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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阳光下写字     大明烟火txt下载     大明烟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千八十三章 殷商遗民?

    忽然,方孝孺的目光忽然撇到高台上一排排的雕像。雕像的五官和这些殷地安人完全一致,韩度也没有多想。这些雕像既然是殷地安人摆放在高台上的,那多半或许就是他们部族当中有有威望的祖先,长相一样完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引起韩度注意的是雕像的基座上,刻着长短不一的种种线条。这些线条最后都组成一个个的图案,让方孝孺极为眼熟。

    “这是......”方孝孺难以掩饰震惊之色。不过现在正是殷地安人祭祀的重要时刻,方孝孺不好贸然走上去仔细查看,只能够强忍住心中的好奇。听从酋长的举动,只盼着这场祭祀早点完成。

    韩度方和孝孺并排走在一起,对于方孝孺脸色的变化他看得一清二楚。不过,既然方孝孺都没有说什么,他也只好将好奇压到心里,准备下来再询问方孝孺。

    酋长对于韩度能够参加到他们的祭祀当中,表示非常的满意。越是原始的社会,也是崇拜强者为尊弱肉强食。像韩度这样强大的人物,那是酋长以往想请都请不到的。

    带着激动的心情,让韩度和方孝孺依照着部族的习俗完成了祭祀,所有跪在高台下面的殷地安人都两手高举欢呼起来。

    方孝孺在酋长的搀扶下起身,面对酋长伸手示意自己可以下去了动作视若罔闻。方孝孺直接抬眼看向高台上面雕像的基座,伸手朝着雕像一指。

    酋长以为方孝孺在询问他雕像的身份,还神色激动的和方孝孺解释了一番。

    通过酋长的比划,韩度能够大概的知道,这些雕像都是他们先祖当中的大人物。

    不过方孝孺的目的,显然不是想要听酋长吹嘘他祖先的功绩。摇摇头,再次朝着雕像一指,并且抬步做出想要上前去的意思。

    酋长脸色顿时一变,两手张开做出挡住方孝孺的动作,嘴里还在不断的喝斥着什么,显然是会让方孝孺上去的。

    韩度见方孝孺如此的执着,连忙问道:“你发现了什么?想要上去?”

    方孝孺点点头,说道:“是的,不过这里远了点,看不清楚。究竟是不是我想的那些东西,还需要亲自上前看看才知道。”

    韩度看了看酋长一眼,又回头看向方孝孺,再次问道:“很很重要?”

    “非常重要!”方孝孺神色难得的浮现出凝重。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韩度从来都是帮亲不帮理。右手往腰间一放,手指灵活的将皮匣打开,猛然将左轮给抽了出来。直接上前,威胁住酋长,将他给拉到一边。

    然后,偏着头朝方孝孺示意了一下再也没有人阻拦的台阶。

    酋长对于韩度手上的神兵自然是记忆犹新,在他的想法里面,这是太阳神侍卫的强大武器。面对韩度的要挟,他自然不敢有丝毫动作。

    不过,嘴上却在不断的说着什么。

    虽然韩度听不懂,但是也可以轻易的猜到,反正说的肯定是自己忘恩负义、狼子野心之类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下面的殷地安人顿时躁动起来。有人看到酋长被韩度劫持,就要冲上高台和韩度拼命。

    经历过一次祭品被抢夺的他们,对于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过敏感了,以为韩度也是想要抢夺他们的祭品呢。

    好在酋长的儿子对韩度还有些好感,连忙站出来阻止了众人。在酋长儿子的安抚下,众人才没有冲动的上前和韩度拼命。

    酋长的儿子上前,来到韩度面前,连比带划的和韩度交流,那意思是想要让韩度放了他的父亲。

    韩度示意父子两人稍安勿躁,抬手朝着匍匐在高台上仔细观看雕像基座的方孝孺指了指。

    酋长这个时候也发现了,事情好似和他想象的不一样。那人并没有想要抢夺祭品的意思,反而是蹲在地上,好似在看着雕像下面的那些文字。

    ‘难得这些人看得懂那些文字?’酋长福至心灵的瞬间想到,神色连忙激动起来。朝着高台的族人大喊了几句,下面的殷地安人顿时纷纷惊讶出声,到了后来更是在酋长的带领下,再次朝着高台上的雕像齐齐跪拜。

    呃~也不知道他们跪拜的是雕像,还是雕像旁边的方孝孺。

    韩度看到这一切,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危险了,边试着松开了酋长。

    酋长感激的朝着韩度看了一眼,二话不说,连忙走到高台上,跪在方孝孺身边,不断的朝着他拜下。指了指基座上的文字,又朝着方孝孺拜了拜,好似在祈求方孝孺告诉他们,这些文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韩度也跟着走上高台,也看到了那些刻在基座上的文字。再看看酋长的举动,哪里还不能够明白,这些文字恐怕就是曾经酋长部族里使用的文字,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显然现在的这些文字都早就已经失传了。连自己部族的人都不知道这些文字表达的意思,现在看到方孝孺竟然懂,顿时便将方孝孺给当成了解惑的贤者,自

    然对方孝孺恭敬有加。

    方孝孺现在的整个心神都被基座上的文字给吸引了,哪里有时间去理会酋长?

    韩度见他跪在地上可怜,便上前将他给止住。然后蹲在方孝孺身边,问道:“这些是什么?”

    方孝孺没好气的侧头瞪了韩度一眼,不屑的说道:“这些应该是夏商时期的钟鼎文,也就是金文。”

    说完了之后,还不免鄙视了韩度一眼,“你也是报读诗书的人,竟然连金文都不知道,不学无术。”

    韩度顿时被堵了一口气在胸口,愤愤不平的看着方孝孺。不过方孝孺这话也说的韩度无法反驳,只好憋了一句,“你能不能换个词?老是不学无术,不学无术的,你就不嫌腻吗?”

    方孝孺眼角得意的挑了挑,显然他的心情很是愉悦,哪怕是说韩度再多次,他也不嫌腻的。

    酋长见两人蹲在地上,不断的说些什么,便以为两人真的能够认识这些文字。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朝着身旁的儿子吩咐了几句。

    酋长儿子听了,顿时神色一震,连忙转身走向高台,不知道去干什么去了。

    韩度仔细看了基座上的线条符合两眼,也暗暗点头,这些东西应该就如方孝孺所说的是种文字。而且从这些文字的整齐划一,严禁有度来看,还是一种比较成熟的文字。

    “既然你认识,那你知道这上面说的是什么吗?”

    方孝孺瞪大眼睛看着韩度,不满的说道:“你说什么胡话呢?这里的文字残缺不全,而且有些早已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这没头没脑的你让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

    啊?韩度顿时有些失望,明明发现了东西,到最后竟然还是没有什么价值。那还说个得儿啊,韩度撇撇嘴站了起来。

    方孝孺没有理会韩度,继续蹲在地上,伸手一个字迹一个字迹的抚摸过去,好似想要找到他能够破解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酋长儿子去而复返,手里珍重的捧着四片玉圭,放到酋长手里。

    酋长拿着玉圭上前,或许他也不认为韩度会认得,直接找上了方孝孺,将手里的玉圭展示在方孝孺眼前。并且表示,这些玉圭是他们这些雕像祖先留下来的。

    方孝孺看到玉圭,脸上露出更加震惊的神色,迫不及待地伸手将玉圭给拿了起来。

    韩度见了,连忙上前看到玉圭上有着和基座上一样的文字,紧张的问道:“怎么?你知道这上面的意思?”

    “嗯!”方孝孺郑重点头。

    拿出第一片玉圭,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这上面刻的是‘俎娀茧翟’。茧翟是有娀氏的长女,殷商的祖先。”方孝孺也不指望韩度能够知道茧翟是谁,干脆直接和他解释道。

    韩度听的两眼蒙圈,有娀氏是什么鬼?我只听说过有巢氏。还是殷商的祖先是茧翟?不应该是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吗?

    呸~肯定不是,天命玄鸟,这是神话。

    “你确定没有看错?殷商的祖先?有娀氏,茧翟?”韩度不敢置信的指了指下面的那些殷地安人,又指了指面前的雕像,到了最后,韩度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只好憋出一句疑问,“他们竟然祭拜的是殷商祖先,那岂不是......”

    这些人既然将殷商祖先当成是先祖来祭拜,那自然就说明他们是和殷商有着直接的关系。毕竟,如果不是一脉相承,谁会没事去祭拜陌生人?

    但是要想认为这些人是殷商遗民,韩度又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殷商的发源地在哪里?大明的河南一带。

    而现在自己是在哪里?美洲大陆上。

    这之间相距好几万里,再加上有大海相隔,如果说这些人真的殷商遗民的话?那韩度倒是想要知道,他们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方孝孺没有理会韩度在想些什么,又拿出第二块玉圭,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还有这个,你看。”

    韩度看了一眼,还是不认识,只能略显无奈的问道:“这上面又说的上面?”

    方孝孺现在没有功夫鄙视韩度,直接说道:“这上面刻的是,‘妣辛’。帝高辛氏是黄帝的曾孙,也是殷商的一位祖先。”

    连黄帝都出来了,韩度即便是想要否认,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苍白。

    方孝孺又拿出第三块玉圭,继续说道:“这上面刻的有‘亚俎司多月,蚩尤多,瞒,并’,是祭祀少昊,尤,先祖多妇,相士和王亥等人的。”

    韩度虽然在方孝孺面前才疏学浅,但还是知道蚩尤、少昊、多妇等人的。这些都是华夏文明的先祖,是真真正正的华夏源头。

    方孝孺拿出最后一块玉圭,“这上面刻有‘十二示土’,土即社,‘十二示社’是殷商祭祖的制度。难道这些人,真的是殷商时期的人?”

    韩度默不作声,对于方孝孺的疑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酋长见方孝孺真的能

    够认识玉圭上的文字,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还一个劲的朝着雕像跪拜下去,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好似在向先祖表达什么激动之情。

    然后又看向方孝孺,不断的祈求方孝孺,好似想要让方孝孺告诉他们这些玉圭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方孝孺将玉圭收起,整理衣冠,恭恭敬敬地朝着雕像拜了下去。

    韩度见了,也无奈的叹息一声,跟着拜了下去。没有办法,如果这里真的是供奉的华夏先祖的话,那韩度若是不拜,反而有大不敬之嫌。

    拜就拜吧,反正以方孝孺的儒学造诣和谨慎,弄出的可能性很低。能够亲身祭拜一下华夏的先祖,也是韩度自己的福气。

    酋长正在苦苦哀求方孝孺,却惊讶的发现这两人竟然在朝着他们的祖先郑重祭拜,这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祭拜共同的先祖,只有被视彼此为自己人的才可以。对于部族来说,只有相互认可,并且原因并入道一起的部族,才可以祭拜共同的祖先。

    而韩度等人的强大,酋长早就看在眼里,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向韩度提出祭拜祖先。因为他知道,韩度肯定看不上他们,这样说了很容易引起韩度等人的敌意。能够在祭祀太阳神的时候,韩度参加一下,已经算是给了他天大的荣耀了。

    但是现在,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变成了现实。这让酋长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起来。

    而土丘高台下面的殷地安人则不管那么多,连忙欢呼雀跃起来。在他们看来,有着韩度这些强大的人加入他们,他们就会变得更加强大、无可匹敌。

    酋长显然没有像族人那样天真的以为,韩度等人会从此留在部族里面。不过对于韩度两人庄严肃穆的祭拜先祖,他还是感到非常高兴的。

    酋长连忙比比划划的和韩度交流,想要弄明白韩度两人为什么会选择祭拜他们部族的先祖。

    而这其中的意思太过复杂,两人比划了半天,也没有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最后,两人都只能够放弃。

    方孝孺看到眼前这一幕,皱了皱眉头,下定了一个决心。

    “什么?你要留下来?”韩度激动的俯身到坐在石头上的方孝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眼睛。

    方孝孺眼神平淡的回应着韩度,点点头。

    “为什么?”韩度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额头,对于方孝孺的选择大为头疼。这眼看着事情也了了,红薯、土豆、玉米的种子也装船了,就等着立刻扬帆起航,早日回到大明。

    早一日回到大明,就能够让大明百姓少饿一日肚子。这样的事情,不吝于有万钧之重,应该全力以赴才是,怎么能够半途当中出现叉子?

    更何况方孝孺竟然想要留在这里,这怎么可以?方孝孺是朱标专门派出来的,韩度虽然不知道朱标此举有着什么目的,但朱标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将方孝孺给派出来吧?

    要是自己回去了,却把方孝孺留在这里,那自己该如何向朱标交待?

    “我要在这里,研究这些金文,并且教会他们读书写字。”方孝孺一本正经的说道。

    韩度瞬间惊呆了,诺诺的说道:“你想要研究金文,我能够理解,但是你为什么要教他们读书写字?就他们这些人,能够学得会汉字吗?”

    方孝孺闻言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反驳道:“懵懂孩童不也是什么都不懂,还不是在先生的教导下才能够识字和读写的吗?他们虽然愚昧了点,但那是因为没有人教他们的缘故。我相信,只要由我来教他们,很快他们其中有些人就可以识字了。尤其是酋长的儿子,这个人很是聪明悟性非常的高,这些天他通过比划和咱们表达的意思越来越明确。如果我教他识字的话,我相信很快他就可以读写了。”

    韩度并没有把方孝孺对酋长儿子的赞美放在心上,在自己看来,方孝孺这种心态就像是好为人师的瘾发作了。教这些土著读书写作?无论韩度如何看,都有些天方夜谭。

    方孝孺见韩度不以为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朝韩度说道:“你不用管我,你要回去就赶紧回去吧。你放心,在你回去之前,我会亲笔给太子殿下写封信的,你将信带回去,殿下不会怪罪你的。”

    韩度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你让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独自回去?你觉得,这样的事情,我做的出来吗?”

    方孝孺哈哈笑道:“你当然做不出来,那你还是留在这里等着我吧。”

    韩度有气无力的叹息一声,说道:“你也知道,咱们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将粮种带回大明。你让我在这里等你,这可能吗?”

    韩度想要和方孝孺说明事情的紧迫性,好让他打消了现在的念头。

    “怎么不可能?”方孝孺皱了皱眉头,说道:“不是还有种粮食没到收获的时候吗?你就在这里待上一个月,等收获了之后,你还可以多带些种粮回去。”

一千八十四章 起程

    韩度顿时回过神来,迟疑着问道:“你的意思是,一个月你就能够将他们教的读书写字?这根本不可能的好不好。就算是我再等上一个月,你也不可能将他们教出什么效果,只不过是白白在这里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那要不要咱们再赌一把?”方孝孺眼睛眯起,看着韩度。

    韩度愣然了一下,低头沉思片刻之后,抬头无奈的笑道:“好吧,即便知道是你的陷阱,我也要往下跳。一个月就一个月,不过一个月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跟我回大明。”

    “一言为定。”方孝孺顿时笑着和韩度击了一掌。

    韩度感受到手心的阵痛,不知道方孝孺究竟哪里来的信心。

    既然要教书育人,那隔日方孝孺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韩度既然觉得在这里继续逗留一个月,而方孝孺又想要教书育人,韩度便将自己独门的秘籍拿了出来。将为了让儿子快速识字,所画过的各种事物,又重新画了一遍。

    将东西交给方孝孺的时候,他大喜过望,甚至直言对于让酋长儿子识字更加有信心了。

    韩度闲暇了下来,蒋明便来陪着韩度聊天。

    一个火堆旁边,蒋明用树枝翻滚了一下埋在灰烬里的土豆和红薯。自从韩度用活将这两样东西烤着吃过之后,就再也每人吃煮的了。烤的和煮的,味道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完全没法比。

    放下树枝拍拍手问道:“侯爷,那天你们在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末将在下面,怎么看到侯爷和方大人朝着那些雕像跪拜呢?”

    韩度抬头看了蒋明一眼,慢慢呵呵笑道:“怎么?你想知道?”

    “这个.......末将就是有些好奇。若是不能告诉末将,那侯爷就不用为难了。”蒋明神色谄谄的说道。

    韩度捡起地上的木棍,将灰烬里的土豆翻了一个面。看着跳动的火焰,说道:“倒并不是不能够告诉你,而是你听了也未必会相信。”

    “末将未必相信?这,这话从何说起?”蒋明眼睛里的好奇之色,更加浓厚。

    韩度见他真的想要知道,便娓娓道来和他说了一番。

    蒋明听完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成圆形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他走南闯北,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但是绝对不会想到,在这几万里之外,竟然还有能够和华夏有着联系的人。

    “侯爷说的是真的吗?这简直是太难以让人置信了?咱们从海上过来,那完全就是九死一生,他们连个像样的船都没有,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你问我,我问谁?”韩度没好气的瞪了蒋明一眼,然后迟疑着说道:“不过,方孝孺通过几块玉圭上的铭文,说这些人祭拜的祖先都是殷商的先祖。”

    蒋明听了默然下来,方孝孺的秉性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而且读书人都讲究一个治学严谨,想来以方孝孺的身份,不至于会在此事上开玩笑。

    想到这里,蒋明顿时压低声音,凑近韩度问道:“侯爷?那这些人还真是咱们大明的亲戚了?”

    “好,亲戚这个词用的好。”韩度顿时笑着拿手指点蒋明。完了拍了拍大腿,说道:“唉,你还别说,这里面还真有点亲戚的意思在。”

    蒋明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韩度这样说,胸口里面顿时憋着一股闷气。转头看了一眼那些殷地安人,见他们浑身上下身无片缕的样子,就好似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一样。

    不服气的嘟囔一声,“谁稀罕有这样的亲戚......”

    韩度看了满脸不乐意的蒋明一眼,呵呵笑了两声说道:“你还真别不服气,本侯告诉你,这些人还真的有可能是你家亲戚。”

    见蒋明就要反驳,韩度伸手压住他的话,继续说道:“你家的蒋姓,源自姬姓,商周相去不远,说不定还真有你的亲戚也说不定。”

    蒋明听着韩度故意搞怪的话,无奈的说道:“那要是这样算的话,整个大明就没有不是他们亲戚的了。”

    “哈哈哈......”

    仅仅一个月,酋长的儿子竟然就真的识得一些字了。

    韩度都不知道该说是方孝孺教的好,还是这酋长儿子学的快。

    不过该说不说,这酋长儿子的确是天赋异禀,仅仅一个月他已经能够和方孝孺做出一些简单的交流了。还给让方孝孺给他起了个名字,翟远。

    在这一月期间,方孝孺除了教导翟远之外,有空闲的时候还将土丘高台上的各种文字给做成拓片拓下来。准备带回大明,明明研究。

    这一日,方孝孺如同往常一样教导翟远简单的日常语句。通过这么一个月的教导,翟远和方孝孺之间的交流虽然还是有些磕磕绊绊,但是已经能够明确表达出他的意思了。

    接近尾声的时候,翟远忽然问道:“先生。”

    “嗯?”方孝孺放下手里的纸张,抬眼看向翟远。

    这些纸张是根据韩度的建议,专门挑出来的一些日常用语。原本按照方孝孺的意思,应该像启蒙一样,按照单个的字、词、成语、文章逐步教导翟远的。

    可是韩度却说,只需要先让翟远认识字,和一些常用的词语,然后便可以直接教导他日常用语就行了。这样会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能够说汉话,能够和咱们交流。至于成语和文章,饱含着先贤的微言大义太过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让翟远学明白的,而且这些东西也很多都在日常的交流当中用不上。

    最终,方孝孺不得不点头同意了韩度的说法,不再求能够让翟远按照读书人的途径学习汉话,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让他能够和自己交流。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一些基本的日常用语,翟远已经完全学会,说起汉话来虽然口音古怪了点,但是交流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翟远面对方孝孺的眼神,感

    到一股极大的压力,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问道:“先生是要回到大明去了吗?”

    方孝孺神色恍惚了一下,之后才回过神来,叹道:“落叶归根,怎么可能不想回去?”

    翟远愣神的看着方孝孺,显然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见此,方孝孺连忙解释了一下,“就是从哪里出生,就要死在哪里。大明是我生养的地方,出来一年有余了,也该回去了。”

    听到方孝孺真的要回去翟远顿时焦急起来,连忙问道:“可是先生还有很多没有教我,先生回去了,我怎么办?”

    这要是换个人和方孝孺这样说,如此无礼之人,方孝孺肯定会懒得理他。不过他知道由于韩度一再的强调速成、速成,导致现在翟远说话就是直来直去,一点拐弯抹角的动作都没有。

    更严重的是翟远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次序完全是乱套的。不过好在汉话的优点就是信息承载能力极为强大,即便是次序错乱也不影响理解其中的意思。

    “你想说什么?”方孝孺干脆直接问道。

    翟远连忙说道:“学生想要和先生一起走,这样不仅可以跟在先生身边继续受教,还可以去见到大明的样子,这样不是两个都好?”

    方孝孺眉头微微一瞥,下一刻又立刻舒展开来。疑惑的看着翟远,问道:“你真是这样想的?”

    要知道此去可是数万里之遥,甚至还能不能再回来都是一个未知之数。因此,方孝孺虽然要走了,但是也没有向翟远提出让他跟随着去大明。因为在方孝孺看来,让翟远和亲人分离,这是不人道的,没有想到翟远竟然自己提了出来。

    翟远点点头,继续说道:“先生不是说我的先祖有可能和先生的先祖有关系吗?我也想要去大明看看。”

    方孝孺心中一动,顿时也觉得翟远能够去大明也是一件好事。现在方孝孺正对考证这些人祖先和华夏先祖的确切关系呢,如果翟远能够去大明的话,对于方孝孺的考证之事助力可是相当的大。再加上翟远学汉话也很快,要不了多久肯定就会读写,那时候翟远就完全可以帮上方孝孺的忙了。

    方孝孺心里已经有了让翟远一起去大明的想法,不过嘴上还是说道:“在我们大明的习俗里面,讲究的是父母在不远游。此去大明数万里之遥,先不说你还能不能够回来,即便是能够回来那恐怕也是不知道多久之后的事情。我觉得,你想要去大明这件事,还是和你父母商议一下吧。”

    翟远闻言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连忙说道:“我已经和父母说了,他们也已经同意了,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和先生一起去大明了?”

    其实去大明这个想法,并不是翟远自己的。而是他的酋长父亲,主动让他去的。他们的部族虽然不会缺少粮食,但是并不是说就没有纷争,就能够从出生一直到死都是安稳的。他们部族之间,也是有着纷争。依附强者,就是他们必不可少的生存法则。

    虽然这些人的国度,叫大明。据说是在大海的另外一边,在几万里之外。但是从这些大明人的强大来看,那肯定是一个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国度,甚至有可能和太阳神的国度一般强大。翟远能够有机会去,无论如何都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至于这么远翟远去了,还能不能够回来。能回来当然是好,但即便是不能回来,他也不止翟远一个儿子。

    方孝孺愣了一下,没有想到翟远还提前做好了这些,下意识的点头。既然他都已经和父母说好了,那他自然没有阻止翟远的理由。

    当天方孝孺就找到韩度,将翟远想要去大明的事情和韩度说了。

    韩度惊讶了一下,连忙反应过来,笑着说道:“这是好事啊。”

    “好事?”方孝孺有些疑惑的问道。翟远去大明,对于自己的考证来说自然是好事,但是这和韩度有什么关系?怎么到了韩度嘴里,竟然也是好事一件了?

    难道韩度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想法,这么给自己面子?

    “好事!”韩度郑重的点头。

    韩度都还没有想过要如何将这些殷地安人给划入大明呢,没有想到方孝孺竟然就给了韩度一个惊喜。

    试想一下,如果这些殷地安人开始说汉话、写汉字,再加上如果能够将他们的祖先考证的和华夏先祖联系在一起。那将来这些说汉话、写汉字,甚至连长相都是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婴儿出身的时候,还有着和大明人一样臀部青色印记。

    说他们是华夏血脉,谁不赞成?谁敢反对?

    心里起了波澜,韩度就再也按耐不住,连忙翻身站了起来,搓着两手激动的说道:“他们想去就让他们去,你不是还教了其他人吗?你告诉翟远,让他挑几个和他一起学汉话的人,和他一起去。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部族酋长的儿子,身边带上几个随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方孝孺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猜到他心里肯定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不过这件事对于方孝孺来说,也是好处多多。于是,他便故作不知的没有追问韩度。点点头,便算是将这件事给答应下来。

    得到了方孝孺原因带翟远去大明的消息,酋长非常的高兴,甚至还专门为大明人的慷慨举行了一个盛大的篝火晚会。

    在得知金子在大明也很值钱之后,酋长为了避免儿子在大明受苦,顿时将木头屋子里的黄金都拿了出来,让翟远带走。

    翟远还没有登上大明水师的战船呢,就一跃而成为船上最富有的人。

    韩度将沈周等人携带的铁甲钢刀送了一部分给酋长,赢得酋长的对韩度大礼膜拜。

    不是韩度不肯全送,而是方孝孺提醒韩度,此行还要不知道多久才可以回到大明。左轮虽然犀利,但是极度依赖于子弹。而再多的子弹,也总会有消耗殆尽的一日。但是钢刀铁甲不同,可以一直用下去。顶多砍钝了再磨利便是。

    沈

    周等人的大船,被韩度给轰破了一艘,已经完全没有了修补的价值。其他五艘船,将损坏的地方修补好之后,被韩度带着一起离开。

    八艘船浩浩荡荡的沿着海岸线北上,韩度站在船首上眼神沉凝。

    方孝孺走了过来,好似无意的问道:“你将那些人带回大明,你想过没有他们的结局会如何?”

    韩度侧脸看了方孝孺一眼,不用问都知道方孝孺说的是沈周那些人。

    “怎么你想为他们求情?”

    方孝孺眼神定定的看着韩度,没有说话。

    韩度深吸一口气,他已经知道了方孝孺的回答。想了一下,才沉吟着说道:“我知道,你是看着他们大多都是老弱妇孺的情况下,对他们于心不忍,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原谅的。”

    沈周等人当中的精壮,几乎都参与了抢夺殷地安人祭品,被韩度给消灭在了部族的栅栏外面。船上留着的,都是沈周等人的家眷。

    方孝孺脸上疑惑神色大起,连忙问道:“为什么?皇上问罪,除非是满门抄斩,否则都会避开老弱妇孺呢,你为何又要如此执着?”

    韩度深深的看了方孝孺一眼,他不知道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么恶劣。就算是和方孝孺解释,他也未必就能够明白。

    韩度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便说道:“那就让皇上决断吧。是死是活,都是他们的命,怪不得他人。”

    韩度有句话没有和方孝孺明说,妇孺韩度也会心生同情,但是绝对不包括这些人。这些人为了夺权甚至不惜祸乱天下,导致整个天下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虽然说,正是因为这些人故意藏匿粮食,倒是天下动荡不安,大明才有机会趁势而起,鼎立天下。但功是功,过是过,天下百姓因此死了那么,这些难道不都得算到这些人头上?

    而且他们对于大明百姓,也没有丝毫的客气。私印宝钞席卷天下财富,致使大明立国十几年了,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穷的跟土哈哈似的,就只肥了他们自己。

    这些人妇孺的确是可怜,但是难道元末时候的天下百姓就不可怜?到现在大明都还有百姓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服,难道就不可怜?

    这些妇孺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这些事情,但是试问那些从大明席卷走的财富,他们享受没有?

    方孝孺见韩度态度坚决,叹息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在北航的路途当中,翟远显露出了他与众不同的重要性出来。沿途靠岸的时候,几乎都能够遇到当地的殷地安人,显然这些人是遍布了整个大陆的。

    不是所有的殷地安人对于外来人的态度,都像是翟远的部族那么友好的。有些殷地安人在发现了韩度等人之后,甚至招呼都不打,就想要攻击他们。甚至还在大意之下,被这些殷地安人给偷袭,伤到了水师将士。

    韩度脸色铁青的看着躺在地上浑身僵硬脸色煞白嘴唇发黑的水师士卒,这士卒不过二十多岁,跟着韩度一路不远几万里来到这里,没有死在狂风巨浪的天威之下,竟然倒在了这里。

    刚才这士卒不过是因为吃了饭之后,尿意来袭想要找个地方解决一下。结果就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毒刺给钉在脖子上,这毒刺的毒性极为猛烈,不过短短盏茶功夫就口吐白沫倒地气绝身亡,连随军的郎中都来不及抢救。

    翟远将毒刺从士卒脖子上拔了下来,递到韩度面前说道:“侯爷,这是一种本身就带着很厉害毒药的树木,在我的部族里面也有,通常我的族人都是拿这个东西来狩猎猛兽。”

    韩度撇了一眼,便知道这恐怕就是十辈子只闻其名,没有见过的毒箭木。

    倒是方孝孺从翟远手里拿过来看了看,一根普通的树枝上面绑着一小节尖锐的木刺,木刺上还沾着淡淡的黑色血液。

    “这东西很毒?”

    韩度见方孝孺没有把这东西当回事,连忙回了一句:“真正的见血封喉。”

    方孝孺被韩度的话给吓得手一哆嗦,差点将其扔掉。见血封喉,这是文人用来形容毒药猛烈的话,在方孝孺的印象当中,几乎没有上面毒物能够真正做到见血封喉。即便是大名鼎鼎的砒*霜、鹤顶红之类的,都不可能做到见血封喉。

    但是现在韩度却着重说了,这东西能够真正的见血封喉,方孝孺不由得不怕。不敢置信的看向韩度,问道:“你说的是那个意思吗?”

    韩度沉凝着点点头,指了指尖端的那一节木刺。解释道:“这叫毒箭木,别看这么细小的一点,这树木自带的汁液对于人来说是致命毒药,这么一点就能够要了人的命。”

    “这东西这么危险,还是小心收起来吧。”方孝孺说完,将树枝递给身后的水师士卒。

    士卒听到连侯爷都说这东西危险,自然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将尖端的木刺解开取下。

    韩度神色黑黑的看着眼前的丛林,刚才这个士卒惨叫着倒下之后,眼前的丛林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丝毫的动静,显然对方还潜伏在这里并没有离开。

    这是想要继续偷袭,将自己等人全部吃下吗?韩度嘴角噙着冷笑,那就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翟远见大明水师死了人,他的脸色也不好。这些日子他的汉话说的越来越流利,在船上和水师将士混成了一片。现在看到有人死在这里,自然物伤其类伤感起来。

    不过,他还是强行打起精神和韩度说道:“侯爷,那些人应该还没有离开,让我前去和他们沟通看看。”

    韩度立刻挥手,止住了翟远,冷笑着说道:“不用,既然人家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朝咱们下死手,显然是没有想过和咱沟通。你上去不仅不会有丝毫的作用,反而会将你给陷入到危险当中。”

    “不就是杀人吗?本侯也会。来人!”

    “末将在。”蒋明立刻在韩度身边俯身跪下。

一千八十五章 食人族

    韩度没有理会翟远,立刻下令道:“所有人着铁甲上前,既然对方要战,那就战。格杀勿论!”

    翟远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方孝孺伸手给拉住。看着翟远不明所以的目光,方孝孺笑着解释道:“大明不会主动惹事,但是既然被人惹到了,那也绝对不会怕事。你就不要再劝了,大明的将士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只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翟远看着往日温文尔雅的方孝孺,不知道以往一向宽宏大量的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出如此冷厉的话来。他顿时觉得自己对大明的了解还远远不够,不过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在刚才方孝孺说话的时候,他心里没来由的感觉道一阵温暖之意。

    “得令。”蒋明立刻起身指挥着水师将士换上铁甲,不仅如此,他还让人在里面穿了层皮甲。

    既然知道了对方是靠着毒刺张狂,那水师将士当然要把防护做到极致。那东西除了毒性猛烈之外,完全就是一无是处,别说是铁甲了,就连皮甲都不一定能够射穿。

    水师将士自从有了左轮的强大火力之后,几乎就没有披挂过战甲,现在猛然穿上,还有几分不怎么习惯。

    几百将士很快便将铁甲全都换上,几百个浑身铁甲的人往前面一站,就给人一种钢铁洪流般的感觉。凶猛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静,就好似连空气都被凝固住。

    “上。”蒋明猛然一挥手,一马当先穿着沉重的铁甲走在前面。一路行进之间,完全五十了丛林的各种树木枝桠,就这么如同坦克一样直接碾压进去。

    翟远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铁甲,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铁甲在丛林当中的作用。

    随着大明将士的步步逼近,那些潜伏在丛林当中的人感到的压力就越来越大。他们现在要么继续潜伏下去,直到被大明将士找到杀死,要么就奋起一搏,希望临死拉个垫背的。至于说转身逃走,这些人没有想过,在这一片地方只有别的殷地安人怕他们,他们什么时候怕过那些殷地安人?

    蒋明走在最前面,没有去顾及脚下踩到什么东西,反正只要不是踩到坑里他都不在乎。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万分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就连耳朵也支棱起来,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忽然,一道灰色虚影从左前方飞射过来,蒋明连忙侧身躲避,灰色虚影从蒋明的手臂旁边擦过。蒋明下意识的抬手,朝着虚影飞射过来的地方就是一枪。

    “砰~”

    “啊~”一声惨叫响起,还没有几息功夫,声音就飞速的低沉下去,直到再也没有丝毫声音传出,显然是活不成了。

    蒋明冷冷一笑,就这样的货色,也敢和大明作对,找死!

    战端一开,顿时就有十几道灰色虚影从前面激射过来,大明将士这边有人反应及时躲避开了。有人反应不及,没有躲开。

    不过即便是躲避不及也没有关系,箭枝射到铁甲上,只发出叮的一声,便掉落在地上,带毒的尖刺在铁甲上碰的粉碎。

    “砰~砰~砰......”

    韩度静静的站在后面,听着前方传来密集的枪声和惨叫声,以及弥漫起的股股青烟,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丛林里的动静仅仅热闹了一阵,还不到盏茶的功夫,就很快又变得安静了。

    蒋明返回到韩度面前,刚刚抱拳一礼,还没有说话。

    韩度便语气平静的问道:“情况怎么样?”

    “回侯爷,有十几个人,都被末将清理干净了。”蒋明语气轻松的回道。

    韩度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看着陆陆续续回来的水师将士,说道:“准备一下,咱们上船离开。”

    “是。”死了一个人,但是韩度却让对方用十几条人命来还。虽然说性命无价,但是韩度的做法却还是得到了将士们一致的认同。

    人都死了,只能算他倒霉,侯爷能够为他报仇,让对方用十几条人命来偿还已经足

    够了。

    就在韩度都打算休整一下便离开的时候,丛林里面顿时隐隐约约的传来阵阵野兽的嘶吼。

    蒋明立刻抬手,示意所有人警戒。

    韩度站起来转身朝着丛林看去,只见原本静止不动的丛林,树木开始慢慢震动起来。

    “喔......嚯......嚯......”阵阵怪响传来,蒋明带着将士巨盾堵在前面。

    树木的震动越来越猛烈,到了最后甚至韩度眼前的正片丛林的树木都开始震动起来。而呼喝声也是此起彼伏,越来越大。

    没过多久,韩度就看到无数的人从丛林里面钻了出来,很快就来到面前不到十丈远的位置停下,和自己对峙起来。

    对面的人群分开,一些人抬着一个个死人来到面前,将死尸一个个放下。为首一人装束和翟远的酋长父亲差不多,都带着一个巨大的鹰羽冠。手里拿着一根黄金手杖,正在抬手指着韩度这边,厉声质问着什么。

    韩度没有想过要和这些人解释什么,面无表情的侧头看了蒋明一眼。见蒋明微微点头,便又回过头去。说道:“戒备,一旦对方有不轨的举动,就直接给本侯杀。”

    “是。”

    对方的酋长说了一通,见韩度这边连点反应都没有,顿时大怒起来。举起黄金手杖朝着天上,嘴里不断的念叨一番。

    之后,猛然将手杖挥下来,指着韩度等人,顿时爆喝着下令。其他人得到命令,顿时呼喝声四起,举着长矛和简易的弓箭朝着韩度等人冲过来。

    他们的弓箭的确是太简易了,在韩度眼中完全就是一根手指粗的木条,两端绑了一条细绳罢了。

    以为自己人少,就吃定自己了?韩度脸上露出冷笑。

    蒋明见到对方密密麻麻的朝着这边冲杀过来,即便是用左轮,恐怕打光了子弹也不能阻止对方的冲锋。立刻喝道:“用震天雷!”

    随着蒋明一声令下,前面的将士用钢盾护住自己,伸手就将腰间的震天雷给抓了下来。火折子点燃之后,看准位置猛然扔了出去。

    翟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顿时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对面的殷地安人也不知道大明这边扔出的是什么东西,他们看到这东西在半空中还在不断的冒烟,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好奇的神色,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瞬间震天雷飞过一些殷地安人的头顶,砸到有些人的脸上,还没有来得及等他们惨叫出声,一团团火光便在密密麻麻的人群当中爆开。

    “轰~轰~轰~”

    冲在前面的人瞬间就在火光当中消失的干干净净,大量的人一片片倒下,有些倒下就再也没有丝毫动静,有些则在地上翻滚着哀嚎。

    翟远被巨大的轰鸣给吓了一跳,但是更加让人震惊莫名的是大明人手里这东西的威力,竟然这么大。原本他以为左轮就是大明人最厉害的武器了,但是现在却看到了更加厉害的。

    远处的酋长也被这巨大的声响给吓了一跳,更加让他感到恼怒的是,对方竟然轻易而举的就杀了他那么多的族人。即便是一向无法无天的他,心里都不由得冒出一股惧怕的情绪出来。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不容许他退缩,即便是对方再厉害,他都只有继续派人上前希望能够靠着人多杀死对方。要是他现在退缩了,他这个酋长恐怕都不能够再服众,也就做到头了。

    黄金权杖再次指天绕了几圈,朝着韩度猛然一指。

    蒋明见到对方还敢一如既往的密密麻麻的冲杀过来,再次挥手扔出一排排的震天雷。巨大的火光爆闪轰鸣当中,殷地安人死伤无数。见此,蒋明挥手带着人马主动冲杀上前。

    左轮收起,手里握着钢刀。对于人群密集的地方,就扔一颗震天雷过去,瞬间清理出一大片。对于受伤在地上哀嚎的人,则手里的钢刀翻飞,一刀刀将所有人全部结果。

    殷地安人也不傻,

    面对魔神一样的攻击手段,他们的箭矢又对水师将士造不成伤害。仅仅是冲了三次之后,便一个个的畏首畏尾起来,哪怕是酋长在不断的呼喝,都不敢贸然上前了。

    不过,他们却也不敢就此退走,就这么聚集在酋长周围,进退维艰。

    蒋明带着人冲到酋长面前,看着聚集起来的人冷笑几声。这些人真是不记打,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竟然还敢聚集在一起,这不是方便消灭他们吗?

    既然对方都如此盛情了,蒋明若是不成全他们,岂不是对不起他们的心意?

    酋长正在恼怒他的族人竟然如此胆小,他不断的呼喝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忽然他察觉到了什么,猛然抬头朝着外面看去,陡然看到对面的魔神正在面露冷笑,随后就看着对方再次扔出满天空的黑点。

    “#¥%@......”

    酋长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就被无数爆炸出的火光给淹没。酋长一死,其他人幸存的人再无半点顾及,一个个转头就朝着丛林深处逃跑,连回头看大明水师一眼都不敢。在他们的眼里,这些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天神派来惩罚他们的侍卫。

    蒋明趁此机会痛打落水狗,接连追杀了数里,见实在是追不上了,才悻悻地返回。紧接着便开始清理战场,将所有受伤的土著都给杀掉。

    战斗结束,韩度才慢慢走进战场。刚才还郁郁葱葱的丛林,现在却变成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变得坑坑洼洼。

    翟远跟在韩度的身边,脸色沉凝的仔细看着地上的死尸。片刻之后,朝凑近韩度耳边说道:“侯爷,这些人好似......”

    “怎么了?”韩度顿住脚步,回头看向翟远。

    翟远眉头皱起,面对韩度询问的目光,咬咬牙说道:“在这大陆上,不是所有人的人都和我的部族一样种粮食的。”

    “还有人不种粮食?那他们靠什么生存,打猎吗?”韩度有些好奇,不过也没有多想。毕竟生存嘛,又不是只有种粮食才能够生存,打猎也是可以的。这美洲大陆上,野牛之类的多不胜数,即便是打猎也是可以生活的。

    翟远轻轻摇头,“他们也不靠打猎。”

    韩度闻言顿时奇怪了,既不种粮食,又不打猎,那他们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翟远深吸口气,看着韩度的目光郑重说道:“他们吃人。”

    “什么?吃人!”方孝孺闻言眼睛瞪得老大,瞬间暴怒。

    吃人,这在大明的历史上重来都禁忌中的禁忌。一旦发现有人吃人,那是要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其斩尽杀绝的。哪怕是战场上,一旦有人吃人,那破城之后,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不将吃人的人杀光,绝不收兵。

    这是人神共愤的事情,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听到。

    韩度被翟远这么一提醒,倒是想了起来。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眼前的这些应该就是传说当中的食人族。难怪这些人如此的狂妄,根本不把自己等人放在眼里。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就攻击自己。或许在这些人食人族眼里,自己也只不过是他们口中的一盘菜吧?

    方孝孺顿时暴怒起来,朝着韩度厉声道:“韩度,这些恶鬼,不杀光他们,还在等什么?”

    翟远这种部族和这些食人族也是深仇大恨,毕竟这些食人族的目标就是他们,想要无冤无仇都不可能。

    韩度皱眉想了一下,立刻回头朝着蒋明下令道:“你听到了?集结人马,追上去。看看这些人的老巢在哪里,最好是将他们一网打尽。”

    蒋明久经战阵,对于吃人的行为也是深恶痛绝,得了韩度的令之后连忙就下去整军备战。

    顺着食人族逃走的痕迹,韩度跟在蒋明的后面。丛林中的一处洼地,周围的树木完全不砍伐一空,密密麻麻的木头屋子杂乱无章的矗立在洼地里面。周围连木头的栅栏都没有,显然这些人食人族根本就没有想过有人胆敢来到这里攻击他们。

一千八十六章 时间来不及

    韩度几人刚刚走进洼地,就纷纷皱起眉头。他们看到了什么?野蛮、杀戮......一个个殷地安人被像是牛羊一样挂在尖锐的木头架子上,有的已经只剩下零零白骨,有的还剩下一些残躯断臂,而有的则手心被见此穿透挂在上面,还在止不住的哀嚎。这其中不仅仅只是有着男人,而是男女老少都有。在一出很大的木屋里面,韩度还看到了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婴儿头骨。

    韩度没有见过炼狱是什么样子,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就是。

    “杀!斩尽杀绝,一个不留......”韩度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下了最血腥的屠杀令。

    不管是方孝孺,还是翟远都没有出声阻拦韩度。反而觉得不如此,不能够发泄他们心中的怒气。

    蒋明带着水师将士,整整屠杀了三日,才将所有人食人部族屠杀干净。不管是成年人还是孩子,都被杀的一个不留。或许有人还会同情孩子,但是韩度没有办法同情。因为他在刚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有孩子在拿着刀子,不顾那些人的哀嚎割那些挂在木架子上的人的肉。一边割,还一边放进嘴里,脸色上露出嘻嘻哈哈的笑容,咧嘴暴露出的牙齿缝隙里面全都是暗红色的血液。

    韩度虽然对这些食人族极度的愤恨,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但是对于他们所拥有的黄金,还是报以宽容的态度的。毕竟有句话说的好嘛,有罪的是人,而不是物品。黄金就是物品,显然是无罪的。而且这些食人族拥有的黄金还很多,毕竟是强盗类的族群。

    韩度花了三天时间,将整个食人族给洗劫一空,无数的黄金被搬到船上。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宝石,其中韩度还发现了些钻石原石。其中有些个头大的,还被简单的打磨过,在阳光的照耀下还能够看到点点的彩光。

    船队继续沿着海岸线北上,一路上又遇到了一些殷地安人部族。这些人韩度都让翟远先上前分辨一番,不过都没有再遇到过食人族。韩度也没有再大开杀戒,而是本着和善的姿态与这些人交换些东西。

    水师带着的东西,无论是铁甲、精钢长刀、布匹、丝绸、玻璃等等都是难得的好东西,随便一点就可以和殷地安人换取黄金宝石。连银子现在都不被韩度放在眼里,根本不会同意殷地安人拿银子来交换。

    这一路交换下来,还真让韩度弄到了不少的好东西。

    而且,翟远也没有闲着。他在和其他殷地安人交换的时候,不知道他是如何与其他人交流的,反正到了最后他竟然还拐带了几个部族的人,愿意跟随他一起前往大明。

    翟远跑来找韩度,希望能够将这些人带上。

    韩度一脸为难的看着他,着小子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啊。他以为带个人就像是带箱金子那么容易吗?要知道这可都是一张张的嘴啊,需要吃喝拉撒的。

    即便是带黄金都不是很容易,虽然黄金不需要吃喝拉撒,但是黄金也是有着重量的。大海之上每一分载重都显得弥足珍贵,人、大炮、弹药、粮食、淡水,那一样不需要消耗载重?尤其是淡水和粮食,若是出海准备不足,那就是在自寻死路。

    所以韩度每次出海,哪怕是宁愿少带一点弹药,也要带上一倍一上的粮食和淡水。正是因为有着这一份谨慎,这一次才能够活着穿越茫茫大海。要不然,早就在遇到暴雨之前,所有人都被活活渴死了。

    现在翟远想要韩度带人回大明,人一多,带的物资就会相应的减少,因为要把载重分配给这些人。物资减少,但是消耗的物资却在增大。这一去一回对船队的压力就会增大,韩度自然不愿意带这些人回去。

    见韩度沉着脸没有说话,翟远将目光转向他的先生,希望先生能够帮他们说几句话。

    方孝孺见了,沉吟一番朝韩度说道:“前元万国来朝,皇上立国之后对此一直都记挂着。为了能够让番邦来朝,还不止一次下旨各帮。可是到现在为止,来大明朝贡的番邦也不多。你完全可以将他们带回去,就当作是番邦朝贡。皇上一高兴了,肯定会给你记上一个大功。”

    韩度才不管什么功劳不功劳,对于方孝孺的话,还是有着疑虑:“你也说了,那是番邦才能朝贡,但是这些人也就是个部族而已,如何算得上番邦?别带回去了,引入笑话,那倒是功劳没捞到,反而是有过了。”

    这些都是一个个的小部族,怎么能够和番国相比?

    翟远听了,连忙插话道:“侯爷,小人等的部族的确是不大,和大明几千万百姓比起来更是不值一提。但是在这大地深处,也是有着百万族人的强大部族的。”

    百万族人的确是勉勉强强算得上一个番国,但是韩度现在不是想要和翟远讨论大地深处的强大部族的事情。

    方孝孺淡淡的笑了笑,肯定的说道:“不会的。且不说皇上未必会舍得罚你,就算是有人以此弹劾你,那这些殷地安人还有可

    能是殷商遗民,和咱们是同属一脉呢。你这将他们带回大明认祖归宗,总算是大功一件吧?”

    韩度咂摸两下,觉得也是。以老朱的好大喜功,自己若是能够将这些人带回去,让老朱高兴了,说不定还会给自己一点好脸色。

    最后,韩度两手一拍,决定将这些人带回大明。而且理由还是,万里之外的番邦折服于大明的威名,想要朝贺大明。

    船队继续北上,在一处海边停留,正在和当地的殷地安人交换的时候。随军的郎中忽然拿着一个东西满脸兴奋的跑过来。

    “侯爷,快看这是什么?”

    韩度和方孝孺两人的眼神都看向郎中手里拿着的东西。

    “这是,萝卜?”

    方孝孺也微微点头,这东西又白又嫩,有婴儿手腕粗细,虽然小了一点,也长了一点,但是无论他怎么看,这东西都像是萝卜。

    “什么萝卜?”郎中脸色顿时有些恼怒,连忙说道:“这是人参!”

    韩度顿时摇头笑了起来,“你要说它的萝卜我还信,人参?百年以上的人参也不过是筷子粗细,像你这样粗的,难道还是万年人参?”这是现实世界,又不是玄幻世界,人参动不动就是万年、十万年以上,甚至还有百万年的。

    实际上,人参的寿命也就一二百年,通常都只存在几十年左右就会被人给挖了。能够有百年以上的人参,那就是极品中的极品了。

    “侯爷请相信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它什么能够长这么大,但是小人测过它的药性了,和人参一模一样。”

    测试药性这个,韩度不懂,不过看着郎中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韩度招招手,让其他几个郎中全都过来。

    “侯爷~”几人来到韩度面前躬身问候。

    “你们来的正好,看看这东西是不是人参。”韩度朝着郎中手上的萝卜一指。

    几人也是相熟,听到了韩度的话,连忙就地拿出工具,开始测试其药性起来。

    顿饭功夫之后,为首一个郎中上前朝着韩度说道:“回侯爷,经过小人等的反复测试,这东西就是人参。”

    韩度闻言顿时惊讶的问道:“你确定是人参?你有见过这么大的人参?”

    为首的郎中也是苦着脸笑了笑,说道:“原本小人也是不信,可是经过小人等的反复测试,这东西的药性和人参几乎是一模一样。这要不是人参,那小人也不知道该叫它什么啊。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大,那小人就不得而知了。”

    面对几位郎中的一致认同,韩度也不得不认可了他们的看法。难道这东西真的是人参?毕竟一个人可能会看错,但是这么几个人总不能够人人都看错吧?

    韩度拿在手里看了几眼,然后将其递给了同样也是一脸好奇的方孝孺。

    方孝孺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疑惑问道:“这东西真是人参?怎么这么大?”

    面对方孝孺的目光,韩度两手一摊耸耸肩道:“你问我,我问谁?或许是气候不同吧,对了,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韩度忽然转头朝发现人参的郎中问道。

    郎中见侯爷认可,连忙高兴的转身朝着一个方向一指,说道:“就是在那里,小人路过的时候,在地上发现了一堆人参苗。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挖了一个出来看看,没有想到,竟然还真的是人参。”

    “等等,你说一堆?难道这东西不是一株,而是有很多?”方孝孺顿时觉察到了郎中话里的意思,连忙问道。

    郎中连忙说道:“是啊,就在那边,很大的一片呢。说实话,要不是我好奇测了测药性,我也不信这东西会是人参。话说这人参哪里有像杂草一样,长的一片一片的?”

    “走,过去看看。”韩度顿时好奇心大盛。

    郎中将韩度等人带到这里,地上还有一处刚刚挖掘过的地方,旁边还有着郎中扔下的人参枝叶。

    韩度俯身将被郎中丢掉的枝叶捡起,拿在手上仔细的看了看,的确是和人参的一模一样没错。

    见方孝孺好奇,便顺手将枝叶递给了他。

    韩度默然无语的看着眼前的这一片人参苗,这些东西的确是和人参长的一模一样,难道这些都是?

    韩度挥挥手,朝着几位郎中吩咐道:“把这些都挖起来看看,是不是都是人参。”

    “好嘞,侯爷。”几个郎中连忙回道。

    挖人参这种事情,还是他们这些郎中拿手。这里的人也只有他们才能够完好无损的将人参从泥土里挖出来,要是换成水师的将士,那就是在暴殄天物了。

    挖出来的人参要保证品相完好,然后再晒干保存起来。这是第一次韩度看到晒人参如同在晒萝卜,晒干的人参被一箱一箱的装起来。

    几个郎中挖人参完全就挖疯了,装了几大箱他们都还不满足,还想要继续找地方挖。并且一脸坚定的

    说道:“侯爷,既然这里有这么的人参,那没有道理其他地方没有。侯爷容小人等几日,再挖一点就收手如何?”

    韩度无奈的看着几人,说道:“这已经是你们挖的第三个地方了,每次都是让本侯容你们几日,本侯这都容你们多少时日了?”

    “嘿嘿,这......”为首的郎中也知道自己理亏,谄笑两声不好说话。

    韩度摇摇头,看着几人说道:“本侯知道,你们挖了一辈子草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片一片挖人参的。但是你们也要适可而止啊,你们是不是忘了咱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了?”

    见几人默不作声,韩度继续叹声道:“咱们是要回去的,要不,你们留下来继续挖,爱挖多少挖多少,本侯带着其他人先回去?”

    几个郎中被韩度的话给逼迫到了墙角,只能够无奈的点头答应。恋恋不舍的看了远处的青山一眼,脑子里面在畅想着山里面大片大片的人参。生长在那里千万年,没有人采摘。

    船队继续北上。

    虽然说方孝孺需要教导后来的殷地安人学习汉字,但是毕竟有着翟远这个首席大弟子在啊。虽然翟远现在需要学习的东西都很多,但是让他去教一下其他殷地安人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而已由于翟远原本的语言就和那些其他殷地安人的很是类似,他们之间的沟通交流要不方孝孺都还要好上一些。这教导其他殷地安人识字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海上的航行是极其无聊的,尤其是在驶入深海的时候,前后左右全都是一模一样的海水,极度容易让人产生出厌倦的情绪。现在船队沿着海岸线航行,还能够看到沿途的高山平原之类的风景。

    迎着咧咧海风,韩度和方孝孺、蒋明两人坐在船首上以水代酒小酌。

    蒋明是完全不能够理解文人的这种雅趣的,在他看了水就是水,酒就是酒。就算是把水的滋味咂摸一百八十遍,它也变不成酒。

    不过谁让他在三人当中身份最低呢?韩度和方孝孺喜欢,自然就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不管他高兴,还是不高兴,他都得小心翼翼的陪着。

    方孝孺端着一小杯水,看着从右侧升到半空中的太阳,迟疑了一下,不解的朝韩度问道:“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韩度笑着看了方孝孺一眼,心道:你要是真的不想说,那你就不会这么问。那既然你都问了,难道我还能够不让你说不成?

    “咱们之间什么交情?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听着呢。”

    方孝孺轻轻地将手里的杯子放下,疑惑的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是要回去,可是你一直往北走,难道咱们就能够回去了吗?为何咱们不按照原路返回?”

    韩度看了方孝孺一眼,笑着说道:“原来返回?难道你不知道原路返回有多么凶险吗?难道你还想要再经历一次九死一生?”

    想到穿越大海的经历,以方孝孺的养气功夫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他当然也是不想再经历一遍。

    韩度想了一下,拿过来一个杯子和两个盖子做演示,指着说道:“这个杯子就相当于是大海,这个是大明,这个是咱们现在的位置,大明和咱们现在是隔海相望。咱们要想回到大明,无非不过两个办法,一个就是直接横穿大海,这条路咱们走过一次,反正我是再也不想走第二次。另外一个就是沿着这里北上,转过来慢慢回到大明。”

    方孝孺看了韩度的手势两眼,疑惑的问道:“难道北上就不用横穿大海了?”

    “不用,”韩度笑了笑,指着最北端的位置说道:“这里的大地是相连在一起的,虽然非常的冷,咱们也难以从这里穿过。不过在它的下方位置,这里是一片岛屿群,就和南洋差不多。咱们从这里经过,完全不用担心淡水的问题。”

    方孝孺这才点点头,明白了韩度的打算。能够随时补充淡水,这风险就要比横穿大海好很多了。

    这条路的安全性,可远超来的那条路。

    船队就这么一停一动走着,一日,韩度都还在船舱里补觉,迷迷糊糊之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过来。

    韩度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方孝孺站在面前,不解的说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方孝孺连忙上前将韩度强行拉起来,就要出门,“快走,我带你去瞧瞧。”

    “哎~哎~哎......究竟出了什么事了?这就算是再急,你也先让我把衣衫穿上啊......”韩度被方孝孺给拉的有些踉踉跄跄,连忙一把将衣衫抓在手里。

    来到下层船舱,韩度一下去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里面。其中一个士卒正被所有人围着,脸上带着悲切。

    “怎么了?”韩度脸色顿然不好起来,沉声问道。心里想着,不会是这小子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了吧?

一千八十七章 韩度的犹豫

    被围住的士卒见到韩度,声音带着些许哭腔说道:“侯爷,咱们带的种子坏了。”

    “坏了?什么坏了?”韩度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士卒只好抬手指着箱子里面,说道:“今日小人来的时候,忽然看到缝隙里面冒出一点叶子出来。打开箱子一看,这些种子果然全都发了芽长满了叶子。”

    种子发芽长叶子就是坏了吗?当然是坏了啊,至少在众人眼中是这样。这就好比是稻谷,晒干好好保存起来的时候,放上三五年都没有问题。但是只要稻谷一旦受潮发芽,那就完犊子啦。

    在众人眼里,既然都是种子,稻谷种子发芽就完蛋了,这些种子发芽自然也不例外。

    韩度伸手拿来一个红薯起来,果然看到表皮上每一处凹陷的地方,都长了三五跟嫩芽,长长的嫩芽顶端还顶着一两张淡绿的叶子。

    “这个不是坏了。”韩度看了众人一眼,神色淡淡的说道。

    “侯爷说的是真的吗?这个真的没坏?”士卒对这红薯的好坏最为关系,连忙问道。虽然这并不是他的错,他只是第一个发现的而已,但是他心里却总有一种负罪感。自欺欺人的想到,若是他没有发现,岂不是种子就没坏?

    韩度也正是因为看出了他神色当中的负罪感,才直接说没坏的。

    “当然,本侯的话你都不信?”韩度随手将红薯扔进箱子里,淡定的说道。

    士卒哪里敢不信韩度的话?连忙躬身点头说道:“信,小人相信侯爷的话。侯爷说没坏,那就是没坏,这就好了,刚才真是吓死小人了。”

    韩度见状微笑了一下,转头抬步走上台阶,离开了这里。

    方孝孺见到韩度脸色有异色,知道事情恐怕没有韩度说的那么简单,便连忙跟着韩度上去。

    来到韩度屋子里面,方孝孺反手就将门给关上。

    看着坐在地上的韩度,沉声说道:“现在这里没有外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说了吗?”

    韩度尴尬的笑了一下,随后又坦然面对方孝孺,叹道:“就知道瞒不过你。”

    “难道那些种子真的坏了?”方孝孺听着韩度的话,心里都是一惊。他深知这些种子对于大明百姓是何等的重要,他们为了这些种子,甚至连黄金都没有多换,就是为了将这些种子带回去。现在种子坏了,对于方孝孺来说完全不吝于晴天霹雳。

    韩度摇摇头,否认道:“现在还没坏,不过若是再不处理的话,也快了。”

    前半句话让方孝孺提起的心放下,后半句又让他的心猛然提了起来。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度苦笑一声,说道:“这些东西发了芽,就必须要种到土里去,否则时间一长也会彻底烂掉。”

    方孝孺顿时明白为什么韩度会脸露苦笑了,这要是大明,那自然就简单了,直接种到土里便是。可是现在是在船上,哪里去找土地将这些东西种下?

    “那要不,咱们停船,先将这些东西保住了再说?”

    韩度豁然抬头看着方孝孺,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样子,韩度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你的意思是,咱们下船将这些粮食种下,等到收获了之后再起程回航?”

    “那你现在有更好的办法吗?”方孝孺也知道他的建议有些荒诞,可是这总比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粮食全部烂掉好吧?

    “还别说,你这倒也是个办法。可是咱们该怎么办,难道咱们就要在这里白白耗上大半年?”韩度想都没想就否定了方孝孺的想法,自己已经出来一年多了,若是还要在这里耽搁上大半年,那等到自己回到大明的时候,恐怕三年都过去了。

    出来一次就是三年,说不定安庆都会以为自己死在了海上,整日以泪洗面呢。就现在韩度都是归心似箭,巴不得瞬间回到大明,哪里会愿意继续在这里逗留?

    方孝孺听了韩度的话,顿时一屁股坐下。既然韩度不同意,那除了这个办法之外,他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韩度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

    方孝孺见了,顿时惊喜的说道:“你有办法了?”

    韩度是笑非笑的点点头,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

    “不过什么?”方孝孺哪里管那么多,听到韩度有办法,他便连忙问道。

    韩度想了一下,耐心的和方孝孺解释道:“其实咱们也不一定非要下船才能够将这些粮食种在土里,咱们用一些箱子装上泥土,不需要太多,只要有两尺厚,也是一样可以种这些东西的。”

    “这样行吗?”方孝孺第一次听说还可以如此种植粮食,有些疑惑的问道。

    韩度重重点头,说道:“行肯定是行的,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咱们就需要搬运大量的泥土上船。如此一来,船只的载重恐怕就是个极大的问题。”

    方孝孺闻言也下意识的点点头,赞同韩度的说

    法。泥土的重量可是不轻,既然要在船上种植那些东西,需要的泥土自然不在少数。泥土一多,自然就要占据船只大量的载重。

    解决的办法只有两个,一个就是少种点,这样需要的泥土自然就大为减少,船只可以承受。但是如此的话,那能够带回大明的种子必然也一样大大减少。而每多一斤粮种,大明百姓就能够早一日种上这样的粮食。

    显然,不到万不得已,无论是韩度,还是方孝孺都不会选择舍弃粮种的。

    既然不能够减少粮食,那就只能够减少载重。

    方孝孺沉吟一番,最后说道:“你那战船上,密密麻麻的大炮,一门就是几百斤,不如将之弃了吧。”

    韩度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然后笑着说道:“你可不要和我开玩笑,咱们能不能够顺利回去,还要指望着这些大炮呢。别看现在的海上是一片风平浪静。但是咱们这段路的最后一段,可是要折返往南的。倭国是咱们的必经之地,若是没有了大炮,还不被那些倭寇给撕了吃了?”

    “哦?是这样?”方孝孺还真不知道这回去的路线究竟怎么走,但是既然被韩度这么一说,放弃大炮的心思却再也没有了。

    韩度沉闷着点点头。

    “这样舍不得,那样也舍不得,那你说该怎么办?”方孝孺两手一摊,示意他是没有办法了,现在就只能看韩度的想法。

    韩度沉吟一下,慢慢抬起头看着方孝孺说道:“这船上,还有人呢。”

    “人?你什么意思!”方孝孺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

    船队上的人不少,有水师将士,也有一些殷地安人,还有那些俘虏。方孝孺不用想都能够猜到,韩度指的肯定是那些俘虏。那些俘虏有上千人,若是能够全部清空,自然可以留出足够栽种粮食。

    而既然是那些俘虏,那韩度的意思恐怕就不太美妙。

    果然,韩度没有理会方孝孺的瞬间大变的神色,沉声说道:“这些人本来就是罪大恶极,哪怕是他们回到大明,也是死路一条。原本我将他们带回去,也只不过是为了明正典刑,既然现在咱无力将他们抓回去,拿在这里将他们全部除决,不也是一样?”

    方孝孺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度,沉声说道:“那可是一千多条人命,而且大多都是妇孺,你就能够下得去手?”

    说实话,韩度还真下不去手。原本韩度就没有想过要亲手处决这些人,想着将他们带回大明交给老朱。

    反正老朱收下,有的是愿意干这种脏活的人。

    但是现在因为突如其来的需要,韩度又不可能将这些人继续带回大明。相比起他们,韩度觉得将粮食带回大明要更加重要一些。

    方孝孺见韩度脸色有所缓和,连忙趁热打铁的说道:“那些只是妇孺,你又何必要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呢?就在这里放他们下船吧。”

    韩度徒然的坐起身来,叹声道:“你以为将他们放下船,他们就能活吗?”

    见方孝孺神色当中带着不解,韩度抬手揉揉额头说道:“你也知道他们大多数都是妇孺,一旦让他们下船,你敢保证当地的土著不会攻击他们?你可是看到过食人族里面是什么样子的,若是这旁边也有一个食人族的话,他们的下场恐怕会更加的凄惨。”

    方孝孺被韩度提起食人族的那一幕,心里都还禁不住的有些发寒。吃人他只是从史书上看过而已,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那副地狱般的景象。方孝孺顿时陷入沉思,韩度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一群妇孺根本就不可能是那些丧失人性的食人族对手。

    韩度和方孝孺商议了一番,却谁也没有说服谁。

    不过韩度还是命船队靠岸,伐木做成匣子,填上土,用来种植红薯和土豆。玉米晒干了之后耐存放,因此并没有出现发芽的迹象。

    听说这样就能够种粮食,水师将士纷纷露出不信的神色。在他们看来,种粮食是需要土地的,这木匣子里面虽然有泥土,但是和土地差的太远,怎么肯能种活粮食?

    可是在他们按照韩度吩咐的方法将红薯和削下来的土豆嫩芽埋进土里之后,没过几天竟然真的有嫩芽从土里冒出来了,而长势还很好。

    水师士卒里面也不乏弄人出身的,他们见侯爷这样都能够种出来粮食,简直就是对韩度惊为天人。一个个跃跃欲试,主动侍弄起庄稼来。

    由于韩度带着的红薯和土豆都很多,现在既然要种,那自然需要大量的木匣子。很快在水师士卒的努力中,整整八艘大船上面只要是有空余的地方,都被放上了木匣子,种上了粮食。

    这几日,方孝孺一直都没有放弃规劝韩度。

    “难道你真的要将他们全都杀掉?”方孝孺的目光落到海岸上,正在努力伐木造匣子培土的那些俘虏。男人合力砍伐树木,并且将木头锯成一片片的木板,女人帮着将木板镶起来,做成一个个木匣

    子。就连那些孩童都没有闲着,稚嫩的小手将地上的泥土捧起来,放进木匣子里面,再用力的慢慢压平。

    韩度没好气的瞪了方孝孺一眼,沉声问道:“你知道不知道,私放朝廷钦犯,该当何罪?”

    方孝孺眼睛露出狡黠之色,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怎么能够说你私放钦犯呢?明明是咱们的船只无能为力啊。咱们带了这些人,就不可能将这些种粮带回去,我想孰轻孰重,皇上是能够理解的。”

    韩度神色古怪的看了方孝孺一眼,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老朱要是知道理解两个字怎么写,他也不至于让百官害怕成这个样子。

    不过方孝孺有句话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对这上千妇孺下不了手。若是沙场征战,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韩度杀数万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要对这一千多手无寸铁的女人孩子下手,韩度还真的下不了这个决心。

    ‘死就死吧,’韩度暗暗咬牙,决定放这些妇孺一马。

    不过即便是放,也不能够随随便便就将这些妇孺丢在这里。正如韩度说的那样,如果只将他们留下,那等待他们的结局恐怕不会太好。

    就算是这附近没有食人族,那女人对于土著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资源。不用想就能够猜到,这里的土著肯定会打他们的注意。

    因此,想要这些妇孺在这里存活下去,那就必须要有足够的武力保护他们。而沈家的这些男丁,韩度是不可能将他们也放了,一定要将男丁带回大明。

    于是,韩度便将所有人妇孺和水师将士都集中起来。

    看着面前灰头土脸的沈家女人和孩子,韩度迈出一步,气沉丹田喝道:“都认识本侯吧?”

    女人看向韩度的眼神带着恐惧,而孩子看向韩度的目光却带着好奇。不过,显然他们是认识韩度的。

    一个三十许的妇人脚步娉婷的走了出来,从她的走路的仪态来看,这位的身份肯定非同寻常。

    妇人走到韩度面前六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躬身朝着韩度福了一礼,“妾身拜见侯爷。”

    韩度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没有再理会他,抬头朝着所有人说道:“认得就好。本侯实话告诉你们,本侯的船坐不下你们了,也就不能够将你们带回大明。”

    韩度的话音一落,妇孺当中大多数人脸上顿时露出喜色,甚至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不过也有少数聪明的人和妇人一样脸色顿时一变,不能够将他们带回大明,他们的下场无非不过就是要么被全部斩尽杀绝,要么就是被抛弃在这里。无论哪一种,对于他们这些妇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妇人最先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的朝着韩度直挺挺跪下,哀求道:“求侯爷救命。”

    “你们是朝廷钦犯,本侯拼什么要救你们?”韩度神色冷厉,目光冰冷的看着眼前的妇人。

    妇人不惊反喜,韩度语气的冷厉并没有吓住她。她知道,如果韩度是真的想要对他们动手的话,根本就不会在这里和他们废话。现在既然韩度没有直接动手,那就意味着事情有得谈。连忙说道:“妾身不敢求侯爷救命,只求侯爷可怜可怜孩子,给孩子一条生路。”

    这些妇孺当中的孩子,大的才十来岁,小的才六七岁,若是没有大人的照顾,这些孩子哪里会有生路?给了孩子一条生路,不也就是给了他们这些人一条生路嘛。

    韩度的脸色好些,看着眼前的妇人,沉声说道:“沈家罪孽深重,凡是沈家的人必须死!”

    韩度的话如容一阵数九寒天的北风,瞬间让大多数妇人变了脸色。

    可是韩度眼前的妇人脸色却露出一丝笑容。

    果然,韩度跟着便语气一转,说道:“当然,若是你们都另嫁他人,那便不算是沈家的人了。孩子也是一样,只要改了姓,便不算是沈家人。”

    是沈家人必死无疑,那不是沈家人自然就可以活了。

    韩度的话让眼前的妇人脸色露出笑容,再次俯身一拜说道:“多谢侯爷开恩。”

    韩度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现在感谢本侯还太早。”

    说罢,转头看向水师将士,说道:“你们有谁愿意留下来的,自己站出来,本侯绝不阻拦。”

    一众士卒面面相觑,不明白侯爷是什么意思。

    韩度也没有让他们自己去想,直接说道:“愿意留下来的人,可以娶她们。”

    原本不知所措的水师士卒,听到韩度的话瞬间躁动起来。

    当兵三年,母猪都能够当貂蝉。这些士卒在水师里面,短的也有六七年了,长的更是有十三四年。他们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想过还有能够成家立业的一日,现在听到韩的话自然是心动不已。

    这些妇人虽然一个个蓬头垢面,但是能够成为沈家人的自然不是寻常人。不仅一个个姿色上等,而且还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一千八十八章 纵火

    一个四十许的老卒站了出来,朝韩度恭敬一拜道:“侯爷,小人想要留下来。”

    韩度侧脸看着他,沉声说道:“你可要想好咯,这里远离大明几万里,你若是留在这里,有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大明。”

    老卒咧嘴一笑,叹声道:“侯爷,小人老啦,家里的人早就不在了,即便是回去又如何?还不是守着一间屋子,连个人气都没有。这些女子一个个知书达理,一看就是曾经的大家闺秀,小人也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能够给小人生个崽子,教他读书写字就行。”

    “侯爷,小人不傻。”

    看着咧着嘴笑的老卒,韩度无所谓的点点头。原本韩度还以为没有人肯定留下来呢,现在既然有人愿意,韩度自然也是顺其自然。

    “你们还有谁想要留下来的?”

    “侯爷,小人想要留下来,小人从小离家现在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回不回去也就无所谓了......”

    “小人也愿意,小人父母早亡......”

    最后,愿意留下来的人超过了四百人,这大大出乎韩度的意料。韩度这次带领的将士,也就不过两千多人,一下子有四百多人愿意留下,这相当于是瞬间就少了五分之一还多啊。

    韩度不仅给他们留下了一批弹药,还将一大半的铁甲钢刀弓箭全都留给了他们。光是有人这样韩度还嫌不够,韩度让翟远将附近的几个大部族的酋长都找来,在一片海滩上弄了些假人和房屋。就在一众酋长不知所措的实话,海面上三艘战船侧身横摆,随着韩度一声令下,百炮齐鸣,巨大的炮声如同雷霆一样轰鸣着滚滚而来。密集的炮弹朝着海滩上砸下,所有的假人和房屋顷刻间被摧枯拉朽,变成漫天飞射的碎片。

    所有酋长被这天神般的威力给震惊的无以加复,一句句震爆的声音在他们的心里反复回荡:这是天神之力,这是天神的力量!

    一轮齐射,便彻底震慑住了这些殷地安人。几位酋长纷纷上前朝韩度拜下,表示大明是他们心目中的向往之国,大明的人是他们最亲密的朋友。

    要是没有刚在这场大戏,韩度相信这些酋长根本就不会将那些妇孺放在眼里。甚至有可能韩度刚一离开,他们就会打妇孺的注意。但是现在,无论是谁有这样的心思,都需要好好掂量一番,为了去去一些女人得罪了大明,究竟值不值得。

    韩度让翟远转告这些酋长,做大明的朋友,大明自然会给予他们足够的好处。做大明的敌人,大明就会将他们彻底灭亡,就连他们的天神都庇佑不了他们。

    并且,韩度还大张旗鼓的当着所有酋长的面表态,大明的战船,还会再来的。

    将剩下的布匹、瓷器等物资全都留给了选择留下的士卒,还专门修建了一个高台,将明黄金龙旗插在上之后,韩度才带着船队踏上回家的路。

    自从船上开始种植红薯土豆之后,所有船舱都弥漫着一股怪味。试想一下,种植红薯可是要是施肥的,但是船上的肥料哪里来?当然是来自于排泄物。以往这些东西都是直接倒进海里,所以船上并没有这股难闻的味道。但是现在不行了,凡是种粮食的人都知道,这些东西对红薯来说可是好东西,千万不可浪费的。

    就连韩度的船舱也逃不了被用来种植红薯土豆的命运,当然那船舱里的味道自然和其他地方别无二致。

    韩度受不了这种问道,白天的实话就跑到船首上带着吹风。也只有靠着吹风,才能够将那些味道给隔绝出去,呼吸到几口新鲜空气。

    晚上的时候就没有办法了,再难闻也得回船舱去睡觉。好在久居鲍鱼之肆不闻其臭,等待习惯了就没有那么难受了,睡着之后更是闻不到什么气味。

    韩度和方孝孺蒋明两人坐在船首上,躲避着船舱里的味道。

    方孝孺看了韩度几眼,迟疑了一下问道:“你真的还要再次回来?”

    韩度笑了笑,没有意外的看着方孝孺,反问道:“怎么?你以为我是骗他们的?”

    方孝孺想了一些,犹犹豫豫的说道:“可是这里距离大明数万年里之遥,来一次恐怕不容易吧?”

    韩度笑着点头,“是不容易,不过却不是不可能。咱们来的路太过凶险,自然不可取。不过咱们现在回去的这条路的风险就要小的多,这一次正好咱们趁着回去的时候将海路探明,以后再来就容易多了。那些人留在这里也好,以后船队来了,也正好可以有个落脚之地。”

    方孝孺下意识的点点头。

    韩度挺了挺身,抬头朝着右手边的大陆看去,喃喃说道:“这可是一片充满着财富的热土啊,只要还有人在追逐财富,就一定会有人能够再次踏上这里的土地。”

    方孝孺不怀疑韩度的话,他在南洋的时候就见过太多的商人,许许多多的西洋商人同样也是不远万里来到旧港,为的就是财富。从元末开始,自从中原战乱之后,海上贸易就几乎完全中断。到了后来,老朱更是直接禁海,更是让海贸禁绝。现在西方世界里面,大明的茶叶丝绸瓷器这些东西早就涨成了天价了,只要他们能够把货物运回去,就可以赚的盆满钵满。

    既然暴利可以驱使着西洋商人万里迢迢而来,那这片土地的财富自然也可以吸引大明商人不远万里来到此处。

    韩度展望一番,回头笑着朝方孝孺说道:“所以考证寻根很重要,若是能够证明这些殷地安人,就是咱们华夏从殷商遗留过来的一脉,那就更好了。”

    “这个......”方孝孺皱了皱眉头,他当然也希望考证的结果会是如此。但是他是一个传统的文人,本着小心求证的想法,却不能够直接附和韩度的话。

    “虽然现在有迹象表明这些人很有可能是殷商遗民,但是究竟是不是,还不知道。”

    韩度毫不在意的拍了拍方孝孺的肩膀,说道

    :“无妨,若他们是,那咱们自然以礼相待。若他们不是,那也没有什么影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咱们就更加不用顾忌什么。”

    “你想做什么?”方孝孺有些愣然,感觉好似韩度的打算和他的想法有些不一样。

    韩度笑了笑没有再过多的解释什么,其实韩度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是自己人,那就更加应该认祖归宗,回到大明的怀抱。从此以后,大明就可以说,这片土地是大明自古以来的故土了。

    当然,若不是自己人,那也没关系。就看谁的拳头大,打到这些人心服口服便是。

    这么简单的道理,方孝孺不会不明白,只是他们有些不敢信而已。

    越是往北走,天气便开始慢慢变冷。前面都还是热的要人命的天气,现在不多加一件衣衫都有些冷了。

    韩度每日都会用六分仪测算船队所在的位置,大概来到了后世阿拉斯加的位置,韩度便下令让船队折返向西航行。航行没过数日,果然遇到了一连串的岛屿。船队沿着岛屿航行,不时地有着淡水补充,船队一路有惊无险的再次看到了陆地的影子。

    望斗上的声音传来,蒋明一路小跑来到韩度面前,满脸欣喜的说道:“侯爷,前面有陆地,咱们真的回到大明了?”

    “我看到了。”韩度放下望远镜,也是满脸笑容的朝蒋明点头。

    还解释道:“不过现在咱们还没有回到大明,咱们到的位置应该是在倭国的更北边,只要咱们掉头沿着海岸线南下,就能够到达倭国了。”

    到了倭国,那就离大明不远了!

    虽然还没有真正回到大明,但是在蒋明高调的传了韩度的话之后,船上的士卒都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这一次出海太过惊险、太过漫长,他们想要发泄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两年了,不知不觉间离开大明就已经两年了,韩度心里的思念之情一点都不比那些士卒弱。

    不再犹豫,韩度直接下令船队掉头南下。

    ......

    倭国附近海域,一些倭人驾驶着小舢板的海上打渔。倭人得益于宋朝时候大肆对中原各种技术的引进,他们的造船术水平并不低。倭寇都能够远渡重洋的骚扰大明,至少说明倭人是有着造出远洋船只的能力的。对于造些渔船在近海打渔,更是不再话下。

    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处贫瘠之地,粮食出产远远不够倭人吃的,因此不打渔他们就只能够挨饿受冻。所以在倭人当中,下海打渔的人的比例要远远超过其他番国,哪怕是现在的大明,都远远赶不上倭国。

    当然,大明革新了捕鱼技术,效率远远超过倭人这种靠天吃饭的水平。每年大明从海里捕捞的渔获,一年比一年多,每年都在疯狂的增加。不过再怎么疯狂的增加,也远远满足不了一千万户百姓的需求。为此,老朱还特意下令解除禁海,从此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寻常百姓都有资格下海捕鱼。甚至有的沿海百姓,还自己造船参与分享海洋的馈赠当中。

    话说回来,由于倭人捕鱼的很多,因此,越来越多的倭人为了能够顺利捕到鱼,不得不朝着大海深处前行。在这过程当中,有人大获丰收,有人尸沉大海。不过即便是尸沉大海,也阻拦不了倭人捕鱼的渴望,仍然是有着前赴后继的倭人,朝着大海深处前行。

    眼前的这几条舢板,就是冒险进入深海捕鱼的倭人。他们为了能够相互之间有个帮助,增加生存的希望,才不得不联合起来朝着深海而来。

    今天这些人倭人的运去不错,一来接连几网下去都是大获丰收。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好不容易遇上一次,不满载而归他们自然不甘心。正当他们,准备再捕捞一点,将船装满之后,就返回的时候。

    一个倭人豁然发现远处深海里面冒出来了什么,连忙抬手指着叽里呱啦的问道:“快看,那是什么?”

    在深海里面什么情况都会遇到,说不定刚才还是艳阳高照,下一刻就乌云盖顶狂风暴雨袭来。因此,进入深海的倭人对周围的一切都时刻保持着警戒。一旦发现情况,好及时做出回应。

    倭人的声音顿时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所有人放下手里的活计,怔怔的看着从海平面下冒出来的像山丘一样巨大的船只。

    “这,这是什么......”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船的倭人,顿时就被吓到语无伦次。可惜不仅是他想问,其他倭人也想问,自然没有谁能够回答他。

    “侯爷快看,那些是倭人,咱们到倭国了。”蒋明满脸兴奋的举着望远镜,大笑着吼道。

    韩度站在船首上,透过望远镜看到海里的那些人,从他们的装束上来看的确是倭人。看来,自己总算是到倭国了。

    方孝孺也看到了倭人,不过让方孝孺皱眉的是,那些人完全堵在船队航行的路上。

    想了一下,方孝孺转头朝韩度说道:“要不要下令,让船队避开他们?”

    韩度早就发现这一点了,只是毫不在乎,才没有提前下令让船队改道。现在方孝孺提起,韩度仍然是神色平静的摇了摇头,说道:“不用。”

    方孝孺眼睛里面闪过一丝不忍之色,略带焦急的说道:“可是咱们就这么撞过去,那些人会死的。”

    韩度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是些数典忘祖的东西,死了就死了吧。”

    见方孝孺神情疑惑,韩度便侧头向他解释道:“这些倭人,从唐开始,一直到宋都在派遣使者前来学习中原的文化技术。可是自从前元讨伐倭国的大军被风给吹到海里去了之后,他们对中原人就再也不放在眼里。以日出之国高高在上自居,皇上三番五次的下令让倭国前来大明朝贺。倭国不仅不派遣使者来大明,还将大明的使臣给杀了。

    当初皇上还因此震怒不已,要不是蒙元未灭,天下刚刚安定不久,说不定皇上就会

    派大军前来将其灭之。”

    “现在死几个倭人,不过是本侯为那些冤死的使臣讨还几分利息而已。来人,满帆,冲过去!”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大明使臣还是来倭国建立朝贡关系的。连这样的人都要杀,由此可见,这些倭人是何等的猖狂。

    即便是方孝孺听了,都眉头皱起,神色之间带着对倭人的厌恶,再也不说什么避开的话。既然杀了大明的使臣,那就只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如同山岳一般的巨船迎面撞来,那些倭人还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船毁人亡被巨船带起的浪涛卷入海底。

    船队继续前行,不到两个时辰,就看到了前方一个巨大的岛屿浮在海面上。

    随着越来越近,韩度在望远镜里看到,前方竟然因为捕鱼而形成了一个简陋的港口。无数的倭人将捕获的海鱼从舢板上搬到岸上,一到岸边,便有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人,腰间带着倭刀,耀武扬威的走过来。

    张嘴就要渔民交税,交多交少完全是领头的武士说了算。倭人敢有怨言,说不定就会被武士身后的狗腿子连筐把鱼全部端走。甚至还会被狗腿字踢上几脚,打一顿,倒霉的被武士一刀斩下头颅都有可能。

    倭人不敢怒也不敢言,因为这里是足利家族的地盘。通过足利家族的港口捕鱼,倭人就必须要交税。

    韩度看到港口上的倭人的时候,港口里的倭人也发现了韩度的战船。一时之间,整个港口的倭人都开始躁动起来,甚至有人想要浑水摸鱼逃税,被发现的武士拔刀给砍杀当场。不过混乱一起,还是有人趁此机会逃走。

    足利家族在这里是有着据点的,见海上的战船带来如此混乱。连忙组织起武士,开始镇压港口作乱的倭人。手无寸铁的倭人,哪里是这些身强力壮的武士对手?很快在武士接连砍杀了几十人之后,倭人躁动的心就在倭刀明亮的寒光中飞速冷却下来。

    镇压了倭人,足利家的人仍旧是不满足。他们足利家族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连南方的天皇都被他们的家主给压的喘不过气来,他们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虽然打不到海上的巨船,足利家族的武士仍然是集结起来,列阵在海边,举着倭刀朝巨船叫嚣。大意就是,有本事过来单挑啊!

    然后,韩度的战船就真的过来了!

    船队在海上航行了多日,正是需要补充淡水等物资的时候。韩度正在四处寻找淡水呢,现在看到有港口,自然不能够错过。

    韩度稳稳的站在船首上,透过望远镜看着海边的倭人举止猖狂。回头朝方孝孺笑了笑,说道:“你看,这就是独居一岛的坏处,挨得毒打少了,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你要做什么?不会是要攻击他们吧?”方孝孺瞬间有所明悟,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韩度。

    韩度耸耸肩,说道:“人嘛,总要认清现实才好。既然他们自己认不清,那我也不介意帮他们一把。毒打这个东西,是人就要经历的。要是这些倭人早被人毒打过,他们也不敢擅自杀害我大明使臣。”

    方孝孺顿时无语的看着韩度,对于韩度的话,他无法反驳。

    韩度没有再和方孝孺解释,直接下令道:“作战准备。”

    “作战准备~”

    “右舷装填!”

    “右舷装填~”

    “三炮连发!”

    “三炮连发~”

    “开火......”

    当韩度的战船开始在海面上横放身姿的时候,足利家族的武士还以为巨船被他们的武士精神给吓住,想要就此逃走。还引得足利家族的武士朝着巨船哈哈大笑,露出胜利的笑容。

    可是很快巨船上就有团团火光闪现,紧跟着便是震耳欲聋的轰鸣滚滚而至。还没有等足利家族的武士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漆黑如墨的炮弹已经带着死亡的尖啸声迫近,瞬间在人群当中带出道道血花。

    密集的列阵仅仅被一轮齐射,便被打的千疮百孔。紧跟着的两轮射击,更是让列阵的武士连个站着的都没有。只有那些原本就躲的远远的倭人,吓得肝胆俱裂,甚至就此被吓死的也不在少数。只有极个别的还在喘气,不过这些人已经完全被吓怕了,转身就逃,只想离这个地狱越远越好。

    见大局已定,船队缓缓靠岸。

    水师将士登上岸边,熟练的开始给还有口气的倭人补刀。然后逐步推进,一间一间的房屋清理过去,将有价值的东西全部拿回来。

    这才是真正的打扫战场。

    韩度在港口不仅重新补满了淡水,还收获了大量的渔获和少量的粮食。粮食不多,可以完全搬上船,但是渔获就太多了,韩度根本就没有办法全部带走。

    不过即便是带不走,韩度也不准备留给倭人。干脆下令,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方孝孺见韩度什么都准备好了,但就是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不由得疑惑问道:“这该补充的淡水也补充了,将士们也休整够了,你不下令起程,你在等些什么?”

    韩度笑了笑,解释道:“现在倭国可是分成了两派,北方是以足利义满为首的将军幕府,南方是以后龟山为首的朝廷。这两方在元末年间可谓是打的你死我活,不可开交。现在由于南方势力逐渐衰弱,而北方则慢慢强盛起来。因此双方的争斗已经平息了很多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方孝孺愣然问道。

    韩度哼哼两声,说道:“倭国杀了大明使臣,大明自然会派人将其调查清楚。”韩度没有解释究竟是调查倭国,还是调查倭国杀大明使臣的原因。反正韩度就是随便找个借口,将方孝孺敷衍过去。

    继续说道:“听说前两年,双方就有和谈的趋势,也不知道现在究竟如何了。不过,不管他们有没有和谈,我都要给他们点上一把火。”

一千八十九章 筑京观

    “这是为何?”方孝孺做学问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但是对于谋略却不怎么精通。

    韩度两手交叉,身躯朝后仰了仰,神态淡然的说道:“倭人既然敢不尊崇大明,敢杀大明使臣,那他们就是大明的敌人。对于敌人,当然是自相残杀道最后一个人的倭人,才是真正的好倭人。”

    “他们南北两方本就是有着深仇大恨,想要和谈也不过是南方朝廷太弱,不是北方将军幕府的对手,才不得已的选择。只要我能够借此机会削弱北方实力,那南方肯定不会轻易就范。就算是他们已经和谈了,局势未稳之下,南方说不定会趁此机会重新分裂出去。”

    这个世上,没有谁会甘心屈居他人之下。能够屈居他人之下的,一定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倭人的南方朝廷为什么会接受和谈,不就是因为北方实力强大,他们不是对手吗?一旦韩度将北方的实力摧毁,不需要全部摧毁,哪怕是摧毁一部分,只要北方的实力下降,南方肯定不会再和谈,而是会继续和北方争斗下去。

    有争斗,就会有战争。有战争,就会死人。

    只要倭人双方不断死人,持续流血,韩度的目的就达到了。

    足利家族的港口被人占了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传回到京都,瞬间就引起轩然大波。足利港口虽然在韩度眼中看着甚是简陋,但它却是倭国北朝最大的一个港口,也是足利家族最重要的一个财源。

    现在财源被断了!

    京都无数的倭人都在静静的观察着足利义满的反应,甚至有南朝的细作,第一时间就将这个消息传回南朝。

    一时之间,倭国京都风雨飘摇。

    足利义满没有让京都的倭人失望,仅仅是一日之后,便下令调集大和、河内、和泉、纪伊诸地武士集结,准备与外来人决一死战。

    一下子调集数万武士,这是在和南朝的战争当中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如此浩大的举动,一下子就让所有倭人见识到了足利将军幕府的实力。甚至有人认为,如果不是这些足利港口被占据。如果足利将军将这些武士用来征战南朝的话,南朝根本就毫无抵抗之力。

    这下子,京都倭人不管是亲足利义满的,还是仇视他的,都瞬间悄无声息。

    即便是南朝的细作,也不再四处活动,而是想要先看看,看看足利义满此战能不能够一举将那些人杀死,将港口重新夺回来。

    如果此战足利义满能够战而胜之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即便是南朝也要屈服在足利义满的淫威之下。但若是此战足利义满输了,那遭受到如此重创的足利义满,恐怕再也没有征讨南朝的余力。

    一时之间,倭人都在各怀心思,静静观察着足利义满的动静。

    几万人的大军,当然不会瞬间就来到足利港口。不过好在韩度一直都等在这里,因此,在大军行进了十几天之后,总算是和韩度对峙起来。

    看到占据港口的不过只有一千余人,暗中观察的倭人顿时大失所望起来。原本还以为足利义满会遭遇到一场恶战呢,没有想到对手竟然会这么弱。

    对手真的很弱?足利义满却不这样想。若是真的这么弱,怎么可能轻易就将港口给占了,让留守在港口的武士,连回去报信都做不到?

    秉持着谨慎起见,足利义满准备先试探一下对方的虚实。抽出一道令符,足利义满下令五千武士朝着韩度等人发起进攻。

    看着远远的便呼喝着朝着自己冲来的倭人,韩度还有心情和旁边的方孝孺谈笑风生,指着倭人说道:“你看看,这就是坐井观天的坏处,连咱们的来路都摸不清,就敢直接进攻。”

    说完之后,转头朝蒋明说道:“对方可是好几万人呢,你有没有把握?”

    蒋明望远镜里看着那些身穿竹片制成的披挂,举着倭刀朝着自己冲过来的倭人十分无语,就这样的货色,也配做自己的对手?这样的垃圾,来多少他蒋明就能够杀多少。”

    放下望远镜,满脸笑容的蒋明朝韩度回道:“放心吧,侯爷。听说侯爷曾经率领山字营,在草原上面对数万蒙元铁骑都能够杀的对方丢盔弃甲。末将虽然不才,但是也绝不会丢侯爷的脸就是。”

    韩度笑着淡淡的点点头,伸手带走方孝孺施施然的离开,踏上小船准备回到船上。

    而蒋明则带领着水师将士,摆出阵列严阵以待。

    足利义满见对方摆出的战阵法度深严,更加不敢怠慢,连忙下令前方武士结阵应敌。

    可是就在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以为接下来会是惊天动地的大碰撞的时候,蒋明竟然调转马头,带走水师将士一窝蜂的逃了。

    逃了?对方竟然就这样逃了?

    看到这一幕的倭人先是一愣,随后又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毕竟对方只有千余人,而他们面对是却是几万武士,这无论是换成谁,都会选择逃跑的。

    足利义满在惊愣过后,心中就不可抑制的升起一股愤怒。他竟然会被这样的胆小鬼摆出的阵势给吓到,这是他的耻辱。对方竟然敢羞辱于他,那他就一定要用对方的血来洗涮。

    立刻抽出所有人令符,下令全军齐上。甚至就连足利义满本人,也拔出倭刀,鼓舞着士气,大步朝着对方冲锋。

    其他的倭人武士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足利义满在来此之前就已经许诺,这次战斗会重伤英勇立功的人。自从看到对手只有一千余人之后,这些武士就更加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一个个躁动起来,想要立功。毕竟现在人头就只有这么多,而他们的竞争对手却有好几万,根本不够分啊,先到先得的道理,这些倭人还是明白的。

    现在好不容易得到足利将军的命令,自然一个个争先恐后,就怕别人将功劳讨取了,他们什么都捞不到。

    蒋明带着水师将士,一直退到海里,直到海水齐腰才不得不停下。

    跟随而来的倭人武士,看到对方在海水里狼狈不堪的样子,更是高兴的哈哈大笑。没有丝毫犹豫,脸露狞笑的继续朝着对方逼迫过去,想要将对方给赶到海里活活淹死。

    可是站在水里的蒋明却脸露微笑,神色淡然的看着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样冲过了的倭人。既没有慌张,也没有后退,就静静的站在水里,一动不动。

    海上的战船早就将火药装入炮管,炮弹入膛。

    韩度一声令下,上百门大炮接连不断开火。

    一颗颗炮弹从蒋明等人的头顶飞过,蒋明没有被汹涌而来的几万倭人武士给吓到,反而是被从头顶飞过的炮弹给吓了一跳。虽然蒋明知道这些炮弹不会打到自己,但光是听着炮弹划过空气的尖啸,他还是忍不住的缩缩脖子,脸色漆黑一片。

    在大炮的轰鸣下,倭人所有的冲锋都变得毫无意义。整个港口就好似重复了一遍前些日子的过程,只是这一次参与的人数要多的多。

    韩度站在船首上,不顾耳边的隆隆炮声,大声的和方孝孺说道:“其实现在我有些喜欢这些倭人了?”

    方孝孺听到韩度这么奇怪的话,连养气功夫都不要了,以同样大声的方式,反问道:“为什么?”

    韩度抬手朝着还在继续冲锋的倭人一指,说道:“你看这些倭人,明知道在被咱们的大炮轰击,竟然还敢排着整齐的队伍朝着蒋明他们冲来。而且,即便是死了这么多人,他们也没有一个后退的。

    真是善解人意啊,摆出这样的姿态,想不让我用大炮轰他们都不可能。”

    方孝孺也看到了倭人前赴后继的迎着炮弹冲锋,疑惑的看向韩度大声问道:“难道他们就不怕死吗?”

    韩度的耳朵被轰鸣的大炮声音,震的有些发痒,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挖了挖,屈指将手指上的东西弹掉。不屑一顾说道:“哪里会有不怕死的人?不过是一些见鬼的精神在作祟罢了。”

    “可是,”方孝孺又看了倭人一眼,有些担心的说道:“这些人如此无所

    畏惧,也不可小觑啊。”

    “有什么不可小觑的?”韩度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勇气并没有丝毫用处。他们敢死,我就敢杀,还不管埋!”

    “来多少杀多少,我倒是要看看倭国究竟有多少人够我杀的。”

    见韩度态度如此坚决,方孝孺便不再规劝什么。

    数万人的冲锋在旁人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是在上百门大炮不间断的轰击之下,也就是持续的时间长一点罢了。

    等到炮声轰鸣变得稀稀疏疏,等到战场的硝烟散去,数万人大部分都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铺在海滩上的一张巨大血肉巨毯。毯子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负伤在地的人,只有少数的幸运儿还能够站着。不过这些人也被吓的精神崩溃,要么变得发疯,肆意挥刀胡乱砍杀,最后被别人砍死,甚至自己把自己砍死的都有。要么就变得呆呆傻傻,嘴角涎水直流,完全是一副傻子的表情。

    眼看又到了补刀环节,蒋明带着将士几步从海里走上岸边,开始了更大一次的打扫战场。

    足利义满没有死,他的运气比较好,甚至他浑身上下连个伤痕都没有。刚才他冲在最后面,等到大炮轰鸣的时候,他便知道不好,连忙顿住了脚步。即便是这样,也有一颗炮弹飞射到他的面前。不过由于炮弹已经力竭,速度不快,被足利义满侧身躲过。

    可这样也吓得足利义满差点魂飞魄散,连忙后退了一大截。

    足利义满虽然身上没有一点伤,但是他心里伤却比一辈子任何时候都要深重。甚至他都举刀想要朝前冲锋,有干脆死在这里算了的想法。

    不过好在他被左右护卫给死死拦住,强行将他拖走。

    足利义满兵败足利港,数万武士全军覆没的消息,如同最猛烈的飓风一样,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倭国上下。

    尤其是身在南朝的后龟山天皇,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更是高兴的安排了三天三夜的歌舞,大肆庆祝。

    韩度并没有去理会倭国上下此时此刻的反应,甚至连派人追杀足利义满都没有。

    现在,韩度有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筑京观!

    数万倭人的血肉为基,几万颗脑袋为丘,韩度将京观筑在一处山坡上。

    并且竖立石碑,上书“大明镇海侯以报下等倭国残杀使臣之仇立京观于此”几个血红大字。

    等到韩度都早就再次起航离开之后,才有倭人小心翼翼的接近,看到这一竖排大字。

    “大明,竟然是大明!”

    “大明的使臣被杀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没有想到大明竟然还记得......”

    “这是报复,大明的报复......”

    韩度相信,经过这么一次之后,往后倭国绝对不敢再擅自斩杀大明使臣。如果倭国还敢如此,那韩度就继续杀,直到将其全部斩尽杀绝为止。

    甚至韩度在足利港,大破足利义满的消息,比韩度行船的速度还快,等到韩度石见县靠岸休息的时候。倭国南朝的人得到消息,还给韩度送来各种物资和礼物。甚至还盛情的邀请韩度入吉野,被韩度给拒绝了。

    韩度外出两年有余,现在眼看着就要回到大明,满心欢喜的想得都是安庆的影子,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应付倭国南朝的那些人?

    再说了,自己是大明镇海侯,就凭倭国南朝天皇那个渣渣,也配让自己上前去见他?应该他主动前面拜见自己才是。

    韩度没有在石见耽搁太久,休整一番之后便再度起航返回大明。

    而韩度身后留下的倭国,却又再一次的陷入到更加猛烈的四分五裂当中。足利义满兵败之后,回去就病了,没过几个月便撒手人寰。足以义满一死,麾下的将军便再也没有人能够压制,北方庞大的实力迅速被众人分割,要不是因为还有南朝在,他们自己就能够打出狗脑子来。

一千九十章 祥瑞

    两年前,老朱得到韩度为了追击那些逆贼,率领水师孤军深入茫茫大海,自此再无音讯的消息之后。整个人好似瞬间苍老了十岁,甚至还为此避朝一日。

    这可是自从老朱立国以来,破天荒的举动。就连开国功臣之首的徐达去世,老朱也没有避朝一日。虽然老朱在徐达死的时候亲自葬礼以示悲伤,把徐达列为开国第一功臣,追封徐达为中山王,谥号“武宁”,赠三世皆王爵。赐葬钟山之阴,御制神道碑文,一切的哀荣都足以彰显老朱对徐达的悲痛之情。

    但是,老朱在得到韩度为了追击逆贼,奔赴向茫茫大海,再也了无音讯之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避朝一日谁都不见。然后第三天,照样上朝听政。

    在寻常人眼中,或许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是在了解老朱的人眼中,这份恩宠真的太重了。

    果然,在老朱重新上朝之后就下了几道令御。其一就是将张超除爵,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张超是被冤枉的,但是谁让他当时不拦住韩度呢?当然,他一个伯爵,即便是想拦也拦不住。他没有拦住韩度,让韩度冒险深入大海,就是他的过错。现在皇上要追究他罪过,谁也不敢为他求情。

    好在老朱还有着一丝理智,念在他以往的功绩,只是将他除爵,并没有处死。

    满朝文武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张超说话,这就是朝中无人的尴尬。

    其二就是下令召书院那些有功名在身的先生入朝为官。老朱是知道书院寄托了韩度的心血,或许是不想韩度的心血白费吧。

    薛祥接到旨意,立刻将书院有进士功名的人召集起来。原本他们是不屑入朝为官的,不过薛祥告诉他们。以往他们不屑为官可以,但是现在不行。因为以前有着韩度在前面为书院遮风挡雨,书院和他们这些人才能够有一份安宁的日子,可以研究他们喜欢的任何东西。

    但是现在不行了,韩度生死未卜,如果朝堂之上没有人为书院发声,那书院早晚会被人排挤,甚至就此销声匿迹、烟消云散。

    所以,为了书院能够存续下去,薛祥站起来主动恳求先生们顺从皇上旨意,入朝为官。以前有韩度在护着他们,这些先生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教书,不喜为官。不过现在不行了,没有了韩度的庇护,他们得自己为自己着想,为书院着想,为书院将来的学子着想。

    若是他们不走上朝堂,那万一书院遇到麻烦的时候,就没有人会为书院说句话。虽然书院没有想过要颠倒黑白,但是至少也不能够让人给欺负去了。

    于是,有一半的先生放下戒尺,穿上官服走入朝堂。

    ......

    一日,老朱正在眉头批阅奏折,不知道奏折上的内容是什么,反正让老朱双眼瞪大,有些生气的皱着眉头。

    正在老朱想要瞎逼朱批的时候,老太监从殿门外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边跑,一边还喊道:“皇爷,皇爷......”

    老朱气愤的将朱批扔下,目光如剑一样朝着老太监射过去,正要训斥他几句,却忽然看到老太监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滚了两圈。

    老朱顿时转怒为笑,忍不住骂道:“一把老骨头了,还是像小年轻一样毛毛躁躁。走路慢一点,小心将你这把老骨头给摔散架了。”

    说罢,老朱懒洋洋的朝着后背靠了靠,伸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皇爷,大喜事啊皇爷,镇海侯回来了......”

    老朱猛然站起来,手里的茶杯拿捏不住顿时滚落下去,满杯的茶水洒满了龙袍。完全不顾湿漉漉的龙袍,老朱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去,朝着站起来的老太监厉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韩度在哪里?”

    老太监高兴的眼角都流出眼泪了,连忙回道:“上海县八百里加急递过来的消息,说是在昨日上午的时候,有人发现镇海侯的旗子带着几艘巨船入了长江,现在恐怕已经到了北城外的码头了。”

    老朱的脸上的神色一扫往日的阴霾,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刚才的恼怒情绪,都顷刻间被忘得一干二净。

    “好,这混蛋一走就是两年,总算是还知道回来。”

    老朱深深的叹了口气,想到失去了韩度的音讯,他自己悲痛不已就算了。关键是,他还不得不面对安庆那孤苦伶仃的眼神。每一次安庆进宫,老朱都免不了要深深的自责一番。

    “快,立刻传旨,让韩度赶紧前来觐见。”

    “是,奴婢这就去。”老太监回了一句,连忙转身就要出去安排。

    可是老朱站在原地想了一下,又抬手止住老太监,说道:“算了,直接摆驾,朕要去北城码头。”

    老太监惊讶的看了皇爷一眼,皇爷亲自出城迎接,这可是大将军凯旋才会有的待遇。韩度又不是去打仗,只是活着回来了。这样的礼遇,是不是太过了?

    老朱见老太监呆愣在原地没有移动脚步,猛然瞪了他一眼,说道:“还不快去备驾?”

    “是,奴婢这就去。”老太监见皇爷坚持,他什么都不说,连忙答应下来。

    老朱出城自然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听得皇上要出城,虽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朝廷的六部尚书加各种大佬全都来了。

    侍卫禁军顷刻出动,瞬间就将老朱要经过的街道给严密防守起来。街道上的百姓瞬间退到街道两旁,有人想要见识一番皇帝出行的盛况的,就留在街道两旁等着皇帝来到的时候,跪下磕头就是了。而有急事的百姓,则从街道两边的巷子离开,避开皇帝出行的道路。

    老朱御撵在前,官员官轿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北城外面而去。

    由于老朱出行并没有告知一众官员,因此当他们看到皇上的御撵出了神策门的时候,一个个眼睛里面都露出惊讶之色,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来到北城外面。

    不过,还没有等官员们疑惑太久,就看到皇上的御撵在码头停下。

    亲卫禁军早

    就将整个码头清理一空,将江面上漂浮着的船只给赶到下方一点的位置。

    老朱坐在御撵上,看着空空荡荡的码头,静静的等候着。

    “秦大人,皇上这是在等人吗?”

    “杨大人问我,我问谁?杨大人若是有胆的话,不如上前去问皇上吧。”

    能够成为一部尚书的大佬,没有一个不是老奸巨猾的狐狸,怎么可能听了别人一句话,就真的上前去询问皇上?

    谁都知道,如果皇上想要告诉他们的话,肯定早就和他们说了。现在既然皇上没说,那就表明皇上没有想过要让他们知道,至少没有耐心和他们解释。

    几位大佬窃窃私语几句,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询问老朱。片刻之后,他们连窃窃私语的兴趣都失去,就这么站在老朱的御撵后面一动不动,安静的等候着。

    老朱坐在御撵上将身后的动静一清二楚的听到耳朵里面,期间还不由自己的在脸上扯出一点微笑,也不知道老朱究竟在想些什么。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在一众官员都感觉头顶的日头有些烈的他们受不了的时候。一个眼尖的人,忽然出声指着江面上说道:“快看,有船,是水师的战船。”

    水师的战船......难道皇上如此兴师动众的来到这里,就只为了等几艘水师的战船?

    有人对此不明所以,但是有人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难道,真是那人回来了?

    老朱自然也看到江面上的水师战船,而且他的眼睛还要比其他人看的更加仔细一点。

    眼前的这三艘战船......怎么说呢?只是让老朱看了一眼,老朱就感觉这三艘战船好似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每一块木板好像都在与人诉说着它所经历的故事。

    老朱掀开帘子,走下御撵,站在地上抬头张望越来越近的战船,脸上露出微笑。

    韩度站在船首上,老远就通过望远镜看到了老朱的明黄色御撵。惊讶的朝着身边的方孝孺说道:“皇上竟然来了?”

    方孝孺也看到了御撵,回过头看向韩度,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老朱竟然出城来迎接自己,如此大礼,自己可受不起。

    嗯......不过也不一定,韩度忽然深深吸了两下鼻子,自己这一路遭受了这么大的罪,就受了老朱如此礼遇又怎么了?

    韩度的旗舰当先驶进码头,韩度带走方孝孺和蒋明两人,连忙从船上下来。直接来到老朱面前,跪拜下去:“臣韩度......”

    “臣方孝孺......”

    “臣蒋明......”

    “拜见皇上!”

    “平身。”老朱满脸笑容,抬手朝着三人示意了一下。

    “谢皇上~”三人全了礼数,才从地上站起来。

    老朱看着站在面前的韩度,见他脸色黝黑,不由得叹道:“这两年苦了你了,不过能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老朱正感叹着的时候,忽然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怪味笼罩,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等到老朱察觉到这股怪味的源头是韩度等人的时候,不解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其他官员早就闻到韩度身上的异味了,不过碍于在皇上面前不好表现出来。只是屏住呼吸,强行忍着,让他们难受至极。

    现在听到皇上提起,众人脸上都是暗暗送了口气的表情,悄悄的后退两步,远离了韩度。

    什么味道......当然是腌入味了呗。整日和那些红薯土豆待在一起,不被腌入味都不可能。

    韩度抬起手臂,仔细的闻了闻,却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到。

    果然,久居鲍鱼之肆不闻其臭。自己竟然一点臭味都闻不到,要不是被老朱提醒,自己根本就不会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老朱是农人出生,自然知道这是股什么味道。由于小时候他并没有少接触,因此还能够勉强忍受,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慢慢变得不悦起来。

    韩度故意买了个关子,朝老朱说道:“皇上,臣这次出海遇到了三种祥瑞,臣将它们带回来了。”

    “祥瑞?还是三种?你不会是在和朕开玩笑吧?或者,你把什么东西身上贴上金片了,想要当作麒麟进献给朕?”老朱的语气充满了调侃,因为以前给老朱进献祥瑞的官员,就是这么干的。

    一众官员听了之后,也会心的笑了起来。这样的笑话他们看过太多了,根本就不信这世上真的有什么麒麟。

    韩度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躬身朝老朱说道:“皇上一看便知。”

    说罢,抬手示意兵丁将船上种的红薯和土豆连木箱子给搬下来。

    一匣子种的红薯,一匣子种的土豆,分别放在皇上面前。

    老朱看着韩度所指的祥瑞,和他想得有些不一样,心里反而对韩度所说的祥瑞有了几分期待。

    “这就是你口中的祥瑞,看着有些不像啊。不过你这东西看着倒是稀罕,朕也没见过。”老朱看着木匣子里长着的叶子,有些好奇的说道。

    红薯和土豆都已经完全成熟了,因此原本绿绿葱葱的藤苗有些枯萎,软塌塌的趴在泥土上,一点都不精神,根本就毫无任何美感可言。

    韩度也不解释,伸手就将一苗红薯的藤叶完全撤掉,露出一根从泥土里面长出来的根茎。

    不顾身上的侯爵锦袍,韩度两手朝着根茎两旁的泥土用力的刨下去。然后猛然用力将整块泥土给挖了起来,随着韩度的手不断的抖动松散的泥土落回到木匣子里,露出韩度手里捧着的六七个一卡长的红薯。

    这些红薯的个头要比在翟远族人种植的那些还要大上一点,不过也是合情合理的,翟远的族人的精耕细作,怎么能够和大明百姓的相比?水师士卒大多都是寻常百姓出身,伺弄庄稼是融化进他们血脉里的本能。照顾起庄稼,都是一顶一的好手

    韩度一把扯下一根红薯,两手用力掰成两节,在老朱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便埋头朝着干净的果肉啃了一口。

    随着韩度的咀嚼,嘎嘣嘎嘣的声音清脆悦耳。

    韩度一边吃着,一边朝老朱咧嘴一笑说道:“皇上,这是一种粮食。”

    老朱顿时一惊,伸手就夺过韩度手里的另外一半,照着韩度的样子在果肉上啃了一口,仅仅品味了一息时间,就惹不住开口说道:“竟然是甜的?”

    韩度笑着点头。

    老朱的目光落到被韩度放在泥土上的红薯,还剩下六个摆放在那里,一个个几乎都是一般无二的大小。

    老朱伸手将其抓了起来,刚刚抓到手里,他的脸色就是一变。

    其他的官员也不是傻子,听到韩度说带回来了一种粮食,一个个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可是太知道,一种粮食对于大明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吏部作为天然的六部之首,尚书詹徽连忙上前朝老朱拱手说道:“皇上,不知道是何种粮食,是否可以让臣等一尝究竟?”

    老朱抬手将红薯递给詹徽,说道:“你们都尝尝吧。”

    几个大臣顿时有样学样,两手一折将红薯掰断,品尝起味道来。

    “好,果然香甜无比,真是一种好粮食啊。”户部尚书赵勉最为激动。户部管着天下赋税,对于粮食自然无比的关切。

    韩度矜持笑了笑,故作惊叹的说道:“当然是种好粮食,这东西不仅耐旱而且还不挑田地,哪怕是下等旱地也能够种的。最重要的是,这东西的产量很大。”

    听到韩度说产量很大,老朱猛然回过神来他刚才忘了什么。刚才他将几个红薯拿在手上的时候,就觉得哪里有着不对劲。现在听到韩度的提醒,他终于是回想起来。

    刚才他手里的这东西,起码也有四五斤吧。一株就能够长出四五斤粮食,那这要是种上一亩地,那它的产量会有多少?

    老朱连忙转身,不顾泥土的脏污,直接动手撤掉藤苗,动手刨了起来。

    很快,老朱就将一株红薯给刨了出来,果然是和韩度刨出来的那株差不多,也是有六七个果子。

    老朱刨完一还不过瘾,继续下手去刨第二个。

    就连几位大臣见了,也忍不住上前开始刨起来。

    等到所有人将整整十株红薯给刨出来之后,几个大臣包括老朱在内,一个个根本不顾满是的污泥和漆黑的双手,顿时仰天长啸起来。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老朱满脸笑意,可是眼角却有老泪滑落。

    虽然老朱现在富有天下,但是他仍然是对父母兄长被活活饿死的那一幕念念不忘。午夜梦回之时,他不知道梦见过多少次兄长将最后一个野菜团子揉进他嘴里的场景。

    要不是兄长的那个野菜团子,他朱元璋就饿死了。但是兄长将那个野菜团子给他了,自己却没命了。

    那是老朱心里一辈子的阴影,每当哪里遭受灾荒的时候,老朱最关切的就是百姓有没有粮食可吃。

    他自己经历过,清楚的知道,百姓若是没有粮食可吃,那可是会天翻地覆的。

    老朱一直以来都非常重视百姓的口粮,可惜他只是天子,不是老天,不可能让天下年年风调雨顺。

    可即便是如此,老朱也在不遗余力的想要让天下百姓有粮可吃。为此,老朱还设立了粮长,就因为怕当地官员对百姓横征暴敛。想着这些粮长既然是从当地百姓当中选出来的,和当地的百姓也是乡里乡亲的,怎么也不可能欺压百姓。

    可是老朱却不懂人性,太过想当然了一点。他以为粮长是从百姓当作选出来的,就会为百姓着想,可是却不知道这些人从当上粮长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的脱离百姓的范畴,从此再也不和百姓同一阶层了。不仅不会对百姓和善,反过来欺压百姓的粮长,比比皆是。

    甚至,老朱还制定了粮库制度。想着让百姓在丰年的时候,将多余的粮食存到县城里的粮库里,等到荒年的时候,就可以把粮食取回去,借此度过荒年。

    可以说,老朱的这些举措的初衷是好的。不过等落到地方上嘛,几乎都完全变了味道。原本是让百姓自愿存粮的,到了县城就变成了强制派粮。原本百姓在荒年是可以将存进粮库的粮食,全部拿回去的。但是到了县衙里面,就变成了只能够拿走七成,因为县衙管理粮库会有飘没。

    仅仅是存了一年就少了三成粮食,百姓自然满肚子的怨言。

    ......

    现在老朱陡然看到又能够耐干旱、产量又高的粮食,顿时心情激动的接连起伏久久平静不下来。

    这样的粮食要是早四十年出现,他的父母兄长就不可能会饿死。

    老朱看向另外一个木匣子里的青苗,这种东西他也是没有见过,指着问韩度:“这也是种粮食?”

    韩度点点头,一边动手刨土,一边说道:“是的。”

    老朱连忙问道:“那产量如何?”

    韩度挖出一个鹅蛋大小的土豆递给老朱,说道:“这两种耐旱和产量都差不多,只不过这两种东西的味道不一样而已。”

    听到这两种粮食的味道不一样,老朱变好奇的张口,想要尝尝这东西的味道。

    韩度见了,顿时一惊,连忙伸手阻拦,面对老朱疑惑的眼神,解释道:“皇上,这个可不能生吃。”

    土豆生吃,好像是有毒的吧?韩度依稀记得,而且毒性好像还不低。

    既然不能生吃,那老朱便悻悻地打消了就要尝尝味道的打算,疑惑问道:“哦?那这东西该怎么吃?”

    韩度连忙说道:“可以煮着吃,也可以当作是菜炒着吃,也可以烤着吃。”

    “这东西还能够作菜?”老朱惊讶出声。在他的眼中,粮食就是粮食,菜就是菜,怎会有既能作粮食,又能作菜的东西?

    “当然可以,这东西亦菜亦粮。”韩度立刻回道。

一千九十一章 马屁考验

    老朱脸上乐开了花,手里捏着土豆,就好似捏着什么稀世之宝一样,满意的笑道:“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韩度笑着朝老朱微微颔首。

    老朱高兴过后,继续问道:“你刚才说给朕带回来了,三种祥瑞,这才两种,还有一种呢?”

    “皇上稍待。”韩度笑着躬身一礼,挥手让人将一个木箱抬了过来。

    老朱见这箱子和前面两种不同,被封的严严实实的,不由得抬眼疑惑的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让人将箱子打开,层层揭开被密封的严严实实的油纸,最后露出满箱黄灿灿的玉米。

    “这也是粮食?”老朱伸手捏起一粒玉米在手指之间。

    韩度点点头,“是的。”

    老朱用力捏了捏,发现这东西有些坚硬,便疑惑的抬头看向韩度问道:“怎么吃?”

    “和麦子差不多,需要磨成面吃。”韩度连忙解释道,“不过这东西和麦子不同,麦子的敷糠不能吃,但是这东西是没有敷糠的。也就是说,磨成面了都可以吃。”

    “哦?”老朱顿时眉色一喜,笑着赞道:“这真是不错,好东西。”

    韩度还卖了个关子,和老朱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这东西的产量虽然远远不如那两种,但是也要比麦子多一点。最重要的是,这东西极度耐旱,哪怕是种植泥石地里,它也能够开花结果。”

    “好,好,好......”老朱连说了三个好,可见他心里是如何喜不自胜。

    大明这几年干旱频发,根本就没有一年是风调雨顺的。一般的稻谷麦子,即便是能够种到地里,也未必就能够顺顺利利有收成。说不定一个干旱,就能够让田地颗粒无收。

    现在韩度竟然带回来三种耐旱的粮食,而且产量还是如此的高。让老朱都觉得,他果然是天命所归,能够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至于韩度,更是被老朱视为福星。

    毕竟他朱元璋又不是现在才天命所归,以往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有人献上如此神奇的粮食?

    赵勉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从地上爬起来,拍打几下官服。简单整理一下,朝着老朱功绩一拜道:“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有此奇粮大明百姓再无饥馑之忧。”

    “如此祥瑞,臣等为皇上贺......”

    老朱高兴不已,笑过之后才朝韩度说道:“你带回如此奇粮,功绩之大犹如神农,朕一定要代天下百姓好好感谢你。”

    韩度连忙摇头,说道:“皇上此言,臣万万不敢居功。臣只不过是将其带回来而已,要是功劳的话,那也是皇上的功劳。”

    神农,那可是上古三皇之一,也是天下文人眼中的圣皇。韩度何德何能,敢于这样的人比肩?

    即便是要比,那也不应该是韩度,而是老朱。

    韩度瞬间想到了这一点,心有所悟的撇了老朱一眼,果然看到老朱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笑容虽然没有丝毫变化,但是眼神里面的意味却变得非比寻常。

    靠,还要我主动说出来......韩度瞬间便明白了老朱的深意。

    不过韩度没有半分犹豫,立刻说道:“皇上下旨命臣横渡大海寻找奇粮,以救天下万民。臣历时两年,横渡数万里,蒙皇上庇佑,终于找到三种奇粮返回。

    臣,幸不辱命!”

    韩度出海寻奇粮是皇上在旨意?众大臣见韩度如此郑重其事的复命,不由得想到。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这是韩度和皇上唱的双簧。

    但即便是唱的双簧,那又能怎么样呢?只要韩度说他是接到了皇上的旨意,难道谁还能够逼迫韩度将圣旨拿出来一看究竟不成?

    再说了,还有皇上站在一旁给韩度兜底呢。即便是有人质疑,非要看圣旨,回头老朱都能够专门给韩度写一道。

    赵勉才不管究竟是韩度自己找回来的奇粮,还是皇上下旨让他寻找的。反正现在这些粮食到了大明,那就是能够富泽天下百姓的事情。他身为户部尚书

    ,只关心天下粮食有没有受灾减产,百姓收获的粮食有没有余力来上税。

    “吾皇圣明!!!”赵勉直接五体投地的朝着皇上拜下。

    “吾皇圣明~”其他人反应也不满,紧跟着赵勉朝着皇上拜下。

    韩度轻笑着鄙视的看了几位尚书一眼,真的是,就这也算是拍马屁吗?老朱久经沙场多年,什么样的马屁手段没有见过,难道还经不起这样的马屁考验?

    都给本侯站一旁好好学学吧!

    韩度上前一步,脸上笑容收敛,神色郑重躬身拜下,一脸感叹的说道:“遥想昔年,始皇帝派巨舟出海,是为了寻找海外仙山,求得长生不老药。而皇上派微臣出海,却是为了寻找奇粮,以养天下苍生。皇上圣德如日月高悬,福泽天下!”

    韩度的话一出口,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变了。

    把始皇帝拿来做垫脚石,亏你韩度想得出来。不过众大臣心里不忿归不忿,但是却没有人站出来反驳韩度的话。

    因为韩度说的就是事实,只是将始皇帝和皇上命人出海的目的给巧妙的联系起来。

    始皇帝出海是找长生不老药,是为了他自己。而老朱出海是为了找奇粮,是为了天下苍生。仅仅是一对比,便高下立见,还让人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老朱听了韩度的话,都被惊呆了。他有些怀疑韩度是在拍他的马屁,但是无奈他却找不到证据!

    不过这个时候,老朱可不会谦虚,更加不会客气。这个时候谦虚,那就不叫谦虚,那叫白痴、傻、蠢、笨。这个时候客气,那就叫白白错失良机。连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都能够谦让出去,都不能够把握住,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人有生老病死,朕从来就不敢祈求什么长生不老。朕只求天下百姓从此能够丰衣足食,只愿世间再无饥馑之忧!”老朱满脸郑重,一本正经说道。

    朕就是这么大公无私,就是这么伟光正,朕的圣德就是如同日月一般,普照天下......你们还不快来夸朕!

    “吾皇圣德无双,天下百姓幸哉!”虽然众臣拍马屁比不上韩度,但是夸人的话他们还是会说的。

    不过众臣说这样的话,也是出于真心的。如果天下百姓真的能够凭此而衣食无忧,那皇上自然被万民传颂。他们这些臣子,同样也能够青史留名,百世流芳。

    毕竟自古以来,哪怕是圣天子在朝,也没有真正让天下百姓丰衣足食过。如果他们能够做到,那真的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想不被青史留名都不行。

    老朱原本是心血来潮之下,才出城迎接韩度的。没有想到,韩度竟然给了他如此惊喜。原本老朱是准备让韩度进宫详谈的,他对韩度在海外的经历太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够出产这么神奇的粮食。

    可是韩度心里却思念着安庆,便以船上太过腌臜,自己先回去焚香沐浴之后再来觐见为由,从老朱面前脱身出来。

    ......

    镇海侯府一扫往日的沉寂,在得到韩度回京的消息之后,便瞬间热闹起来。

    原本郁郁寡欢的安庆,在听到韩度回来的消息之后,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夺眶而出。她一刻也不想耽搁,连忙吩咐下人准备轿子,就要前往码头。

    可是却被韩德给劝住:“度儿是带着皇命出海的,他既然回来了。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向皇上复命。两年多你都等了,又何必急于一时?”

    安庆这才压抑住前往码头的冲动,坐立不安的在院子里不停的踱步。

    韩度刚刚回到家门口,守门的侍卫看到韩度下马,连忙惊喜的大吼起来,“侯爷回府了,侯爷回府了......”然后,一溜烟的朝着府里跑去,边跑边大喊好似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韩度回来了。

    韩度刚刚走过照壁,就看到爹娘弟弟,还有安庆急急忙忙的走上前来。

    韩度在看到家人的时候,才感觉到一股暖意将自己包裹起来,好像是四处游荡的浮萍,总算是找到了落根的地方。

    韩度脸上笑得灿烂,微微躬身拜道:“爹,娘,孩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老爹一脸感叹的看了韩度几眼,说道:“回来就好,只是脸色黑了点,算不上什么大事。咱们倒是没怎么担心你,反而安庆为了你却是整日的担惊受怕,你还是好好安慰一下她吧。”

    韩度点点头,看向安庆。安庆迎上韩度的目光,倒是没有说话,不过满眼的倒影,都是韩度的影子。

    韩德忽然抽了抽鼻子,眉头皱起看向韩德,疑惑的问道:“你着身上都是什么味儿?赶紧去洗洗吧。”

    韩度并没有详细和老爹解释,而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这在船上多日,时间一长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韩德没有在意,连忙摆摆手说道:“你还是先去洗洗吧,堂堂镇海侯浑身这个味道算怎么回事?”

    韩德点头答应下来,暗暗抓着安庆的手,就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刚一迈过院门,安庆就一步迈到韩度面前。转身像是八爪鱼一样,死死地缠在韩度身上。头埋在韩度怀里,不肯抬起。

    韩度用力的拥抱了安庆几下,然后松开手臂,说道:“我身上的味道臭的很,你还是先把我松开,让我洗一洗吧。”

    “我不,我就不,我就要这样抱着你。”安庆抬头忽闪着大眼睛看着韩度,娇俏可爱的说道。

    韩度笑了笑,说道:“你再抱着我,不怕臭死你?”

    “这样臭死我也心甘。”安庆还是不肯松手。

    最后,在韩度好说歹说的一番劝慰下,安庆才松开了韩度。

    不过,韩度在洗澡的时候,安庆都恋恋不舍的跟着进去。

    然后......巨大的澡盆子里掀起汹涌巨浪。

    韩度的澡早就洗完了,身上的异味也被洗得干干净净。可是他却还是不能够从澡盆子里起来,因为安庆正在浑身无力的依偎在他怀里。

    久别胜新婚,韩度安庆两人磨磨蹭蹭半天,连澡盆子里的水都洗冷了,才不得不从里面起来。

    穿戴整齐,两人满脸春光的从屋子里走出来。

    刚刚走过一个拐角,韩度就看到一个蹦蹦跳跳的小豆丁,从远处东倒西歪的朝着自己跑来。边跑还把两手张开,嘴里“狼~狼~狼~”的喊着。

    两个侍女追在小豆丁身后,不断的喊着:“小姐慢点,小心摔倒......”

    不过,虽然小豆丁跑的摇摇晃晃的,但就是不倒,竟然一路顺风的跑到安庆面前,一下子扑到安庆怀里。

    这个时候,韩度才听清楚,小豆丁喊的是:“娘......”

    噢......韩度长大嘴巴,瞪大眼睛看向安庆,觉得她应该要给自己一个解释。

    安庆看到韩度的表情,哪里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软软得给了韩度胸口一拳,娇嗔的说道:“你个坏人,你在想些什么?这是你的女儿。”

    “我,我的女儿?”韩度有些难以接受,自己出海两年多,回来就有了自己的女儿了?

    安庆噗呲一笑,有些难为情的解释道:“你刚刚走半个月,我就发现怀孕了。原本想着等你回来,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有想到你这一走就是两年多。”

    安庆语气当中都还带着几分伤感,显然韩度离开这么久,让她担惊受怕的不行。

    韩度自己知道理亏,连忙安慰了一句,“是我不对,我向你保证,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安庆白了韩度一眼,显然是没有把韩度保证当回事。这样的保证一点约束力都没有,安庆才不稀罕。

    “你保证又什么用?那天父皇一道旨意,你不也要继续出海吗?”

    韩度尴尬一笑,他的确是不能够保证老朱不给自己下旨。笑了笑,韩度安慰道:“不会的,你就放心吧。就算是父皇下旨,我也不会离开这么久的。”

    安庆冷冷哼了一声,也不会和韩度纠缠,直接说道:“你后你要出海,我也拦不住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你要是再出海,就要把我带上。”

一千九十二章 老朱的好奇

    “带你出海?这出海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遇到风暴若是躲避不及,船毁人亡那是家常便饭的事。”韩度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

    安庆不仅没有被韩度的话给吓住,还一反常态的说道:“既然这样危险,那我更加不能够让你一个人出海了。有我陪着你,死了也不孤单。”

    安庆两眼含泪,眼眶红红的看着韩度。

    韩度没有再说什么,张开双臂将安庆拥入怀中,凑在他的耳边深情的说道:“好......”

    就在韩度情深义重,享受和安庆温存的时候,被安庆抱着的小豆丁不干了,叽哩哇啦的哭了起来,还不断的用小短手劈头盖脸的朝着韩度的脸上砸下。

    说真话,韩度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哪怕是大儿子韩克忠小时候也不敢砸自己的脸。

    安庆看到这一幕,不由地噗嗤笑了一声,连忙红着脸挣脱了韩度的拥抱,让女儿和韩度分开,她挥舞的小短手才消停下来。哭的稀里哗啦的抱着安庆的脖子,求安慰。

    安庆连忙出声哄着,用手轻轻的拍了女儿小屁屁几下。眼看着丫头在安庆的安慰下,已经收了哭声了,韩度心里却冒出一股吃味的感受来,故意凑上前去接近丫头的连,还笑着说道:“你不理我,我就要理你......哎,我就要靠近你......哎,我就是玩儿......”

    小丫头顿时就被韩度给弄的汪汪大哭,小短腿蹬着,小短手挥着,不断的排斥靠近的韩度。

    安庆哭笑不得的挥手轻轻打了韩度两下,连打带推的将韩度撵出一段距离。“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再说了,逗孩子哪里有像你这样逗的?看把丫头都给吓哭了,若是晚上受惊了,我要你好看!”

    韩度被安庆一阵数落,摸摸鼻子谄笑着说道:“我韩度的女儿哪里有那么娇气?再说了,我是他爹,逗逗她怎么了?”

    安庆没好气的白了韩度一眼,说道:“她从出生就没有看见过你这个当爹的,你现在想要她亲近你,那总要慢慢来才行。”

    说完,一边哄着女儿,一边说道:“乖乖,别怕,这是你爹,来叫爹......”

    或许是安庆的话真的起了作用,小丫头看向韩度的目光没有那么恐惧,不过瞪大的眼眶里面还是有着未干的泪水。

    韩度见有所改善,便笑着想要上前,“来,爹抱抱。”

    “哇~”小丫头根本不理会韩度,看到韩度靠近,又哭起来了。

    安庆只好连继续哄着,微微摇摇头看向韩度的目光充满了无奈。

    不过和刚才不同,小丫头埋在娘亲脖子里的脑袋,悄悄的翻转了一点,露出一只大眼睛忽闪着偷偷瞄向韩度。

    小丫头对韩度好奇,她可以偷瞄韩度,但是只要韩度一靠近,她就立刻使出啼哭大法。

    晚上,小丫头更是把安庆霸占在床上,而且还禁止韩度靠近。

    韩度三番五次想要坐上床,都被丫头闹腾的不得不离开屋子,这搞得韩度很是无奈。离开两年多了,还想着和安庆一诉相思之苦呢,这中间跑进来一个小丫头算是怎么回事?而且这小丫头还奶凶的很,根本不让自己靠近安庆。

    韩度最后只能够自己抱着一个枕头,在偏房睡下。韩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房门被打开。

    “谁?”韩度下意识的一问。

    “嘘~小声点,不要把她吵醒了。”安庆踮着脚,摸黑慢慢来到韩度身边。

    听到是安庆的声音,韩度瞬间兴奋起来,一把搂住她的柳腰,惊喜的问道:“丫头睡了?”

    “嗯,睡了。”安庆鼻子里哼出一声,略带抱怨的轻声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没有回来的时候,她早早的便睡了。你一回来,她死活不睡,熬到现在实在是熬不下去了,才睡了。”

    “这是为啥呀?”韩度十分的不理解,这丫头好歹也是亲闺女,不说如小棉袄一样贴心嘛,那至少也不能漏风吧?

    同时,韩度的手也不老实,在安庆的腰胸之间游走。

    安庆咬牙轻轻呻吟了一声,吃吃笑着说道:“还能够为什么?还不是怕你偷了她的东西呗。”

    韩度嘿嘿笑了起来,凑近安庆的脸庞,贱贱的笑着问道:“我偷她什么?”

    安庆伸手拍了韩度胸口一下,说道:“怕你偷了她娘。”

    韩度整个人压上去,调笑道:“还用偷么,你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坏人......啊......”

    ......

    老朱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病......韩度坐在漆黑如墨的轿子里,唉声叹气。明知道自己这才刚刚回来,竟然连夜下旨让自己卯时就要入宫。韩度昨天晚上,先生被丫头搞的火气很大,让后又被安庆给折腾一番,直到现在连觉都没有睡过。

    如果再去参加早朝,老朱肯定还会将自己留下问话,这一通下来,整个白天自己都别想睡觉了。

    韩度只能够趁着坐在轿子里的时候,靠在软垫上假寐。

    果然,一切如同韩度所料,早朝结束老朱就派宦官将韩度给带到谨身殿。

    看到朱标也在,韩度连忙上前躬身拜下,“臣韩度,拜见皇上,拜见殿下。”

    “平身,来人,赐坐。”老朱笑呵呵的朝着韩度一挥手。

    “谢皇上。”韩度本来就疲倦的很,自然不会和老朱客气,几步走到锦墩上坐下。

    然后抬头看向老朱,等着他的示下。

    可是老朱却没有直接问韩度,而是说道:“稍等片刻,等方孝孺来了,朕可是有很多话想要问你们。”

    就在老朱的话音落下没多久,方孝孺便被宦官给带着走进来了。和韩度一样先是朝着老朱和朱标见礼,然后被老朱赐坐,坐到韩度对面。

    老朱见韩度和方孝孺都到了,连忙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们这才出海两年都,究竟到了哪里?”

    韩度见方孝孺不知所措的看向自己,便主动向老朱回道:“回皇上,是这样的......”

    听到韩度为了追击那些逆贼,韩度冒险深入大海,老朱都忍不住训斥了韩度几句。尤其是在听到韩度船上曾经淡水断绝,差点就要被渴死的时候,更是满脸的恼怒。

    韩度见老朱神色不对,只好干笑两声,解释道:“托皇上的洪福,就在臣快要陷入绝境的时候,老天一场暴雨将臣给拉了回来。”

    老朱瞪了韩度两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而问道:“后来呢?你们就凭借着一场暴雨的水,走出了大海?”

    “是的。”韩度点点头。

    老朱听到真的有这么的巧合,不由得惊讶出声:“这也太过巧合了一点吧,若是没有这场暴雨,那你们岂不是全都没命了?”

    什么是命悬于天,这就是!

    只要那场暴雨没来,韩度现在的骨头恐怕都早就沉到海底了。

    “所以说,臣此行真的蒙皇上庇佑,才能够逢凶化吉。”韩度淡淡笑了笑,一脸谄媚的说道。

    见皇上有着极大的好奇,想要继续听下去,韩度便继续说道:“顺利横渡大海之后,臣便发现了沈家人的踪迹......”

    老朱听到韩度一路追杀沈家的船队,对于轻易将沈家人给打的抱头鼠窜,不得不投降,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对待这些逆贼就是应该如此。

    不过在听到当地土著,有着大量的黄金的时候,老朱的眼睛陡然一亮。连忙问道:“那些人竟然有很多的黄金?难道那里盛产黄金吗?”

    韩度附和着点头,说道:“就是如此,我猜测附近应该有个大金矿。不过由于时间紧迫,我也没有仔细的查探。”

    “不过,这些人信奉神灵,他们的黄金几乎都被制成祭品,献祭给他们信奉的太阳神了。我和他们交换的黄金,都是部族酋长自己的私藏。”

    “还有,那三种粮食,也是这里发现的。”

    老朱听到那里有黄金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再听到韩度说那么神奇的三种粮食都是在那里发现的,更是喜笑颜开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那地方真是一片福地啊。黄金遍地,野牛野羊成群,就连粮食都是如此奇粮。”

    老朱边说边感叹,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以往他意为大明是天下的中心,是天下最为繁华、最为富庶之地。但是现在看来,韩度到过的地方好似才是真正的富庶之地。

    草木繁茂物产丰富,不用苦心耕种,就足以生活无忧,这简直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宝地。

    可是听到韩度说这些人连完整的文字都没有,甚至连语言都难以相通,整个像是一片散沙一样,别说是如同大明这样先进的文明了,就连布匹都造不出来,只能够茹毛饮血的穿兽皮的时候,老朱又忍不住感叹:“真是暴殄天物,浪费了一片大好河山。”

    韩度笑着点头,回应道:“皇上所言甚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那些殷地安人虽然有了得天独厚的生存环境,但是却也失去了不断进取的动力。这么多年了,中原大地早就从原始社会,发展到了现在百花齐放的模样。但是那些殷地安人,还是生活的如同野蛮人一样,就好似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丝毫寸进。”

    老朱神色一愣,奇怪的问道:“你叫他们什么?殷地安人?”

    韩度笑了笑,解释道:“这是那些人自己说的,他们总是自称殷地安......殷地安的,再加上方孝孺考证了一下他们祭祀的祖先,发现这些人有可能是来源于殷商遗民,因此臣便叫他们殷地安人。”

    “你说什么?他们是殷商遗民?这怎么可能!”老朱惊呆了,殷商那是多么遥远的神话。无数年来,无数人想要对其有所了解,但是都只能够在史书传记中看到一点只言片语的记载。

    除了留下的物品彰显着殷商曾经的存在,就再也找不到关于它一丝半点的痕迹了。

    现在竟然听到韩度说,有殷商遗民还存在于另一个地方?

    韩度摇摇头,解释道:“这个,究竟他们是不是臣也并不能确定,只是从他们的口音当中推测的罢了。倒是方孝孺专门研究过殷地安人祭祀的祖先......”

    韩度说着,便将目光投到方孝孺身上。

    老朱哦了一声,也有些好奇的转头看向方孝孺,问道:“那依你之见,这些人会是殷商遗民吗?”

    方孝孺俯身一礼,然后才说道:“皇上,臣也敢断定他们就是殷商遗民。不过,从臣看到的东西来看,无一不在将他们指向殷商遗民。臣曾经见过四个玉圭,其式样和殷商时候的玉圭几乎是一模一样。另外,上面的记载的人物事迹,都是和殷商有关的。”

    “玉圭在哪里?”听到还有记载人物事迹的玉圭,老朱连忙问道。

    只要找到玉圭就好办了,上面记载的人物是真是假一目了然,毕竟大明又不止方孝孺一个人懂远古时期的文字。

    方孝孺听了老朱的话之后,又把目光转向韩度。

    韩度咳嗽一声,说道:“臣有件事忘了向皇上禀报,那些殷地安人,唔,也就是臣拿到那些粮种的部族头领,仰慕大明的繁华,特意派了他的儿子随臣一起前来大明。除了此人之外,还有沿途部族派遣的人,臣也一并带回来了。昨日臣已经将这些人安顿在会同馆,方孝孺说的那四片玉圭,就在翟远身上。翟远就是那头领的儿子,他向方孝孺学汉话,求方孝孺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老朱听到这些殷商遗民,呃,殷地安人,既然还没有证明他们的血统,那还是叫殷地安人要好一些。这些人竟然羡慕大明繁华,不远万里前来朝拜,脸上的笑容逐渐盛开的如同花儿一样。

    以往,让老朱耿耿于怀的是,他虽然击破了前元。但是大明却没有前元号令天下的威势,除了几个少数毗邻的番国之外,其他的番国根本就理睬大明。

    头一号的就数倭国,不仅不肯对大明俯首称臣,还扬言只认前元

    ,不认大明,甚至还杀了老朱派去的使臣。气的老朱暴跳如雷,要不是大明内忧外患,早就动兵征伐倭国了。

    可是现在韩度竟然给他带来了几万里之外的殷地安人,这岂不是就表明,大明的影响力已经远超前元?至少在前元的时候,这些殷地安人,并没有入朝朝拜吧?

    “好,哈哈哈......你这次出海都经历了什么,一一向朕道来......”老朱高兴的朝自己大腿上拍了两下,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海外的情形。

    见老朱兴致甚高,韩度只好笑着继续说道:“皇上,那片土地实在是太大了。臣一路北上,走走停停的耽搁了有一年,都还没有走到尽头,臣却不得不掉头朝着大明的方向回来了。”

    “那......究竟有多大?”听到土地宽广,而且还是如此的物产丰富,老朱眼睛一凝,显然是心里对这些土地有了想法。

    韩度不断的提起黄金、物产、土地,其目的就是想让老朱将目光放到大海对面的土地上,只要老朱对那片土地产生了兴趣,大明才真正的能够放眼看世界。

    心里估摸了一下,回道:“大概,有三个大明这么大吧。”

    老朱闻言顿时一愣,惊讶的目光在他的眼珠子里不断冒出来。原本老朱只以为,韩度是又找到了一个和大洲差不多的地方,现在看来,真是远远超过啊。

    “三个大明?”老朱有些不信。

    韩度点点头,无比肯定的说道:“只多不少!”

    如此宝地,还有三个大明大小,老朱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或许大海那边,才是真正的天赐之地。

    韩度见老朱没有说什么,便继续和他说起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什么各不相通的殷地安部族,什么专门食人的部族,什么像萝卜一样的人参等等。

    直说的老朱连连惊奇,只感觉眼界豁然大开。

    等到韩度巨细无遗的说了一遍,老朱才意犹未尽的让韩度和方孝孺退下。

    韩度刚刚走出殿门,就被从后面走上前的朱标给叫住。

    “殿下有何吩咐?”

    朱标笑盈盈的看着韩度,问道:“你是不是以为,你出海两年多,就没有人会关心你?”

    “这,怎么会,臣的......”韩度本来想说安庆和爹娘都很担心自己。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标挥手打断,直接说道:“自从你音讯全无之后,景云就时时刻刻惦记着你的安危。现在刚一得到你回来的消息,便让孤无论如何都要召你去东宫一趟。”

    听到朱标说妹子如此的记挂自己,韩度大为感动。

    还没有等韩度说些什么,朱标便直接抬手示意道:“走吧,别让景云等急了。”

    韩度点头跟上,不过走了几步之后,有些疑惑的侧头看了脸庞方正的朱标一眼,疑惑的问道:“你叫她景云?难道不应该是......”

    朱标好似知道了韩度想要说些什么,微微侧头,解释道:“孤也可以叫景云爱妃,不过自从孤从她口中听到,有人竟然看不起孤,还一个劲的反对她嫁给孤。要不是景云坚持,说不定就某人的奸计就得逞了之后。孤就觉得,爱妃不爱妃的根本不重要,反而孤叫景云要更加舒服一些。”

    “你说是不是?”

    面对朱标咄咄逼人的目光,韩度只好干笑两声,避开了他的眼睛。

    见韩度就像是做贼心虚一样,朱标更加怒火中烧,愤愤不平的说道:“孤当你是兄弟,安庆下嫁给你孤都没有说过什么。安庆也是孤的亲妹妹啊,怎么到了你这里,竟然就要反对?”

    “这个......”韩度眼珠子转了转,想着如何将朱标给敷衍过去。

    朱标见了顿时一眼一瞪,沉声说道:“你不要想着敷衍孤,究竟是为何?”

    见朱标非要寻根问底,韩度只好叹息一声,解释道:“因为你太胖了。”

    朱标眉头一皱,就因为自己胖了,韩度就看不上自己?从对韩度的了解来说,他也不是那种看人看表面的人啊。

    面对朱标疑惑的目光,韩度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只用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太胖的人,会短寿。”

    朱标闻言顿时惊了一下,愣然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韩度看着他变幻的脸色,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

    说着,看着胖胖的朱标,韩度有些不满,没好气的说道:“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何苦要拦着景云嫁给你?我这个当兄长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

    下面的话韩度没有说,不过朱标已然明白。

    扪心自问一下,如果朱标知道韩度将来会短寿的话,也未必就会同意安庆下嫁。这年头讲究出嫁从夫,一个丈夫早夭的人,对于女子来说,简直就和一个火坑差不多。

    韩度仰头叹息了一声,说道:“就算不是为了殿下自己,只是为了景云,殿下饮食上还是要注意清淡一些才好。”

    朱标脸色顿时羞红,他之所以这么胖,除了天生容易长肉之外,好吃也是一个原因。小时候朱标还不算胖,只是显得很壮而已。但是自从他独居东宫之后,便每日山珍海味、无肉不欢,身体自然越来越胖。

    “孤,会注意的。”面对韩度担忧的眼神,想都景云的情谊,朱标有些逃避韩度的目光,胡乱答应下来。

    韩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示意了朱标一下。

    朱标顿时回过神来,带着韩度继续朝东宫走去。

    韩度直接被朱标带到花园里面,一处亭子里,韩景云正在盛装的坐在里面,纤纤素手正在给朱标和韩度斟茶。

    韩度看到妹子对自己满脸的不忿,连忙伸手端茶掩饰了一番,不去看妹子的目光。

    可是即便是如此,韩景云也没有准备要就此放过韩度的意思,冷笑着说道:“大兄真是好本事,一出海就是两年多,难道就不怕家里人担心吗?”

一千九十三章 问罪

    韩度谄谄笑了一下,自知道理亏,不敢多说什么。

    虽然自己回府的时候,老爹老娘和安庆并没有说些什么,但是韩度还是可以感觉得到,这两年他们对自己的担忧并不少。只是因为自己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们也就不再多说。

    可是韩景云却是不一样,她嫁给朱标了,算是老朱家的人,反而要更加适合说教韩度几句。

    韩景云见大兄不说话,心里都快要气死了。当初韩度深入大海的消息,朱标还怕她担心故意封锁着,没有告诉她,韩景云还是从娘亲那里得到的消息。

    可是那个时候,韩度早就已经深入大海太久了,韩景云对此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够劝说着安慰娘亲几句。但是从那个时候起,韩景云就在心里暗暗发狠,若是大兄回来了,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看来大兄还不觉得自己错了?”韩景云柳眉一竖,连朱标都下意识的暗暗退避了几分。

    韩度谄谄的说道:“好吧,大兄知道错啦。难道你以为,大兄就不怕吗?实话告诉你,那条海路,大兄是再也不愿意走了,一次都不愿意。”

    韩景云见大兄如此说了,神色才慢慢缓和下来。反正韩度不去的已经去了,好在现在平安回来,再加上韩度态度也诚恳,韩景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倒是朱标听到韩度的话,不由得问道:“既然这条海路这么危险,那岂想要过去,岂不是不容易?”

    韩景云顿时瞪大两只漂亮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在质问朱标:“你什么意思?想要让我大兄再去为你卖命?”

    朱标被韩景云警告的眼神给顶了一下,脸上谄谄的笑了起来。

    韩度倒是没有注意到妹子的表情,听到朱标的疑惑,笑着摇头解释道:“那到不是。咱们想要去大海对面,根本就不用横渡大海。当时是为了追击那些逆贼,不得已而已。当时臣也以为那些人不敢逃往深海,谁知道他们那么不怕死,臣也就只好继续追下去了。”

    “如果以后咱们要去对面的话,走臣回来的那条海路就行。可以一直沿着海岸线航行,沿途可以补充淡水,就和现在去南洋一样,危险性极小。”

    “那就好。”朱标放下心来。如果去对面每次都要和韩度这样九死一生的话,那来往的代价就太大了。现在听到韩度说,将来去对面和现在去南洋一样容易,朱标的担忧顿时放下。

    现在南洋早就不是百姓口中的蛮荒之地了,而是一片被人所津津乐道的热土。

    因为有着太多的海商,就是因为来往南洋做生意,赚的盆满钵满。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一船暴富。

    所谓,财帛动人心。如果只是一个两个因为南洋而发财,百姓或许还以为这只不过是有人做出来的假象,根本就不是真实的。

    但是十个二十个,一百个两百人因此发财之后,百姓就不得不相信了。甚至会对出海到南洋产生极大的好奇和兴趣,甚至有人蜂拥而至前往南洋,就为了想要发上一笔横财。

    而那些无力出海的百姓,也不甘示弱。

    市舶司不是有着海贸证券吗?连教坊司的那些章台都能够腰缠十万贯,他们凭什么不可以?

    因此,现在市舶司的海贸证券,那真的是很久没有遇到过冷场的情况了,几乎都是一经发售,就被人们抢购一空。

    韩度特意让人放在市舶司门口的牌匾上,硕大几个字“证券有风险,购买需谨慎”完全就被百姓熟视无睹。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对这句话有所敬畏,可是到了现在,人们只看到买证券之后发财的,就没有看到过亏损了,自然就毫不将这句话放在眼里。

    说什么风险、什么谨慎,都比不上每次分后的实话,他们实打实的看着自己的钱在迅速增长。

    ......

    “你说什么?韩度私放钦犯?”老朱

    啪的一巴掌拍在御案上,眼睛瞪得如铜铃般,盯着蒋瓛,厉声问道。

    蒋瓛脸色阴沉,但是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低头说道:“臣从那些囚犯的口中得到消息,千真万确。”

    老朱气的豁然站起来,愤怒的在御案后面来回踱步,猛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向蒋瓛,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蒋瓛不敢怠慢,连忙解释道:“据那些囚犯所说,韩度在回程的时候,将沈家人的女眷全都留在了那里,只带来男丁回来。”

    老朱生气的坐了回去,厉声喝道:“传韩度进宫。”

    蒋瓛见了,继续说道:“臣还有一件要事禀报。”

    老朱目光幽幽的转向蒋瓛,声音低沉冷厉的道:“说!”

    “皇上,沈周告密......”蒋瓛用只有他和老朱能够听到的声音向老朱禀报。

    老朱听了眼睛瞪大,甚至坐在龙椅上的他都浑身一软,差点瘫软下去。要不是老朱用两只手强行撑着,就要被蒋瓛看出破绽了。

    半响之后,老朱才缓过劲来,看着低头跪伏在地上的蒋瓛,厉声问道:“此事,千真万确吗?”

    蒋瓛心里瞬间涌现出一股大喜的情绪,连忙说道:“臣有一计,可以一试。”

    “怎么试?”老朱的脸庞冷若冰霜,目光里面全是浓烈血腥的杀意。

    跟了老朱多年的老太监,看到这一幕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好似被冻结凝固,强忍着嘴皮子的颤抖,站在一旁连头都不敢抬起。

    蒋瓛没有犹豫的轻声说了几句。

    老朱眼神冷厉的点点头,说道:“朕准了,就这么办。”

    ......

    韩度急匆匆进宫,一进殿门,看到老朱的表情,脚步就不由得猛然一顿,凝固当场,有些不敢踏进去。

    “滚进来。”老朱见韩度磨磨蹭蹭在站在门口,大声喝道。

    韩度额头顿时冒出密密麻麻的细密汗珠,脚步小幅度频率很快的翻飞,不过几息时间就来到老朱丹陛下面。

    立刻跪拜道:“臣,拜见皇上。”

    老朱没有让韩度起来,就这么让他跪着,猛然喝道:“韩度,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放钦犯。”

    韩度跪着直起身来,闻言眉头皱了皱,知道了老朱为什么会雷霆震怒。

    不过这件事,韩度的确是做的太大胆,没有办法否认。

    深吸一口气,韩度拱手解释道:“皇上,臣将沈家女眷留在那边,也是万不得已的举动。”

    老朱神色冰冷的看着韩度,两手交叉在一起,往后靠了靠,冷然道:“好,朕不会冤枉一个人,也不会放过一个人。朕就听听,你究竟是有什么理由,要将沈家女眷留在那边。”

    对于现在这一幕,韩度是早有预料的。自己将沈家女眷留在美洲,有那么多的人看到,根本就不可能的瞒过老朱的眼睛。

    老朱是什么人?韩度相信,自己带领的水师将士里面,一定有着他的耳目。这件事,韩度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瞒着老朱。

    韩度猛然吐出一口气,拱手解释道:“皇上,当时臣也是没有办法。臣带的粮种全都发芽了,若是不及时种到土里,臣连一个粮种都带不回来。臣不可能在当地耽搁一年等到粮食收获了之后再回来,因此便只能够将粮食种到木匣子里。

    可是一个木匣子装上泥土就是两三百斤,而臣又要在船上种植尽可能多的粮食,根本就没有余力将那些女眷带回来。臣能够把沈家男丁给带回来,已经是尽力了。”

    见老朱没有说话,韩度继续说道:“皇上,臣以为,这些粮食比沈家那些女眷重要。”

    老朱神色冷厉,半响之后,才说道:“粮食当然重要,但是沈家的那些人也重要。将那些人斩尽杀绝最重要,你就是将沈家人全部在那边杀个干净,只带着粮食回来,朕也

    不会怪你!”

    韩度心里猛然一凌,没有想到老朱对沈家这些人竟然有如此深沉的恨意。于是不再辩解,直接俯身拜下,说道:“臣知罪。”

    老朱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并没有直接治韩度的罪,而是继续问道:“既然你将沈家女眷扔在那边,为何又要让水师将士留下保护她们?说,你是不是心软了?不敢对她们下手?”

    韩度直起身来,摇摇头说道:“不是,臣是想留他们在那边,为大明占据一个立足点。”

    老朱闻言顿时沉默,韩度的解释,让他不得不陷入到了深思当中。对面物产那么丰富,大明自然是不会放弃的,反正老朱自己肯定不会放弃。

    “你是想?”

    韩度连忙朝老朱点头,说道:“大明想要在那边立足,肯定少不了要让百姓过去。但是现在,连南洋都还空虚的很呢,百姓对那边完全不了解,恐怕不会有什么想要过去的想法。但是,大明也不可能对此放任不管,所以臣便想让那些人现在那边立足下来,等到将来大明有余力了,可以直接派百姓前往,逐渐将其占据下来。”

    老朱听了韩度的解释,神色缓和了许多。韩度说的的确是现实,虽然现在大明有户过千万,人口几千万,但是大明本来就幅员辽阔,百姓只能说是勉强将疆土填满。就连现在的南洋,大明百姓去的都不是很多,还远远没有达到饱和的地步。

    因此,百姓对于更加陌生的对面那片陆地,肯定是不感兴趣的。

    大明百姓还是太少,要不然朕现在就可以派人对对面,将土地占下。

    老朱暗暗叹息一声,说道:“那朕现在就只能够等着吗?”

    看到对面的丰富物产,却不能够收入囊中,这种感受就好似守着金山要饭吃一样。

    韩度摇摇头,说道:“不,臣以为虽然百姓不会现在就去,但是皇上一定要派船队过去,哪怕是做贸易,也是一条巨大的财源。”

    做贸易?老朱顿时眼睛一亮,有所期待。

    韩度拱手拜道:“皇上有所不知,那边的殷地安人完全就是一副茹毛饮血的样子,一匹夏青布就能够在对面换到等重的黄金。而且那些殷地安人可以说什么都没有,大明的任何东西到了那边,都是绝无仅有的稀罕货,每一样都能够卖出天价。如此暴利的贸易,若是不取,岂不是太过浪费了?”

    老朱脸上顿时展开灿烂的笑容,看了跪着的韩度,淡笑着说道:“起来吧。”

    自从南洋贸易兴起之后,老朱对这贸易也不是没有想法。只不过一来因为有着各大总督府每年给他上贡,而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这海外贸易。毕竟这南洋的贸易也不是一定就会赚钱,这几年偶尔也是听闻有人出海经商亏了的。但是这样的个例,被大多数发了财的海商给遮挡住,还没有让人来得及看到,就被淹没在茫茫人海当中。

    但是老朱的消息来源极为灵通,他是知道这样的情况的。

    现在韩度说可以先派遣商队和对面做贸易,瞬间就将老朱心里的想法给勾了起来。派遣商队到对面去做贸易,不仅能够赚取更加丰厚的利润不说,还不会对南洋的贸易产生任何影响。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老朱自然不会放过。

    “这件事你要上心,回去之后尽快给朕上到奏折上来,朕要仔细御览。”

    “皇上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韩度连忙郑重说道。

    “退下吧。”老朱轻飘飘的挥挥手,便让韩度回去。不仅没有再追究韩度私放沈家女眷,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这一幕看得老太监暗暗咂舌,皇爷这份对韩度的宠信,哪怕是他这个日夜跟在身边的人都没有。

    打发走了韩度,老朱安静了片刻,忽然沉声道:“蒋瓛。”

    “臣在。”蒋瓛从龙椅后面走了出来。

    “摆驾大狱。”

一千九十四章 毛骧之死

    大狱不同于大牢,大牢是刑部在管,而大狱是当初老朱想要设立锦衣卫的时候为其准备的诏狱,不过后来因为韩度的劝阻,老朱打消了设立锦衣卫的念头。这诏狱,自然就没了用处。

    而且老朱也是抠门的紧,舍不得花钱,听到韩度说将来会有几十万锦衣卫需要养活,顿时就麻了,再也不提设立锦衣卫的事情。

    不过,锦衣卫虽然不设,但是仪鸾司的职责还在,因此这处诏狱便改为大狱,落到了仪鸾司手里。

    沈家人一靠岸就被秘密押送到大狱,沈周被关押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面。牢房阴暗封闭,在泥壁上火把照耀下,牢房的门柱在杂乱无章的地面上留下一根根阴黑的影子,好似从地府里面爬出来的鬼爪一样,在沈周的身上不断的摩挲、跳跃。

    沈周抬头,两眼带着深深的恐惧,注视着墙壁上跳动的火焰。这是他两日来,唯一能够看到活动的事物。

    牢房内不知天日,沈周也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时候,他只是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异常的深寒,就好似连眼中的火焰,跳动都迟缓了许多。

    沈周脸上失魂落魄呆滞,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甬道方向。等候了片刻,便看到一个深沉的黑影,从那阴影里面慢慢凸显出来。

    来人一身夜行衣,就连头发和脸庞也被层层黑布给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有两只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闪动着令人心里发寒的光芒。

    沈周顿时浑身一颤,感觉瞬间好似被一股彻骨的寒意笼罩。极度的恐惧攥紧他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忘记,两脚情不自禁的在地上接连猛蹬了几下,好似想要远离此人。

    “你,你是谁?”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好似用尺子量过的一样,不急不缓的朝着沈周走去。

    沈周顿时被一股强烈的恐惧给侵袭,刺激的他大叫起来:“来人呐,快来人啊......”

    可是沈周大吼了几嗓子,本来应该戒备深严的大狱,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来人脚步不慢,故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嘿嘿笑了两声,道:“你不用喊了,为了此刻我可是早了太多的理由,才将所有人调走。你以为,就凭你吼几嗓子,就能够逃出生天了?”

    黑衣人走到牢门外面,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轻松将牢门打开。

    沈周看到这一幕,更是吓的眼睛瞪大,连连后退。可是牢房就这么大,他又能够退到哪里去?退到了角落,他的两条腿还在像弹琵琶一样不断的用力瞪着,好似想要就此将自己挤出牢房,远离这个越来越靠近的人。

    “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你会有牢房的钥匙,还有,你是怎么将人都调走的?”

    黑衣人不紧不慢的靠近沈周,嗤笑一声道:“我麾下的人,我当然能够将他们调走。至于钥匙,你说呢?”

    “你不要过来!”沈周额头冒汗,脸色苍白,眼睛瞪大,眼神里面充满了极度的恐惧。

    沈周看着步步紧逼的黑衣人,心里一横大吼一声就要冲上去拼命,可是以他的体格,哪里会是黑衣人的对手?

    黑衣人只是淡定的伸出右手,分毫不差的掐住沈周的脖子,那画面就好似沈周主动将脖子送到黑衣人手里一样。

    “垂死挣扎!”黑衣人狰狞一笑,然后五指用力死死地扼住沈周的喉咙,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将他给提了起来。

    沈周感觉到一个不可抵抗的力量,将他一点一点从地上提起。眼睛瞪得老大,满眼满脸都是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他想要拼命的弄出动静,争取到一丝一毫的活命机会,可是嘴里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腔,带着喉咙发出呵呲呵呲的声音。

    两只脚伸的笔直,脚尖带着对大地的眷恋,绷直了想要重新接触大地。

    “砰!”一声巨响爆发出来,在密闭的地下反复回荡,震的沈周耳边都出现了嗡嗡嗡的幻听。

    黑衣人猛然一惊,右手情不自禁的一松,眼睛里面全是诧异了惊恐,转身寻着声音来处看去

    沈周顿时跌落到地上,喉咙的束缚被瞬间松开,重获自由的沈周拼了命的一次又一次接连不断的呼吸着空气。对空气的贪婪,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

    蒋瓛单手持着左轮,满脸笑容,一步一步的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黑衣人看到蒋瓛的时候,神色并没有丝毫动容,等到看着蒋瓛身后走出来的人,瞳孔猛然缩小成针尖大小。

    “原来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我的局?”

    说罢,黑衣人回头看了瘫坐是地上的沈周一眼,见他完全一副还没有缓过来的窝囊样子,又将目光重新看向蒋瓛身后的人。

    皇上!

    老朱满脸阴沉的走上前来,隔着牢房的大门站定,看着黑衣人,沉声问道:“你还要掩饰多久?毛骧。”

    黑衣人闻言,无奈低头,一把扯下自己蒙在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所有人都熟悉的脸来。

    果然是毛骧!

    老朱重重叹出一口气,“朕把你从一个校尉给提拔起来,让你护卫朕左右,把朕的安危都放到你手上,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一条毒蛇。”

    老朱对毛骧真的是伤心了,毛骧若不是老朱信得过的心腹,根本就不会让毛骧担任仪鸾司统领。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老朱的心情可想而知。

    事已至此,毛骧本不准备狡辩什么,但是老朱既然和他谈起情谊来,那他自然也要把心里的委屈发泄一番。

    “皇上也知道臣随侍左右,若臣真的要对皇上不利的话,皇上扪心自问一下,能够躲得过去吗?”

    老朱心里一沉,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既然毛骧是那些人派来的,那为什么守在自己身边多年,却从来没有对自己不利的时候?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毛骧微微一叹,道:“臣也过为皇上效力一辈子,可惜无奈出身是个隐患。再加上臣为皇上出生入死十几年,挡了多少明枪暗箭,可是到头来皇上却连一个爵位都不肯给我。

    而韩度不过才入皇上的眼两年而已,先是被封伯,很快又被封侯。他才跟了皇上两年而已,我却跟了皇上十几年,皇上为何厚此薄彼?若是换成皇上,会甘心吗?”

    老朱气急反笑,说的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就因为朕封了韩度,没有封你?”

    毛骧深吸口气,重重地说道:“是,我承认,轮论才干,我的确是比不上韩度。不过他再能干也只不过是才跟了皇上两年而已,我跟了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就不能封我一个爵位吗?哪怕是伯爵也行啊!”

    “十几年?”老朱笑着摇摇头,语气慢慢变得寒冷,抬起头看向毛骧,厉声说道:“十几年都养不熟的狗,就更加不应该留了。”

    “哈哈哈……”毛骧顿时大笑起来,一脸轻松的看着老朱,说道:“我知道皇上很想杀了我,但是你不能杀我。”

    对于叛徒老朱从来都是斩尽杀绝,不放过一个。对于毛骧这样的毒蛇,老朱更是痛恨到无以加复的地步。一想到毛骧身为仪鸾司统领,竟然是别人安插的人,老朱就浑身上下禁不住被恐惧填满。

    一次,只需要毛骧有一次想要谋害他的想法,那老朱自忖都未必能够逃脱出生天。

    老朱抱着双手,好整以暇地问道:“朕不能杀你?你以为朕是不敢?”

    “皇上一生杀戮无数,想要杀谁就杀谁,有什么不敢的?”毛骧语气轻松的说着,完全没有就要人头落地的觉悟,继续说道:“不过,咱们几家在这中原经营百多年。朝野内外都有咱们的人,若是皇上杀了我,那就准备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吧。”

    “若是皇上能够放我一马,我立刻就将知道的都说出来,如何?”

    老朱被毛骧一番威胁,顿时脸若冰霜,他这一辈子不是没有被人威胁过,不过到现在为止,威胁他的人,坟头草都枯荣不知道多少次了。

    “呵呵......”老朱先是淡淡一笑。

    这一笑声,让毛骧情不自禁的浑身一寒。

    在毛骧摸不准之余,老朱又继续说道:“你说你们?啊,对了,听说你原本姓杨,朕是该叫你杨骧呢?还是什么?”

    毛骧瞳孔陡然一缩,猛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转头朝着地上的沈周看去。

    此时的沈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悄悄的贴着牢房爬到了毛骧的前面,看到毛骧要杀人一般的目光,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连滚带爬的跑出牢房,“皇上,皇上救我,皇上救我......”

    毛骧看得沈家家主竟然是如此窝囊的做派,气得脸色通红,想要上前将他抓住。却忽然感到自己的眉心一阵刺痛,抬眼一看,原来是蒋瓛抬手用黑黢黢的枪口指着他。

    毛骧刚刚迈出的脚步又瞬间顿住,气愤不已的朝沈周骂道:“废物!六大家里面,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家主?”

    沈周逃到了皇帝身旁,没有了生死危机,顿时神气起来,面对毛骧的辱骂,直接跳起来骂了回去:“我是废物?你以为你很好吗?你还不是要卖主求荣?”

    骂完之后,连忙回头朝着老朱一拜,说道:“皇上,沈家在大明的布置小人都知道。若皇上能够饶了小人一命,小人现在就把名单奉上。”

    老朱脸上露出自得的笑容,看来毛骧一眼,抬手止住了神色激动的沈周,说道:“不急。”

    “是,是,是......不急,不急。皇上想什么时候要,小人就什么时候奉上。”沈周见性命有望保住,连忙低声下气的不断点头,谄媚的像是一条摇着尾巴的狗。乖巧的站在一旁,唯唯诺诺,一言不发。

    老朱笑了笑,看向毛骧说道:“看来,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真心悔改的意思啊。刚才所言,不过是你的权宜之计是

    吧?”

    毛骧顿时哑口无言,他心里的确是没有想过要悔改。或者说,毛骧从头至尾,就没有真心投靠过谁。他既不完全听从六大家的命令,也对老朱阳奉阴违。

    从始至终,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如果老朱能够给他封爵,那或许他早就想办法将六大家的人给出卖了,好成为他步步高升的垫脚石。当然,若是六大家能够给他的好处更多,那或许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对老朱下手。

    刚才他之所以气愤沈周的无耻,不过是因为沈周走了他想要走的路,让他无路可走罢了。

    “哈,哈哈哈......”毛骧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当中充满了失意和悲凉。

    “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见到毛骧如此的干净利落,老朱略微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千刀万剐你是跑不了的,不过在此之前,朕还有话要问你。”

    毛骧冷哼一声,神色轻蔑的将头转向一边,显然是没有准备回答老朱。

    老朱也不在意,甚至比刚才还要和颜悦色,用肯定的口吻说道:“原本朕在知道是方本斋勾结女官,杀害朕孙儿的时候。朕就在想,拱卫司选校尉是很严格的事情。方本斋既然身世不清白,他就绝难选上。现在看来,这里面应该有着你的功劳吧?”

    毛骧脸皮抽了抽,破罐子破摔的说道:“没错,当初就是我安排他进的东宫。不仅如此,他逃走的时候,也是我提前安排的。”

    老朱点点头,“这就说的通了。原本朕还在奇怪,一个小小的校尉,他怎么能够在提前离开之后,又准确的传递消息让女官动手的。”

    原本老朱和韩度都奇怪这一点,要知道,虽然方本斋和女官有勾结,但是他也不可能提前几个月就让女官下手吧。方本斋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怎么可能知道几个月后朱雄英会大病一场?

    当时韩度就怀疑,是不是方本斋根本就没有离开京城,一直藏在暗处,指挥着女官。可是后来仪鸾司又没有找到方本斋的踪迹,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等到韩度将方本斋抓到之后,他自知道必死无疑,什么都不肯说,这就成了一个无解的谜团。

    现在,总算是让老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自己身边一直潜伏着一条毒蛇,在给他们传递消息。

    想到这里,老朱对毛骧的恨意瞬间爆发出来,再也不想和他说些什么。抬起手,动动手指,道:“来人,把他给朕拿下,听候发落!”

    “不必了!”毛骧顿时一声大喝,吓住就要上前的蒋瓛。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手里捏着牢房门的钥匙,猛然朝着自己的太阳穴一戳。

    一卡长的铁制钥匙,瞬间没入毛骧太阳穴一半。毛骧眼睛瞪大,嘴唇动了动,好似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眼睛里面的神色就飞速褪去,整个人如同被拆了骨头一样,软趴趴的滑落在地上,再无半点生息。

    毛骧统领仪鸾司多年,对老朱的狠辣手段一清二楚。知道若是被抓住,迎接他的恐怕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的干净。

    因此,他在老朱拒绝了他的求饶之后,就已经准备寻死了。刚才故意一声大吼将所有人暂时吓住,然后迅速动手。

    蒋瓛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查探毛骧的虚实。两根手指靠在毛骧的脖子上,感受不到丝毫血脉跳动,神色不由得阴沉下来。

    今天这一局,是他在得到消息之后禀报老朱,并且亲自策划下来的。原本就是想要让毛骧原形毕露,然后借助毛骧的倒台,他好借此立功上位。

    事情的确是照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毛骧在得知沈家家主被抓住之后,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样,迫不及待的跑来灭口。这一幕也正好被皇上看的一清二楚,毛骧也的确是因此暴露。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毛骧会如此的果决,一见没有了生路,便不再抱有幻想当场自杀。

    这让蒋瓛总有种,半途而废,未能尽全功的意思。

    可是现在人已经死了,蒋瓛再不情愿也没有用。

    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身朝着皇上摇摇头,回道:“他死了。”

    老朱冷哼一声,“便宜他了。”

    一摆袖袍,转身就朝着大狱外面走去。

    蒋瓛恨恨地踢了毛骧的尸首一脚,恨不得将其剁碎了喂狗。

    就在这个时候,老朱幽幽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埋了吧。”

    蒋瓛顿时一惊,连忙躬身一拜道:“臣遵旨。”

    老朱说话的时候,脚步都没有丝毫的停留,直接走了出去。老朱自然是恨毛骧,不过现在既然他人已经死了,老朱看在他待在身边多年,没有对自己下手的份上,给了他一个体面。

    蒋瓛低头看着皇上一行,直到最后一个人的背影消失在甬道尽头,他才直起身来。看了一眼毛骧的尸首,不明白皇上明明对他恨之入骨,最后关头为什么偏偏要放过他?

一千九十五章 兴县学

    老朱虽然给了毛骧一个体面,但是心里面却全都被毛骧的那句话给惊扰。这些人在暗中经营多年,在天下不知道留下来多少暗桩。很可能像毛骧说的那样,朝野都有。若是不把这些暗桩给一一除掉,老朱的确是寝食难安。

    回宫之后,老朱第一时间就要沈周将名单给提供上来。沈周倒是很配合,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将名单全部写了出来。不过,最后沈周表示:“由于六家都是各自为政,潜伏在大明内部的暗桩除了六大家主之外,谁也不知道。而他沈周也只知道沈家的,对于其他五家,他也不知道有那些人。

    毕竟这些人都是在百多年前就埋下的后手,期间有人背叛隐姓埋名,有人被启用暴露。百多年繁衍下来,变数太大。现在究竟各家还有那些暗桩,也只有各家家主才知道。”

    起初蒋瓛还不信,以为沈周在耍滑头。但是在用刑整的沈周鬼哭狼嚎,屎尿失禁之后,都再也得不到更多一点消息,也只好暂时放过沈周。拿着沈周提供的名单,向皇上禀报。

    老朱在拿到名单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旨让蒋瓛抓人。

    蒋瓛正是想要接替毛骧官职的时候,现在又有这么一个立功的机会,自然拍着胸口朝皇上保证,绝对不会放走一人。

    老朱在蒋瓛急冲冲的出去抓人之后,双眼低垂出神的看着御案。从沈周提供的这些名单来看,其他五家在大明的暗桩恐怕不少,若是不将这些人一一抓出来,迟早都是一个隐患。

    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想了一下,老朱下旨,“来人,传韩度入宫觐见。”

    ......

    韩度来到老朱面前,不知所措的拜下。以为自己哪里又出了问题,跪在地上没有想过起来。

    老朱心情不好,不过在撇了韩度一眼之后,还是说道:“起来吧。”

    “谢皇上。”韩度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同时心里松了口气。从老朱的态度看来,今日找自己来,恐怕不是问自己罪的。

    老朱顿了顿,将毛骧的事情,和韩度说了一番。

    韩度听到毛骧竟然是杨家的人,顿时惊的额头都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毛骧身为老朱身边最后一道防卫,连他都是杨家的人派来的。也幸好毛骧并不完全听从杨家的命令,他有着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要不然,恐怕现在老朱的骨头都能够打鼓了。

    见韩度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老朱才叹声说道:“朕找你来,就是想要问问你,有没有办法将这些人找出来?”

    茫茫人海要将这些人找出来,这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韩度又不是神仙,怎么肯能什么事情都有办法?

    不过,面对老朱殷切的期盼,韩度又不敢直接说没有办法。故意沉吟一番之后,试探着摇头说道:“难,太难了。”

    重重的叹息一声,韩度继续说道:“这些人在百多年前就开始活跃了,或许那个时候他们就未雨绸缪的留下暗手。百多年都五六代人了,他们早就已经彻底融入当地,想要将其找出来,谈何容易?”

    大明是一个宗族社会,如果是一些陌生人来到一处定居,那一开始的时候,肯定会受到当地百姓的排挤。但是这种情况并不会长久,也就一代人的样子,二三十年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会认为他们是陌生人,而是会将其视为当地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若是在此之后继续生活百年,那恐怕都会成为当地大族了,这如何去分辨?一切的痕迹都会被时间所湮灭,根本没有办法分辨。

    这些老朱都知道,他正是因为想不到办法,才想要询问韩度。韩度一向都是鬼点子多,往往能够出乎人的意料,不过这一次,韩度也有些不灵了。

    老朱眉头一皱,沉声问道:“你究竟有没有办法?”

    “有!”面对咄咄逼人的老朱,韩度不敢说个不字。

    老朱闻言,顿时喜形于色,连忙说道:“快说。”

    韩度却苦笑一声,解释道:“不过我这个办法,说了等于没说。”

    老朱愣了一下,没有听懂韩度的意思。

    韩度叹息着说道:“既然沈周知道沈家人在大明的暗桩,那显然其他五家家主,也是知道各家暗桩的。只要能够将他们全部抓到,那将这些暗桩连根拔起,自然不是问题。”

    老朱气急而笑,没好气的瞪了韩度一眼,说道:“这还用你说?要是能够将那五家给抓住,朕不知道让他们把名单交出来?沈周不是交待,其他五家的人都往南而去了吗?大海茫茫,又是在几万里之外,怎么抓住他们?”

    韩度微微摇头,在老朱疑惑的目光下,解释道:“其实想要抓住他们,还是有可能的。他们一直往南也是同样是一片无边大海,是一片绝地。如果他们想要活命,要么就停留在大陆的南部,要么就顺着东边的海岸线折返往北走。”

    “当初臣原本就想着横穿大陆,到另外一边去堵他们的。可是后来,由于急于想将粮种带回大明,才不得已放弃了这个打算。”

    “现在,皇上若是派兵前往大陆对面,也未必不能够堵着他们。”

    老朱奇怪了一下,问道:“他们往南走了,你还能够截住他们?”

    韩度让老朱将地图拿出来,指着一处示意给老朱看,“皇上请看,当初臣大概是在这个位置抓到沈家人的。按照沈周的说法,那些人是沿着海岸线往南走,那他们就是这样往南的。”

    韩度的手指在地图上,顺着海岸线朝下画了一下。

    “而他们来到最南端之后,若是继续往南,这条海路甚至比臣横渡大海走的海路更加可怕,那绝对是十死无生的。”

    若是死了,那当然是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若是他们来到最南端之后,没有继续南下。那他们要么就留在那里,要么就要改变方向,折返北上。”

    韩度的手指又从大陆另外一变,向上滑动。

    “当初臣就想要从这个地方横穿过去,直接将他们给截住。”韩度手指在地图上两边相隔最近的地方重重点了一下,这里细小的就如同断开一样,从这里横穿过去根本就没有多远的距离。”

    老朱看了一眼,就问道:“那现在从这里过去,也能够截住他们?”

    “呃......这个臣倒是没有把握。”韩度先自辩了一下,说道:“臣也不知道现在那五家人在哪里,或许他们正在南端休整,也有可能他们正好停留在这里。当然,他们若是越过这里,继续北上也是有可能的。”

    听了韩度的解释,老朱不由得暗暗点头。的确,谁也不知道那五家人究竟会如何选择。就好比沈周一样,他们六家同气连枝这么多年,到了他这里,他却非要和其他五家分道扬镳。

    这又有什么办法?

    那五家也许现在还在听从耆老的号令,也许早就分崩离析各自顾各人了。

    “那不如双管齐下,一路人马顺着海岸线南下,一路人马直接横穿大陆,到另外一边去堵截他们。”老朱的右手五指张开,狠狠的朝着地图一捏,好似在瓮中捉鳖似的,然后重重一拳锤在地图上。

    韩度却没有老朱的乐观,继续说道:“但若是他们继续北上,然后折返向东的话,那就难办了。”

    见老朱疑惑不解,韩度便继续解释道:“若是他们到了这里,那......这里和大陆不一样。大陆上虽然有着殷地安人,但是他们一盘散沙对咱构不成威胁。但是这里不一样,此地百国林立,而且他们彼此争斗了数百年,民风彪悍。”

    剩下的话,韩度没有明说。

    不过老朱也能够明白韩度意思,大明的火器凶猛,军力强横。但若是真的远赴数万里之外征战,那还真的未必就能够讨到便宜,尤其是对方也非常彪悍的时候。

    这个时候,老朱才明白韩度刚才为什么要说,这个办法他说了等于没说。因为想要将五家人全部抓住,不仅有着难度太大的问题,而且也有可能根本就抓不到他们。

    思考了片刻,老朱才下定决心说道:“朕还是会再派人过去,无论如何都要将他们清理一边。朕宁愿他们继续逃亡,也不想让他们留在那边。”

    韩度点点头,表示赞同。大明早晚是要开发殷地安大陆的,这些人若是藏身在上面,那对大明来说可是一个隐患。

    “不过朕不可能等一个不确定的结果,除此之外,你还有办法没有?”老朱直了直腰背,沉声问道。

    韩度想了一下,犹豫着说道:“其实,臣倒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什么办法?说。”老朱急切问道。

    韩度笑了一下,说道:“这些人能够潜藏这么多年,还没有断绝,肯定是父传子,代代相传。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即便是有也不可能延续上百年。大明驱除鞑虏,再造中华,丰功伟绩远超前宋,他们凭什么对大明有意见?”

    韩度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起来,沉声说道:“这些人为了让孩子顺利继承他们的遗志,肯定会耳濡目染的从小交待他们的孩子。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一代传一代,绵延百年不绝。”

    “虽然臣没有办法将他们找出来,但是臣有办法断绝他们的传承。只要将他们的传承断绝,等到老一辈的人全都死去,他们的子孙不再听从五大家的命令,那么这些暗手自然就此消失了。”

    老朱暗暗颔首,这样的确也是一个办法。

    不由得问道:“你想要怎么下手?”

    韩度看了老朱一眼,忽然脸上浮现出浓烈的微笑。

    明明韩度脸上的是笑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老朱就是浑身感到一阵恶寒。

    果然,韩度没有让老朱失望,说道:“小孩子最容易受到父母的影响

    ,如果仍有这些孩子待在他们爹娘身边,那在他们爹娘别有用心的教导下,长大了就会敌视大明。”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不妨从这些小孩子下手。”

    “你想做什么?”老朱对韩度的话,感到越来越糊涂,完全不明白韩度如何下手。

    韩度笑了笑,说道:“皇上自立国以来,重教化,兴县学,选拔学官,并且坚持把教化作为地方官员政绩的重中之重。”

    先是夸赞了老朱一番,可是韩度越是如此,老朱的心里就越是没有底。

    这样的情形,老朱似曾相识,曾经好似韩度也和他这样说过。不过那次的结果对于老朱来说可不怎么美妙,让他狠狠的出了一把血。

    现在听到韩度故技重施,老朱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既然要新教化,那皇上就不如兴的彻底一点。那些人不是想要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吗?那不如皇上下旨,让天下童子都必须入县学读书。”

    “这样会有用?”老朱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不用想,只从老朱的语气便能够听的出,他是不同意韩度的想法的。

    没有其他原因,因为老朱知道,若是让天下童子都进学,那光是兴建县学对于朝廷来说,就是一笔极为庞大的开支。

    并且,这开支还不是一次性的。因为进学的童子越多,需要的教书先生和学官就越多,这些人可都是要吃俸禄的,而且这还是一笔长期的开支,每年都需要的。

    “当然有用。”韩度神色淡定的说道:“人不是物,人是有思想的,只要获得的知识不单一,他们就不会人云亦云。只要这些童子进学,他们就不会再单一的从父母哪里获得知识,因为他们有先生有同窗,每一个都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皇上以为,他父母两个人对他们的影响大,还是先生同窗对他的影响大?”

    韩度这个想法,完全是来源于上辈子的儿子。儿子没有进幼儿园之前,当爹的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也信什么。可是等到进了幼儿园之后,那个兔崽子张口闭口就是“我的老师说......”“我的同学说......”,完全没有把当爹的话给放在心上,甚至还反过来反驳韩度的话。

    老朱对于韩度的说法,既不认同,但是也没有反驳。因为,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谁对童子的影响更大。不过,仅仅从人的数量来看,应该是童子的先生和同窗,对他的影响更大吧。毕竟爹娘只有两个人,而先生和同窗或许有几十人。

    老朱犹豫了半响,才试探着说道:“可是即便是这样,也未必就能够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吧?”

    韩度神色顿时变得严肃,正色说道:“不,必须要让所有的童子全部进学,不可遗漏一人,只有这样才能够将他们的代代相传,彻底斩断。”

    听到韩度如此坚决,老朱顿时无语,叹声说道:“你从小读书,对于农事并不了解。农人没有你读书那么轻松,孩子对于百姓来说,也是一个劳力。孩子只要长大到十来岁,就会帮着家里干活的。要不然,白白养着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对于农人的开销是很大的。即便是朕下旨让他们前来进学,也不可能所有百姓都将孩子送来。”

    韩度点点头,相信老朱的判断没错。正所谓,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小孩子的食量非常夸张,甚至要超过成年人。几乎所有的百姓,都会让家里的半大孩子跟着帮忙,增加家里的收入,才能够勉强维持下去。

    这也是百姓虽然人人都知道读书能够当官,但是却只有极少的人家能够真正供养一个读书人的原因。甚至很多家庭都供养不起一个读书人,而选择全族一起合力供养。因为读书人不仅不事生,反而还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求学,这种开支之大,远超寻常百姓的想象。

    “所以,臣以为,为了让百姓愿意将还是送进县学,也为了打消百姓的顾虑。皇上应该下旨,免除童子进学的所有花费,并且为他们提供住宿和饭食。”

    也就是说,朕不仅要养着所有学官和先生,还需要将所有的小兔崽子给养起来?老朱一屁股坐回到龙椅上,两眼呆滞的看着韩度。

    韩度的办法有没有效,老朱不知道。但是现在老朱至少知道一点,那就是韩度的办法,都很花钱。

    老朱咽了咽唾沫,忍不住问道:“你知不知道天下有多少童子?需要兴建多少县学,需要多少先生和学官?你知不知道,这样每年要花多少钱?”

    嗯,最后一句是重点。

    韩度点点头,说道:“臣虽然不知道天下有多少童子,不过也可以猜测一二。前年户部来往的公函里记录的,大明有百姓六百九十万户,合丁口大约三千四百万。大明百姓平均年龄是四十岁左右,因此从六岁到十六岁的丁口大概有八百万吧。”

    老朱愣了愣神,没有想到韩度竟然还能够用这个方式计算天下的童子。

一千九十六章 隐秘

    四百万童子一旦进县学,按照韩度的计划,这可就是四百万张嗷嗷待哺,问老朱要粮食吃的嘴啊。

    老朱一想到有四百万张嘴要问他吃饭,头都大了。

    “四百万,你知不知道这四百万童子,光是粮食每年就会需要多少?”

    韩度一本正经的和老朱计算了一下,“这其中毕竟有一半的小孩子嘛,吃不了多少,平均一个人一年三石就差不多了。”

    老朱实在是拿韩度没辙了,伸手朝韩度比划了一个八字,唉声叹气道:“四百万口,一人三石就是一千二百万石。这还不算扩建县学的钱,教书先生和学官的俸禄,还有他们每年需要的笔墨纸砚。这样算下来......”

    老朱越说,自己嘴皮子都禁不住哆嗦起来。这些一件件一样样,可都是钱呐。

    “臣已经为皇上算过了,不多。第一年或许要多一点,但有三千五百万贯左右,也够了。往后每年维持在两千百万贯的样子。”韩度笑嘻嘻的说道,完全没有注意到老朱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老朱听到韩度张口闭口就是几千万贯,还说不多。不禁眼皮子一跳,不悦道:“你知不知道去年大明的赋税才多少钱?”

    韩度也察觉到了老朱的语气不善,连忙摇摇头。

    老朱见了,没好气的瞪了韩度一眼,才皮笑肉不笑道:“一千七百万贯,就这都还是算上了市舶司的海贸税,要不然就连一千万贯都没有。”

    “你一张嘴就要朕花出去三千五百万贯,朕就算是把全部的赋税都拿出来,也只有不到一半。朕问你,另外一半去哪里找补?更何况,朕还要养不养天下百官,还要养不养边关几十万将士了?”

    老朱情绪激动,咆哮的声浪让韩度的头发都齐齐往后飘。

    韩度感觉到有唾沫星子飞到自己脸上,等到老朱说完之后,韩度才摸摸鼻子道:“南洋那边,不是每年都有......”

    还没有等韩度说完,老朱便眼睛一瞪,厉声喝道:“那是朕的钱。”

    韩度无语的看了老朱一眼,不明白老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曾几何时,老朱穷的掉裤子的时候,花起钱来也是大把大把的花,丝毫不带犹豫的。兵部准备军械,老朱随手就给了三十万贯。

    那时候老朱才多少钱?后来韩度听马皇后提起过,那三十万贯几乎是宫里全部的钱了。被老朱拿去准备军需之后,宫里连赏下人的钱都没有,马皇后都一年没有增添过袍服,才慢慢缓过劲来。而现在呢?如果老朱这几年收到南洋三十三总督府的上贡,都没有花过的话。那他的内库里面,恐怕早就资财过亿了。就算是其中有一半是奇珍异宝,不好变现。但光是金银,恐怕也不会少于五千万贯。

    这么多的财富,老朱却不愿意拿出来兴建县学,他想要干嘛?守着这些金银睡觉吗?

    这是越有钱,越抠门儿了?

    “皇上,臣以前就说过。对于皇上来说,金银珠宝不是钱,饥不能食渴不能饮和砖石瓦砾没有什么区别。只有花出去的钱,那才是钱呐。”韩度最看不惯老朱土财主的做派。

    土财主是有点钱就害怕被人知道,一般都会埋进猪圈里,埋出铜臭味。

    而虽然没有人敢打老朱钱财的主意,但是他还是把他的内库给盯得死死地,就怕里面的金银珠宝少了。

    老朱呵呵冷笑两声,好整以暇的提了提龙袍,往龙椅后背靠了靠。

    嗤之以鼻的说道:“朕的钱不是钱?朕南征北战,要不是靠着钱财支撑,怎么能够养得起百万之兵?那些钱是朕留给标儿的,你就不要打主意了。”

    “皇上,山河稳固不在险关要隘,而在于民心啊。”韩度不甘心的继续规劝道:“皇上乃是天下共主,而天下百姓乃是皇上子民。若皇上能够将天下人而养之,则可以尽收天下万民之心,大明江山可以永固。”

    此时的百姓还比较淳朴,几乎都能够做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韩度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皇上能够给他们后代子孙一个进学的机会,哪怕是考不上功名。百姓不仅不会埋怨皇上,只会认为自己的孩子不够争气,甚至还会教育孩子,要牢记皇上的恩德。”

    “一个人如此或许效果并不明显,但是只要有绝大多数人都是如此教导自己的孩子。整个风气形成了之后,即便是五大家留下的暗桩想要引导孩子继续反对朝廷,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因为孩子在进学的时候,肯定会受到先生和同窗的影响。先生和同窗都说皇上的好,而他的爹娘却教他皇上是如何如何的不好,这样一来他接受到的信息就会产生出前后的矛盾来。

    矛盾一产生,就会变得针锋相对。要么是先生和同窗说的是对的,要么他爹娘说的是对的。这就会引发他自己的思考,究竟谁说的是对的?”

    “而且,由于皇上为孩子们提供的一切,都是他们看得见,摸得着的。而他们父母无论如何诋毁皇上,也只不过是一面之词,根本就经不起推敲。因此,时间越长,这些孩子的想法越是成熟,对于皇上就越是有利。”

    “只要皇上能够将此举坚持下去,要不了多少年,五大家的人自然而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不可能祸乱天下了。”

    老朱听得下意识点头,对于这一

    点他也是赞同韩度的看法的。既然不能够将五大家的人给找出来,用这个办法让他们自行消失,也不失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但是,这办法也太花钱了。第一年就要三千五百万贯,往后每年恐怕也不会少于两千万贯。这样的巨大的耗费,让老朱都禁不住咂舌不已。就算是当初出兵三路征伐蒙元时候的花费,和现在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

    而当初的战果是何其的辉煌?蓝玉一战破灭了北元皇庭,俘获北元皇庭数万人,大小官员就是数千,将整个北元统治阶层一网打尽。光是得到的牛羊马驼,就有几十万头。韩度虽然损失惨重,但是也一战平灭五万蒙元骑兵,更是活捉了北元皇帝,找回传国玉玺。

    虽然傅友德和朱棣收获不大,但是从整体上看来。那次北征蒙元,也是大赚特赚了的。

    可是现在却要老朱自己拿出三千五百万贯来,让天下童子进学,而且还看不到有多大的成效。虽然能够有极大的收拢民心的作用,但是老朱还是觉得代价太大了一点。

    犹豫了一下,老朱没有直接答应韩度,只是他会考虑。

    考虑就考虑吧,反正这件事韩度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别说韩度没有这么多钱,根本做不了这件事。就算是有足够的钱,韩度也不会去做。

    因为收拢民心这样的事,只有皇帝能做,其他人做了那就是在图谋不轨。

    反正天下是老朱的,他不愿意韩度也没有办法。该说的自己都说了,韩度耸耸肩躬腰一礼告退。

    ......

    韩度退下,老朱便将此事放在一边。拿起御案上的一份奏折,仔细看着。

    这是沈周的供词。

    沈周仅仅是看过大狱里面的各种刑具,再加上有蒋瓛在一旁添油加醋的故意给沈周介绍每种刑具的威力和作用,顿时就将沈周吓的魂不附体。为了活命,也为了少遭受这些非人的折磨,沈周没有丝毫犹豫便将他知道的一切,全都抖落出来。

    包括沈家的来历,以及他们是如何掀起元末浩劫,并且是如何准备从中获利,甚至就连他们沈家将绝大多数财富隐匿在南洋的地点,都交待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蒋瓛拿到沈周的供词,瞬间欣喜若狂,平日里如同苍鹰一般锐利的眼神,都禁不住溢出压抑不住的喜色。

    拿着供词,蒋瓛第一时间便来向皇上禀报。

    老朱看到元末天下大乱的起因之后,双眼顿时变得血红。爹娘和兄长被活活饿死,这是老朱心里最深沉的痛。原本他只以为是遇到了灾荒,是不可抗拒的天灾,是爹娘兄长命中有此一劫,是天数使然。可是现在,老朱才知道他爹娘兄长的死都是人祸。是有人暗中囤积粮食,导致天下大乱。

    老朱一想到爹娘被活生生饿死的场景,眼睛里的泪水就止不住的留下。同时,对沈周这些人的恨意顿时高涨到无以加复的地步。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朕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蒋瓛心里瞬间狂喜,脸上却是一副沉着的表情,连忙跪拜下去,正色说道:“末将不才,愿为皇上分忧。”

    老朱气的一把抓起御案上的基本奏折,劈头盖脸的就朝着蒋瓛扔过去,怒声骂道:“朕金口玉言许诺沈周只要如实交待,朕就留他一命,你如何为朕分忧?难道你是想要朕出尔反尔吗?”

    出尔反尔若是有需要的话,那对于老朱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如果将六大家的人全部抓住,那老朱即便是出尔反尔将他们全都杀了,那又如何?反正死人又不能开口说话,谁还敢为这些乱臣贼子争辩不成?

    但关键是,现在只抓住沈周等人,还有五家人在外面呢。

    老朱不管是出于一言九鼎的许诺,还是将沈周作为投降的典范,都不能杀了他。

    可若是不杀沈周,老朱胸中的怒火,又难以平息。

    蒋瓛自然明白皇上为何会生气,不过他心里有了定计,也不在乎被皇上用奏折给砸了一下。连忙躬身拜道:“末将有一计,或许能够为皇上分忧。”

    老朱见蒋瓛如此坚持,静静的看了他两眼,心里狐疑难道他真有办法?

    “说。”老朱最后还是准备先听听再说。若是蒋瓛的办法可行,那老朱也会不吝赏赐,若是天方夜谭,那再责罚他也不迟。

    蒋瓛抬起头,直接说道:“皇上,臣以为可以以假弄真。”

    老朱闻言眼睛一亮,已经猜到蒋瓛大概的想法。

    蒋瓛见皇上的反应,顿时笑了起来,继续说道:“末将可以找个和那沈周长的像的人,让此人在暗处把沈周的一举一动给学到骨子里。只要此人一举一动和沈周一般无二了,到那时末将就将沈周......”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反正沈周即便是能够活命,那肯定都要被软禁起来。若是将他杀了,那倒也不好掩饰。可只是弄个假的来替换掉他,谁还能够发现这两人之间的区别不成?

    甚至,若是有人想要暗中联系沈周的话,更是可以将这些人给引出来。

    老朱脸上的笑容慢慢浮起,朝着蒋瓛满意的点头。

    果然,几日之后,老朱对蒋瓛的赏赐也到了。

    “......封蒋瓛为仪鸾司统领,掌宫中禁卫之事......”

    ..

    ....

    韩度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想办法让小丫头接受自己。回来这几天,韩度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情,这丫头虽然对自己陌生,不愿意和自己待在一起,但是对她大兄,也就是韩克忠,却极为的依恋。整体不是待在安庆身边,就是和忠儿在一起。

    韩度也曾想过让安庆帮自己和小丫头熟悉起来,可是试了两次之后,韩度发现没用。只有有安庆在,这小棉袄就紧紧的贴着她,根本就不理会自己。

    今天,韩度准备让忠儿试试。

    挥手让下人将忠儿找来。

    “爹,你找我?”韩克忠来到韩度书房,中规中矩的朝着韩度微微躬身。他虚岁已经六岁,刚刚开始启蒙,已经在教导下懂得一些常用的礼节了。

    韩度听到儿子的招呼,放下手里的活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咱们父子之间,不用如此多礼。”

    “谨遵父命。”韩克忠再次躬身说道。

    韩度见他坚持,也不再就此去说他。转而说道:“你已经开始启蒙,读书写字有什么难处吗?”

    “回父亲,由于父亲从小就让孩儿看图识字,先生教的字孩儿都认识,没有什么难处。先生还夸奖孩儿呢。”韩克忠笑着起来,显然是有些自得。

    韩度见了,不由得给他泼了盆冷水,说道:“做学问要戒骄戒躁,你现在之所以轻松,那是因为以前你下过功夫了。你想要以后轻松,那现在就要继续下功夫才对,明白吗?”

    “是,孩儿记住了。”韩克忠立刻答应下来。

    韩度看了他一眼,也不去管他是真正的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还是随口答应下来的。反正时间还长,不比急于一时。

    而且让他读书,只是想要让他明理,又没有想过让忠儿靠在读书考取功名出人头地。他身为镇海侯府嫡长子,将来是肯定会继承爵位的。

    韩度也不指望忠儿能够有多聪明,只希望他以后能够本本分分,不轻易被别人给忽悠了,随意插手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算是靠着镇海侯的爵位,他都能够安安稳稳过完一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听说你妹妹很喜欢找你玩?”韩度先是说教了儿子一番,才表明自己最终的目的。

    韩克忠不明白父亲的意思,只是老老实实的说道:“是的。妹妹她......嗯,总是想让我陪她玩。不过,我要读书,所以陪她玩的时间不多......”

    韩度神色一愣,顿时察觉到了儿子语气中的异样。想了一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小棉袄现在正是最好奇的时候,看见什么都想要推两把,对于忠儿这个兄长自然更加好奇。

    迟疑了一下,韩度将茶杯放到长案上,说道:“她是你妹妹,长兄为父,你可是要照顾她一辈子的。她想要找你玩,那你空闲的时候,就陪她玩玩吧。”

    “孩儿知道了。”韩克忠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下来。

    “嗯。”韩度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朝儿子说道:“你妹妹现在在哪里?我看不如你去将她带来,就在爹这书房玩玩吧。”

    “孩儿这就去。”韩克忠答应下来,转身就出门找妹妹。

    很快他便带着妹妹回来。

    小棉袄看到韩度也在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不过她在韩克忠的催促下,还是顺从着怯生生的叫了韩度一声,“爹。”

    韩度满意的点点头,这是小棉袄从自己回来之后,第一次肯开口叫自己爹。脸上笑容眯起,朝着儿子说道:“带你妹妹玩吧。”

    韩克忠就这样带着妹妹在父亲的书房里,做起妹妹喜欢的游戏。

    而一旁的韩度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书籍。虽然小棉袄和自己没有什么交流,但是韩度却在她回头偷看自己的几眼当中,明显的察觉到这小棉袄对自己的戒备之心要弱了很多。

    果然,不过是两日功夫,小棉球就不再排斥自己了。有时候,还会主动上前来拉着自己的手,奶声奶气的说着她的要求。

    韩度对于她的要求的,当然是来者不拒。

    又过了几日,在小棉袄肯让自己抱了之后,韩度便让她骑马马、举高高,几番折腾下来,丫头完全不再戒备韩度了。甚至还反过来,喜欢和韩度贴在一起。有时候还会在韩度的怀里睡着,就像韩克忠曾经一样。

    安庆看着父女其乐融融的样子,脸上也露出笑容,朝着韩度说道:“原本我还以为丫头对你陌生,不肯亲近你呢,现在看来,还是血浓于水啊。”

    韩度笑着点头,叹道:“那是,你也不看看为夫的手段。连你为夫都能够拿下,更何况是她?”

    安庆见韩度挤眉弄眼的,便知道他的话里没有好话。忍不住红着脸啐了一口,骂道:“谁让你拿下了?”

    韩度小心将睡着了的小棉袄放在一边,一脸怪笑的靠近安庆,说道:“是吗?要是你忘记了的话,为夫现在就帮你回忆回忆,嘿嘿。”

    安庆顿时脸上布满羞红,连忙说道:“这青天白日的,你疯啦......”

    不知道为什么,韩度自从这次立刻之后,回来就对安庆更加的迷恋。甚至到了一见到安庆,就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冲动。

    为此,安庆被折腾了几次之后,几乎白天都是故意躲着韩度,等闲不会跑到他的面前来。

一千九十七章 祭祀天地

    翟远带着族人和其他部族的人一起住进了同文馆,大明的一切都让他们震惊到难以用言语表达。

    广阔的土地,密密麻麻的族人,宏伟的城池如同巨兽一样匍匐在天地之间。守城将士身上的铠甲,手中的兵器,甚至是大明的百姓的穿着,数之不尽的各种各样美食,都让翟远等人万分的诧异。

    在他们看来,这和他们古老相传的天神国度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他们传说当中的天神国度还要更加完美一点,毕竟他们口口相传当中,天神的国度也只不过是有着用高大的巨石修建起来的神殿,有着难以形容的漂亮女人,其他的就没有了。毕竟他们的想象力也有限的很,出了神殿和女人之外,他们也不知道天神的国度里面还应该有着什么。

    相反,他们在大明看到的一切却让他们挪不开眼。就那他们现在住的会同馆来说吧,三层高的楼阁,不管是房门还是窗户都被装饰的精美绝伦、雕梁画栋。这样的房子,虽然也是木头修建的,但是和他们部族里的一比......

    “呃,族里的根本就没有办法和这些相比......”翟远摇摇头。

    曾经他在和方孝孺学汉话的时候,也曾好奇的问过大明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国家。可是当时方孝孺只是笑了笑,告诉他,光是靠说给他听,他是不会明白的。想要了解大明,就自己去看吧。

    原本翟远还以为是方孝孺并不想要告诉他,现在他才知道,这样的大明,即便是当初方孝孺和他说了,他也未必会相信吧。

    ......

    自从韩度回来之后,出了进宫去见老朱和朱标之外,就连门都没有出过,像是个宅男一样。

    这一日,方孝孺找到韩度。

    韩度将方孝孺请到内堂,亲手给他斟上茶水,笑着问道:“听说你这几日都在考证那几块玉圭,怎么有空闲来我这里了?”

    方孝孺抿了一口茶,闭眼享受着极品贡茶的芳香味道,片刻之后才睁开眼睛说道:“嗯,这几日皇上又找了几位大儒和我一起考证那几块玉圭的来历,在咱们商议过后一致认为,那的确是殷商古物。所以,现在大家都认为那些殷地安人,的确和咱们有着渊源。”

    韩度惊讶的看了方孝孺一眼,如果那些殷地安人真的和大明有渊源的话,那对于大明来说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好事。

    连忙再次问道:“这才几日,你们就能够肯定了?”

    方孝孺摇摇头,说道:“这只是外面几个人的看法,但是想要让天下人认同,仅仅是我们几个可远远不够。这件事急不得,还要慢慢来才是。”

    韩度点点头,本来考证几千年前的殷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虽然华夏传承没有断绝,但是到了大明对殷商的了解也是只限于史书上的一些描述而已。

    想要考证,最好就是找到殷商时期的物件,拿来一一对比。当然,如果能够找到对应的文字,那自然是最好的。这也是方孝孺为什么要将翟远部族里的文字给拓片下来,就是为了方便回大明作对比。

    仅仅是这些,还只是考证的办法。这其中还包括了每个人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呢,有人认为是,那自然就会有人认为不是,想要等他们讨论出一个结果来,恐怕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了。

    “今天来找你,是有另外一件事。”方孝孺继续说道。

    韩度也没有多想,随意点头回应道:“咱们还如此客气做什么,有什么事情,说吧。”

    见韩度都这么说了,方孝孺便直接提出要求来,“翟远几日的汉话也学的差不多了,读写并没有问题。他们也想更多的了解一下咱们的历史,便提出想要进书院图书馆看看。”

    书院图书馆,自从韩度开始修建书院,就开始筹备的东西。到了现在,书院的图书馆早就已经彻底盖过国子监的名头,成为天下藏书最多的地方。

    大明立国之后,老朱也颇为重视书籍。最初只是将书籍藏于国子监,可是随着书籍越来越多,老朱便在宫内修建密阁,专门用于藏书,并且将国子监的书籍,统统搬到密阁妥善保管起来。

    韩度在书院修建图书馆之后,就盯上了老朱的藏书。多次怂恿朱标向老朱求书,直到将整个密阁的藏书都给抄录了一份,放在图书馆里。

    再加上书院的人习惯将研究出来的成果印制成书,放进图书馆里面。

    于是,书院图书馆一举成为天下藏书最多的地方。

    而且,韩度还知道,这翟远等人想要了解华夏历史是真,毕竟他们也好奇究竟是不是和华夏同出一脉吧。但是,方孝孺说翟远等人提出要去图书馆看看,韩度是不信的。

    这恐怕是方孝孺给翟远等人的提议,毕竟翟远等人连图书馆都不知道,他们又怎么会想到要求图书馆查证史料?

    不过,这是一件好事。如果翟远能够被华夏几千年的文化所征服,那他究竟是不是殷商遗民,倒也不重要了。说不定,他自己被文化给同化,就此站在大明的立场也不一定。

    韩度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让翟远等人进图书馆。“不过,他们进图书馆可以,查证史料也没有问题。但是数理化之类的书籍,可绝对不能够给他们看到。”

    “这是为何?”方孝孺有些不明白。

    而且,图书馆的书籍又没有专门分开,都是杂乱无章的混合在一起的。现在想要,杜绝翟远等人看到数理化书籍,那就需要将这些书籍挑出来分开,这可是要花费大量的精力才行。

    韩度笑了笑,看想方孝孺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管翟远等人究竟是不是源自殷商一脉,咱们都不能够将他们一视同仁。数理化知识和史料不一样,一旦泄漏后患无穷。”

    数理化能够开启自然科学的大门,书院传授这些知识才几年啊,就已经开始走上机械的道路。如果被外人得到,未必就不会一样走上来。韩度可是一点风险都不想冒,对这些知识自然严防死守。

    “好吧。”方孝孺见韩度说的如此郑重,也察觉到数理化的重要性。

    在韩度的点头下,翟远等人便走进书院。图书馆里的书籍都在被重新整理过了,数理化书籍,全都被放在了三楼。

    翟远等人一走进图书馆的大门,就看到比一人还高的木制书架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满了各种书籍。一个木架就能够在左右两边摆放上百本书籍,而就这么一层的木架就有十几排,上百个。

    ......

    冬至将至,老朱准备在今年祭祀天地。老朱虽然每年冬至日都会钟山圜丘祭祀,但是今年的祭祀尤为不同。

    今年有韩度带回来的神奇粮食,如此能够造福万民的粮食,算得上是古往今来第一祥瑞。如此前无古人的功绩,老朱自然要郑重其事的祭告天地。

    而且,还有大海对面的人前来朝拜,这也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前面就说过,老朱这个人极好面子,对于大门一直未能够取代前面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共主,心里面是十分不是滋味的。而现在翟远等人不远万里来到大明,就相当于是对于大明国威的肯定。

    毕竟就算是以前元的强盛,也连一个小小的倭国都没有征服,更何况是大海对面的大陆?

    只要老朱借此冬至日祭告天地,将这些事情昭告天下,对于皇帝的威望,那可是绝无仅有的巨大提升。

    因此,提前两月有余,礼部就开始忙碌起来。老朱对于这次祭祀极为重视。不仅严厉督促礼部,还时不时的亲自过问。将这次祭祀的规格合规模,都提高到了和当初即皇帝位的时候一般无二。

    祭祀前要提前十日,老就命吏部尚书、吏部尚书、户部尚书三人到圜丘牺牲所看牲。并且老朱还要亲自前往省牲,太常寺进斋戒铜人。

    然后老朱还要谒太庙报告以冬至日祀天,请皇祖配帝侑神;在奉天殿集合百官受誓戒传制;准备祭时所用的亲填御名的祝版、玉帛,由太常寺送至天坛。

    韩度身为镇海侯,自然也是在祭祀随员之列。也按照要求在奉天殿,经历了一整天的礼部主持的各种礼仪。让韩度回到府里,都还感到一阵阵的头昏脑胀。

    祭祀前一天,老朱还要再次向太庙禀报,意思是告诉老朱家的祖先,大明又过了风调雨顺的一年,百姓安居乐业,天下一片祥和......反正都是些隆重的好话。不过今年还不同,今年大明有了祥瑞,又得到万里之外的番邦朝贺,喜事自然要更多。

    然后老朱便乘坐御撵,到大钟山圜丘,检查圜丘上的各种坛位,查看圜丘上陈设的由皇穹宇请出的上帝、配帝、大明、夜明、星辰、云、雨、风、雷之神版及神牌。各神位神牌面前,按照相应的等级摆放好小牛、羊、豕、玉、帛,以及各种器皿。

    等到冬至日到来,正式的祭祀开始。

    当天,子时就要擂鼓三次,然后为迎帝神。所以,在正式祭祀这一日,韩度半夜就被人

    带到圜丘遵从祭祀大典的礼仪。

    整个祭祀共分九个仪程,即迎神、奠玉帛、进俎、初献、亚献、终献、撤馔、送神、望燎等。各仪程演奏不同的乐章,跳文、武“八佾”舞,设文、武、乐舞生四百八十人,执事生九十人,可见乐舞队伍之庞大。

    每进行一项仪程,皇帝都要分别向正位、各配位、各从位行三跪九叩礼,从迎神至送神要下跪七十多次、叩头两百多下,历时一个时辰之久。

    既然老朱都磕头了,百官自然也免不了。韩度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受,但是自己却是被叩头叩的头晕眼花,脑门胀痛。韩度深度怀疑,古人弄这么复杂的祭祀出来,完全就是故意给人找罪受。

    试想一下,古人既然想要皇帝敬畏,如果简简单单的就祭祀完了,那如何体现出天地的威严?大家嘻嘻哈哈的揣着手来,随便上柱香之后,就可以分太牢。大家每个人提着几斤肉高高兴兴的回家了,这样的祭祀或许娱乐要躲过它的本意吧。

    要知道,这祭祀的仪程都是历代礼部官员制定,并且遗留下来的。韩度就不免恶意的想到,说不定就是这些官员想要看看皇帝的狼狈模样,才故意将祭祀的仪程弄的这么繁琐的。

    祭祀现场的纪律要求极其严格,陪通的官员必须要虔诚整肃,不许迟到早退,不许咳嗽发出声音,不许吐痰,不许走动喧哗,不许无聊随意东张西望,更加不许乱了次序。

    总之就是一个意思,一旦你进入到祭祀队伍里面了,就最好是将自己当成一个机械人,别人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

    老朱站在圜丘上,念着准备好的祭文。这祭文写的晦涩难懂、拗口之极,反正韩度是从头至尾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心里对老朱能够将其一口气顺畅的通读下来,深感佩服。

    不过用脚趾头想,韩度也知道老朱在说些什么,无非不过就是向老天禀报,感谢上苍让祥瑞降于大明等等。

    今年老朱要向老天禀报的事情显然很多,从上午一直念到了太阳西下,才算念完。

    而在祭祀的队伍里,还有这一群特殊的人群,那就是翟远那些殷地安人。这一场天地祭祀,即是祭告天地,也是做给翟远等人看的。

    翟远在看到祭祀的仪式之后,心里大为震惊。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韩度在看到他的族人祭祀太阳神的时候,会表现出那么惊讶的神色。

    因为这两种祭祀,实在是太像了。在他族里祭祀太阳神的地方,是专门用泥土磊起来的土丘,而在大明这里是专门修建出来的圜丘。圜丘的规格模样,和他族里的土丘极为相似,都是上下三层,只不过圜丘表面上还用一层石板给铺就出来,并且有着精雕细琢的白玉栏杆而已。

    简单来说,圜丘就是更加好话的祭祀土丘。

    还有就是祭祀用的舞蹈,大明是“八佾”舞。什么是“八佾”舞呢,就是一纵一横都是八人,八八六十四人集体献舞,这舞一步一缓抑扬顿挫,给人一众庄严肃穆的感觉。这样的舞步,在翟远的族里也有着相似的,而且还是他们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

    最后就是祭祀,不仅皇帝祭祀天地的有着和他们的酋长祭祀太阳神相似的举动,都是独自一人站在最高的台上祭祀。只是,大明是长篇累牍向上苍汇报功绩,而酋长则是朝太阳神祈求。

    就连摆放的物件,也是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或许仅有的不同就是,翟远他们祭祀的先祖,而大明祭祀的是神位和神牌。

    这些日子,翟远在书院图书馆里,也找到了许多关于殷商的记载。本就对于夏商周极为好奇,甚至一度怀疑说不定他的族人真的是曾经从殷商分出去的。现在又看到如此相似的祭祀,翟远的心里都不禁有了几分相信。

    祭祀尾声,所有的祝版、帛、都要送到燎所焚烧。只有缕缕青烟才能够将人间的功绩,带上到上苍。

    然后老朱还要带着百官前往太庙,再次向祖宗禀告礼成,百官随着老朱回到奉天殿举行庆祝成礼。

    祭祀结束之后,还要按照制度规定要向有关官员分赐肉食。韩度是侯爷,领了十斤牛肉开开心心的回家了。

    其他百官,按照品级和所属的各部也会分到十斤、七斤、五斤、四斤不等的各种肉食。

    这次分赐的肉食对于韩度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有些清贫的官员,可是他们难得吃到肉的机会。因此,百官当中,还是有些人对于这最后分肉比较期待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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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烟火介绍:
朱元璋:“一群贪赃枉法之辈,朕要杀光他们。”
韩度:“陛下息怒,与其杀了,不如废物利用,压榨干净他们的剩余价值才好。”

朱元璋:“韩度,朕要把公主嫁给你。”
韩度:“娶了。”

太子:“请韩师收我为徒。”
韩度:“太子,这辈分可乱了啊,我是你的妹夫。”

公主:“夫君,你觉得人家美嘛?”
韩度:……大明烟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烟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烟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