烨笑眯眯地说道：“舅舅不用担心，有朕在，看谁有这熊心豹子胆。”
这话说得，好似朱允烨要为韩度出头一样。
若不是韩度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得到朱允烨的完全信任，说不定就信了他的话了。
韩度等他说完之后，微微摇头：“皇上多虑了，臣只是想到毕竟是书院把学子吸引过来求学的，若是学完之后他们不能过上优渥的生活，那岂不是书院对不起他们？”
“皇上也知道，书院学子愿意出仕为官的本来就不多。有超过一半的人考取功名之后，几乎都是留在书院里教书育人。”
“朕可是听说书院给他们的薪俸不错，比七品县令都高。”朱允烨插话，摇头笑道：“这个薪俸可不低，连朕都给不了。”
韩度看了他一眼，心道：那是你自己抠门，可与书院无关。
当初朱标即位之后，第一件事就
是给百官增加俸禄，之后还接连加过两次。
原本大家都以为朱允烨即位之后，也会遵循这个惯例给百官增加俸禄。结果却等来他的一句，先皇加的俸禄已经够多了，若是再加下去国库难以维持，只是象征性地给加了一点，然后就坚决不加了。
要说他这话倒是没错，如果百官俸禄一直加下去，那终归有国库承受不了的那天。
但是百官却不管那么多，他们只会认为自己得到的俸禄少了。
因此，背地里有人也把朱允烨叫做“抠搜天子”。
现在谁不知道大明海外一百多个总督府每年能够给内库上贡多少收益吗？朱允烨还是拿国库说事，自然就会招来不满。
“皇上。”韩度知道这是朱允烨在向自己表达不满，毕竟自从他不肯增加俸禄之后，书院的薪俸每次都被人拿出来和官员的俸禄对比。
而偏偏每一次都让朱允烨一阵灰头土脸，他能够高兴才怪。
韩度不得不认真解释：“他们来书院求学，又愿意留在书院里面，臣总要为他们解决生活上的麻烦吧？”
“他们不仅在书院拿着那么高的薪俸，书院还为他们提供吃住，难道还不算是给他们解决生活？”朱允烨神情激动起来，语气加重问道：“现在你还每年拿出三十万贯作为奖励，你想要干什么？”
韩度无奈，只好继续解释：“是，书院的确是给他们提供了吃住，还给他们不低的薪俸，足
够他们在京城无忧无虑地生活，但是这仅限于他们自己罢了。”
“可他们也是有父母兄弟妻女儿子的人，他们也有家人。想要他们的家人在京城生活得无忧无虑，恐怕光靠他们的那点薪俸还办不到。”
朱允烨眉头一动，声音有些尖厉带着奇怪的尾音问道：“什么？你的意思是，你还要让所有人都在京城生活得很好？”
“不是所有人。”韩度连忙摇头否定。
笑了笑，长叹一声道：“臣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臣弄出这个首先是想要奖励那些真正的天才，吸引众多学子钻研学问，其次才是想要改善他们的生活罢了。”
见朱允烨就这么看着自己不说话，韩度以为他不信，只好再说道：“皇上别看十万贯奖励好似很多，但是能够获得的人有多少呢？”
“哦？”被韩度反问一句，朱允烨反而认真思考起来。
片刻之后，他眨眨眼，不确定问道：“舅舅的意思是，能够获得奖励的人是少数？”
“是极少数！”韩度加重语气，满脸堆笑道：“奖励这个东西只是一个激励其他人钻研的希望而已，能够真正得到的每年也就三人罢了。而书院现在学子过万，其他人都只能够在一旁看个热闹罢了。”
朱允烨不知道是信了韩度的解释，还是有着别的打算。反正他挥挥手，止住韩度的话。
“好吧，那朕就等着书院的盛会了，到时候可别让朕失望。”
“
皇上放心，臣和书院都不会让皇上失望的。”韩度哂笑一声。
一千八百二十二章偏袒
一时间，殿内沉静下来没有一丝声音。
韩度低着头看着茶杯当中缓缓旋转的泡沫没有说话，他知道今天被朱允烨召见绝对不会是和自己讨论书院奖励这么简单。
朱允烨也在等，他在等韩度主动开口，这才好占据优势。可韩度偏偏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茶杯，好似里面有着十分有趣的事情一样。
今日是朱允烨把韩度召来的，但是他原本准备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口。
看了一眼坐在下首位置的韩度，朱允烨感觉有些浑身不自在。
干笑着咳嗽两声，见韩度抬头望向他,顿时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舅舅可知道今日朕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臣不知。”韩度很老实地回道，甚至有些老实的过度。
朱允烨见韩度不接话，顿时感觉到喉咙里被重重地堵了一下。
可是没办法，韩度可以装作什么都不在乎，他却不能。
“听说朱瞻基最近去书院有点勤啊，舅舅掌管书院可知道他去干什么？”
韩度早就对朱瞻基十分不耐了，现在朱允烨提起，心里更是没来由地冒出一股无名之火。
没好气地道：“皇上您就应该下旨将他禁足！书院本是清清白白做学问的地方，可是他却每天都去打扰学子求学。皇上您去看看，现在就去看看,那书院还是做学问的地方吗？都快成了菜市场了都！”
朱允烨面皮抽了抽，他原本是想要把话题引到朱瞻基身上，然后再提出
让韩度同意朱瞻基招募学子的。
没有想到韩度的反应竟然这么大，这样反而让他准备好的话，有些不好说出口了。
“这个……咳咳，舅舅对他是不是有些误会。朕听说，他不是去书院和学子讨论学问吗？”
“什么讨论学问？”韩度顿时站起身来，满脸不忿：“整天在书院里张口高官，闭口厚禄，把一众乖巧的学子骗得嗷嗷叫。一个个都要跟着他去美洲，要开疆拓土马上封侯。”
“哼！皇上您若是再不管管,到时候书院学子都被他给骗走了，我看该怎么办？反正我话先说在这里，到时候我是不会管的。”
朱允烨当然知道韩度是在抱怨，不过仔细一想，韩度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书院学子都被朱瞻基骗到美洲去了，那大明都要受到不小的影响。
随着有着朱允烨的偏袒，看似每次科举国子监和书院的进士都是一样多，好像势均力敌没有区别。
但是，国子监的学子本来就少，名额数量却是一样，这就导致进士的质量下降。
相反，敢去书院求学的人本来就是各地拔尖的人才，这些人面对有限的进士名额，就不得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般拼杀。
能够从书院杀出一条血路的进士，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学问之广之深，每一个都要超过国子监学子太多。
对于这一点朱允烨最有感受，经常在国子监出身的官员还没有找到为官的头绪的时
候，书院出身的官员已经能够熟练地妥当地处理各种政务。
甚至有些还能够找出以往衙门存在的弊病，并且能够提出更加合理的策略。
试问，这样的属下谁能够不喜欢？
因此，书院出身的官员在朝廷里面是最受各级官员欢迎的，同样也是升迁最快的。
有时候书院出身的官员都已经从七品干到六品了，国子监出身的官员却连衙门里简单的政务都处理不好。
所以，对于书院学子朱允烨也是舍不得全都被朱瞻基给捞走，当韩度摆出这副姿态的时候，他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美洲有这么好吗？应该不会有太多的人愿意去那边吧？”朱允烨有些拿不定主意，迟疑着说道：“美洲远离大明几万里，就连出门几百里都需要极大勇气的大明百姓，应该没有多少人想去那边吧？”
“哼哼！”韩度有些生气地笑了起来，“皇上，书院学子可不是寻常百姓。他们年轻、好奇，有探索精神。他们想要知道这天地究竟有多广，这海究竟有多大。”
“若是寻常百姓的话，肯定会畏惧大海，不敢贸然去美洲。但是书院学子不一样......”说着，韩度语气微微一叹，有些无奈地道：“我敢肯定，只要朱瞻基和他们讲起美洲的各种奇异事物，就能够把人都勾走。”
朱允烨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啊，他以为书院学子和普通人一样？
书院自从建立
开始，韩度就在有意无意地鼓励学子们进行探索研究。不仅仅是探索学问，还包括人情世故尔虞我诈，甚至是所有的一切。
正是因为如此，韩度才会故意纵容朱梓在书院里肆意诓骗。
反正在韩度看来，学子们在书院里吃亏，有一众先生看着，再怎么过分也出不了事，总比踏入官场吃亏要轻得多，好得多。
当然，后来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韩度的预料。能够进书院的学子都是一方才俊之士，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亏，在发现书院纵然之后，自然会想办法找回来。
以至于现在学子在书院五年，等他们离开的时候，一个个都像是被千锤百炼似的。他们不骗别人，那就是积德行善了。
“这样啊......这可如何是好......”朱允烨尬笑两声，小声地嘀咕起来，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不敢和韩度对视。
韩度顿时察觉到朱允烨的异常，心里微微一惊，连忙问道：“皇上何出此言？”
见朱允烨没有接话，不好意思地侧脸避开，韩度心里顿时一阵明悟，诧异地站起来看着他：“皇上不会是已经答应朱瞻基了吧？”
“咳咳......”朱允烨更加不好意思看韩度的眼睛，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自我辩解：“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韩度徒然地一屁股坐回到锦墩上，不满地看着朱允烨，一句话都不想说。
见韩度如此态度
，朱允烨心里也是懊悔不已，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朕以为大明比新明好太多，应该不会有人愿意去......”
见韩度神色依然如故，朱允烨立刻又换了一个理由：“你是不知道，朱瞻基说得十分可怜，说新明的日子非常难过，要我看在父皇的份上，帮他们一把......”
一千八百二十三章学问的威力
看在朱标的面子上？
韩度神情顿时古怪起来，也亏朱瞻基说得出口，真以为朱标当初放朱棣去美洲，就是因为兄弟之情太深的缘故？
朱标和朱棣之间的确是有兄弟之情，不过恐怕他对朱棣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当初朱棣起兵，导致大明半壁天下几乎糜烂，朱标恐怕在心里不止一次要把朱棣活活锤死。
要不是朱标知道他自己命不久矣，又担心后世子孙再无开拓之心，美洲大陆会落入外人之手，将来成为大明心腹之患。
朱标才不会那么宽容地放朱棣去美洲,还允许他携带百万人丁去美洲。
当初韩度竭力反对让朱棣去美洲，认为就应该将他就地正法，为此还和朱标闹得很不愉快。
可是现在看着面前的朱允烨，韩度不得不承认还是朱标思虑深远。
朱允烨是韩度看着长大的，从小他就十分聪慧，这点也得到韩度的喜欢。
甚至韩度还亲自为他开蒙，教导他学问，之后还专门去找朱标，把他放到书院里面求学。之所以韩度要为他做这么多，就是不想让朱允烨被深宫的高墙困住,让他能够放开眼界不仅仅局限在皇宫里面。
可是韩度怎么也没有想到，即便是做了这么多，还是没有教导出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
或者说，雄才大略的帝王根本就不是能够教导出来的。
在开拓进取这方面，朱允烨要差朱标太多，他根本就没有继续开拓海外的意思
甚至对海外总督府也不怎么关心，除了每年进贡的时候会想起海外总督们，其他时候都被他抛之脑后。
反而朱允烨对大明内部十分感兴趣，这也是他后来偏袒国子监的原因。
韩度扪心自问，书院学子在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这方面，的确是与国子监差距很大。
这一点就连韩度也没有办法改变,毕竟一个真正有才学的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出卖灵魂？
书院学子就算是不为官，也能够衣食无忧，还能够钻研他们喜好的学问，谁还愿意把朱允烨高高地捧着？
如果当初按照韩度的想法，朱标把朱棣杀了的话，说不定美洲还真没有大明的事了。
“皇上可知道，任由朱瞻基把书院学子带走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朱允烨还真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当时朱瞻基提出来的时候，正在和他商谈购买奴隶的事情呢。
朱瞻基一口气购买十万奴隶，还是一百贯的高价，面对千万贯的进账，朱允烨哪里还有其他心思去细想这其中的后果，随口就答应下来。
现在听到韩度说的严重，朱允烨才慢慢回过神来。或许朱瞻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购买那十万奴隶，他的目的就是想要带走书院学子。
购买奴隶，不过是为他真正目的打的掩护。
“书院教授的什么学问，皇上是知道的。”韩度微微一叹。
数理化朱允烨也学过，但是他却不知道这些学问究竟
有多么重要。
其实他不知道才是正常的，不管是物理还是化学，都需要亲自做实验，多多实践才能够出真知。
而朱允烨本来就是朱标朝着继任者方向培养的，哪里会让他亲自动手去做实验？
不管是物理实验，还是化学实验，危险性都不小。甚至有当场殒命的风险，朱标怎么会让朱允烨冒险？
而在不亲自做实验研究的情况下，朱允烨只觉得这些学问杂乱无章，甚至有些平平无奇，又怎么会重视？
可是韩度下一句话，就让朱允烨瞬间紧张起来。
“数理化学好了，就能够造出火龙炮！”
“什么！！！”
朱允烨瞬间跳起，如同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
“数理化学好了，是能够造出火龙炮的！”韩度一副既然你没有听清楚，那我就再说一遍的神情。
可是朱允烨是没有听清吗？他是被韩度的话给震了。
火龙炮！！！
虽然到现在为止都只在当年京城一战仅仅露面过一次，但是就这么一次，便让世人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一战灭燕军百万，天下人为之胆寒！
从此之后，火龙炮便为皇帝朱标亲自掌握，就连韩度都被朱标专门吩咐绝不能泄露火龙炮分毫。
而当朱允烨即位之后，火龙炮自然就落到他的手里。
这是大明的镇国神器，绝不允许落入外人之手！
“镇国公你竟然敢把火龙炮教给书院学子？”朱允烨压抑不住心里的愤怒，指向韩度的手
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似乎下一刻他就要下令御前侍卫把韩度给抓起来问罪。
把镇国神器泄露给他人，就算是韩度都要人头落地，甚至整个书院都要被清洗一遍。
“皇上您误会了。”韩度摇摇头，便笑着解释道：“皇上应该知道火龙炮当初是在臣的主持下制造出来的，那么皇上有没有想过，臣为何能够造出它来？”
面对韩度意味深长地眼神，朱允烨暂时压下心里的怒火，低头认真思考起来。
片刻之后，他猛然抬头瞪大眼睛瞪向韩度，深吸口气语气紧张地道：“舅舅的意思是，用书院的学问造出火龙炮的？”
“的确如此。”韩度毫不犹豫地点头，对于朱允烨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想到这点，也深感诧异，“看来皇上当初在书院里学的东西还没有忘啊，能够想到火龙炮是来自哪里。”
朱允烨不苟言笑，顿了顿叹道：“当初在书院里面的时候，朕也是认真学了的。”
说着，他眉头一皱，有些不解地问道：“舅舅说火龙炮是依靠这些学问造出来的，不知道是那些学问？”
“一些化学和物理知识。”韩度淡淡地道。
“仅仅是一些？”朱允烨有些不敢相信，镇压天下的火龙炮神器，竟然只靠着一些化学和物理知识就能够造出来。
那这样来说，书院教授的学问，岂不是非常要命？
“的确只是一些。”韩度想了一下，继续说道：“造火龙炮的
难点就是发射药和爆炸药的制造，这都是通过化学反应就能够制造出来的。至于物理，主要是控制火龙炮的飞行和命中而已。”
一千八百二十四章骑虎难下
一些化学物理学问就能够造出火龙炮，而书院却一直教导了几十年......
朱允烨的脸色瞬间黑了，大声质问韩度：“镇国公既然知道这些学问能够造出火龙炮，为何还要在书院教授这么多年？”
韩度抬眼看向他，满脸无辜地道：“皇上，书院建立的时候，可还没有火龙炮！而若是没有书院，没有这么多学过化学物理的学子，皇上以为大明能够把火龙炮造出来？”
朱允烨被质问地退缩一步，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顿时就荡然无存。
这是先有鸡,再有蛋的问题。先有书院教授学问，才有火龙炮的横空出世。
总不能因为有了火龙炮，却要翻过来责怪书院教授学问吧？
朱允烨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两手背在身后，脚步沉重地在韩度面前来回踱步。
“那现在怎么办？火龙炮是大明镇国神器，决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这还不简单？把书院学子全部留在大明不就行了？”韩度满脸无所谓地道：“我早就在防着这点，一方面严禁外人进入书院，另一方面尽量把人留在书院。”
“可这样也不能避免他们把火龙炮泄露出去！”朱允烨尤自怒气冲冲，火龙炮这三个字每一个都在挑战着他的神经。
韩度没有想到朱允烨的反应有这么大，笑着又解释道：“没有皇上您想的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朱允烨顿时一声大吼,“这可是火龙
炮啊！火龙炮啊！怎么敢出一丝一毫的差池？”
火龙炮说是大明的基石都丝毫不为过，自从当初在京城一亮相之后，就成了大明的象征。
当年韩度强行押着所有外邦使臣站在城头上，看到漫天花雨般落下的火龙炮在百万大军当中绽放出死亡之光。
所有外邦使臣当场就被难以想象地威势，逼迫地跪在地上。哪怕他们心里有着一万个不甘心，双腿也不受他们控制。
看着朱允烨急得跳脚的样子，韩度连忙解释道：“皇上误会了，想要造出火龙炮，哪里有那么简单？”
“嗯？舅舅这是什么意思？”朱允烨顿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盯着韩度。
韩度点点头先稳住朱允烨的情绪，说道：“虽然学了之后的确是能够造出火龙炮,但皇上应该知道当初造火龙炮的时候，耗费了多少财力物力吧？”
朱允烨皱起地眉头散开一点，直起身来长叹道：“朕看过名册，舅舅当初造火龙炮的确是耗费颇大，不过朕以为耗费再大都是值得的。”
有着火龙炮镇压，这些年大明周边番邦比有史以来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在和大明的往来当中，更是有求必应，无论大明有什么要求，这些番邦都是毫不犹豫地满足。
朱允烨的高光时刻之一，就是在每年番邦朝拜的时候。看着丹陛下跪着密密麻麻的番邦使臣，万国来朝、天朝上国等等这些溢美之词，不断的在他心里回
荡，给了他极大的满足。
韩度为了解释清楚，以免朱允烨心怀顾虑，再次说道：“其实造火龙炮财力物力都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人力。”
“怎么说？”朱允烨眉头一挑，还是有些疑惑地问道。
韩度语气平缓地对朱允烨道：“火龙炮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够造出来的，即便是他们学过物理化学，也不行。”
“当初造火龙炮的时候，臣亲自带着好几百书院学子，他们哪一个不是书院拔尖的才学之士？就这样，还要加上万户侯那么弟子大匠，都花了好几年才把火龙炮给造出来。”
“若是随便几个人学了书院学问就能够把火龙炮造出来，那岂不是显得臣太过无能了？”
朱允烨不禁眼前一亮，心想：也是，要说对火龙炮的了解，整个天下再也没有能够超过韩度的人。就连他当初造的时候，都耗费了如此巨大的精力，其他人想要造出来自然难上加难。
目光和韩度对视片刻，朱允烨轻声问道：“既然如此，那方才舅舅为何不让朱允烨带走书院学子？这岂不是前后矛盾？”
韩度笑着摇头：“其实并不矛盾！”
感觉喉咙有些干涩，韩度喝了口茶继续道：“朱瞻基带走一点人的确不可能让新明立刻就造出火龙炮来，但是皇上不要忘了，若是学问到了新明他们便可以将学问传授给更多的人。”
“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八年都没事，但是二三十年
之后呢？等到新明教授出大量的人才，造出火龙炮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了。”
朱允烨听罢，沉思片刻之后缓缓点头：“还是舅舅思虑深远，不过这也就是说，即便是让朱瞻基带走一些学子也会没事？”
韩度顿时一愣，不明白朱允烨为何非要如此对待朱瞻基。
连忙道：“是这样，不过皇上若是学问传到新明，那将来事情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韩度以为朱允烨不把几十年后的事情放在心上，可是他也不想想几十年后这大明江山仍然是他子孙的。他就算是不为别人着想，也要为子孙着想才是。
这其中恐怕有着什么缘故，韩度如是想到。
果然，不等韩度猜测，朱允烨做回到龙椅上，伸手重重地在扶手上拍了一下，叹道：“其实这次朱瞻基回来，还向朕购买了不少奴隶。”
“买奴隶？买了多少？”韩度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顿时便猜到恐怕朱允烨对朱瞻基的态度会和这件事有关。
“十万。”朱允烨也没有隐瞒，直接把数目告诉韩度：“而且还是一百贯一个的高价。”
一千万贯的买卖，这可比市舶司一年的海商税都多，难怪朱允烨如此动心。
而奴隶这东西对于大明来说，几乎等于是无本买卖。十万奴隶而已，下令水师开着战船，去次大陆、去西洋抓就是了。
这些年水师战船不断在南洋和西洋之间来回
游弋，在海面上完全没有对手。
而南洋各总督府对于奴隶的需求极大，一个能够说汉话的奴隶价格，甚至被一度炒到了四十贯的天价。就算是普通奴隶，价格也是十五到二十贯左右。
一千八百二十五章无奈
朱允烨金口玉言，亲口答应朱瞻基的事情他不想反悔。
可是偏偏此事又关系到火龙炮，让他难以取舍。
朱允烨背靠坐在龙椅上，仰头看向大殿上方的梁柱，心里在不断地衡量。
韩度也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朱允烨。从心里来说，他当然是不希望朱瞻基带走书院学子的。
现在大明各行各业都在蓬勃发展，需要的人才太多。就书院那点学子，洒向整个大明连水花都溅不起来，当然不愿意朱瞻基来抢人。
可是经过和朱允烨这番谈话,韩度的心却不断地往下沉。
虽然朱允烨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却都是同意朱瞻基去书院招募学子的意思。
就算是韩度搬出火龙炮来，也只是让朱允烨重视起书院学子来，还没有完全打消他的想法。
“朕决定了。”朱允烨双手自然地放在两旁，挺直上身看向韩度。
韩度心里顿时一沉，已经猜到了朱允烨的打算。若是他不同意的话，应该直接下旨才对。而现在这样说的意思，几乎就等于同意朱瞻基招募书院学子了。
果然，朱允烨接下来的话证实了韩度的猜测：“朕乃天子，金口玉言。若是事关大明存亡,那朕就算是下罪己诏都可以......”
这意思简直表露无疑，就差直接说出来了。
韩度心有不甘：“皇上......”
还不等韩度把话说完，朱允烨挥手打断：“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既然几
个人当不了什么大用，那朕给他又何妨？”
“皇上！短时间内的确是影响不到大明，可是只要朱瞻基把种子带回去，终究有一日会开花结果。等到那时，吃亏的恐怕就是大明了！”韩度满脸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起身朝朱允烨拜下，希望他能够打消念头。
朱允烨走下来双手朝韩度扶去，感觉到两手一沉,似乎韩度有不愿意起身的意思。
韩度抬眼望向朱允烨的眼睛，想要他改变主意。
朱允烨却脸色一沉，手上顿时用力。
感觉到朱允烨的坚决，韩度心里无奈叹息一下，只能不情不愿地起身。
而韩度的退让却使得朱允烨十分高兴，只见他大笑起来：“哈哈哈，听父皇说起过，当初舅舅也是坚决反对让四叔去美洲？”
别说是当年了，就算是现在韩度也是这个想法，点头便道：“确有此事。”
朱允烨笑声更大，甚至有些得意地继续问道：“那时至今日也未见舅舅当初的担忧成真啊，可见舅舅也不是所料皆准的。”
对于这一点，韩度也是无奈。原本按照他的想法，像朱棣这样的枭雄，哪怕是指天立誓也是不能信的。
韩度相信，只要朱棣需要他可以对立下的所有誓言视而不见。
想了一下，韩度叹着气道：“皇上以为朱棣改邪归正了吗？还是以为他老昏庸了？”
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就差指着朱允烨的鼻子骂他天真了。
朱允烨自然听出
言外之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悦地大声道：“舅舅！”
韩度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思绪，睁着眼睛看向朱允烨。
朱允烨深吸口气，一字一句地厉声道：“当年父皇都不怕他，朕又何惧？”
韩度见朱允烨说得大义凛然，心里却止不住地摇头。你真以为你是你爹啊，你以为你爹能够压住朱棣，你就能压住他？
这几年新明之所以和大明没有什么来往，韩度猜测一方面是朱棣要面对美洲土著的压力，无力分心大明；另外一方面就是朱棣当初被火龙炮的威力吓到，到现在都还没有走出阴影，自然不敢造次。
“皇上有没有想过......”
朱允烨顿时轻轻一笑，随意说道：“想过什么？”
韩度微微一躬身，缓缓坐回到锦墩上，仰头看着他的眼睛：“或许正是因为有着火龙炮在，所有朱棣才不敢打大明的主意。皇上想过没有，若是他有了火龙炮，又当如何？”
朱允烨哈哈一笑，转身在屋子里踱起步来，神态轻松地道：“舅舅不也说了吗？造火龙炮不是简单的事情，即便是朱瞻基带一些学子去美洲，短时间内他们也不可能造出来。既然如此，那朕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既然皇上心意已决，那臣也不会反对。”韩度清醒了，朱允烨这是人菜瘾还大。
他以为他有朱标的手腕魄力，能够让朱棣心服口服。他以为朱棣就是在他小时候看
到那样和蔼可亲的模样，他确不知道朱棣那时候之所以和蔼可亲和他没有丝毫关系，完全是因为他爹的缘故。
不过有一点朱允烨也说得在理，那就是朱棣的年纪有些大，或许等到新明造出火龙炮，他早就入土了。
这样的话，那就没有问题。朱高炽是一个生性仁厚的人，即便是有了火龙炮也不会想着和大明开战。
想到这里，韩度也不再坚持，点头道：“好吧，既然是皇上金口玉言，那也不好轻易更改，臣同意了。”
“哈哈哈，”朱允烨毫不吝啬满意赞赏地看向韩度，“朕就知道，舅舅一定不会让朕失望。”
韩度心里无语至极，为了一千万贯的贸易就把书院学子给卖了，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朱允烨似乎猜到韩度心里在想些什么，连忙道：“舅舅是不是以为朕为了和朱瞻基的奴隶交易，才答应他的？”
韩度没有说话，但是意思确表露无疑，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朱允烨坐回到龙椅上，这才解释道：“除了奴隶贸易之外，朱瞻基还想要开通贸易往来。舅舅也知道，新明现在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卖到大明。一旦海贸开通，那就只有大明卖到新明去，这可是一条巨大的财源。”
这话倒是在理，韩度情不自禁地颔首。新明现在百废待兴什么都没有，而大明却手工业兴盛什么都不缺。新明想要把货物卖到大明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只有大明的货物卖到新明。
而美洲物产丰富，除了金银之外能够换取的物资很多。别的不说，橡胶便是大明急缺的。
一千八百二十六章差别
自从韩度带回橡胶种子，并且是南洋开始种植之后。
每年橡胶园都在不停地扩张，产量也是年年攀上新高。按照常理来说，这么大的橡胶产量，早就应该能够满足大明所需了。
可事实是大明每年的橡胶缺口，却是越来越大。让人有种不管南洋种植多少橡胶，好似都填不满大明这个吞噬橡胶的巨口一般。
而新明身处四战之地，每天应对美洲土著的袭击就足以让他们疲于奔命，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发展。
物资的缺乏让新明的处境越来越困难，这也是以朱棣的高傲,都不得不低下头来派人回来的原因。
朱瞻基说是回来祭拜，其实就是求援来了，只是他采取了购买的方式罢了。
见朱允烨满脸的坚决，韩度知道即便是自己坚持反对也没有任何用处，只得无奈拱手：“臣就此告退！”
我不赞同皇上你的看法，但你若是坚持我也拦不住，那我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朱允烨当然能够明白韩度此刻的态度，看着台下的韩度，他面前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听从韩度的建议，禁止朱瞻基带书院学子去美洲。二是坚持他的想法,让韩度离开。
顿了片刻，朱允烨脸上挤出笑容，朝着韩度微微一摆手：“既然舅舅还有事，那就退下吧。”
韩度满心失望地看了朱允烨一眼，无声吐出长长一口浊气，就此转身离开。
朱允烨坐在龙椅上，目光一直盯着
韩度的后背，直到他迈出殿门才收了回来。
随即暗自摇头，他认为韩度是有些过于杞人忧天了。
又不是让朱瞻基把整个书院打包带走，只让他带走几个学子而已，能够成什么气候？
相反,朱瞻基开出的条件让朱允烨兴奋不已。
十万奴隶，一千万贯，还有朱瞻基承诺的海贸开通之后，新明每年向大明采购不下于两千万贯的货物。
当然，价格不可能像奴隶那样高。若还是那样高的话，朱瞻基反而会认为朱瞻基是不是在诓骗他。
第一次交个投名状可以高价购买，毕竟谁也不傻，怎么可能次次都是高价？
至于价格究竟定多少，还需要经过不断的磋商。
可即便是这也，也让朱允烨激动不已。别看他是皇帝，坐拥整个天下，每年的收益远不止两千万贯。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年的收益是多的，但是每年花钱的地方更多。
自从朝廷知道皇帝内库每年有巨额收益之后，一个个花钱都变得大手大脚起来。
州府要修水泥道路，朱允烨还能够理解。毕竟水泥道路的确是极大的便利，各府之间用一条水泥道路连接起来，不仅平时可以方便百姓，一旦出现灾荒朝廷也能够迅速调集人力物力赈灾。
但是把水泥路修到县里是几个意思？
朱允烨看着手里的奏折，越看越气！
一个几万人口的下县，非要修水泥道路。奏折呈到内阁，结果内阁原封不动地送
到御前。
这不是第一次了，先前就有县令要修水泥道路，朱允烨当然不准。
结果人家根本不理会朝廷，不等命令下来就召集百姓开始动工。等到朝廷的政令到了的时候，水泥道路都快要修完了。
若是这县令能够完全靠他自己把水泥道路修起来，那朱允烨不仅不会责罚他，还会深感欣慰地给他表功。
可是这县令根本就没有钱修道路，直接把衙门的钱全部挪用了，那可是整个县一年的税收。
也就说，这个县把所有税收都截留了，一文钱都没有给朝廷。
朱允烨气得雷霆震怒，下旨将此人押到御前，厉声问他为何要胡作非为。
结果县令丝毫不惧，大义凛然地道：“既然朝廷不修，那这道路就微臣来修！”
“胡闹！”朱允烨差点气炸，指着县令的鼻子骂：“修与不修，朝廷自有法度，岂能让你随意施为？若是人人都如此，那这天下还不乱套了？你可知道，不尊朝廷，乃是死罪！”
岂料，县令脸上没有丝毫惧色，抬头挺胸梗着脖子：“微臣为全县百姓谋福祉，死得其所！”
狗屁得为百姓谋福祉，以前怎么没见你们这么积极主动的为百姓谋福祉？
朱允烨知道这是有官员盯上了他的内库，准备来个先斩后奏试探一下。
最后朱允烨将县令论罪处死，至于县令究竟会不会因此而留名青史，朱允烨已经顾不得了。
他最需要的是让朝廷严令各县
，不得擅自修建水泥道路。
可即便是有朝廷再次下令，仍然是有敢以身犯险的人。
同时朱允烨也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是国子监出身的官员。以往朱允烨觉得国子监的学子守规矩，而书院的学子一个个放浪形骸不得他喜欢。
结果没有想到竟然是国子监出身的官员在给他出难题，而书院出身的官员却一个个安分守己。
这个时候朱允烨才明白，当初韩度告诉他国子监学子大多数都是信手空谈者多实干者少，是什么意思。
“还是书院学子清醒啊，知道以朝廷的财力根本不可能做到每个县都修上水泥道路，根本就没有向朝廷申请过。”朱允烨独自感叹：“而且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空等着，他们在有限财力的情况下，下一段一段拓宽道路夯实路基。这也的道路虽然也很简陋，一下雨也是泥泞一片，远远比不上水泥道路，但是也要比以前的道路好很多。而将来一旦财力足够，立刻就可以在这些路基上铺上水泥，一条完整的水泥道路便出现了。”
虽然慢了一点，但是却充分考虑了县衙和朝廷的情况，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现在朱允烨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差距，国子监的官员不知变通只想着一口吃成胖子，他们却没有想过县里能不能承受，朝廷能不能承受。
而书院的官员却完全不一样，他们的想法灵活多变。修建水泥道路这样的
事情，都能够被他们拆开来一点一点的实现，而且对朝廷没有丝毫影响。
试问一下，能够不用朝廷花一文钱就把水泥道路修起来，谁能够不喜欢？
一千八百二十七章软肋
韩度不知道在不知不觉间，朱允烨竟然转变了对书院的态度。
正如那句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书院学子知识全面、理性，做事情遵循人文和自然规律，迟早会发出熠熠光彩。
还没有走出皇宫，韩度远远地便看见正在进宫的朱瞻基。
两人同时发现了对方，各自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彼此的眼睛里面只有对方，就算是身边有人经过恐怕他们都不会察觉。
当然，宫里的人都十分有眼力见。看到镇国公和世子殿下站在大道中央，其他人根本还不等靠近两人,就连忙转弯避开。他们宁愿走走些远路，也不敢上前去，就怕惊扰到两人。
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个时候谁要是先开口，那气势就弱了。
最终，还是朱瞻基先败下阵来，开口道：“镇国公真是老当益壮，能够顶着烈日站这么久，真是令孤佩服。”
这是在讥讽我老？韩度眉头一挑，脸上笑容依旧，不过语气没有丝毫客气。
“当年朱棣离开大明的时候指天立誓,凡是他后世子孙不会踏入大明疆土半步。看来，他是没有把你当成嫡孙啊。”
都没有把你当成嫡孙，将来的家业和你屁关系没有，你这么拼命干什么？
朱瞻基当然能够听出韩度话语中的挑拨之意，当然不会上韩度的当信了他的话：“皇爷爷早在几年前就下旨立父王为太子，后来蒙皇爷爷厚爱赐孤为皇太孙。”
朱瞻基告诉韩
度这些，意思就是你也不用费尽心思地挑拨咱们爷孙的关系了。自己老爹是太子，自己是皇太孙，将来新明的皇位当然是自己的。
韩度不为所动，更加没有泄气，嘿嘿一笑道：“可我听说,你爹的身体不怎么好啊！”
朱瞻基一愣，他爹的身体的确是不好，但这对他有什么影响？甚至若是无情一点，这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短时间内就有可能把皇位传给他。
“我还听说，你二叔和三叔的身子骨可是硬朗得很呐。”韩度笑眯眯地看着朱瞻基，别有所指地道。
朱瞻基心里一动，忍不住眉头一皱。这样的话他不止听过一次，以前他也认真想过，不过都被他以自己是嫡长孙给否了。
可是现在听到韩度提起，他不得不认真的思考。韩度智慧在整个大明都是数一数二的，说是料事如神都是贬低了他。
能够让皇爷爷始终提在嘴边，并且每次提起眼神里都透露出忌惮神色的人说出话的分量当然不一样。
突兀的灵光一闪，朱瞻基顿时想到以韩度的智谋，说不定这也是在离间自己和两位叔叔......
朱瞻基想到这一点，脸上立刻换上一副不以为然地笑容：“镇国公多虑了，两位叔叔对孤很好，对父王也十分尊敬。”
难道那两个转性了？韩度愣了一下。
随后想到新明在美洲的环境和历史上的大明完全不同，或许他们真的改变了争夺皇位
的想法也不一定。
毕竟新明在美洲只是站稳脚跟，还处于四处征战当中，根本就算不上一统天下。这样的环境恐怕老二那位更加喜欢在前线冲杀，反而不愿意待在深宫之中。
朱瞻基见韩度沉吟着，赶紧转移话题道：“镇国公，这次孤回来之前，韩侯也有话带给公爷，他说他想公爷了。”
谁在想我？韩度还没有反应过来。
朱瞻基连忙解释道：“韩侯就是令弟，皇爷爷在祭天立国之后，便论功行赏封了侯爵。这些年韩侯功勋卓著，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被皇爷爷封公了。”
“韩家一门两公，显赫于世，恭喜镇国公！！！”
你特么不是在恭喜我，你是在给我和朱允烨上眼药！韩度对朱瞻基怒目而视，对方却一副笑盈盈的样子。
表示，他就是故意的！
不管怎么说，韩度和韩曙是亲兄弟，这是血缘关系，无可争辩的事实。
若是韩曙被朱棣封为国公，那朱允烨知道之后，会不会心生疑窦？会不会认为韩家是在两边下注？
虽然这是勋贵们一贯的做法，要不然当初朱棣离开大明的时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跟随他去美洲？
真当人人都愿意冒着未知的危险，背井离乡奔波几万里，赌上一个未卜的前途？
还不是大家都知道再风光的家族都有落败的时候，既然美洲是一个机会，那为何不给自己家族加上一道保险？
“韩曙我很了解，以他的能耐当个
安乐侯爵就是极限了，当公爵真是会要了他的命。”韩度的语气第一次缓和下来。
没有办法，浊世洪流能够站稳就已经是千难万难，韩度都不知道将来这镇国公府能够延续多少年。
现在韩曙能够在美洲有一席之地，也算是一个保险。将来不管哪一边落魄了，有着另外一边的扶持，总不至于翻不了身。
朱瞻基却没有松口的意思，继续道：“公爷此言差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韩侯现在可是皇爷爷的左膀右臂，深受重望，将来封公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朱棣会重用韩曙？骗鬼也不需要用这样的借口。
朱棣是什么人？在韩度看来朱棣这个人读书不多，虽然行事果决，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不就是做事情冲动吗？
而且朱棣的心眼也是很小的，自己当初在徐州阻拦朱棣，就把他气得跳脚撒泼满地打滚，恨不得吃了自己。在京城一战更是灭了他百万大军，将他垂手可得皇帝梦打得粉碎。
若论这世上最喜欢的人是谁，韩度或许不知道。但是要说朱棣最恨谁，那必须是自己无疑。
对于朱棣这样的人，恨屋及乌几乎是他的本能。
韩曙是自己的亲弟弟，说他很喜欢韩曙，这怎么可能？
韩度收回目光，朝着周围躲着这里的人看了一眼，道：“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倒是耽误别人进宫奏事了。不知道世子殿下是否有时间，咱们出去
聊聊？”
朱瞻基今日本来是想要求见皇帝的，想要见皇帝随时都可以，但能够和韩度说话的机会不多，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下来。
一千八百二十八章交谈
出了宫门往右便是长安右街，街道两边是通政司、府军前卫等大小衙门。
长安右街尽头便是大中桥，此桥是乃是五道汇聚之所。过了此桥便是大名鼎鼎的秦淮河，这里有贡院府学，也有名府大宅，更有贩夫走卒引车贩浆，是整个京城最为繁华之所。
韩度和朱瞻基一千以后走出宫门，两人都没有骑马就这么相顾无言地在街道上走着。
直到站在大中桥上，韩度才顿住脚步。
见韩度停下，朱瞻基也停下,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看了韩度一眼，还是保持着沉默。
桥上人流来往密集，很快人们便注意到这两个怪人。若是寻常人堵在这里，早就被好抱打不平的人给轰走了。
不过能够在京城生活的人，哪个没有三分眼力见？一看这两人衣着不凡，就下意识地避开两人所在位置，更别说是上前与其理论了。有些有见识的人更是认出朱瞻基身上穿的是蟒袍，更是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韩度的视线顺着热闹繁华的秦淮河蜿蜒，想自己第一次见到秦淮河的时候，和其他河流没有多大区别。
河边时常有淘米洗菜的妇人,还有绑着发角的孩子在岸边上蹦跳，对流动的河水和偶尔跃起的小鱼充满了好奇。每当他们跃跃欲试想要接近岸边的时候，立刻就遭到妇人的警告，不听话的还被突然袭来的土块小石子打得嗷嗷直叫。
河水清澈透明，能够轻松地看到水
面下鸭子粉红脚掌的拨动。
而现在，这些景象还在，不过河面上却多了不少画舫。画舫从河中间驶过，都能够听到清晰传来的乐曲之音，甚至能够隐隐约约听到女子的喘息娇笑。
突如其来的靡靡之音让两人顿感尴尬，尤其是韩度更是老脸一红。
朱瞻基敏锐地察觉到这点，轻声笑了起来：“听闻当初公爷最先在这秦淮河上邀美游船,从上游顺流而下，羡煞旁人呐。”
韩度强忍住想要咳嗽的冲动，两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地解释：“你说错了，当初我也是被邀请的，可不是我邀请的。”
“是吗？”朱瞻基故意怪笑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韩度，“可是皇爷爷就是这么告诉我的，难道是皇爷爷记错了？”
好你个朱棣，竟然敢如此编排我，还四处宣扬......韩度心潮剧烈起伏，但一时之间又拿朱棣没有办法，想不到如何才能够出这口恶气。
这就好比去高端场一样，去的人几乎都是和别人谈生意谈合作的。合作伙伴面前怎么也要做出一副端庄严谨的样子，好得到对方的信任，不能别人看到自己轻浮的一面。
而等谈妥之后，出门各走一边，自己去哪里玩儿，谁会管你？
而朱瞻基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看着眼前宽阔的街面上人人摩肩接踵，各种叫卖声、招呼声、攀谈声隐隐约约传入耳中。
深吸口气叹道：“真是一副盛世光景啊。
如此一派人间烟火的气象，让韩度因朱瞻基而躁动的心都不由自主地平复下来，微笑着点头。
“皇爷爷曾说，大明如今的盛况，皆是镇国公的功劳，若是没有镇国公大明不可能出现如此盛世，今日一见果然让孤震撼不已。”朱瞻基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韩度。
韩度突然听到朱瞻基冷不丁地来这么一句，瞬间警惕起来，厉声喝道：“你爷爷在瞎说什么？大明如今的盛世，是高祖皇帝和先皇的功劳，与本公何干？”
“镇国公为何要如此谨慎小心？”朱瞻基反而笑了起来，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是不是因为当今对公爷并不放心啊？”
韩度眼睛眯起看了朱瞻基片刻，对方挑衅的笑容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
几息之后，韩度一副诚恳地点头：“本公和皇太后乃是亲兄妹，也是皇上亲舅舅，血浓于水的关系，皇上怎么会不放心？”
提到血脉，朱瞻基也不敢胡乱开口了。虽然他对此根本不在意，但是却不能明目张胆地说出来。这种事情只能做不能说，不仅不能诉诸于口，而且还要极力维护血统嫡庶。
韩度眯着眼睛等着朱瞻基的话，结果发现他并不上当，根本不反驳一下，嘴巴闭得严严实实，心里不由得大感失望。
同时也对朱瞻基反应敏捷感到佩服，毕竟他才二十多岁，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老狐狸的狡猾。
“镇国公可知道新明现在有多么
艰难吗？”朱瞻基双眼微红，一脸苦楚地看向韩度。
韩度心里立刻一紧，这副样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威胁不成，要换成卖惨了吗？
“美洲本公还是了解的。”韩度手指在袖笼里微动，“地广人稀物产丰富，以朱棣的本事，不可能把新明治理的很艰难吧？”
这句话就是在提醒朱瞻基，别拿你糊弄朱允烨的话来搪塞本公。本公可是亲自去过美洲的，知道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同时也警告朱瞻基，若是继续在本公面前胡说八道，小心回去之后朱棣饶不了你。
朱瞻基诺诺半晌没有出声，一张嫩脸憋得通红。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准备好的一肚子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堵了回去。
“公爷......”朱瞻基脸上的苦涩更重，“美洲......的物产的确还不错。可是遍地都是土著，这些年咱们光是应付土著的偷袭就疲于奔命，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休养生息？”
“哼哼！”韩度没有丝毫客气，抬手指着他的鼻子道：“没有精力休养生息？恐怕是朱棣自己不愿意吧？本公都能够想象得到朱棣面对四战之地会是一副怎样兴奋的表情，他本来就极度热衷于征战。当年他在北平的时候，没事就带着大军去草原上，现在去了美洲还不满世界的撒欢？”
朱瞻基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韩度明明不知道皇爷爷的情况，究竟是
怎么猜到这些的。
看到朱瞻基的表情，韩度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朱棣果然是一个为了征战而生的人，到哪里都醉心于战斗。
一千八百二十九章火器
一个好战的帝王，对于安定的大明来说就是一个灾难，但韩度也不得不承认朱棣更加适合混乱的美洲。
那种地方，只有征战不息的帝王才能够为百姓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朱瞻基不再狡辩，而是苦笑着点头，“公爷所料不错，皇爷爷的确......颇好征伐。”
“可正是因为如此，导致新明国力渐衰，不得不求助于大明。”顿了顿，朱瞻基看向韩度的眼睛,带着哀求地道：“新明百姓和大明一脉相承，难道公爷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葬生异乡吗”
说真的，韩度还真的不忍心，毕竟那可是过百万的百姓。
可韩度也不会听了朱瞻基几句话就信了他，神色不动冷哼一声，“若你来大明真是只为了求得帮助，不管是粮食，还是刀枪箭矢，大明都可以提供，可是为何你非要打书院学子的主意？”
朱瞻基愣了一下,脸上的苦笑更重，“公爷难道不知道美洲距离大明有多远吗？大明的物资运到美洲需要耗费多少的财力物力？新明根本无法承受。”
见他这样说，韩度脸色古怪起来，带着异样的语气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们没钱？”
“的确是没钱，不可能承受得起如此巨大的代价。”朱瞻基两手一摊，满脸无奈地点头。
别看他这次回大明出手阔绰无比，但代价却是几乎将新明国库里的金银都搬空了。
若是以后所有的物资都从大明运
过去，那新明恐怕还没有被土著给打败，就要先被巨大的耗费给压垮，所以朱瞻基才会把主意打到书院学子头上。
韩度看了他片刻,有些不信地摇头，“我听说你这次来大明可是阔绰得很呐，怎么可能会没钱？”
朱瞻基光是买奴隶就花了上千万贯，更别说他带来的其他珍宝，怎么可能会没钱？
“实话告诉公爷，这次孤回来把新明的国库都搬空了。”朱瞻基洒然一笑，神情当中带着几分苦涩，几分无奈。
韩度看了片刻，有些相信他的话，眉头皱了起来，“那你还请求皇上开通和你们的海贸？你们都没钱了，怎么贸易？”
韩度看向朱瞻基的目光越来越古怪，没钱还要和大明做贸易，这朱棣不会是想着赖账，或者是干脆直接骗吧？
朱瞻基虽然不知道韩度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立刻向他解释，“公爷有所不知，新明的确是没钱了，但是那些土著有钱啊！”
韩度心里一动，好似有一道灵光闪过，可偏偏始终抓不住。看着朱瞻基的眼睛，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其实这次孤带回来的钱，也是新明从土著手里抢夺过来的。那些土著喜好金银，一个看着不大的部落里面，所藏的金银或许远远超过想象。”朱瞻基越说越兴奋，记忆好似回到了他第一次看到部落里面对面金银的场面。
韩度也想起当初见到土著部落的景象，大量的金银器皿堆
积在土山上。原本韩度认为那是因为这个部落附近有个金银矿的缘故，现在看来似乎是那些土著的喜好？
“你们......”韩度神色越发古怪地看了朱瞻基一眼，“不会是抢他们的祭器吧？”
“祭器？”朱瞻基愣了一下，随后便摇头，“不知道，当时下面那些军士都抢疯了，反正看到金银就抢，谁管它是不是祭器？”
韩度深吸口气，淡淡点了一下头。的确，穷疯了的朱棣哪里会在乎是不是祭器，就算它是，朱棣恐怕也照抢不误。
“所以，你准备......？”
朱瞻基顿时回过神来，“说着说着话就岔开了。”
呵呵一笑掩饰一下之后，朱瞻基继续道：“公爷放心，新明是诚心实意和大明开展贸易的，至于钱的问题......等孤这次带十万奴隶回去，再把购买的军械带回去，立刻就可以组建十万大军。”
“或许这十万大军的战力比不上新明精锐，但是用来对付土著也足够了。只要把新明周边的部落横扫一边，钱不就有了吗？”
不仅如此，有了这十万奴隶大军，就可以极大地减少新明的伤亡。反正土著的毒箭无药可解，中之必死。能够让奴隶顶在前面拼杀，新明军士就要安全很多。
至于奴隶死完了怎么办？死完了，再向大明买啊！
用奴隶攻打土著部落，抢夺金银，然后再用抢夺来的金银购买奴隶，以战养战。
韩度
这才明白，感情朱棣从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抢！
的确，做生意才能够赚多少钱？怎么比得上这无本万利的买卖？只要手里的长枪够硬，目之所及都是予取予求。
“既然你都准备得如此充分了，那为何还非要打书院的主意呢？”韩度再次问出这个疑惑。
朱瞻基闻言低下头，沉吟片刻之后道：“公爷可知道，对付土著最好的兵器是什么？”
“火器。”
韩度道。
“不错，正是火器。”朱瞻基微微一笑，随后满是感叹地道：“那些土著善用弓箭，而且还涂满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咱们和他们作战，不管是骑兵，还是弓箭，占据的优势都不大。反而因为毒箭的存在，让新明损失惨重。”
“唯有神雷铳，可以远距离攻击到他们，根本不给他们靠近射箭的机会。”
说着，朱瞻基朝韩度一笑：“再给公爷举个例子吧，有一次土著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想着去偷袭火器营。这次袭击好几个土著部落联合起来，组织了近万骑兵，公爷不妨猜猜结果如何？”
韩度略微沉思一下，“如果火器营有营寨掩护的话，恐怕土著会损失惨重。”
神雷铳和火炮配合起来威力有多大，韩度比朱瞻基更加清楚。当年在草原上，韩度就是凭借这两神器，不仅硬生生盯住了五万草原铁骑的进攻，更是反败为胜将这五万大军彻底歼灭。
土著人仅仅不到一万骑兵
，根本不可能在火器营面前讨到好处。
“公爷说的没错，这一战土著骑兵当场战死五千多人，又被追击杀了两千多，能够逃走的不到两千人。而火器营的损失，甚至不到百人。”
一千八百三十章不许
韩度沉吟着点头，在有着营寨防御的情况下这个战绩不算卓越，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公爷你是不知道当初那些土著人受到的震撼，所有土著都被吓傻了，头也不回地拼命逃走，从此之后再也不敢打火器营的主意。”朱瞻基越说越是兴奋，手舞足蹈好似身临战场一样。
“既然你们这么厉害，那应该早就踏平土著才对，为何会要向大明求助？”朱瞻基前后的反差太大了，让韩度不由得对他说的话保持怀疑。
“听说神雷铳是公爷造出来的,难道公爷还不知道原因吗？朱瞻基苦笑一下，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韩度。
这其中的缘故，若是韩度的无心之举倒也罢了，可若是他故意的，那此人的心思未免太过可怕。
韩度听完会心一笑，明白了，朱棣这是没子弹了。
没有了子弹的神雷铳，和烧火棍没有什么区别。当年他能够得到的子弹本来就不多，叛乱的时候早就消耗完了。
开始的时候有几个运输大队长给朱棣送子弹，燕军的子弹还算充足。可等到韩度镇守徐州之后,朱棣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一粒子弹。
每天攻城耗费巨大，就朱棣那点库存很快就消耗完了。迫不得已之下，朱棣才会选择掘开黄河，水淹徐州。
尝过了有神雷铳没有子弹的滋味，朱棣当然对此刻骨铭心。于是在去美洲之前，他便求到朱标面前，想要给他一大批子弹。
本来朱标
也是不愿意给的，但是拗不过朱棣的苦苦哀求，声称美洲遍地都是蛮人，若是没有足够自保的实力，他宁愿死在乾清宫里。
朱标还是太过仁厚,考虑到火龙炮刚刚震慑了天下。哪怕是朱棣有子弹也不可能反抗，于是便将军器局所有的库存都给了朱棣。
当然，朱标也是留了一个心眼，神雷铳先装船，等到朱棣离开的似乎，才正式把子弹交给他。
朱棣带的神雷铳和子弹足够多，但在美洲这么多年下来，也承受不住如此消耗。
其实当初朱棣还想要朱标给他一些军器局的工匠，但是在韩度拼死反对下，没有得逞。
韩度现在也不由得庆幸，还好当初没有把工匠给朱棣，否则现在大明恐怕没有任何手段能够钳制住他。
至于朱棣的发誓，韩度从来就没信过。别说是空口无凭的誓言了，就算是白纸黑字写下来，若是有朝一日新明的实力超过大明，说撕不也就撕了？
“这么说，你这次回来不仅要买奴隶，还想要子弹？”韩度怔怔一笑。
朱瞻基心里顿时一紧，从韩度一副早料到如此的神色，他明白这就是他故意设计的。
以往不止一次听皇爷爷说过韩度智计如狐、狡诈非常，但是朱瞻基并没有亲身体会过。现在亲自感受到，瞬间就让他遍体生寒。
从制造神雷铳开始，就准备用子弹来钳制，这是何等深远的谋划？
“哈哈哈......”朱瞻基
见韩度眼神里生起疑惑，连忙干笑几声掩饰。
随后，抬起头和韩度对视，“公爷，此事皇上已经同意了。”
“意思就是，我管不了了呗？”韩度呵呵一笑，目光抬起看向远处街上攒动的人影。
朱瞻基脸上的笑容飞速消失，任谁都能够听得出来韩度这句话的意思。不断在心里给他自己壮胆气，他不信韩度能够违抗皇上的旨意。
“皇上是不是还同意你招募书院学子了？”韩度转头问道。
不等朱瞻基回答，韩度淡淡地道：“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不管，不过招募书院学子这件事，不行！”
朱瞻基眼底厉色一闪而逝，冷笑着道：“公爷这话，应该说给皇上听。”
韩度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就这么看着朱瞻基的眼睛沉默着。
“皇上同意，但我不许！”
一声轻叹萦绕朱瞻基的耳边，如最轻柔的春风吹拂，却在传入他耳中的瞬间化成最牢固的枷锁。
朱瞻基失魂落魄地走到燕王府。
门口的守卫看到，连忙迎接上来。
“殿下！”
一声，朱瞻基没有丝毫反应。
守卫察觉到不对劲，又连忙呼唤。
“殿下......”
“殿下......”
“殿下......”
可朱瞻基对旁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到书房里面。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头歪着看向透过窗射进来的阳光，好似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一群人站在门口，却没有一个人敢
走进去。
“殿下这是怎么了？”
“是啊，殿下这个样子，不对劲啊！”
“今天殿下是进宫求见皇上，不会是！！！”
说话的人瞬间都被他自己说出的话给惊住，其他人更是如梦初醒般浑身颤抖。
“快，快去请戴先生。”
众人口中的戴先生，便是朱瞻基的老师戴伦。
其实朱瞻基对这位老师的态度并不算好，因为在北平的时候戴伦动不动就向朱高炽打小报告。这一度让朱瞻基对戴伦十分反感，甚至是记恨在心。
可随着燕王府接连发生巨变，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皇爷爷就带着全家来到了美洲。
从繁华的北平一下子来到荒凉的美洲，如此巨大的落差让朱瞻基曾经一度接受不了。
没有锦衣玉食，有时候甚至连一口粗饭都来不及吃，就要提刀上马迎击土著的侵扰偷袭。每天不是在征战，就是在征战的路上。
但正是在这段时间里，让朱瞻基对戴伦的态度有了奇迹般的改变。他逐渐发现，虽然戴伦打小报告的举动依然让他讨厌，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戴伦的确是一个十分有才华的人。
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是戴伦的见解都十分独到。
两人的关系也从那时侯开始有了缓和，到现在已经相处的十分融洽。
从守卫口中得到朱瞻基的消息，戴伦急匆匆赶过来。
戴伦身材高大，是典型的山东人。若是不是穿着文官服饰，恐怕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会将他
当成是一员猛将。
不过他长相一般，甚至有些丑陋，这也是朱瞻基一开始不喜他的原因之一。
一千八百三十一章试探
戴伦不苟言笑，板着一张脸来到朱瞻基面前，自己找个椅子坐下。
侧头看向朱瞻基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心里的火气蹭蹭蹭往上涨。
见朱瞻基久久没有回应，戴伦一声大喝：“殿下！”
朱瞻基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坐着的戴伦，脸上的怒色很快变成苦笑，两手在椅子上一撑，坐直了身躯。
不少属官原本站在门口，担忧地朝着屋里望着。戴伦突如其来的这道声音，顿时将他们给吓了一跳。脸上纷纷露出畏惧之色,争先恐后地转头离开。
不仅是朱瞻基不喜欢戴伦，他们也也对不近人情的戴伦非常不喜欢。只是戴伦是殿下的先是，官位又比他们所有人都高，没有人敢惹戴伦罢了。
戴伦张开一张大嘴，就要劈头盖脸的厉声质问。可看到朱瞻基满脸的憔悴，又不得不把到嘴边的话收回来。
淡淡地问道：“殿下今日去向皇上谢恩，难道还能够有什么变故不成？”
只是去向皇帝表示感谢而已，戴伦不信还能够出什么事。
朱瞻基这才回想起来他今天要做的事，但是没有想到会半路碰到韩度，结果不仅没有去向皇上谢恩,还被韩度给气得心神不宁起来。
低头摇了摇，朱瞻基面容苦涩地道：“今日孤进宫的时候碰到了韩度......”
韩度！
戴伦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浑身一紧，不由自主地挺直身躯，左手情不自禁地捻着胡须，认真
地问道：“他对殿下做了什么？”
这个时候提起韩度，戴伦不用想都能够明白，朱瞻基现在这副样子肯定是和韩度有关。
朱瞻基微微一声叹息道：“进宫的时候碰到了他，结果......和他交谈了一番，耽误了进宫谢恩。”
戴伦心里顿时一松，神色轻松起来,“耽误了也无妨，反正殿下也是临时起意的，今天没有谢恩，明天去求见皇上也是一样。”
若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朱瞻基看向戴伦的目光充满了无奈。
戴伦一见，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紧张地问道：“难道，韩度为难殿下？”
朱瞻基微微点头，随后就把事情的经过，从头至尾仔细和他说了一遍。
虽然朱瞻基对戴伦的心情十分复杂，但现在他束手无策，能够有戴伦帮他参谋一下，也是很好的。
戴伦听完之后，却比刚才更加愤怒。猛地起身，毫不客气地大声喝道：“皇上同意，他韩度不许？狂妄！放肆！简直无法无天！！！”
“他韩度眼里还有没有皇上！！！”
朱瞻基看着愤怒咆哮的戴伦，心里十分无语，甚至有些不满。韩度是不是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那是皇上的事情。
只要皇上不想追究韩度，谁也难以说些什么。就算是他去向皇上说了，皇上都不一定能够听得进去。
而戴伦不想着帮自己如何招募到书院学子，却在这里纠结韩度有没有冒犯皇上，简直是
抓不住重点。
“戴先生，咱们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把书院学子带到美洲，而不是讨论韩度对错这样的小事！”
“这怎么能够是小事？”戴伦不仅没有改正，反而和朱瞻基据理力争，“韩度身为臣子，却口出狂言。连皇上的旨意他都敢违抗，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朱瞻基无奈，只好提醒道：“戴先生，韩度并没有说要违抗旨意。”
“嗯？”戴伦愣了一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刚才殿下不是说韩度不准殿下带走书院学子吗？他这还不是抗旨不遵？”
朱瞻基叹息一声，两手垂在椅子两边，十分疲惫地道：“韩度是何等聪明之人，他是不会违抗旨意的。”
“既然韩度不会违抗旨意，殿下有皇上口谕在手，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戴伦眉头紧皱。
朱瞻基心里暗自摇头，戴伦才学没有问题，就是性子太直不知道转圜，而且太过认死理不了解人心鬼蜮。
韩度就算是不违抗旨意，难道就没有办法阻拦了？若是这样的话，那也太过小看韩度了。
深吸口气，朱瞻基继续道：“韩度可是书院副院判，书院可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而且又执掌书院这么多年，想要咱们无功而返，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戴伦却还是没有领会朱瞻基的意思，眉头深皱，“他只是副院判，皇上才是书院院判。皇上都同意了的事情，他有什么理由阻拦？”
事情若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朱瞻基看了戴伦一眼，摇头道：“皇上虽然是书院院判，但是他完全没有管过书院。而韩度却不同，就算是他没有在书院的时候，他都是书院的实际掌权人。”
朱瞻基也是经过仔细打探，才知道韩度对书院的掌控力有多高。别看书院好似一直都是方孝孺在管着，但是韩度说一句话方孝孺就没有不听的。
戴伦认真想了想，“殿下，若是韩度不知道好歹，非要阻拦的话，那咱们也不用和他客气。他不是说皇上同意，他不允许吗？那咱们就到皇上面前告他一状，看他怎么办？”
“我倒是想要看看，面对皇上他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戴伦就不信韩度有胆子在皇上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只要他说了，哪怕是皇上再仁慈恐怕也会对韩度不满。
“这个，孤倒是也想过。”朱瞻基神色沉重，“不过后来放弃了这个想法。”
面对韩度的咄咄逼人，朱瞻基当然不会和他客气。他还真的想过跑到皇上面前去告韩度一状，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放弃了。
“这是为何？”戴伦不觉得这个办法有什么问题，韩度再怎么说也是臣子而已，以皇上来压他，不怕他不就范。
“此事若是惊动皇上，倒是显得孤十分小气。”朱瞻基心里十分纠结，“而且也未必能够压住韩度，反而让他看轻了咱们。”
“甚至，说不定这就是韩度的
目的，他在试探咱们也说不定！”
“试探？试探什么？”戴伦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顿时惊呼出声。
朱瞻基却敏锐地嗅到了一个计策的味道，“孤也不知道他想要试探什么，不过越想越是有这个可能！”
一千八百三十二章你就别管了吧
你都不知道？
戴伦最不喜这样说话说一半的，这也就是朱瞻基，换个人他绝对不会给他好脸色。
“这不过是殿下的猜测，或许是殿下是多想了吧。”
朱瞻基看向戴伦，心里无奈地一叹息，摇头道：“这不是猜测，也不是孤多想了。而是自从和韩度接触以来，他给孤的感觉就很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了？”戴伦不解，他可是不止一次见到朱瞻基和韩度碰面回来之后，对韩度破口大骂的时候。
按照常理来说朱瞻基应该对韩度深怀恨意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十分疑惑的样子。
朱瞻基目光聚焦在虚空，自言自语地道：“韩度对孤有时候热情，有时候又敌意十足，如此前后不一，先生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戴伦听了也皱起眉头，常理来说一个人的态度前后差别如此之大，的确是十分古怪。
“或许，起初他不知道殿下想要招募书院学子，所以对殿下友好。等知道殿下的目的之后，却又翻脸了？”
朱瞻基没有迟疑,十分坚定地摇头否定道：“不对！若是翻脸，那就应该一直翻下去，怎么可能会突然之间又转变态度？”
“这......”戴伦也想不明白了，他感觉完全猜不到韩度的想法。
朱瞻基突然长身而起，神情似乎是紧张，又好像是激动，“韩度对孤的态度非常古怪，忽近忽远忽冷忽热，就好似......”
朱瞻基陷入
到沉思，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一副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的样子。
忽然,他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
“就好像他也在犹豫不决一样！对！就是犹豫不决......”
朱瞻基越说越是兴奋，甚至激动到跳起来。
戴伦看着在面前蹦跶的朱瞻基，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奈。他是一个十分崇礼的人，在他看来朱瞻基贵为世子，就应该有世子的言行举止。
如此又叫又跳，像只猴一样，成何体统？
可不要以为这个比喻是好话，有个成语叫“沐猴而冠”，对于朱瞻基这样的世子来说，重要性更大。
“殿下的意思是，他想要咱们招募书院学子？”戴伦话刚出口，随即又摇头，“可是不对啊，如果他是这样想法的话，那又为何要处处阻拦殿下？”
朱瞻基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脸上带着一副已经看穿韩度的胜利笑容，回到椅子上坐下。
侧身探头靠近戴伦，右手并指如剑重重地在茶几上戳了几下，“这就是韩度犹豫不决的地方！”
“啊！”戴伦脑海里轰然炸开，明白了朱瞻基的意思。
若是韩度在这里的话，只会对朱瞻基如此胸有成竹的论断发出冷笑，甚至会告诉他一句，“你真是想多了！”
从一开始韩度就对朱瞻基真的没有半分好感，对他客气那也是看在安庆的面子上，毕竟这是她四哥的亲孙子，打断骨头连着筋。
但是韩度自己对朱棣可是有着厌恶的
，当年朱棣为了困住自己，不惜掘开黄河大堤水淹徐州，造成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韩度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韩度回到家里，便将朱瞻基暂时放在一边。既然他把话说出去了，那就绝对会不许朱瞻基招募书院学子。
不过眼下，韩度还有更加重要的一件事需要做。
那就是这么长时间过去，终于书院奖励评选的日子即将到来。韩度作为书院话事人，又是出钱组织这次盛会的人，需要他忙的事情很多。
刚刚回到家里，便得到方孝孺派人带来的消息，要他明天去书院一趟，商议奖励评选的事情。
韩度如梦初醒地一拍额头，朝前来带话的学子道：“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他，明天本公会去书院的。”
“是，先生。”学子微笑着躬身，随后拱手，“那学生就先告辞了。”
“去吧。”韩度淡淡摆手。
次日一大早，韩度便来到书院。
推开自己书斋门的时候，居然看到方孝孺已经坐在里面等着了。
“这么早？”
一边说着，韩度一边走到方孝孺旁边椅子坐下，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拿自己的茶壶。
方孝孺却先行伸手，一把将韩度的茶壶拿了过来，随后倒满茶水递给韩度。
韩度诧异地愣了一下，随着笑着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好，还亲自给我倒茶。说吧，有什么事？”
见韩度没有接，方孝孺就继续把茶壶递往韩度面前。
韩度垂眼一扫快要到鼻子
下面的茶壶，顿时呵呵笑了起来，“好吧。”
随后结果茶壶，微微叹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方孝孺的态度都如此明确了，韩度哪里还猜不到方孝孺这是有事求他，才非要他先把茶壶接下？
不过和方孝孺相处这么多年，韩度也十分珍惜和他的这份情谊。再加上方孝孺被他忽悠在书院这么多年，劳心劳力地替他受累，别说是一件小事，就算是天大的事情，韩度也为他承担了。
方孝孺这才放心地坐直身躯，微笑着说道：“书院奖励评选的事......”
“就这？”韩度顿时吃吃地笑了起来，“这又不是你的事，再说了这算什么事？值得你亲手给我倒茶？这么多年了，你给我亲手倒茶的次数，可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啊！”
见韩度笑得前合后仰，方孝孺也丝毫不在意，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书院奖励评选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呃......”韩度瞬间收声，脸上的笑容飞速褪去。
重重地把茶壶放在茶几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方孝孺的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不操心了？若是换成是以前，韩度恐怕是求之不得。他最喜欢偷懒，要不然也不会将书院的事务全都扔给方孝孺。
方孝孺笑着拿起茶壶，重新放到韩度手上，“你不是最不喜欢管这些杂事吗？那这次正好，你可以偷闲一下。”
“你可知道，为了
这评选，我花了多少钱？”韩度脸皮忍不住抽了起来，自己前前后后花了三十万贯，到最后竟然连一个参与权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