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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阳光下写字     大明烟火txt下载     大明烟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老朱终于点头

    一只神雷铳的威力根本就不在于使用的人,而是在神雷铳本身的威力。也就是说,只要使用神雷铳的人知道怎么开火,那不管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还是一个胳膊上能够跑马的猛士,他们使用神雷铳的效果都是一样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的确如同韩度所言的那样。领兵将领根本就不需要对麾下的将校了如指掌,只需要知道如何配合使用火器便可。

    老朱同时还想到更深的一点,情不自禁的说道:“甚至,还可以将士卒打乱。哪怕是他们彼此并不熟悉,但是只要使用的一样的火器,照样可以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韩度顿时朝着老朱比划出一个大拇指,万分敬佩的说道:“皇上果然明见万里,臣只想到可以相互换将,却是没有想到连士卒也可以换。”

    老朱顿时高兴的大笑起来,指着韩度说道:“你呀,真是主意多多。”

    韩度不知道老朱这句话指的是自己提出的换将想法,还是在说自己拍马屁。不过看老朱开怀大笑的样子,此事必然是成了。

    不动声色的,韩度朝着朱标看过去,微微颔首示意。

    朱标也知道父皇总算是放下对冯胜的杀心,高兴的给了韩度一个回应。

    老朱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但是他却没有出言点破。反而说道:“此事朕心里有数了,你们先回去吧。”

    “儿臣告退!”

    “臣告退!”

    朱标和韩度一前一后的走出大殿,走下台阶之后。朱标背着手走在前面,侧头朝韩度笑着说道:“此事辛苦你了,能够劝得父皇回心转意,你也是真不容易。而且此事你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这份心意孤记在心里。”

    韩度微笑着摇摇头,说道:“臣既然选择了跟着殿下,那自然要为殿下分忧。别说是一点风险了,哪怕是赴汤蹈火臣也会第一个冲在最前面。不过臣还是有一事不明。”

    “你说。”朱标朝着韩度示意了一下。

    韩度非常奇怪的问道:“宋国公根本就没有臣服殿下的意思,而且殿下也和他来往不多,为何这次会如此费力的搭救他?”

    别的人或许会认为朱标是太过仁厚才会救冯胜,甚至有可能老朱都会这样想。

    但是韩度却知道,朱标现在虽然还是比较仁厚的,但是却不会连对他有威胁的人,他都会如此竭尽全力的去搭救,这里面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缘故。

    现在的朱标和以前可是有着极大的区别,以前的朱标或许会毫无来由的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朱标肯定不会。比较他在海上直面过生死绝境,在那样的情况下没有杀伐果断的手段,如何能够带领船队冲出风暴,逃出生天?

    现在的朱标虽然表面上还是如同以往一样随和仁善,但是骨子里却也变得极为刚强,甚至比之老朱都不遑多让。

    韩度并不是觉得这样的朱标不好,反而这样的朱标才是真正的一代帝王。

    韩度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件事情里面有着内情而已。

    朱标闻言叹息一声,也不向韩度隐瞒,说道:“是母后。母后或许是猜到她薨了之后,父皇会伤心到性情大变,容易做出残害功臣的事情。因此特意嘱咐孤,让孤在父皇动了杀心的时候,务必要竭力保全。”

    “原来如此......”韩度点点头,顿时明白了。

    的确,也只有马皇后的遗愿才能够让朱标毫无保留的去救冯胜。

    不过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知道,马皇后这一生不仅仅是爱民如子对待百姓极好。甚至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因为她才能够活命。

    韩度来到大明十几年,原本老朱血屠天下的事情并没有出现。原本韩度还以为是辫子清抹黑老朱的,现在看来反而是因为马皇后比原本历史上活更长有关。若是马皇后也如同原本那样在洪武十五年就故去的话,那说不定老朱还真的会举起屠刀。

    再加上朱标也活的好好的,老朱虽然心里杀意不曾减弱分毫,但是至少他现在还有着理智。

    见韩度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己,朱标不由得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啊?我没什么。”韩度连连摇头。

    朱标见了,也不再追问。反正韩度像刚才这样出神的时候,他又不是才见过一次两次。见的多了,自然也就不会在意了。

    “安庆今日也带着孩子来了东宫,要不你也一起去看看吧。正好景云也有些想你,你这一出海就是一年,回来之后也没有时间和他好好说说话。”

    既然朱标都开口邀请自己了,韩度自然不会推辞,便点头跟着朱标去了东宫。

    和妹子叙叙旧之后,韩度和安庆两人带着韩克忠和妞妞一起回家。

    马皇后的离开,让韩度万分的惆怅。虽然到现在马皇后已经入葬皇陵了,但是韩度还是不愿意出门。要不是朱标前来找自己,韩度甚至都不会出院子。

    这一日,韩度待在院子里,躺在椅子上看书。旁边的安庆带着韩复礼,正在一口一口的喂他吃饭。这混球虽然已经可以自己吃饭了,但是他偏偏就故意要让安庆亲手喂他。

    当然,他这要求都是安庆在的时候才会有用。而一旦安庆不在旁边,韩度根本就不会惯着他。用韩度的话来说,“爱吃吃,不吃就拉倒。要是不吃,那就什么都别吃了。”不仅不会给他吃饭,甚至韩度还会让人把糕点瓜果之类的全都收走,根本就不给韩复礼能够填肚子的东西。

    被韩度收拾过一次之后,韩复礼在韩度面前非常的乖巧。只要韩度一个眼神瞪过来,他便把脸埋进万里,笨拙的用筷子刨饭。

    韩度又看了安庆一眼,说道:“你就继续惯着吧,你越是如此惯着他,他就越是不好好吃饭。”

    安庆也知道她这样不好,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喂韩复礼。毕竟他才三岁,她就怕饿着他了。

    哪怕是韩度不止一次的告诉他,小孩子的本能就是吃,只要他真正的饿了,不用她劝儿子都会吃的,但是安庆还是一如既往的担心。

    韩克忠正在教妹妹背诵九九乘法表,听到父亲的话,也转过头来凑热闹。

    “就是,娘你越是惯着复礼,他越是不会听你话吃饭的。”

    对待韩克忠,安庆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挥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厉声说道:“瞎说什么呢?你弟弟才多大,你以为他可以像你这样自己吃饭?”

    韩克忠被抽了一巴掌,疼的呲牙咧嘴,可是他还是没有接受教训,仍然是嘟囔道:“孩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自己吃饭了啊。”

    “你!”安庆作势欲打。

    这次韩克忠学聪明了,连忙跑开躲到妹妹身后。

    韩度见了,只好插话道:“好了好了,你愿意喂你就喂吧,和孩子较什么真?”

    安庆这才放下手,饶过了韩克忠。

    就在这个时候,五叔满脸笑容的走进院子。侯爷事务繁忙和安庆公主都是聚少离多,能够看到侯爷待在家里,五叔当然高兴。

    看到侯爷,他便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笑道:“侯爷,有位师傅想要见你。”

    韩度抬头,疑惑的看着五叔。

    五叔连忙解释道:“来人说,他是天界寺的。”

    韩度放下书本,朝安庆说道:“我去看看。”

    安庆微微点头,朝着笑了一下。

    韩度来到大堂,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和尚单手竖起,正在闭上双目嘴里不停的默念着。

    听到韩度走进来的动静,和尚睁开了眼睛。看到来人穿着一身侯爵蟒袍,便知道是镇海侯来了,连忙站起朝着韩度俯身一拜,道:“小僧拜见镇海侯。”

    韩度点点头,径直走到椅子上坐下。

    而和尚的也随着转身,始终面朝着韩度,目光也没有离开韩度的身上。

    韩度朝着和尚伸手示意,道:“请坐,敢问大师法号?”

    和尚脸色一红,并没有坐下,惭愧的回道:“小僧还没有法号。”

    韩无声的哦了一下,也没有去追问对方为何还没有法号。

    转而开口问道:“听说你要找我,有何事吗?”

    和尚连忙俯身一拜,说道:“奉主持之命,请侯爷前往天界寺一叙。”

    韩度顿时想起来,自己好似答应过宗泐和尚要去天界寺的。可是自己最近神情低落,忙起来之后便忘记了。想来,宗泐应该看到自己长久没有去天界寺,以为自己反悔了,才会派人来提醒自己的吧?

    韩度顿时笑了起来,点头道:“好,本侯后日便去天界寺拜访,你以为如何?”

    和尚哪里敢反对,镇海侯能够答应去天界寺,他的任务就完成了。于是他连忙笑着躬身道:“谢侯爷,小僧这就回去禀报主持,以便主持做好迎接侯爷的准备。”

    “去吧。”韩度笑着挥挥手。

    安庆看到韩度回来,便好奇的问道:“天界寺找你做什么?”

    韩度摸着下巴笑了起来,叹道:“一个讨债的罢了。”

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天界寺的香火

    讨债?

    安庆瞬间警惕起来。

    这个世上能够让韩度欠下债务并不容易,而欠下之后又敢上门来讨还的也更少。自从出了瑶月的那件事之后,安庆就对韩度欠债有着格外的敏感度。生怕又是欠下了什么风流债,被人找上门来了。

    可是转念一想,安庆又觉得不对啊!找来的是和尚,怎么也不会和风流债扯上关系。

    心里瞬间放下,安庆笑着好奇的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被和尚追*债?是香油钱没有送去吗?”

    韩度笑着摇摇头,叹道:“是天界寺的宗泐和尚找我,一时之间我也给你说不清楚。要是你感兴趣的话,后天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正好,这些日子你在院子里陪着我,也该憋坏了吧,可以趁此机会去散散心。”

    “我没事的,”安庆摇摇头,深情说道:“只要能够陪在夫君身边,哪怕是在一间屋子里待到天荒地老,我也不会觉得闷。不过,既然夫君要去天界寺,那我也要去。”

    韩度笑了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脸庞,说道:“好好好,那就一起去。”

    ......

    时间来到后日早晨,安庆还没有等韩度起床,便早早的起来开始梳妆打扮。

    反正韩度只要没事,都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安庆早就已经习惯了。

    韩度也记着今日要去天界寺,被安庆的动静弄醒之后,微微眯了一会儿,便翻身起来。

    走到安庆身后,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巨大的梳妆镜里面的安庆。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举一动都是描写不完的风情。

    看着看着,韩度的眼神便开始痴了,两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啪!”安庆一巴掌朝着自己的胸口上拍过去,将韩度的手按住,猛然回头瞪大眼睛凶凶的看着他。

    说道:“今天还有去天界寺呢,难道你忘了?”

    韩度见安庆不愿意,谄笑着收回手掌,说道:“我才没有忘记,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早的便起来。”

    安庆显然也是对今日出门游玩期待了很久,她虽然不是那种非常喜好热闹的性子。但是陪着韩度关了这么久,她也早就十分渴望出门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早早的便起来梳妆打扮。

    安庆见韩度还穿着一身单衣,连忙将他推过去。一边拿衣服,一边说道:“天气凉了,快把衣衫穿上,咱们好出门。”

    韩度一边被推着走,一边朝安庆调侃道:“我看你想要急着出门才是真的吧?”

    安庆可不是小门小户女子的性子,出身高贵的她从来都是骄傲的天鹅。只见她脖子一扬,斜眼看向韩度,“随你怎么说,再说了,我在家里陪着你这么久,难道还不应该出门好好游玩一次了?”

    “应该的,应该的......”韩度连忙故意点头哈腰起来,逗得安庆哭笑不得。

    安庆帮着韩度,很快便将衣衫穿好。看着韩度熟练穿戴衣衫的样子,安庆颇为感叹的问道:“若是别人当了侯爷,恨不得有八个丫鬟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多好?你却偏偏要自己亲自动手,就连有着红漪,也不让她插手。”

    韩度一边穿戴,一边笑道:“因为我知道,人一定要靠自己。不管走到多高的位置,最基本的本领不能丢。因为,这是咱们安身立命的本钱。”

    “你这些歪理,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人们不是常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吗?为什么你一定要亲力亲为?”安庆有些哭笑不得。

    韩度整理好之后,回头朝安庆笑了笑,说道:“我从哪里学来的?我从父皇身上学来的。”

    “父皇?”安庆瞪大眼睛,简直是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在他印象里,父皇都是充满威严的,哪里会有韩度这么多的歪理?

    韩度点点头,笑道:“当然啊,你看看父皇是布衣出身吧?但是哪怕是父皇开国大明,登上帝位,也仍然是在御花园里躬耕,自给自足。一些凡夫俗子见了,只会暗地里嘲笑,可是他们哪里知道,父皇种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稻谷茶叶这些东西,父皇种的是他安身立命的本事。”

    安庆越听越是糊涂,明明觉得韩度的话哪里有问题,但是她偏偏就想不出来,甚至她越想越是觉得韩度话有道理。

    以前安庆并不明白为什么贵为天下之主的父皇,还会在田地里劳作。难道父皇会缺少每年收获的那点粮食和茶叶吗?这怎么可能!

    现在韩度的话她虽然还是没有听懂,但是却是她听到过的对此事最好的解释。

    被韩度说的心服的安庆,嘴上还是有些不服,又问道:“那以你的看法来说,人们交朋友是错的了?”

    韩度笑了笑,道:“倒也算不上错,只是如果广交朋友是完全对的话,那么也就不会有交友不慎这个成语了。如果没有区分的瞎交朋友,只会是自找麻烦。当然,这些都普通人的烦恼。若是你能够把交朋友运用到极致,那也不失为一条成功的捷径。有人就说过,想要成功,有个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搞的少少的。你的朋友越多,敌人越少,你就越成功。”

    安庆听完心里大受震撼,越是低头品味这句话,就越是觉得回味无穷。可是半响之后,她一声叹息,说道:“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难。能够把所有人都变成自己的朋友,这究竟需要一副什么样的玲珑心肝,才可以做到?这样的人,对人心的把控恐怕早就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韩度笑笑没有说话,正如安庆所说的那样,想要做到可以与任何人为友,这对人心人性的了解要求极高。在把控人心面前,什么人情世故都是渣渣。

    见韩度还想要开口,安庆连忙挥手打断道:“你还是别说了吧,和你说话真是越来越费脑子。咱们今天可是准备去游玩的,你可不要一大早的便给我添堵。”

    韩度无奈的看了安庆一眼,原本自己想来,让安庆多了解一点。将来哪怕是自己不再身边,她也可以有足够的手段应对一切。但是见安庆一副排斥的样子,韩度也不好再说了。

    既然安庆把她后半辈子的安危都交给了自己,那这些事情还是让自己来费脑子吧。

    “好,咱们吃完饭之后便去天界寺。”

    两人联袂走出院门,便看到五叔等候在一旁。

    “侯爷,公主殿下,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五叔笑着躬身说道:“另外,天界寺里咱们家还是有十几里地的,咱让人专门准备了一辆马车,侯爷殿下可以坐马车前往。”

    韩度点点头,笑道:“有劳五叔了。”

    “不敢,不敢,侯爷客气了。”五叔笑呵呵的伸手,让韩度和安庆公主走在前面。

    韩度和安庆吃过早饭之后,马车也准备好了。韩度搀扶着安庆等上浅棕色的马车,自己跟着跳了上去。

    车夫一提缰绳,马儿扬蹄一步一步朝着天界寺而去。

    ......

    天界寺虽然是京城三大寺院之一,但是因为有着宗泐和尚的缘故,这些年来已经隐隐有了天下第一寺院的派头。毕竟宗泐和尚乃是老朱亲封的僧录司右善世,掌天下僧尼,就算是另外两座寺院住持,也需要听从宗泐号令。

    还没有来到天界寺山门,韩度便看到街上人潮如织,两旁都是摆摊做买卖的商贩。

    由于街道上已经完全被摩肩接踵前来的人给占满,不得已韩度只要叫停马车。扶着安庆下了马车,准备随着人潮走过去。

    安庆还以为到了地方了,结果掀开车帘才看到距离山门还有一段距离,便问道:“怎么在这里就下车了?”

    韩度笑着伸出手,说道:“让马车过去,还没有咱们自己走过去快,而且咱们也可以边走边随意看看嘛。”

    安庆看到如此热闹非凡的场面,禁不住高兴的眯起眼睛,叹道:“人真多!”

    韩度挽着她的手,边走边说道:“世间越是太平,佛寺的香火便越是旺盛。也不知道这些百姓是怎么了,自己辛辛苦苦才挣来的钱,竟然肯白白便宜这些和尚。”

    安庆闻言一怔,侧头认真的看着韩度,问道:“夫君,你是不是有些不喜欢和尚?”

    “有吗?应该没有吧?”韩度笑了笑,便撇过头去。

    安庆也没有再说下去,将注意力放在身边的游人和两旁的小摊上。

    其实在前宋的时候,饮食就已经全面开花了。到了大明,虽然元末战乱才刚刚过去三十年,但是这三十年是天下最为安定的三十年。而且老朱定下的赋税也是极低的,老朱虽然一切都效仿唐朝,但是赋税却只有唐朝的六分之一。

    再加上老朱会经常因各种天灾,减免一地或者是数地百姓的赋税,导致民间百姓的财富积累速度极快。再加上每年大明都会从南洋运回来大量的粮食,以及土豆红薯玉米的种植,已经有好几年大明都没有再听闻哪里缺粮了。

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随性而为

    百姓虽然说还是穿不起绫罗绸缎,但是普通的棉布衣衫他们还是穿的起的。大明皇家织造每年都要织出上百万匹的棉布,虽然这些棉布有近四成都被海商给卖到海外去了,但是明间织出棉布也是不少。

    不说百姓可以随便买棉布衣衫嘛,至少他们咬咬牙还是买得起的。

    百姓吃饱穿暖了,不会第一个就想要去那啥,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先去感谢老天,其次是老朱,然后便是拜佛了。

    如此大势所趋之下,天界寺的香火想要不旺盛都难!

    不到百丈的距离,但是韩度和安庆两人却走了整整一刻多,才走到山门口。

    八根巨大的方形石柱,齐齐托举起一个巨大的石刻牌坊,上面挂着一道牌匾。

    上书,“天下第一禅林”六个金色大字。

    这是老朱御笔亲题御榜,也正是因为这道御榜,老朱便将管理天下僧尼的僧录司,设在这天界寺当中。

    金陵四十八景之一的天界招提,便在这天界寺当中。

    韩度虽然已经看过不止一次,但是每次来这里都是必须要去看一看的。再说了,安庆可没有见过,自己既然带着安庆来了,自然不会让她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天界招提几乎可以看到天界寺的全貌,站在此处眺望可以看到整个天界寺被丘陵环抱,绿树掩映。再加上寺院内偶尔传出的声声晨钟暮鼓,庙宇轩昂和树木融为一体,环境幽深古朴,让人顿时感觉形同世外桃源。

    有文人墨客驻留期间,或展现出心旷神怡之态,让人流连忘返;或与二三好友吟诗作赋,顿有心身空灵之感。

    踏寻的游人穿梭在山林之间,耳边伴随着阵阵清脆的鸟鸣,给人以空悠豁然开朗之感。

    就在韩度带着安庆正在天界寺里游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严讷和尚脚步匆匆的来到宗泐的禅房外面。

    “进来。”宗泐虽然年老,但是耳聪目明。他听到门外的动静,便开口了。

    严讷推门进来,随手将房门重新关上,朝着宗泐一拜,“主持。”

    宗泐微笑起来,拖长声音叹道:“你来有何事吗?”

    严讷缓缓抬头,开口说道:“主持,镇海侯已经来到天界寺了。不过他并没有要来见主持的意思,而是带着安庆公主在寺里游玩。”

    从严讷的话就能够听的出来,天界寺对韩度非常的上心,甚至有可能他还没有进天界寺便被人给盯上。

    宗泐闻言缓缓点头,虽然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但是他心里也不禁奇怪起来,不明白韩度究竟想要干什么。

    话说,宗泐自认为他这辈子识人无数,就算是皇上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都能够看出几分。就算是不能将皇上的心思全部猜中,至少也能够猜到五六分。

    可是他到现在为止,看韩度却还是一团迷雾。韩度心里究竟是想些上什么,韩度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哪怕是他站在韩度的面前,他也完全看不出来丝毫的端倪。

    就好似韩度这个人和世人完全不一样一般。

    思量了片刻,宗泐还是先前那副微笑的样子,缓缓说道:“他想要游玩,那就让他游玩便是。”

    末了,宗泐挪动几下嘴唇,又补了一句,“只要不是想要赖账就好。”

    严讷听了,神色却更加沉重,说道:“万一他就是想要赖账怎么办?”

    他当年自以为定力过人,贸然接下和韩度的赌约,因此而被韩度给破了修为。当时他是对韩度恨之入骨的,试想一下,韩度毁了他几十年的心血,他怎能不恨之入骨?

    好在后来他被宗泐给拉了回来,并且宗泐告诉他让他放下对韩度的恨意,他才能够真正的恢复修为,甚至是更进一步。

    严讷听了,他也做到了。

    但是他虽然不恨韩度了,却是对韩度没有丝毫的好感。

    宗泐还是原本的那副微笑,说道:“那贫僧就只好主动前去堵他了。”

    严讷一愣,没有想到一向庄严肃穆的主持,竟然也会说出堵人的话。不过对付韩度这样诡计多端的人,堵人就是最好的办法。

    韩度没有让宗泐堵门,陪着安庆游玩一番之后,便来到宗泐的禅房外面。

    严讷站在门口,看到韩度来了,他的脸色好了一点。朝着韩度一拜,道:“贫僧拜见侯爷。”

    “哟,严讷你也在啊?”韩度笑嘻嘻的问候,“宗泐和尚呢?他在里面等着我?”

    严讷高深的佛法修为,听到韩度这话之后,都忍不住抽了抽脸皮。宗泐天下第一诗僧的名头,连皇上都要叫一声泐秀才,到了韩度嘴里就成了宗泐和尚。

    不过严讷没有听到禅房里的主持有任何表示,也只好压着火气,低头回道:“主持命贫僧在此等候侯爷,主持已经在里面等着侯爷了,请!”

    说完,便转身推开房门,朝韩度示意。

    韩度牵着安庆的手,两人一起走进禅房。

    严讷看到安庆公主也跟着进去的时候,眼皮子禁不止的一跳。随后又不得不忍下来,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

    韩度走进禅房,刚刚转过一个屏风,便看到宗泐和尚穿着宽大的袈裟坐在蒲团上,好似一个弥勒佛的样子。

    “侯爷能够如约而来,真是信人。”宗泐和尚双眉皆白,满脸笑容的说道。

    韩度也不客气,走到宗泐面前一屁股坐在蒲团上,还顺手将安庆拉过来坐下。

    安庆见韩度在宗泐面前,就好似在自己家里一样,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歉声说道:“宗泐大师,夫君他,他就是这个样子散漫惯了,还请大师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宗泐和尚笑眯眯的朝安庆公主微微躬身,说道:“公主言重了,侯爷身俱佛性,一举一动皆有我佛自在之意。”

    安庆听了,神色这才好了一点,怯生生的在韩度旁边坐下。

    韩度却撇撇嘴说道:“什么身俱佛性这样的鬼话就不要拿出来说了,今天你就算是说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我也是不会出家当和尚的。”

    “什么?出家?”安庆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宗泐和尚的话明明就是想要劝韩度去当和尚。可是韩度要是出家当和尚了,那她该怎么办?

    刚才还对宗泐和尚抱有一丝歉意的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安庆戒备的盯着宗泐,这是一个要将她夫君抢走的坏人!

    手不由自主的将韩度抓的更紧了。

    韩度完全没有将宗泐和尚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大声说道:“听闻你这天界寺的素斋不错,正好我和公主跑了一圈都饿了,还不赶快将素斋端上来?”

    站在后面的严讷听到韩度的话,顿时被震惊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吃饭?在这里?

    这里可是主持静修的禅房,就连主持自己都没有在这里吃过饭,就怕扰乱了这里的清净。

    但是更加让严讷不敢置信的是,主持竟然朝他点头,吩咐,“去端些素斋过来。”

    “主持,在这里?”严讷有些茫然的问道。

    韩度想要吃素斋多简单啊,只要他出去吃,吃多少他就给韩度多少,可是为何偏偏要在这里吃?

    宗泐却笑了笑再次点头,说道:“无妨,去端来吧。”

    犹豫了片刻,严讷还是俯身回道:“是。”

    严讷走了之后,韩度却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甚至都不正眼去看宗泐一眼,反而朝着宗泐的禅房打量起来。

    可是宗泐的禅房简朴至极,除了他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大的“佛”字之外,墙上连一丝毛都没有。但是即便如此,韩度也看的津津有味。

    不大一会儿,严讷便用托盘端着素斋进来了。可是看了一眼,却不知道该把这素斋放在哪里才好。

    还是宗泐开口,朝着韩度面前一指,说道:“就放在这里吧。”

    严讷不情不愿的低头,“是。”

    将托盘里的盘子碗碟,一样一样的放在韩度面前。放完之后,便拿着托盘起身,又站到门边等候着。

    宗泐笑呵呵的伸手,朝着素斋示意,“侯爷、公主殿下,还请尝尝这天界寺的素斋如何。”

    天界寺这素斋做的很是不错,虽然没有一丝荤腥,但却是色香味俱全。

    “那我就不客气了。”韩度也着实是饿了。天界寺虽然美景无数,但是到处都是爬坡上坎的,早就累饿了。

    安庆也饿了,不过她还好,还知道朝宗泐致谢,“多谢宗泐大师。”

    韩度却没有那么客气,直接动手给安庆盛了一碗素斋,然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便肆无忌惮的吃起来。

    安庆刚刚端起碗,吃了一小口,就听到韩度把腌萝卜咬的嘎吱嘎吱直响。俏脸微微一红,恨不得踹韩度一脚。

    韩度在家里吃饭都是中规中矩的食不言,怎么到了这里却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难道这素斋真的有那么好吃?

    安庆又品尝了一小口,觉得这素斋的味道的确不错,可是也还没有让韩度吃到如此不顾礼仪的地步。府里什么美味佳肴没有,不比这素斋差的就不下二十种。

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熟悉的配方

    安庆顿时就反应过来,自己夫君又在搞鬼了。

    于是低下头,不急不缓的吃着素斋,再也不理会韩度。

    韩度吃的声音贼大,但是宗泐和尚却自始至终都是一副面带微笑的样子。直到韩度吃完,他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韩度盯着宗泐和尚,慢慢的擦干净嘴。等严讷把碗碟收走之后,才开口,“说吧,你想要怎么样。”

    宗泐和尚顿时微笑起来,笑道:“看来侯爷还记得答应过贫僧什么。”

    “你火急火燎的把我找来,不就是为了那件事嘛。”韩度随意将手帕揉进掌心,叹道:“我也不是一个想要赖账的人,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韩度才不怕宗泐和尚狮子大开口,若是他的要求合理,那韩度自己便将它解决了。若是他的要求太过分,那韩度也可以顺手推给朱标去解决。反正当时也是朱标要求自己解决的,他理应站出来处理此事。

    宗泐和尚摇头叹息,没有直接提出要求,反而声如蚊吟的说道:“贫僧就要死了。”

    韩度豁然起身,指着宗泐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也来和我玩这套?你是不是还想要说,你会在不久的哪一天死去,然后再让无数的百姓前来观看你圆寂。让百姓认为你真的是受到佛祖的召唤,让你天界寺的香火更加旺盛?你是想要蒙蔽天下人吗?”

    宗泐和尚顿时闭嘴,满脸震惊的看着韩度,不明白为什么韩度会一口道破他的谋算。是,他的确是活够了,而且他自己也知道即将命不久矣。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想出了这一招。明知道要死了,能够死的对天界寺和整个佛门有价值,他为什么不选择如此?

    可是让宗泐和尚恐惧的是,他的这个想法至始至终都是埋藏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有透露出来过,甚至就连严讷都不知道。

    那么问题来了,韩度是如何知道的?

    在宗泐看来无非两个原因,要么韩度真的能够看透人心,要么韩度就是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这个两个原因无论哪一个,都让宗泐情不自禁的畏惧。

    而在这个时候,宗泐和尚能够承认吗?就算是他原本正是如此计划的,他也不可能再承认。

    于是,在安庆和严讷两人惊讶的眼神当中,宗泐和尚极为勉强的一笑,辩解道:“贫僧何德何能,怎么会知道准确圆寂的日子?只是近日来贫僧感觉浑身越来越迟钝,以为大限将至罢了。”

    韩度还是炯炯有神的盯着宗泐,冷笑着说道:“你的确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但是你却可以让你在既定的日子里死去。左右不过一颗毒药的事,有什么神奇的?你们这些和尚,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韩度的话让严讷都忍不住怀疑,“难道主持真的打算先宣布圆寂的日子,然后再在当日暗中服下毒药,造成主持未卜先知的景象?若是真能如此的话,那必然会在百姓当中引起轰动。

    甚至如此神奇的一幕,必然会让百姓以为是真正的神迹,到那时候天界寺在百姓心中该是什么模样?而且不仅是天界寺,整个天下佛门都会因此收获极大的利益。

    况且这件事操作起来极为简单,只要提前将毒药藏在嘴里,时机一到咬破就可以了。如此高僧圆寂,足以让百姓心神震动,根本来不及思考这其中究竟有没有问题。就算是有人心生怀疑,一代高僧的金身谁敢贸然上前查看。

    如此风险几乎没有,收益却是大到没边了。如此良策,要不是严讷的年纪不够,做了会引人怀疑的话,他都心甘情愿去赴死了。和佛门的鼎盛比起来,他的死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如此良策也被镇海侯一言揭破,想要再施行起来,却是不可能了。

    宗泐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够在谈论下去了。便无奈的叹息一声:“侯爷对佛门就这么大成见吗?”

    韩度眯着眼睛看了宗泐片刻,决定不再掩饰自己心里的想法。

    嗤笑一声,说道:“不能怪我看不起你们,实在是你们做的事情让人看不起啊!”

    严讷闻言,顿时无名怒火暴涨。再加上他曾经在韩度手里丢了那么大一脸,对韩度根本就没有丝毫好感。

    现在听到韩度如此贬低佛门,他自然不服气怒喝道:“侯爷,你虽然贵为镇海侯。但是我佛门也不会怕了你,如此羞辱佛门,侯爷难道就不怕被天下佛子群起而攻之吗?”

    韩度回头看向严讷,冷笑出声:“怎么?威胁我啊?信不信明日我就上书皇上,灭佛!”

    灭佛!

    听到这两个字,严讷和宗泐都禁不住心神巨跳。

    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三次灭佛,即北魏太武帝灭佛、北周武帝灭佛、唐武宗灭佛,这三次灭佛事件合称“三武灭佛”。

    过程就不说了,反正每次灭佛都是佛门的大劫难,让宗泐这样的得道高僧哪怕是仅仅听到这两个字,都让他心神恐怖。

    严讷也是神色惨惨,咬着牙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韩度,说道:“皇上圣明无比,多次亲临天界寺听经说法,岂会听取你一面之词?”

    韩度呵呵的笑了起来,说道:“论功绩,我是大明镇海侯;论亲疏,我是大明驸马。你觉得皇上是会听你的,还是会听我的?我只要向皇上上书灭佛,那就一定能够做到。”

    “阿弥陀佛~”宗泐眼看着不能让严讷再度刺激韩度了,要是真的让韩度下定决心上奏灭佛,那不管韩度能不能做到,对佛门来说都是大劫难。

    宗泐气势软了下来,语气带着哀求的朝韩度问道:“侯爷,佛门对侯爷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还多次忍让,况且这次贫僧也算是帮了侯爷一把。佛门向来以慈悲为怀,侯爷为何就要和佛门过不去?”

    宗泐这番话有理有据,有情有义,柔中带刚。

    韩度听了顿时笑着回头朝严讷说道:“看到没有,这才是说话的方式,你学着点儿吧。”

    严讷被韩度一番说教,却一点脾气都没有,只好低下头装作没有听到。

    韩度回头重新看向宗泐,笑道:“慈悲为怀?若是你们佛门真的慈悲为怀,那么你们这些佛像金身,身上的锦镧袈裟,都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宗泐垂下眼帘,随后睁开抬头看向韩度,笑道:“原来侯爷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佛门没有好感,侯爷真不愧是爱民如子啊。”

    韩度冷笑两声,撇撇嘴道:“不敢当,爱民如子的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我只是单纯的看不惯你们佛门巧取豪夺,骗人钱财而已。”

    “侯爷此言差矣,佛门从来都不会骗人钱财,更加不会巧取豪夺。”宗泐双手合十,朝着韩度微微一拜。

    “不会骗人钱财,不会巧取豪夺,你确定?”韩度笑眯眯的看向他。

    宗泐顿时反应过来,他被韩度拿住了话柄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试想天下佛门这么大,怎么可能不会有几个败类?

    宗泐连忙补充道:“即便是真有这样败类,佛门自然会严惩不贷,也绝不会容情。”

    韩度脸上逐渐露出笑容,刚才故意大声说要灭佛,不过是想要敲打一下佛门罢了。灭佛哪里有如此简单,不可能韩度上一道奏折,老朱就会同意灭佛了。

    而且佛门在百姓心中的信念已经根深蒂固,岂能是说灭就灭的?既然不能彻底消灭佛门,那就敲打一下,警告他们一番。

    毕竟佛门有害处,但是也有着正面的作用。人生苦短,百姓更是要经历生活的酸甜苦辣咸,有着佛门这个信仰在,可以减轻百姓的痛苦,有利于天下的安定。

    韩度见敲打的差不多了,便笑着点点头,说道:“你记住你说过的话便好,若是佛门真的能够约束天下佛子不欺压百姓,你们收些香油钱本侯还是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若是有人贪得无厌,那就别怪本侯辣手无情!”

    宗泐笑着点头道:“若是佛门当中出了如此恶人,那侯爷即便是打死他,贫僧反而要感谢侯爷为佛门清除败类。”

    “好!有你这句话就好。”韩度满意的点头。

    见韩度点头不再纠缠,融洽的谈话氛围很快又回来了。

    刚才韩度冷脸和宗泐针锋相对的时候,安庆在一旁都不禁替韩度捏了一把汗。若是韩度真的和佛门对上,那她都不知道最后该如何收场。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宗泐定眼看着韩度,忍不住叹息一声,低头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以他的阅历,现在哪里还不知道韩度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上奏灭佛,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自己许下承诺。

    没有想到今日明明是他想要韩度履行承诺的,结果却让韩度算计他许诺了。

    不过此事对佛门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宗泐不是那种一味护短的人,反而他对佛门当中的败类也是绝不姑息的。

    不过即便是韩度的目的和他不谋而合,但是被韩度如此算计,宗泐心中还是有着不满的。

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佛法开散

    看着韩度,宗泐意味深长的说道:“侯爷要求贫僧都满足了,现在也该侯爷兑现承诺了吧?”

    知道此事是躲不过的,韩度也坦然点头道:“好吧,你想要本侯做什么?”

    宗泐说道:“贫僧的确是命不久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恐怕就是最近一两年的事了。贫僧希望在故去之后,侯爷能够看护天界寺一二。”

    或许是怕韩度不答应,宗泐又急忙解释道:“不用侯爷事必躬亲,只需要在天界寺危亡之际,请侯爷照拂一二便可。”

    韩度呵呵的笑了起来,没有直接答应宗泐,反而奇怪的问道:“你天界寺现在香火鼎盛,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宗泐叹息一声,说道:“侯爷也说了,现在天界寺是如日中天,但是如日中天一过就会开始逐渐日落西山。贫僧此举也是无奈,只向侯爷求一个保证罢了。”

    “这满朝王公贵族多的是,比我位高权重的不在少数,为什么你偏偏要选我?”韩度不置可否的问道。

    宗泐老脸上露出微笑,说道:“贫僧和东瓯王相识多年,对他的眼光是极为佩服的。东瓯王都能够把信国公府托付给你,贫僧自然相信你是最好的选择。”

    韩度奇怪的哼哼两声,有些不甘心的抱怨道:“那到未必,说不定这一次就看差了呢?”

    “尽人事,听天命!若是贫僧看错了,那也只能够说明天界寺气数已尽,贫僧也能够心安理得。”

    事到如今,韩度也只好答应下来,毕竟欠了的人情是需要偿还的。

    “好,本侯可以答应你。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只要我还活着就会竭尽全力护你天界寺周全,至少也会给你留下一脉香火。”

    “多谢侯爷!”宗泐双手合十,郑重的说道。宗泐满脸笑容,就好似看到了能够让他大欢喜的事情。在他看来,有了韩度承诺,他终于可以彻底的放下,再无一丝牵挂。

    不过,韩度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这样只是治标不治本,早晚有一天天界寺会不复存在。”

    韩度这带着诅咒的话却没有让宗泐感到不满,因为他知道韩度说的是实话。

    宗泐笑着说道:“这世上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会有消亡的一天。这就好比是一棵大树,不管现在这棵大树有多么巨大,终于一日会变成枯枝败叶化为尘土。”

    “是会化为尘土没错,但是难道你就没有看到,在这棵大树变成枯枝败叶之前,他已经开枝散叶了吗?”韩度意味深长的笑道。

    “开枝散叶?”宗泐和尚顿时陷入了沉思。

    就连一直对韩度非常不满的严讷闻言,都情不自禁的开始思考起来。不怪他如此容易被韩度的话所沉迷,实在是韩度这话太富有佛理了。

    参天大树也终究会化为尘土,但即便是如此必然的命运,难道会耽搁在此之前参天大树开枝散叶吗?

    安庆对韩度和宗泐和尚之间的玄机不感兴趣,她只是担忧的看了韩度一眼。意思是说:“夫君为何要如此折磨他们,直截了当的和他们说清楚不好吗?”

    韩度笑了笑,回应了安庆一个眼神:“直接告诉他们,他们不仅不会相信,反而会对此产生怀疑。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让他们自己想的好。”

    盏茶功夫过后,宗泐率先回过身来,笑呵呵的朝韩度说道:“侯爷是意思,是想要天界寺也开枝散叶?”

    韩度笑着摊摊手,说道:“难道不可以吗?趁着天界寺最鼎盛的时候,将其分散出去。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样才能够更加有力的抵抗风险啊!”

    宗泐轻笑起来,点头符合道:“侯爷此举的确是高明,要比贫僧求侯爷照拂更好。但是侯爷应该也知道,皇上一直以来都不希望佛门肆意扩张。甚至还专门设立了僧录司,管理天下僧尼。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天界寺开枝散叶,那恐怕反而会消亡的更快罢了。”

    “哈哈哈......”韩度听了之后,顿时大笑起来。

    见韩度如此,宗泐心中一动,连忙恭敬的朝着韩度合十,说道:“侯爷有何高见,还请不吝赐教!”

    韩度指着宗泐,摇头说道:“你们啊,目光太过局限,就只会看到大明这一亩三分地。难道在大明之外的地方,你们就不能宣扬佛法了吗?”

    “大明之外?”宗泐浑身一阵,眼睛瞪大如同遭受醍醐灌顶一般。

    韩度继续笑着说道:“据我所知,你们佛门本来就是外来中原的吧?既然你们当年都可以不远万里来到中原,那为何现在却不能走出去?”

    既然能够走进来,那自然能够走出去!宗泐如梦初醒。

    “海贸都兴起多少年了,现在哪怕是京城的一个普通百姓都知道,海外并不是什么蛮荒之地,而是一片财富的沃土。既然海商都可以走出去,你们为何不行?而且在我想来,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你们就可以宣扬佛法吧?难道海外没有人吗?”

    接连数问,让宗泐应接不暇,直接说不出话来。

    等韩度不再问了之后,宗泐才俯首朝着韩度一拜,说道:“多谢侯爷提醒,若不是侯爷出言点破,贫僧恐怕到死都会困在这个见知障里。”

    “不过......”以宗泐的修为也禁不住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贫僧对海外了解极少,却是不知道是副什么光景,不知道侯爷可否帮忙解惑?”

    韩度笑着点头,十分乐意的说道:“海外嘛,在大明的北边,有着高丽和倭国。高丽人丁也是不少,到现在哪里的百姓都不信奉什么,就好似一张白纸一样。而倭国嘛,因为佛法东渡的缘故,那里也是有着佛门的,恐怕你比我还要清楚。”

    宗泐微微点头,说道:“大唐时期,鉴真和尚东渡倭国,这是佛经上也有着记载的,贫僧自然是知道。但是从大唐到现在已经几百年了,期间联系极少,甚至到了前元的时候根本就彻底断了联系。现在东渡的佛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贫僧也是一无所知。”

    韩度也不知道宗泐和尚是不是急于和倭国佛门撇清关系,说道:“或许有机会的话,大师可以登临倭国,让他们改邪归正。”

    宗泐神色严肃的说道:“贫僧恐怕是没有机会登临倭国了,不过正本清源乃是佛门第一要务,即便是贫僧不在了,佛门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韩度满意的点点头,自己要的就是宗泐这句话。这是刚刚韩度突然脑海里泛起的念头,觉得想要征服倭国,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征服他们的信仰。佛法东渡至今,佛门在倭国已经成了倭人第一信仰,只不过这个时候倭国的佛门和大明有些不一样,或者说倭国佛门结合了当地的许多阴暗面,变得有些变态!

    若是大明佛门能够强势侵入倭国,正本清源将倭国本土佛门给取而代之,那么说不定还真的能够彻底收服倭人。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早,还是先提起宗泐的好奇才好。

    韩度继续说道:“而在大明的南边,就是南洋了。想必大师虽然身居宝刹,应该也听说过南洋的的大名吧?”

    “南洋贫僧的确是听一些信众说起过,但是却没有多少了解。大明在南洋的百姓很多吗?”宗泐疑惑问道。

    韩度笑了笑,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说道:“南洋三十三总督府,光是吕宋总督府现在就有大明百姓六十余万,土人也差不多有这数字,一个吕宋就有过百万人丁。而和吕宋并称南洋双珠的旧港总督府,比之也是丝毫不差。其他的虽然要差一些,但是三十三总督府加起来,你自己算算,应该有多少人丁?”

    宗泐顿时惊讶的望着韩度,他没有想到一个南洋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按照韩度的说法,他就算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保守估计,南洋的人丁都会超过千万。大明现在也不过才六七千万人丁左右,也就是说一个南洋相当于六七分之一的大明。

    而大明有多少佛寺,南洋又有多少?

    “侯爷,敢问南洋有多少佛寺?”宗泐都忍不住心动问道。

    韩度摇摇头,说道:“一座都没有!”

    “多谢侯爷相告!”宗泐心潮澎湃。

    有着大明六七分之一的南洋,却连一座佛寺都没有,这要是能够把佛法宣扬到南洋的话,那能建多少佛寺?至少,一个总督府应该有一座吧?

    韩度一眼看穿了宗泐的心思,意味深长的说道:“仅仅是南洋,大师就满足了?”

    宗泐不解的看向韩度,合十拜道:“还请侯爷明示,贫僧感激在心不敢或忘。”

    韩度继续说道:“从南洋往西,不过几千里便是曾经的天竺。听闻大师曾经两度应命出使西域,‘涉流沙,度葱岭,遍游西天,通诚佛域’,经时五年,‘往返十有四万余程’,一路备历艰辛险阻。”

    “同时携回了洪武三年出使西域,而卒于斯里兰卡的僧人—同为台州一脉的觉原慧昙的遗衣。”

    “是有此事,看来侯爷对我佛门之事颇为了解。”宗泐微笑着点头。

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怒目金刚

    没有在意宗泐的调侃,韩度神色古怪的说道:“那为何当初大师都游历遍佛域,为何就没有想到将到佛域去弘扬佛法呢?”

    “到佛域去弘扬佛法?这......”宗泐顿时愣住。在他的心里,对佛教的发源地是抱着敬畏之心的。佛域可是佛门的圣地啊,怎么能够去弘扬佛法呢?就连现在的佛门都是从佛域传过来的,现在反而要返回去弘扬佛法了?

    韩度带着深意的说道:“大师既然去过佛域,到过锡兰山国,那应该知道作为佛教发源地的天竺早就已经不在了。甚至就连原本天竺的土地上,都再也见不到佛教的影子。佛教在发源地已经彻底凋零,也只有西域和中原还存在佛门罢了。既然如此,那大师为何不想办法将佛法重新传到天竺呢?”

    “把佛法传回去?这,这可以吗?”宗泐都拿不定主意,既满脸殷切的盯着韩度,希望韩度能够给他一个肯定,但同时又有些茫然和惶恐。

    “这有何不可呢?”韩度极力的鼓吹道,“这就好比大师正想要做的时期那样,当年佛教东传,正如同佛教开枝散叶。现在佛教西传回去,那也是正本清源啊!”

    “佛法西传?”宗泐顿时明白了韩度的意思,随后摇摇头叹道:“佛门圣地里大明几万里之遥,当年贫僧往返一次就历经五年,往返十四万里才重新回道大明。佛门就算是有心,恐怕也是无力将佛法西传了。”

    说着,宗泐的神色都变得暗淡下来。若是佛法真的能够西传到身毒去,那对佛门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身毒原本就是佛法的发源地,对佛法的接受度自然也是最高。只要能够将佛法西传回去,几乎就可以毫不费力的收获整个身毒的信众。

    韩度却哈哈大笑起来,见宗泐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韩度才解释道:“若是从西域绕道前往身毒,的确是需要数年时间。但是,大师难道忘了吗?本侯刚才说过,从南洋往西不过几千里海路,便是锡兰山国和身毒啊!若从旧港出发,只是到锡兰山国,然后便返回的话,顶多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哪怕是从京城出发,现在走海路到锡兰山国再反悔,也不过是两个月而已。”

    “两,两个月就能够到锡兰山国再返回?”宗泐都震惊了,他当初从西域游遍佛域到达锡兰山国之后再返回,可是用了整整五年!现在,韩度却是告诉他,只要走海路便可以在一个月内到达锡兰山国。

    两个月对五年,这之间差了整整三十倍!

    “走海路会如此之近吗?”宗泐都不敢相信韩度的话,但是他又明白韩度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胡说八道。若是韩度欺骗他,那也太容易被拆穿了。

    可是若是走海路真的如此便捷的话,宗泐心里都觉得,他当初历经千难万险才到达身毒的行为,简直就是在自讨苦吃,亏他到今日之前都还在为他当初的壮举感到欣慰。

    韩度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大师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派个人前往试试不就知道了?”

    宗泐闻言,神色复杂,过了片刻之后叹道:“既然走海路会如此之近,侯爷为何不早点提醒贫僧?”

    “看看......”韩度抬手指着宗泐,摇着头说道:“这就是我为何不告诉你的原因。佛门在中原待的太久了,虽然千百年来也有过几次波折,但是香火却是越发的旺盛。现在的你们还有当年深入蛮荒之地弘扬佛法的信念吗?还有哪怕是九死一生,也要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吗?还有哪怕是忍饥挨饿,也要慈悲救人的胸怀吗?现在的你们,只会如同佛像一样,披着金身端坐在大雄宝殿里面,等着百姓的供奉罢了。”

    “怪我没有早日告诉你们?大明开海多少年了,每年无数的海商争相出海。难道这些人当中就没有一个你们的信徒?只要你们随口一问,便可以知道海外的情况。可是这么多年来,你们的双眼都盯着他们送来的香油钱吧,哪里还会在乎其他的呢?既然你们自己都不在乎,我就算是说再多,又有何用?”

    宗泐被韩度一阵数落,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因为韩度字字句句说的都没错,若是佛门还有开拓进取之心,那么他们可以轻易的从海商哪里得到海外的消息。这些消息在海商当中,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佛门既然这么多年都对海外一无所知,那就如同韩度说的那样,除了他们双眼只看钱之外,别无解释。

    “贫僧知错!”宗泐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朝着韩度拜下。

    “主持!”严讷见状大惊。韩度虽然贵为镇海侯,但是主持也是执掌天下僧尼的僧录司右善世,岂能向韩度行如此大礼?

    可是严讷刚刚迈出的脚步却顿时止住,就连他也开始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阻止。

    而韩度则不闪不避的受了宗泐大礼,满脸笑容的点头说道:“大师能够及时醒悟还不算晚,若是佛门能够走出去,大师必然功德无量。”

    “功德无量!”宗泐喃喃自语的念道,随后脸色便逐渐变得兴奋。可是他还没有高兴多久,瞬间就想到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是出海弘扬佛法了,就算是还能够活多少时日,他心里都没有底。

    见宗泐脸上的热情退却,韩度又加了一把火。

    只见韩度一抖锦袍,慢慢站了起来,背着手面向宗泐说道:“本侯出海,曾到几万里之外的天方。大师可知道,在几万里之外的天方,也有着类似于佛教的教派?”

    “哦?敢问侯爷,是何教派?”宗泐听到这世上还有新派别,顿时来了兴趣。

    韩度见宗泐满脸的希冀,神色古怪的笑道:“怎么?难道大师还想要和对方交流一些心得吗?”

    宗泐看到韩度的表情古怪,也非常的疑惑他为何是这副神情。最后不确定的问道:“难道有什么关隘,不可以吗?”韩度抬起头,仰头说道:“天方的教派名唤尹斯蓝,大师可知道这个教派是如何迅猛发展壮大的?”

    宗泐愣然的摇摇头,不过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韩度低下头,盯着宗泐,道:“他们的创始人是在一手拿着刀剑,一手捧着他们的圣典古兰经的情况传的教。也就是说,但凡是这个教派所到之处,所有人要么皈依在古兰经之下,要么就被他们用刀剑砍死。大师以为,若是有朝一日,他们来到大明之后,还会有你们佛门的立足之地吗?”

    “孽障,孽障,这些人简直就是孽障,他们怎么敢残杀百姓?”宗泐神色惨惨,从来没有骂过人的他都忍不住破口大骂。

    韩度现在却不着急了,慢慢的走了两步,有条不紊的说道:“大师是知道这时间不仅仅是只有大明的,若是让这些人占据了大明之外的所有信仰,再回过头来对方佛门。大师以为,你们该如何抵挡?”

    抵挡个屁,真到了那时候佛门甚至会有灭绝的危机。这样的危机的严重性,甚至超过了三武灭佛的大事件。

    宗泐顿时抬头,看向韩度,问道:“侯爷的意思是,佛门想要生存就必须走出海去和他们争夺信徒?”

    韩度笑着两手一摊,说道:“除此之外,大师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若是大师还有办法,那就当本侯这些话都没说。”

    宗泐哪里还有什么办法?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香火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

    韩度见状,随后摇摇头叹道:“也是,这尹斯蓝多狠啊。一手古兰经,一手刀剑,真是霸气侧漏。大师的佛门只会念阿弥陀佛,以慈悲为怀,还是算了吧。反正到时候忍忍就过去了,没有多大点儿事儿。”

    宗泐忍不住开口了,沉声道:“他尹斯蓝能够一手古兰经、一手刀剑,我佛门虽然以慈悲为怀,但是也有怒目金刚。侯爷说的没错,佛门不能再拘泥于大明,应该走出去,去佛域,去天方!”

    韩度顿时微笑着拍起手来,赞道:“大师真是好魄力,但是以大师的身子骨,应该是没有机会出海了,不知道大师准备让谁出海呢?”

    宗泐侧眼看向站在后面的严讷,轻声唤道:“严讷~”

    严讷连忙上前,拜在宗泐面前,回道:“请住持吩咐。”

    宗泐看向韩度,说道:“这是贫僧为天界寺选的住持,即便是贫僧圆寂了,他也会继续派人出海弘扬佛法。”

    宗泐原本也是有着弟子的,只是他的弟子释智聪对他有二心。在胡惟庸案当中,甚至诬告宗泐。好在老朱对宗泐非常的喜欢,知道以宗泐的为人不会做出释智聪诬告的那些事情,因此也没有追究宗泐的罪过,还是让人继续执掌僧录司。

    严讷闻言,更是抬头朝宗泐说道:“多谢住持厚爱,不过小僧想要亲自出海去弘扬佛法,还请主持允许。”

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让道门跟

    严讷要亲自出海弘扬佛法?

    韩度都不禁惊讶了,自己的本意是想要把宗泐给忽悠了的。结果却是没有想到,宗泐虽然也心动了,但是他的反应却是十分平常。

    反而严讷的反应却是如此的激烈,他连执掌天下僧尼的地位都不要了,就一心想要出海弘扬佛法?

    宗泐却对严讷如此冒失的行为有些不满,甚至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他的眼光有问题?被他视为关门弟子的释智聪,居然诬告他。现在又被他视为衣钵传人的严讷,竟然也不听他的话,一心想要跑到海外去弘扬佛法。

    可是因为有着韩度在这里的缘故,宗泐又不能直接拒绝严讷。甚至还要装出一副大毅力大决心的样子,赞成严讷的选择。否则的话,岂不是被韩度看轻了去,以为佛门的人都没有胆量出海弘扬佛法呢!

    宗泐不得已之下,只好说道:“你是将来的天界寺住持,你想要出海弘扬佛法贫僧不拦你。但是你应该要将天界寺放在心上,要知道贫僧恐怕时日无多了。”

    宗泐就差直接说让严讷快去快回了,甚至有几次他都想要直接拒绝严讷的要求,可是话每每到了嘴边,他就下意识会瞥见韩度那是笑非笑的笑容,让宗泐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将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多谢住持。”严讷倒是没有韩度那么多心思,他现在就是被韩度的话给打动了,起了想要出海弘扬佛法的心。至于什么天界寺住持,什么执掌天下僧尼,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韩度见宗泐心情复杂,也不好在这里多留,便拱手说道:“大师的要求本侯会记在心里的,既然咱们两清了,那本侯也不再打扰大师,这就告辞!”

    宗泐看向韩度的眼神无比的复杂,韩度的确是遵守承诺答应了他将来会照拂天界寺,但是韩度也佛门挖了一个大坑啊!额~现在说韩度挖坑,好似有些为时过早。毕竟走出大明弘扬佛法的结果,究竟是好还是坏,现在宗泐自己都说不出清楚。

    无奈之下,宗泐只能够仍由韩度离开。

    点了点头,宗泐说道:“那就有劳镇海侯费心,今日贫僧还有要事和严讷商议,就不送侯爷和公主殿下了。”

    “大师请留步。”韩度笑呵呵的微微躬身。

    随后便拉起安庆的手,转身走出禅房,离开了这里。

    安庆一出门就满脸兴奋的朝韩度问道:“夫君,这就是你说的还债?原来是夫君欠了宗泐大师的人情啊,我还以为......”

    安庆顿时收口,嘴巴紧闭,还用手堵在嘴巴前面,好似说错了什么话一样。

    韩度立刻回头看了她一眼,奇怪的问道:“还以为什么?难道你又以为我是欠了风流债?”

    安庆见被韩度猜到了她的心思,知道是误会了韩度,连忙带着歉意的转移话题,问道:“夫君是怎么欠下宗泐大师人情的?”

    韩度刚刚只是假意生气,也没有非要和安庆理论清楚的想法。于是便顺着她的话,将此事揭过,回道:“母后大行那日不是因为下雨,父皇震怒要杀人吗?我想不到劝住父皇的办法,便只好朝宗泐求救希望他能够劝阻父皇。正是因为这件事,我才欠了他的人情。”

    安庆顿时就想起来了,“哦~原来当日宗泐大师站出来劝阻父皇,是因为夫君的缘故?”

    “算是吧!”韩度点点头,这其中还有着朱标的原因。

    而安庆的理解却有些偏差,她还以为韩度这样说,是因为谦虚。

    “那夫君为何要引导佛门出海弘扬佛法呢?”安庆非常的好奇。她刚才一直在冷眼旁观,所谓旁观者清。或许宗泐和严讷两人有没有看破夫君的企图,她并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所谓的出海弘扬佛法,就是夫君一手极力引导出来的结果。

    韩度笑了笑,朝左右四周看了一眼。这里虽然是天界寺的深处,寻常百姓上香不会来到这里。但是这周围人来人往的,还是有着不少和尚的。

    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韩度便笑着问道:“你真的想要知道?”

    “嗯~嗯!”安庆连续点了三个头。

    韩度见她态度坚决,便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上马车再说。”

    “好,那咱们快回去。”说着,安庆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拉着韩度往寺院外走。

    从天界寺出来,走到山门位置。这里还是热闹非凡,前来进香的百姓摩肩接踵。人们都只能够随着人潮挤着往前走,马车根本就进不来。

    韩度和安庆也只好随着人潮走到外面,才找到了停靠在路边的马车。

    登上马车之后,安庆便放下窗户和门帘,迫不及待地望着韩度,“夫君快说。”

    韩度酝酿了一下,说道:“你也知道,我在天方打了一仗吧?”

    “嗯嗯~”安庆连连点头,“我知道,太子哥哥和夫君一起打的。”

    韩度继续说道:“没错,而且太子殿下的确很善于指挥作战。”

    先是夸了朱标一句,韩度才说道:“其实那不是打了一仗。”

    “难道此事还有内情?”安庆连忙问道。

    韩度点点头,说道:“我还是从头和你说吧。其实刚开始计划去天方的时候,只是想着去看一眼罢了。只是在忽鲁莫斯,因为想要找会天方语的人,太子殿下买了一个奴隶。而这个奴隶偏偏就是马穆鲁克王朝公主,马穆鲁克王朝的第一继承人。”

    韩度一个春秋笔法,便将买奴隶这件事记到朱标头上。没有办法,若是说是自己买的奴隶,又偏偏是一个女奴隶的话,怕安庆误会。

    果然,听到是朱标买的,安庆并没有多想,便问道:“她不是奴隶吗?怎么会又是公主?”

    韩度便和安庆仔细解释了一番......“事情就是这样,后来太子亲自带兵帮她复国,助她重新登上王座。而她也为了表示对大明的感谢,便将一部分土地割让给了大明,也就是现在的天方六大总督府。”

    安庆点点头,算是理清楚了这其中的缘由了。不过她更加疑惑的问道:“可是这些,和夫君让佛门出海弘扬佛法有什么关系?”

    韩度叹了口气,说道:“继续听下去,你就知道了。天方这个地方的人,几乎都是信奉的古兰经。他们对古兰经的信仰都非常的疯狂,甚至是到了不畏惧生死的地步。这样的人,大明或许可以毁灭他们,但是想要彻底征服他们,却几乎不可能!除非,让他们改变信奉的对象。”

    “所以,夫君是想要佛门出海取而代之?”安庆顿时恍然大悟,激动的说道。

    韩度点点头,笑道:“你真是冰雪聪明,我才刚刚起了个头,你就猜到结果了。不错,我正是这样想的。甚至,就算是佛门不能取而代之也无所谓,只要能够多少牵制住他们也就可以接受了。”

    安庆顿时笑了起了,说道:“夫君的想法真天马行空,而有精妙无双。不过夫君以为,佛门会是那些人的对手吗?”

    韩度叹了口气,说道:“说心里话,我也不知道。不过大明又不是只有佛门,不是还有道门吗?我就不信,若是佛道齐出,还对付不了他们。”

    安庆却不怎么看好,摇头说道:“道门可不是那么好说动的,夫君和道门又没有什么来往。就算是夫君登门去劝说,他们也不会听夫君的话。”

    韩度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不用我亲自去劝说,道门就会出海传道,你信不信?”

    “夫君又有什么良策?”安庆顿时眼睛一亮,知道韩度心里肯定是有了定计,连忙问道。

    韩度附耳向安庆说道:“佛道两门想来不对付,甚至恨不得老天落下雷霆劈死对方。只要佛门准备出海弘扬佛法的消息传出去,道门肯定会坐不住的跳出来。但凡是佛门想要做的,哪怕是根本就不关道门的事,道门的人也会凑上前去看看。”

    “夫君,你可真坏!”安庆吃吃的笑了起来。

    韩度被安庆娇媚的样子激发了火气,沉声说道:“要不是在这马车里,你会看到为夫更坏的一面。”

    “呀!”安庆顿时一惊,感觉屁股好似被针扎了一下一样,差点跳起来。连忙朝着远离韩度的地方挪了挪,一脸警惕的看着韩度。

    “哈哈哈~”韩度爽朗的笑声传到马车外面去,让车夫还以为侯爷今日是遇到什么喜事了。他脸上也下意识的露出笑容,手腕一番,手里的马鞭甩出一个响亮的声响,驾着马车又快又稳的朝着府里赶去。

    ......

    隔日一早,韩度还留恋在被窝里面,不想起来。这一次不怪韩度懒惰,只能怪昨天晚上太过操劳。昨日被安庆撩拨起火气之后,回到府里刚刚睡下便迫不及待的开始欺负起安庆来。

    虽然在欺负的过程当中,韩度一直都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打的安庆节节败退。但是到了今日早晨,安庆神清气爽的早早便起来了,而韩度却只能够腰酸背痛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昨天晚上,究竟是谁输谁赢来着?

一千四百二十章 老朱对佛门的顾虑

    正当韩度倦怠着不想动的时候,丫鬟红漪急匆匆的前来禀报。

    “侯爷,侯爷?”见侯爷还懒在床上一动不动,红漪连忙轻声呼唤了几声。

    韩度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红漪连忙回道:“皇上要召侯爷进宫,宫里的人已经在前堂等着了。公主派奴婢来伺候侯爷穿衣,侯爷还是快起来吧。”

    听到是老朱召见,韩度不情不愿的掀开被子从床上做起来。一边在红漪的帮助下穿衣,一边不满的自言自语道:“这大清早的就派人过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红漪听了不敢搭话,只是微微一笑埋头帮侯爷把衣衫穿戴好。侯爷有睡懒觉的习惯,这在府里是人尽皆知,要不是皇上召见,谁也别想侯爷这么早的起来。

    ......

    “臣韩度,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韩度恭恭敬敬的拜下,跪在地上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老朱让自己起来的声音。

    心里顿时非常的不解,难道自己又哪里惹老朱不高兴了?可是没有啊,这些天自己可是规规矩矩的什么事情都没做,怎么会惹老朱不悦呢?

    韩度悄悄的抬起头,朝老朱看去。只见老朱正满脸怒容的盯着韩度。

    看到韩度抬头,老朱随手把手里的书往御案上一扔,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

    “你昨日去了哪里?”

    韩度越发奇怪了,难道昨日自己去天界寺也有错?可是自己是陪着安庆去的啊,这也不行?

    “臣昨日去了天界寺。”

    “去做什么?”老朱又问。

    韩度心里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到了嘴边却陡然一变,说道:“臣就是陪着公主去天界寺游玩一番,没有做什么啊。”

    自己求宗泐和尚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劝住皇上的事情,必然不能让皇上知道。否则,恐怕又会横生波折。

    “那你和宗泐见过面没有?”老朱眼睛一眯,语气平静的问道。

    韩度下意识点头,“见了啊。”

    随后笑着说道:“皇上,臣和宗泐大师也是熟识,去了天界寺若是不去拜访一下,总归是有些不好。而且,安庆也想要去拜见宗泐大师。”

    老朱眼帘垂下,算是满意韩度的回答。顿了片刻之后,说道:“平身吧。”

    “谢皇上。”韩度从地上站起来,双手垂着微微躬身站在原地。

    老朱叹了一声,说道:“今日宗泐来了,他一来提出想要远赴海外弘扬佛法。这件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韩度顿时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大概,好像,是和臣有关......”

    老朱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神色,往龙椅后靠了靠,两手交叠在前面,好整以暇的说道:“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度不敢怠慢,连忙说道:“是这样的......”

    老朱听了韩度的诉述,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随后问出和安庆类似的问题,“你如此极力的想要让佛门出海弘扬佛法,究竟是为了什么?”

    韩度拱手一拜,说道:“是因为臣这次在高丽了解到倭国内部的情况,发现倭国佛门对倭人的影响非常的大......”

    还没有等韩度说完,老朱便朝老太监说道:“赐坐。”

    “谢皇上。”韩度朝着老朱一拜之后,才在锦墩上坐下。

    挺直脊背,面对老朱,正色说道:“臣发现,想要彻底征服倭国,除了将倭国削弱到极致之后,再大军压境之外。其实还有一种更加简洁的办法,那就是利用他们的信仰。”

    韩度深处一只手,做出一个握拳的姿势。“若是大明能够掌握倭国的佛门,让他们告诉所有倭人,归顺大明乃是天意。那么必然会极大的削弱倭人的反抗意志,让大明征服倭国的难度降低不少。”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为何佛门除了要前往倭国之外,还要去南洋,甚至是天方?”老朱精通领兵作战,自然知道士气对战争胜负的关键性作用。

    而一国百姓的意志,其实和士气也是非常类似。如果倭人齐心协力意志高昂,那么即便是大明的实力远远超过倭国,想要征服倭国也并不容易。可若是倭人根本就没有反抗意志,那么征服起来就简单多了。

    不过韩度的这个理由放在倭国还说得过去,可是南洋原本又没有番国,土人根本就连统一的意志都没有,佛门去了又有何用?

    韩度笑着点头,“皇上,臣上次跟随太子殿下巡视四海的时候就发现。南洋的土人和奴隶,对大明都没有丝毫好感,甚至偶尔还会爆发出叛乱。几个闹得凶的总督府,每年光是镇压土人和奴隶的作乱,就会牵扯他们大半的精力。”

    老朱眉头微微一皱,这些事情每年都有几个总督上奏诉苦,希望朝廷能够拿出一个办法出来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可是,这土人和奴隶叛乱岂是那么好解决的?

    总督府是为国聚财,财富从何而来?还不是靠着从这些土人和奴隶身上收刮?土人和奴隶都被压榨的严重,自然会引起他们的不满和反抗,作乱自然也随之而来。

    减轻对土人和奴隶的压榨,负担减轻土人和奴隶的不满和反抗自然就会减弱。但是这个人尽皆知的办法,却整个大明朝廷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来。

    若是真的减轻对土人和奴隶的压榨,这些土人和奴隶自然不反抗了,但是总督府的收益又从何而来?

    因此,虽然不少总督年年上奏,却是年年都没有得到过肯定的答复。或许这些总督从一开始他们也没有想要得到朝廷的答复,只是以此为条件希望在论功绩的时候,可以看在他们不容易的份上,把他们往前面提一提吧。

    “臣以为,这些土人和奴隶之所以会作乱,除了他们被压榨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都没有精神寄托。”

    “精神寄托?”老朱又听到从韩度嘴里蹦出一个奇怪的新词,不由得问道。

    韩度笑了笑,说道:“嗯,就好似大明百姓喜欢拜佛一样。他们就是将佛,或者是佛门的一些理论当成了精神寄托。比如说,与人为善的人会积累福报,即便是这一世不会报在百姓身上,下一世也会回报在他们身上。”

    “皇上以为,大明的百姓就没有不满吗?这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到了今天大明百姓一样会有着不满。但是为什么百姓的这些不满都没有爆发出来,像土人和奴隶那样作乱?臣觉得这其中正是因为佛门的巨大作用。”

    老朱听完之后默不作声,沉吟一番抬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这都是佛门劝人向善的缘故?”

    韩度点点头,说道:“还不仅仅是劝人向善,佛门提倡报应,提倡轮回,提倡忍让。这些东西都在潜移默化的成为百姓的精神寄托,有了这些百姓即便是过的苦一点累一点,也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不像那些土人和奴隶一样,他们只要过的苦点累点,就会想着反抗,想着改变。若不是有着之前的血腥镇压,那些总督府的土人和奴隶恐怕早就造反了。”

    “臣以为,想要土人和奴隶也能够逆来顺受,让佛门去弘扬佛法,将这些人都皈依到佛门执行,会有着意想不到的好处。”

    老朱沉思良久,才长长叹息一声,说道:“佛门不事生产,并且还蛊惑人心。朕立国之后,之所以要设立僧录司,目的就是为了对天下佛门严加管理,避免他们肆无忌惮的扩张。”

    “若是朕现在同意佛门出海弘扬佛法,那将来佛门壮大之后,又该如何收拾?”

    原来老朱是有着这个顾虑,难怪一开始没有给自己好脸色。恐怕当时在老朱的心里,自己引导佛门出海弘扬佛法的行为,在老朱看来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皇上若是担心将来佛门会坐大,那就下旨严格他们只能够在海外弘扬佛法,在大明内部还是一切照旧便可。”

    老朱听了,却没有丝毫满意。冷笑着摇头,指向韩度说道:“你想的太简单了!朕的确是可以下旨禁止佛门在大明境内扩张,但是难道朕还能够禁止海外的人回大明?现在每年出海和回来的百姓都不知道有多少,若是他们在海外皈依了佛门,又回到大明,那该如何是好?”

    韩度顿时哑口无言,是啊,正如老朱说的那样。虽然可以禁止佛门在大明境内弘扬佛法,但是佛门在海外弘扬佛法照样可以影响到大明的内部。

    现在每年光是出海的海商就不知道有多少,光是京城港口每日的船帆都是遮蔽了长江。而现在大明除了京城港口之外,还有着泉州、宁波、广州三大海港。而且现在居住在南洋诸岛的大明百姓也是不少,其中有着不少都是经常会重新回到大明的。

    若是佛门因出海而实力暴增,那韩度还真的不能够保证佛门还是如同现在这样人畜无害。毕竟在历史上,佛门最鼎盛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做过想要执掌天下的事情出来。

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张宇初觐见

    韩度冥思苦想,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笑着说道:“皇上,既然不能让佛门在海外一家独大,那不如再拉一家进来?”

    “再拉一家?”老朱顿时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说道:“你的意思是,把道门也拉进来。让他们也如同佛门一样,去海外传道?”

    “正是,”韩度笑着解释道:“若是单有佛门,那么佛门肯定会在海外肆无忌惮的扩张。但是有着道门的加入,那就不一样了。道门肯定是不愿意看到佛门壮大的,因此他们必然也会抓紧扩张来应对对佛门。有了道门的牵制,佛门想要壮大可就并不容易了。”

    老朱听着韩度的话,不禁迟疑起来。他的年纪毕竟太大了,满头白发不说,就连眼神都开始浑浊。

    不过他的脑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醒,沉吟片刻问道:“若是佛门和道门都齐齐壮大呢?”

    韩度挺直腰背,摇摇头说道:“即便是如此也无妨,到时候若是哪一门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只要朝廷朝着另外一门倾斜一点,就足以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臣以为,就算是两门都壮大了,也只会更加听从朝廷的命令,不会出现喧宾夺主的情况。”

    老朱总算是满意的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韩度的想法。

    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朕这就将张天师召来。你也正好可以看看他是什么想法。”

    “臣,遵旨。”韩度站起来躬身一拜。

    老朱侧头朝老太监吩咐道:“传旨,召张天师入宫觐见。”

    ......

    老朱口中的张天师,正是现在正一派天师张宇初。

    张宇初是上代天师张正常长子,也是号称正一派有史以来历代天师中最为博学者之一,有道门硕儒之称。

    洪武十年,张正常微痒去世,张宇初继承正一派,成为新一代天师。

    洪武十三年,老朱下旨赦封张宇初为“正一嗣教道合无为阐祖光范大真人”,命其在钟山建斋设醮,并修建神乐观,以供张宇初讲道之地。二十四年,老朱又下旨赐“龙虎山天师正一玄坛印”。

    受赐“龙虎山天师正一玄坛印”对于正一派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同时老朱还下旨从此以后禁止私出符箓,也就是说正一派也不可以随意赐予符箓招收道士了。

    想要发展道士,必须要老朱点头同意,并且盖上“龙虎山天师正一玄坛印”才行。

    或许有人以为,盖个大印还不简单?反正现在这“龙虎山天师正一玄坛印”都在张宇初手里,他还不是想盖就随手拿出来盖了?

    可是这东西等同于老朱赐予的官印,官印的确是每个官员的手里,但是大家有谁见过哪个官员可以随意乱盖官印的?

    正是因为来自皇帝的限制,正一派发展的举步维艰,就连张宇初都一度受贬。

    是,张宇初的确是天纵奇才,但是皇帝不喜道门,他胸中哪怕是有着万千锦绣,也不会有机会展露分毫,更加不会有人看见。

    老朱的旨意传到神乐观的时候,张宇初正在真武大殿内斋戒。

    一个年轻小道士面带惊喜,脚步慌慌张张的从台阶上跳上来,路过殿门的时候被门槛给绊了一下,顿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还滚了几圈。

    张宇初背对殿门,神色平静没有半分责怪的问道:“摔着了没有?”

    “没有,没有,请天师治罪。”小道士连忙躬身拜下。

    张宇初转过身来,没有丝毫问罪的意思,反而问道:“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天师,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小道士一听天师问起,瞬间想起自己带来的消息,连忙说道:“皇上来旨意了,召天师即刻入宫觐见。”

    张宇初闻言也是一喜,随后便奇怪起来。按理说现在的皇帝是很不待见他的,要不然专门下旨禁止他正一派私自传授符箓。

    虽然佛门也是被禁止私自给人剃度,并且还立下度牒数量,严格管理天下僧人的数目。但是佛门原本就广大,因此哪怕是这么多年都没有新增一张度牒。天下僧人的数量,

    也要比道士多很多。

    而佛门向来都和他们道门水火不容,佛门当然不会放过道门现在势弱的机会,对道门进行了疯狂的打压。

    张宇初的确是个人杰,面对实力是道门数倍的佛门打压,和来自朝廷的限制。他竟然能够逆流而上,将道门搞的有声有色,一副繁荣景象。

    不过在张宇初的心里清楚,皇上的确是不待见他的。现在突然召见,难道是又要命他祈雨?

    张宇初心里有些琢磨不透皇帝的想法,便立刻给自己占了一课。

    “上上大吉!”

    这一卦,张宇初自从习得占卜以来,他都没有给自己占出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占了出来。

    不对!或许这日子在以往平平无奇,从今以后这日子对于他,甚至是道门来说都是一个非凡的日子。

    “哈哈哈,传旨的人在哪里?贫道即刻进宫觐见。”

    ......

    韩度被留在宫里,哪里都不能去。

    若是以往的话,韩度肯定会趁此机会前往拜见一下马皇后。毕竟以往韩度出海的时间多,能够留在京城的时间连一半都没有,进宫拜见的马皇后的次数自然是不多的。

    虽然马皇后并没有因此责怪韩度,但是韩度自己心里也是感到歉意的。

    可是现在马皇后不在了,韩度就不能再前往老朱的后宫了。

    而且,老朱前些年都又纳了一位张美人。传闻当时只有年芳二八,到现在也不过是二十许的年纪。

    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就连老朱也不能免俗,哪怕是七十高龄了,也喜欢十八岁的。

    ......

    张宇初来的非常快,他觐见皇帝的心情,甚至比前去传旨的宦官还要着急。

    不过他再急,来到宫门口之后也只能在门外等候。等传旨宦官进宫禀报之后,他才会得到皇帝的觐见机会。

    老朱听完宦官的禀报,一面传张宇初觐见,一面派人将韩度叫过来。

    韩度来到之后,依然被老朱赐坐在一旁。

    老朱笑着朝韩度说道:“你可知道现在正一派的天师是谁?”

    韩度微微摇头,说道:“这个臣到是不知。”

    韩度对佛道都不感兴趣,之所以会和佛门来往颇多。那是因为意外之下和佛门有了过节,再加上后来过节解开,一来二去自然就熟识了。但是韩度对道门,真的是一无所知。

    老朱也不在意,反而好似想到了什么,陷入了回忆,叹道:“这个张宇初,是个能人,一会儿来了你便知道了。”

    正在老朱和韩度的谈话间,一个宦官进来禀报:“皇上,正一嗣教道合无为阐祖光范大真人到~”

    老朱从韩度身上收回目光,沉声道:“传!”

    老太监顿时上前一步,一摆拂尘,高声道:“传!正一嗣教道合无为阐祖光范大真人,张宇初觐见~”

    张宇初在殿门外听到传话,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一观。同样拿着一把拂尘,低着头,微微躬身,像觐见的百官一样,快步走进殿内。

    来到位置站定,张宇初恭恭敬敬拜下,丝毫都没有得道高人的姿态。

    “张宇初,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朱微微抬手,说道:“平身,赐坐!”

    “谢,皇上!”张宇初站起来,慢慢直起身,才敢抬头看向面前的皇上。

    他刚刚抬头,便看到一个身穿侯爵蟒袍,五官俊秀面色白皙红润,蓄着不多胡须的年轻人坐在一旁。

    张宇初只是惊讶的瞥了一眼,便将目光投向皇帝。上一次他见到皇帝的时候,皇帝还是满头黑发,可是现在都已经变成了满头华发了。

    这个时候,宦官也搬过来一个锦墩,正好放在韩度的对面。

    韩度在皇帝的左手边,而他张宇初在皇帝右手边。

    以左手为尊来说,如此摆放显然对方的地位要比他张宇初高。他正一教主大真人的身份,虽然只是正二品,但是由于他乃是道门领袖,因此论地位并不会比寻常侯爵差,甚至还会微微高一些。

    既然不是身份的缘故,那就是此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要比他更高了。

    张宇初忽然想到他出门之前占出来的“上上大吉”之卦,顿时看向韩度,朝着韩度露出一个希望亲近的微笑。

    韩度见了忽然一愣,不明白自己明明第一次见对方,他怎么会朝自己如此示意。不过,韩度还是笑着回应了对方。

    等张宇初坐下之后,老朱才笑着说道:“你可知道,今日朕为何召你入宫?”

    张宇初连忙低头躬身,心道:贫道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但是贫道知道一定的天大的好事喜事。

    “张宇初不知,还请皇上吩咐,张宇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朱闻言果然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朝着韩度一挥手,示意道:“韩度,还是你来告诉他吧。”

    “臣,遵旨!”韩度朝着老朱躬身一拜。

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价值万金的画

    “在下韩度,见过张真人。”韩度也是第一次见到张宇初。

    张宇初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满头乌黑的头发,剑眉星目。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老态,反而看起来红光满面神采奕奕,若是不熟悉的人看到他,肯定还以为他不过二十许的年纪。

    没有办法,张宇初就是靠着养生功夫和延年益寿的本事吃饭的。若是换上一个贪生怕死的帝王,或许张宇初早就已经深得帝王之心,道门也风光无限了。

    可是他偏偏倒霉催的,遇到老朱这个不怕死的。什么养生功夫,什么延年益寿,在老朱看来都是狗屁,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他老朱家的江山重要。和老朱家的江山社稷比起来,老朱连他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里,更何况是其他人的了。

    曾经有一次,一个道士自称神算子,号称算命测字无有不准。结果他在欺骗百姓骗的正起劲的时候,顿时就被老朱给撞见了。

    老朱不好直接杀道士,便问了他一个问题,“朕还能够活多久?”

    道士也是聪明,回道:“比贫道多一日。”

    毕竟涉及帝王的寿命,道士回答皇帝时日无多,难免会惹怒皇帝,一刀杀了他。而若是说皇上长命百岁,又显得道士没有本事,而且大家也不会信啊,自古以来有帝王可以长命百岁吗?没有!

    这个回答堪称完美,不仅完全避开了所有的作死点,尽可能的让道士能够全身而退。

    若是换个皇帝说不定就顺着台阶下来了,说不定还会欣赏道士的机智,就此放过他。

    可是老朱不一样,寻常帝王讳莫如深的寿命问题,在他这里根本就不是问题。老朱直接派人当场斩下道士的头颅,就为了证明道士是在胡说八道。

    而等到了第二天,老朱依然安然无恙,也证明了道士的确是在胡说八道。

    张宇初穿着一身紫色道袍,朝韩度施了一礼,笑着说道:“镇海侯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张真人过誉了,”韩度笑着回应一下,随后便将佛门准备出海弘扬佛法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韩度没有说是自己引导佛门出海的,只是说今日宗泐来求见皇上,希望能够允许佛门出海弘扬佛法。

    老朱听着韩度的话没有任何表示,算是默认了韩度断章取义的说法。毕竟现在老朱想要的是如何忽悠道门跟进,若是将内情完全告诉了张宇初,他若是不想出海了,那该怎么办?

    “佛门和道门都是大明的教派,皇上也时常记挂着道门。因此在佛门提出想要出海的时候,皇上便召真人前来,看看真人是什么想法?”

    听完了今日皇上召见他的前因后果,张宇初感激的朝韩度点点头,随后疑惑问道:“佛门为何会突然出海?海外有什么好的么?”

    韩度见张宇初也是一副完全不了解的样子,心里顿时微微叹息。这大明的道门和佛门都过的太过安逸了,根本就沉浸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当中,完全没有放眼望世界的胸襟。

    不过道门如此也说的过去,道门历朝历代都是走的上层路线,也就是皇帝路线。遇到想要长生,喜好求仙问道的皇帝,那便是道门的高光时刻。这个时候的佛门在道门的眼中,简直就是渣渣一般,完全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但若是遇到想老朱这样不怕死的皇帝,那道门根本就不会有丝毫作为,只能够苟延残喘罢了。

    韩度耐着性子,解释道:“真人有所不知的,海外有着广袤的土地,这些土地上也生活着大量的人。光是一个南洋,现在就有着千万人生活在哪里。但是南洋却连一座寺庙,一座道观都没有,而南洋物产丰富不管是粮食,还是金银铜都是不缺的,这么说真人应该明白了吧?”

    明白了,怎么还能够不明白?张宇初闻言大喜,连忙拱手施了一礼道:“多谢镇海侯相告,如若不然贫道都还会被尘障给蒙住了眼睛。”

    同时,张宇初也明白为什么皇帝会召他前来了。皇上的确是足够照顾道门,否则的话,若是连佛门出海弘扬佛法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知道门。那等到佛门借助海外的香火飞速壮大之后,道门还真的有要被佛门给挤压到无法生存的危险。

    张宇初立刻站起来,正色朝皇帝拜道:“贫僧恳请皇上允许道门出海传道,贫道向皇上保证,决不负皇上的期望。”

    老朱见张宇初迫不及待的也想要出海传道,心里微微满意。点点点,“既然真人有意,那出海之事你就和韩度商议吧。”

    老朱脸露疲态,他毕竟年纪太大了,精力不济,不可能再像十年前那样可以通宵达旦的批阅奏章了。

    韩度和张宇初见了,立刻起身拜道:

    “臣告退!”

    “贫道告退!”

    韩度和张宇初一千一后离开大殿,刚刚走下台阶。

    张宇初便笑呵呵的叫住韩度,说道:“镇海侯真是年轻有为,将来封公也是指日可待。若是侯爷有闲暇的话,可以往神乐观一行。”

    韩度善意的笑着点头,“好说,好说。在下也听闻神乐观乃是天下道观之首,有机会一定前往领略一番。”

    出宫之后,张宇初将韩度拉到一旁。

    韩度正奇怪他想要干什么,就看到张宇初左右看了一眼,从怀里拿出一道画卷出来。

    递给韩度,说道:“这是贫僧闲来无事所画,侯爷若是不嫌弃便拿回去挂着吧。”

    韩度下意识的伸手接下,在韩度的常识里,见过送金子银子宝钞的,就是没有见过一见面就送画的,还是他自己画的画。

    这究竟要有多么的信心,才能够把自己画的画当作是礼物送人?

    见韩度接下,还没有等韩度反应过来,张宇初便走了,只留下韩度一个人站在原地凌乱。

    想了想,韩度还是把画给带回家。好歹是张宇初的一片心意,哪怕是不值钱,自己就这么丢了也不好。

    韩度回到院子里,刚一走进远门便被安庆给看到。

    忽然安庆看到韩度手里拿着一幅画卷,便好奇的问道:“夫君手里拿的是什么?夫君还会买画回来么?”

    韩度笑着摇了摇手里的画卷,慢慢的做到安庆面前,笑道:“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

    安庆奇怪的看了韩度一眼,说道:“夫君不是从来不收别人的礼吗,怎么会收了人家的画?这要是传出去,那可不怎么好听。”

    韩度无所谓的笑道:“一幅画而已,能值几个钱啊?再说了,这画还是他自己画的,说不定就是因为卖不掉才会送我的呢?”

    “把自己画的画送给你,谁啊?”安庆顿时吃吃的笑了起来,把自己画的画送人,的确是毕竟虎头虎脑。同时,给韩度倒了一杯茶。

    韩度走了一路,早就口渴的不行了。看到茶水再也顾不上其他,直接猛灌了一口,放下茶杯说道:“一个叫张宇初的道士。”

    “谁?”安庆的声音瞬间提高八度,眼睛瞪得老大。

    韩度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再次说道:“张宇初啊。”

    安庆连忙抓紧韩度的手臂,急切的问道:“是不是正一教主大真人的张宇初?”

    “是他。”韩度点点头,随后问道:“怎么?他很有名么?”

    安庆拼命的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急忙道:“他的画比他本人更加有名,正一教主大真人一幅画在前几年就已经价值万金了。这两年从来没有听说过大真人有新画问世,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送夫君一副。”

    说罢,伸手从韩度手里将画拿了过去。

    韩度感觉到手里一空,看到安庆喜气洋洋的样子,慢慢的闭上嘴巴。

    安庆将画卷打开,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低声说道:“《夏林清隐图》,果然是新画。”

    听到安庆的意思,这幅画应该会很值钱,韩度也不由得伸长脖子凑上去瞧了一眼。

    韩度对画没有什么鉴赏能力,但即便是如此,当他看到这副画的时候心里也升起一股清凉之意。

    “好画,看来这张宇初还是有两手的。”

    安庆顿时侧头白了韩度一眼,说道:“什么叫还是有两手?大真人的画从来都是有价无市。夫君有所不知,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前往神乐观朝拜,为的就是能够得到大真人一副画。”

    “好东西啊。”韩度顿时眉开眼笑,连忙说道:“赶紧拿到屋里挂起来。”

    说着韩度就要伸手拿过画,却被安庆一下子闪开。

    韩度谄谄的笑着,收回了手。说道:“好,交给你......”

    ......

    三日之后,两艘战船停靠在北市港口。这样的战船已经不止一次的停靠在北市港口了,百姓早就见怪不怪。

    甚至在天界寺的和尚来到之前,都没有人注意到这两艘战船。

    严讷走在最前面,带领着一队僧人朝着港口走来。

    港口上原本正在忙活的百姓顿时就被这一群光头吸引住了目光。

    “这些是哪个寺院里的大师们,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看你那见识浅薄的样子,连天界寺的严讷大师不知道。这还能够是哪里的大师,当然是天界寺的呗?”

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老朱病了

    韩度虽然早早的便来等着了,但是却没有露面,只是在战船上待着。

    严讷来到船上,朝着韩度一拜,道:“贫僧见过镇海侯,让侯爷久等,还请恕罪。”

    韩度笑着点头,说道:“大师客气了,是本侯来的早了,还请诸位大师登船吧。”

    “谢侯爷。”严讷说完之后,便让一众僧人开始登船。

    等到所有人僧人都上船之后,严讷见韩度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脚的意思。不由得愣了一下,问道:“侯爷还不让船扬帆,难道还有人来吗?”

    韩度点点头,笑道:“是的,再等一会儿。”

    “好。”严讷笑着颔首。

    反正他这次出海也是借助韩度的战船,韩度想要顺便再带上一些人,他当然不会反对。

    不过片刻之间,远处便走来一群道士,引得周围的百姓吩咐侧目。

    “今天什么日子啊?刚才天界寺的大师才过去,现在又来了神乐观的道长们?”

    “不管是什么日子,都有好戏看了。”

    “什么好戏?”

    “笨啊,天界寺的大师和神乐观的道长们碰在一起,还能够没有好戏看?”

    “就是,快走快走,过去看看......”

    “同去,同去......”

    严讷看到那一抹紫色道袍走过来的时候,脸色顿时就不好起来。

    领头的道士走到韩度面前,恭敬一拜道:“贫道张宇清,见过镇海侯。”

    “张道长客气了。”韩度笑着点头。

    严讷脸色早就沉了下来,神色不善的盯着张宇清,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张宇清显然和严讷是老熟人了,笑呵呵的说道:“你这秃驴都能来,贫僧为何不能来?”

    “牛鼻子,你!”严讷再是定力深厚,也禁不住张宇清的挑衅。

    眼看着两人就要在这里打起来,韩度连忙伸手阻止他们。

    “好了,两位都是多年修为的有德之士,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两位还是收敛一下火气的好。”

    两人顿时回头看向外面的百姓,只见所有人都望着他们。两人脸色的怒气顿时强行收了回去,换上一副微笑的面容。

    严讷朝着百姓一拜之后,直接转身抬步走上战船。

    而张宇清在笑了几声之后,也跟着上去。

    韩度走进船舱的时候,正好看到严讷和张宇清两人对峙着分毫不让。

    韩度心里微微一笑,就是要让你们争出火气才好呢。要是你们相安无事,那反而担心的是自己了。今天这一幕,正是韩度故意的。将彼此不对付的双方都安排到一艘船上,这样的事情也只有韩度能够做的出来。

    不看广告看疗效,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效果还是让韩度满意的。

    “两位有话好好说,现在还不到你们争执的时候。这两艘船,一艘北上去高丽和倭国,一艘南下去南洋,你们准备去哪里?”

    “南洋!”

    “南洋!”

    两人异口同声的吼出来。

    南洋人丁千万,物产丰富,百姓富裕,这样的地方才是佛门和道门理想的传道之地,自然引得两人都想要去南洋。

    至于高丽和倭国,那是什么?高丽在大明人的眼中,原本就是穷乡僻壤。倭国更糟糕,听说倭国内已经战乱了几十年了。这样的地方他们去做什么,去受罪吗?

    不过两人的都想要去南洋,正和韩度的心意。这两方有着争执点就好,只要他们双方水火不容,那就谁也不能够坐大。到时候,甚至不得不拉拢朝廷为他们撑腰做主。

    而朝廷自然就能够稳坐钓鱼台,坐收渔翁之利了。

    “你北上去,我南下。”

    “你北上去,我南下。”

    两人瞬间指着对方的鼻子,都想要把对方赶到穷乡僻壤去。

    张宇清瞥了严讷两眼,冷笑道:“听闻在倭国还有着你们佛门的分脉呢,既然你们的先辈都第一个选择去了倭国,你为何不去追随先贤的脚步?”

    “阿弥陀佛~”严讷眼睛微微闭起,神色不动的说道:“正是因为先贤已经让佛国降临倭国,而南洋至今却仍然是没有我佛光照耀,因此贫僧才不得不前去。倒是你,倭国至今都没有道门的踪影,正合适你去传道。”

    “你!”张宇清眼睛一瞪,死死地盯着严讷。

    可是严讷却好不退让的正视着他。

    忽然,张宇清微微一笑,说道:“贫道还是觉得南洋的百姓更加需要我道门的降临,至于倭国,或许将来道门也回去的。”

    韩度见两人快要吵起来,连忙伸手打断了两人的话,说道:“两位,你们去哪里,由你们来决定。反正这艘船是去南洋的,另外一艘是北上的,你们自己商议吧。本侯已经吩咐过校尉,他们会将你们安全送到目的地。本侯还有事在身,就不送两位了。告辞!”

    “多谢侯爷,侯爷慢走!”张宇清对韩度的态度极好,甚至有几分亲近,显然张宇初肯定嘱咐过他。

    “侯爷请便!”严讷也朝着韩度微微一拜。

    韩度点点头,然后便转身下了船,坐上马车回去了。

    而他走了之后,严讷和张宇清两人更是处处针锋相对。

    两人争论了片刻,谁也不能够说服谁。

    严讷先沉默下来,思量了一会儿之后,他便叫来僧人吩咐了几句,让十来个僧人下船,登上去北上船只。

    张宇清见此沉吟片刻之后,也叫来十来个道士,让他们登上了去高丽和倭国的船。

    严讷见了,顿时不满的说道:“你这牛鼻子是什么意思?贫僧派人北上,你也跟着派人北上,你是成心和贫僧作对是不是?”

    张宇清哈哈笑了起来,说道:“镇海侯不是说了吗?反正两艘船,仍由咱们选择北上还是南下,现在贫僧忽然觉得派些人北上也是不错,又有何不可?”

    “再说了,你们佛门在倭国还有着根基。贫道都不怕你们沆瀣一气,你这秃驴在怕些什么?”

    严讷两眼盯着张宇清,说道门在倭国没有丝毫的根基,这话严讷的不信的。

    倭国有阴阳师,倭国的这些阴阳流派便有着道门的影子。佛家讲因果,道门论阴阳。偏偏倭国有阴阳师这么一群人,要说是倭人自己琢磨出来的,不是严讷看不起倭人。要是没有人故意泄露了阴阳秘术,那些倭人就算是再过十辈子,也别想摸到阴阳的皮毛。

    这样的隐秘或许普通的达官贵人都不清楚,但是却瞒不过佛门。

    虽然按照道门的说法是秘典被人盗走,可是凭什么这些东西就能够被倭人轻易的盗走?这天下又不仅仅只有倭人,高丽人怎么没有将道门秘典盗走?蒙古人呢,暹罗人呢,交趾人呢,为何这么多人都不能从道门盗走秘典呢?

    “阿弥陀佛,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咱们就手上见真章吧。”严讷面色沉凝,眼睛微闭,下定了决心。

    张宇清也收敛了笑容,沉声说道:“贫道正有此意!”

    两人同时转身,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舱房里面。

    船舱两旁的舱房,正好一边住着和尚,一边住的是道士。双方针锋相对,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韩度从北市港口回到城里,先去向老朱禀报。

    看到韩度的第一眼,老朱边徐徐开口,“人你都送走了?”

    “已经送走了。”韩度一问一答。

    老朱抬眼看向韩度,随意的问道:“他们双方都表现的如何?”

    韩度笑了笑,说道:“臣将他们安排是一艘船上,自从双方碰面之后,双方的争吵就没有停下来过。吵得臣头昏脑胀,这不才急忙离开了那里,回来向皇上禀报。”

    “哈哈哈,”老朱大笑起来,声音传遍了整个大殿。片刻之后老朱才收敛了笑声,说道:“他们千百年的恩怨了,见面不针锋相对是不可能的。”

    “是啊,臣问他们想要北上还是南下。结果两人都想要南下,又吵了一通......”韩度捡了些有趣的事情说给老朱听,逗得老朱开怀大笑。

    ......

    送走了严讷和张宇清,韩度又顿时清闲了下来。

    闲来无事,韩度将张宇初送给自己的《夏林清隐图》看了即便。虽然韩度不通绘画,但是多看几次也好似有了收获。

    当韩度把这个想法告诉安全的时候,顿时便招来安庆的嘲笑,她本人更是笑的花枝乱颤弯下了腰。

    “夫君,若是大真人的画是简单到被夫君一眼看破,那它就不值钱了。”

    “一副画有什么了不起的?给我时间,我也能画一副。”韩度不服气的道。

    安庆指着挂着墙上的《夏林清隐图》,说道:“夫君别说是画了,就算是找一个画师来临摹,都不可能画出这样的画来。”

    正当韩度想要和安庆继续争论的时候,红漪直接闯进来,满脸急切的说道:“公主,侯爷,刚刚宫里传话,说是皇上病了。”

    老朱病了?韩度颇为惊讶的看了丫鬟一眼。上一次见到老朱是在一个多月之前,但是当时虽然老朱神色有些疲惫,可人却没有丝毫生病的样子。

    “父皇病了?严不严重?”安庆顿时紧张的问道。

    韩度连忙安抚了她一下,说道:“应该不是什么大病,不会有大碍的。”

一千四百二十四章 情况不妙

    可是韩度安慰的话对安庆丝毫不起作用,她也不是笨到韩度说什么她就认为是什么。

    宫里如此急匆匆的前来通知韩度进宫,不是父皇病的严重,怎么可能?以往父皇也头疼脑热的生过病,但是有一次派人来告知韩度,并且急切的召他进宫的吗?

    “不行,我要去看看。”安庆伸手一抹眼泪,红着双眼说道。

    宦官十分的为难,他得到的命令就是召韩度入宫,可没有说让安庆公主进宫啊。可是不让她进宫还不行,她是公主,真要是强闯,难道他一个小小的宦官还能够拦住?

    再说了,镇海侯还站在一旁呢。若是如此欺负安庆公主,真当镇海侯是泥捏的不成?

    韩度看出了宦官的左右为难,便开口解围道:“想必皇上现在也是想要见到公主,就让她去吧。若是皇上责怪下来,本侯一力承担。”

    “多谢侯爷,”宦官连忙如蒙大赦,感激的朝着韩度一拜,伸手示意道:“公主殿下、侯爷,快快请!”

    韩度来到乾清宫,还没有走上台阶便看到朱标、景云正在急匆匆的走进殿内,甚至两人连回头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看到两人如此匆忙,韩度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

    带着安庆走进殿内,韩度见到朱标,立刻一拜,“臣拜见太子殿下。”

    “你来了~”朱标神色凝重,只是微微的朝韩度点头。

    韩度随即眼神便看向景云,只她脸色沉重的微微摇头,韩度立刻便将目光移开。

    随后便看向床榻上的老朱,只见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带着一股阴厉的乌黑,朱橚正在为他把脉诊治。

    安庆满脸担忧的走到朱标面前,红着眼睛问道:“太子哥哥,父皇他?”

    朱标叹了口气,伸手止住安庆的话,说道:“孤也是刚来的,还不知道父皇是什么情况。你先别急,先等五弟诊断之后再说。”

    安庆闻言顿时收了声音,担心打扰到朱橚。

    就在几人万分焦急等着的时候,朱梓和朱檀两人联袂而来。

    老朱的儿子虽然多,但是留在京城的除了年纪还小没有就藩的之外,就只有朱梓和朱檀两个成年皇子了。这两人都是直接放弃了封地的,老朱见他们的确是对封国毫不敢兴趣,再加上他儿子众多也不却这两个,便仍由他们去了。

    一进门就大吼道:“父皇,父皇怎么样了?”

    朱柏见此,不得不开口,“八弟,十弟,五弟还在诊断,小声些。”

    朱梓顿时连连点头,收住了声音,附耳在朱柏旁边小声问道:“父皇前几日不都还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病了?”

    朱标见韩度也望着他,便开口说道:“父皇昨日在宫里摔了一跤,当时父皇只是感觉到有些疼痛,好似并不严重,只是召来御医诊治。可是没有想到,今日一早父皇就陷入昏迷当中了。”

    “是不是那些太医搞的鬼?”朱梓第一个就想到了这点。上次太医院被血洗的事情闹的太大了,朱梓不可能不知道。而现在父皇明明昨日都还好好的,只是摔了一跤,当时都并不怎么疼痛。仅仅隔了一夜却突然病重到昏迷不醒,他自然想到是不是有太医在作祟。

    朱标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昨日父皇根本就没有服药,太医只是给父皇外用了一些药罢了。再说了,现在太医院有五弟盯着,哪个太医还敢乱来?”

    “这倒也是。”朱梓顿时打消了心里的念头。

    而一旁的韩度听到朱标的话,心里却不由得突凸了一下。俗话说,“少怕歪、老怕摔”,人一旦上了年纪,尤其是老年人,最怕的就是摔倒。

    少年人骨头偏软,骨的硬度小、弹性大,所以易变形。就如同女子的缠足一样,可以从小通过缠足将骨头挤压的变形。

    而老年人的骨头偏脆,骨的硬度大,弹性小,所以易发生骨折。老人摔倒不可怕,骨折也不可怕,可怕是因为骨折引起的并发症。原因很简单,相比于年轻人,老人的身体器官组织,包括视力、肌肉力量、身体协调性、骨关节等等都会随着机体衰老而慢慢出现变化。加上身体有疾病的基础,更容易增加摔倒的概率,进而诱发更严重的疾病,甚至是心肌梗死。

    就算是在医学发达的现代社会,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因为摔倒引发并发症去世的,几乎要占到七成。

    而老朱今年,已经七十一岁了!

    韩度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好在现在屋子里面所有人的脸色,没有一个好看的,因此韩度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良久之后,朱橚总算是诊断完了,将老朱的手放回被子里面,缓缓的站了起来。

    朱标连忙上前问道:“五弟,父皇的病怎么样?没有什么大碍吧?”

    朱橚却是一脸的沉重,叹了口气,满脸无奈的说道:“不太好~”

    这句话一出,整个屋子里的人齐齐感觉到一股寒冷,让他们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清楚啊!”朱檀立刻上前问道,连五哥都来不及喊了。

    朱橚没有和他计较,正不知道怎么开口。

    韩度上前问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你倒是说个大概啊?”

    朱橚看向韩度,神色里带着浓浓的悲伤,说道:“就是你曾经说过的那样。”

    朱橚曾经和韩度讨论过这个问题,朱橚认为老年人摔骨折了,应该和年轻人一样治疗。可是韩度却是告诉他想的太简单了,并且将骨折之后会引发炎症等并发症的情况告诉了他。

    韩度顿时懊悔的猛然一拳捶在自己的手心,眼睛通红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喝道:“伺候皇上的那些宦官宫女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够让皇上摔倒?我不是早就说过要千万注意皇上的一举一动吗?还有最好是让皇上坐在轮椅上吗?”

    朱标红着眼睛站了出来,说道:“孤也求过父皇,希望他能够尽量坐在椅子上。可是父皇刚强了一辈子,不愿意让他看到他整日坐在轮椅上的老态,拒绝了孤。”

    韩度顿时无话可说了,以老朱的脾气要他整日里坐在轮椅上,的确是比杀了他还难受,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

    安庆不解的看了众人一眼,扯住韩度的衣襟,问道:“父皇不就是摔了一跤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韩度不知道该如何向安庆解释,这里面涉及到了极为高深的医术,这屋子里面除了朱橚之外,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听明白。韩度就算是给安庆解释了,她也不会听懂。

    不过面对安庆期盼的眼神,韩度还是勉力解释道:“人一旦过了五十岁便会逐渐衰老,身上会多多少少的带着一些病症。这些病症平日里或许并不会表现出来,但是一旦有了其他的诱因,比如说骨折。这些病症就会像火药一样,猛然一下子齐齐爆发出来。你想一想,一个病都容易要了人的性命,若是数个,甚至是十来个病症齐齐爆发,该是什么样的结果?”

    韩度的话音落下,除了朱橚之外所有人都是神色大变。这么多病症一次性爆发出来,那岂不是十死无生?

    “那年轻人也有摔骨折的时候,为何会没事?”朱标不甘心的问道。

    韩度抬眼望着朱标,知道他是不甘心老朱遭遇如此的凶险,可是再不甘心又有何用,事实就是如此。

    面对朱标的询问,韩度只好无奈的解释道:“年轻人身强力壮,自身根本就没有隐藏起来的病症。连病症都没有,即便是有着摔骨折这个诱因,也不可能引发什么病症。但是,老年人却完全不一样。”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夫君你也是神医,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安庆带着哭腔,不断的拉着韩度的手臂。

    母后才刚刚故去不到一年,她才在韩度的安慰下走出悲痛,不想却又要再次步入进去。

    韩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安庆,沉默良久之后,叹道:“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办法,你以为我不会竭尽全力吗?就算是我力有不逮,难道周王殿下不会竭尽全力?”

    朱橚闻言看向韩度,犹豫着说道:“父皇现在是因为炎症严重,才会陷入昏迷当中。你那治疗炎症的神药,能不能给父皇用?”

    朱标也急切的问道:“不错,你的那神药救过母后,现在能不能也救救父皇?”

    韩度看了朱标一眼,又看向朱橚,心道:朱标不通医理,难道你还会不知道?若是那东西能用,那自己还有什么纠结的?直接回去提取一些药出来,给老朱用上不就完了吗?

    好在韩度知道朱橚是病急乱投医,也没有和他计较。摇摇头,说道:“这药是要分人用的,先不说皇上的体质能不能用这药。就算是能用,以皇上的年纪恐怕不用药还能够拖上一段时间,若是用了药反而会......”

    下面的话韩度没有明说,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千四百二十五章 老朱醒了

    “为何母后可以,父皇却不行?”朱梓脱口而出问道。

    韩度白了他一眼,亏你还在书院学了几年,竟然还能够问出这样的蠢话。也是,朱梓在书院里就只学会了坑蒙拐骗,至于什么数理化知识都被他给丢到了一边。

    “因为那时候娘娘还年轻,还能够承受住药力,自然可以用药,但是现在皇上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药力,如何用药?”韩度不得不解释。

    见朱梓还有些不信自己的一面之词,韩度变朝着朱橚指了一下,说道:“周王殿下的医术比我药高明太多,若是你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是不是这样。”

    朱梓顿时回头看向朱橚,不仅是他,所有人都齐齐朝着朱橚望去。

    朱橚点点头,沉声说道:“韩度说的没错,咱之所以一问,也不过是想要有个万一的希望罢了。”

    随着朱橚的一声叹息,众人都明白,显然这万一的希望也没有了。

    朱标神色惶恐,连忙抓住朱橚的手,问道:“五弟你有没有办法救父皇?至少,也要让父皇醒过来?”

    朱橚沉吟一番之后,说道:“父皇现在是因为炎症陷入了昏迷当中,若是能够将父皇的炎症退下去一点,或许父皇有醒过来的希望。”

    “又不能用药,那该如何让父皇的炎症退下?”朱标十分不解的问道。

    朱橚看了韩度一眼,说道:“既然内服用药不可以,那就干脆外用,用物理降温的办法,让父皇的炎症退下一点,还是可以做到的。”

    韩度也是微微点头,现在老朱的这个情况,除了物理降温之外,没有别人任何办法。

    “那就请五弟赶快为父皇降温吧。”朱标的神色好了一点,松开了手,示意朱橚快快动手。

    朱橚立刻吩咐太医拿来烈酒,亲手解开父皇的衣衫,不断的用烈酒给父皇擦拭胸膛和后背。每擦拭一遍,便要用棉布擦干一遍,如此反复。

    多次之后,父皇的体温果然是降了一点,朱橚触手摸去,感觉没有刚才发热的厉害。可即便是如此,父皇也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迹象,朱橚只好继续用烈酒给老朱降温。

    就在众人坐立不安等着的时候,外面老太监脚步匆匆的走进来,朝着朱标跪拜道:“殿下,兵部尚书齐泰求见。”

    朱标现在满心都记挂在父皇身上,哪里有功夫去见齐泰?直接挥手道:“让他回去,不见!”

    老太监闻言一顿,又解释道:“殿下,齐泰是来求见皇上的。”

    是见皇上的,不是见自己的!朱标瞬间明白了老太监话里的深意,父皇病了的消息显然是昨日便传到了宫外面。只是百官都以为皇上只是和以前一样的小病,并没有在意。

    可是等到今日皇上既没有出现,又没有下旨说明原因。这就让有些官员心里不仅打起了鼓,心思便往不好的方面遐想。

    比如说,或许皇上根本就没有病,只是太子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传出了这个消息,并且隔绝了皇宫内外罢了!

    朱标既然猜到了齐泰这样官员的想法,便知道他今日不见到父皇是不会罢休的。便点点头,说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是,奴婢遵命!”老太监连忙转身出去。

    没过多久,齐泰便从殿外走了进来。其实齐泰在看到宫里一切都井然有序,丝毫没有杂乱之处,再加上他一路上走来的侍卫和宫女宦官都没有更换过的迹象,他已经相信皇上是真的病了。

    但是既然他来都来了,不亲眼见到皇上他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齐泰脚步不急不缓,每一步都好似用尺子丈量过一样,走进了皇上的寝殿。

    掀开隔帘齐泰便看到了朱标等人,他立刻跪拜下去,呼道:“臣齐泰,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潭王、鲁王殿下,安庆公主殿下......”

    朱橚正忙着给父皇降温,背对着齐泰根本没有理会他。

    而齐泰光看一个坐在床榻边的背影,也看不出来是谁。不过,当天看清楚昏迷不醒躺在床榻上的皇上之后,心里再无半点疑惑。

    “齐爱卿起来吧。”朱标神色淡淡的说道。

    “谢殿下。”齐泰再拜了一下,才从地上起来。

    看了皇上一眼,齐泰不由得沉声问道:“皇上病的如此之重,太子为何不告诉百官?”

    这话就有些质问的意思了,而且还是质问的朱标。

    就连朱标这样仁厚的人,听到之后都不由得脸色微微一变。

    韩度更是猛然抬头看向齐泰,立刻说道:“齐大人,皇上是突然病重,太子殿下如何能够未卜先知的通知百官?再说了,齐大人如此居高临下的质问太子殿下,敢问大人是有着皇上的令御吗?”

    “这......”齐泰瞬间脸色一变,狠狠的瞪了韩度一眼,他吞吞吐吐的说道:“臣自然是没有,不过臣没有居高临下的意思,臣就是关心皇上的病......”

    韩度却不给齐泰狡辩的机会,直接沉声说道:“没有皇上的令御,太子殿下乃是君,而你只是臣,谁让你用质问的语气和殿下说话的?天地君亲师,难道你读了半辈子的圣贤书,连长幼尊卑都不分了吗?还是说,你读的书里面没有教过你这些?”

    韩度的话句句都如同一把尖刀一样,在疯狂的捅着齐泰的肺管子。每一句话都让齐泰憋屈的难受。若是他说他读过圣贤书,那么他不分尊卑那就是犯了僭越的大罪,而且还是明知故犯。若是他说他没有读过圣贤书,那问题更大,他根本就立于朝堂的资格都没有。

    齐泰的心里飞速衡量着利弊,最后他扑通一下跪在朱标面前,诚恳认错道:“是臣失言,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按照韩度想法,朱标应该趁此机会狠狠的教训齐泰一次。不说逼他彻底臣服朱标,也要让他以后不敢再胡言乱语。

    可是朱标现在一心都放在病倒了父皇身上,根本没有心思去处置齐泰。摆摆手,便放过了他,“起来吧,父皇你也见到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朱标的意思是,你要见父皇也让见了。足以说明自己没有大逆不道的想法,只是现在父皇病重,你即便是有什么事情禀报也不可能,还是赶紧退下吧。

    可是齐泰却没有就此告退,反而朝着朱标一拜,说道:“太子殿下,现在皇上病重,又昏迷不醒。不如太子殿下下令,将诸王召回京城?”

    没有等朱标开口,韩度便眼睛一眯,冷眼盯着齐泰,说道:“齐大人你在说些什么胡话?”

    齐泰侧头看向韩度,同样将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正色说道:“镇海侯此言差矣,本官是就事论事。现在皇上病重,诸位作为皇子理应到御前伺候,召诸位回京是理所当然之事。”

    韩度却沉声说道:“诸位肩负拱卫大明的重任,哪怕是皇后娘娘故去,皇上都没有召诸位回京,为何?正是因为大明需要诸位拱卫,守住大明藩篱。现在皇上只是病了,你就要太子殿下召诸位回京,你是何居心?”

    其实不管是韩度,还是齐泰都明白。他们双方,一个是在找借口让诸王回京,一个是在找借口阻止诸王回京。而韩度知道齐泰的话只是他想要诸王回京的一个借口,而齐泰也知道韩度的话只是他想要阻止诸王回京的借口。

    韩度之所以不同意诸王回京,那自然是为了朱标考虑。若是老朱这次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朱标在京城就可以直接登上帝位。以他太子的身份,此乃顺理成章。

    至于齐泰为何想要找借口让诸王回京,韩度就不知道了。但是韩度知道一点,齐泰没有安好心,他此举对朱标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被韩度扣上了居心叵测的帽子,哪怕齐泰是兵部尚书,他也吓得满脸惶恐,连忙朝朱标解释道:“臣千真万确是为了皇上着想,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还请太子殿下明察!”

    朱标从头至尾神色都没有丝毫变化,更加看不出他的喜怒。见齐泰跪下,朱标只是淡淡的摆摆手,说道:“现在周王正在全力救治父皇,至于是否召诸王回京,还是等父皇醒过来之后再说吧。另外,你若是没有别的事的话,便先退下吧。”

    等父皇醒了,便由父皇决定是否召诸王进京了。朱标的这个回答非常的完美,首先他排除了别人对他的猜疑。若是他直接说不让诸王进京,那别有用心的人肯定回歪曲他的意思,以为他真的有着什么想法。

    若是朱标答应让诸王进京,那简直就是在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会给他带来无穷的麻烦。

    两种回答都不行,看似一条死路。但是朱标去顺手一推,将决定权推到父皇手里,就完美的破解了这个难题。

    由父皇来决定是否召诸王进京,不仅可以直接堵住齐泰这些官员的嘴,还能够让他给人留下一个本本分分太子的形象。

    至于说父皇醒了之后,会不会真的召诸王进京?朱标有着八成的把握,父皇不会召诸王进京!

    “臣告退!”齐泰如蒙大赦,连忙低着头退了出去,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让太子给叫住一般。

    韩度盯着齐泰离开这里,没有再说些什么。

    老朱在朱橚的精心照顾下,竟然真的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老朱病重

    韩度眼尖,一下子就看到老朱的眼皮子好似动了两下。立刻快步走到床边仔细一看,果然老朱竟然真的睁开了眼睛。

    “皇上,皇上醒了!”

    一句话惊的所有人顿时止住声,片刻之后更加巨大的呼声猛然爆发出来!

    “父皇!”

    “父皇!”

    “父皇!”

    “父皇!”

    ......

    老朱虽然醒了过来,但是韩度从他混浊的眼神里面,也看得出他现在的疲惫。

    “标儿,朕这是,怎么了?”

    朱标闻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看向五弟。

    朱橚上前,轻声说道:“父皇昨日摔倒,引起了龙体的不适昏迷了过去。”

    老朱听到朱橚声音当中带着悲意,好似猜到了什么,问道:“怎么?朕的病治不好了吗?”

    “父皇,儿臣......”朱橚语气哽咽,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说。

    韩度见此,只好开口说道:“皇上现在的病症最要命的就是身上的炎症,炎症若是退不下来,就会有性命之忧。”

    老朱虽然病倒了,但是清醒之后思路却是非常的清晰。看着韩度,问道:“朕记得你有一种神药,可以治疗炎症。当初妹子危在旦夕,就是你用这种神药治好的。但是朕也记得,当初你就说过,这种药不仅药分人使用,还要分年纪使用,年纪太大的人不能用此药。怎么?是不是朕的年纪太大了,已经不能用此药了?”

    “皇上圣明~”韩度低着头,满脸悲痛。

    老朱倒是非常的坦然,反而笑了起来,说道:“无妨,无妨,人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朕早就知道。只是,这一天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

    韩度忽然抬起头,说道:“皇上,若是,若是可以一试,或许还有希望。”

    老朱闻言,顿时怔怔的看着韩度,片刻过后,幽幽的问道:“你有多大把握?”

    “我~”韩度顿时神色黯淡。

    朱橚见了,只好叹声说道:“父皇,儿臣比韩度精通医理。哪怕是现在就给父皇用药,儿臣也没有丝毫把握。”

    “朕知道了。”老朱点了点头。

    随后看向韩度,轻声问道:“没有把握的事情你也敢做,难道就不怕担上毒害君王的大罪吗?”

    按照常理来说,韩度现在应该做的就是闭上嘴巴,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不要插嘴。因为在老朱这件事上,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就算是给老朱用药,若是老朱能够挺过来,那自然皆大欢喜一切好说。若是老朱没有挺过来,那这老朱驾崩的罪名肯定就会被安在韩度头上。

    毕竟,若是韩度不插手,那么即便是皇帝驾崩了,那也和韩度没有丝毫关系。但是一旦皇帝用了韩度的药之后驾崩了,那就是韩度的问题了。一个毒害帝王的大罪,怎么也不会让韩度跑掉。

    “臣,臣只想皇上活着,臣不想其他......”韩度神色惶恐,已经开始六神无主起来。

    往日的时候,韩度总是抱怨老朱不断的压榨自己,不断的从自己手里捞好处。可是现在知道老朱时日无多,以后再也没有人压榨自己,再也不会有人从自己手里抢银子之后,韩度反而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就好似在一只小兽,失去了大树的荫蔽之后,直接暴露在瓢泼大雨之下,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老朱身体越来越虚弱,连说句话都要喘息积蓄力气。微微摇头,说道:“此事先放在一边。”

    随后看向朱标,吩咐道:“标儿,召六部尚书觐见。”

    “是!”朱标猜到了父皇想要做什么,立刻含泪走了出去。

    六个宦官分别带着十万火急的旨意出宫,直奔各尚书府邸。

    这六部尚书分别是:吏部尚书张紞,户部尚书王纯,礼部尚书陈迪,兵部尚书齐泰,刑部尚书暴昭,工部尚书郑赐。

    除了齐泰之外,其他五位尚书刚刚从齐泰口中得知皇上的确是病了,现在周王殿下正在全力救治的消息。

    谁知道他们刚刚放下心里的担忧,各自回到府里。后脚就被传召的宦官登门,来不及打听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便被宦官急急忙忙的带到乾清宫。

    “父皇,六部尚书到了。”朱标上前在老朱面前轻声说道。

    老朱点点头,有气无力的说道:“让他们都进来。”

    “传六部尚书觐见~”老太监尖利的声音在殿外传来。

    六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张紞当先一步走在前面,其他人连忙跟上,走进皇上寝宫。

    一进寝殿,六人就看到皇上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盯着他们。

    六人连忙齐齐跪下,拜道:“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老朱虽然病重,但是这一声却仍然是铿锵有力,就如同往日端坐在奉天殿上一样。

    “谢皇上~”六人慢慢站起来。

    老朱却忽然说道:“朕这病,恐怕是好不了了。为防不久于人世,特意召见你们以嘱咐一二。”

    “皇上!”

    “皇上!”

    ......

    六人瞬间大惊失色,简直是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皇上口中亲口说出来的。不是说皇上只是病了,周王殿下在全力救治吗?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难道以周王殿下冠绝天下的医术都不能够救皇上?

    “皇上啊~”有反应快的人,比如说齐泰,已经是声带哭腔了。

    老朱现在全凭一口气撑着,根本没有时间和六人继续解释,直接说道:“朕若大行,草原各部必然会以为此乃可趁之机。因此,要严加防范草原各部侵扰边关。传旨,命梁国公蓝玉,颍国公傅友德厉兵秣马,准备随时迎击草原各部。”

    “臣等遵旨~”张紞带头,六人都是在老泪纵横当中,躬身答应下来。

    随后,老朱有看向朱标。

    朱标顿时明白父皇想要说什么,立刻泪流满面的跪下。

    老朱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太子朱标仁明孝友,德泽四方,天下归心,宜登大位。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朱标朝着父皇拜下。

    朱标是太子,又监国理政多年,他继承大位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六部尚书自然不会反对,齐齐拜下,回道:“臣等遵旨~”

    吩咐完两件事之后,老朱疲惫的说了一句,“其他人都出去,让韩度留下。”

    “儿臣,遵旨。”朱标回道,然后便站了起来,然后便挥手示意众人都出去。

    “臣等遵旨~”六部尚书也起身退了出去。

    韩度非常奇怪的抬起头,看向老朱。可是这个时候的老朱双眼向上看着,根本没有看向韩度。

    于是,韩度又只好侧头看向朱标。朱标恰好也在这个时候看了过来,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给了韩度一个让他稍安勿躁的眼神,便离开了。

    韩度又不甘心的看向安庆,可是安庆也没有办法,只能够在依依不舍的眼神当中,被韩景云给搀扶着出去。

    等所有人都出去之后,整个寝殿里面就只剩下韩度和老朱两个人。

    这个时候,老朱才侧头看向韩度。片刻之后,沉声说道:“朕想要杀你,但是又觉得就这么杀了你,太过可惜。但是不杀你,朕又担心将来你会犯上作乱危害到标儿,危及大明江山。现在朕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找一个能够让朕不杀你的理由?”

    要杀我?这是为什么?

    韩度十分不明白,自己对老朱也算是恭敬有加,从来不敢有丝毫的违逆。对朱标也是忠心耿耿,对大明也是功勋卓著。可是,为何老朱想要杀我?

    “皇上要杀臣,是臣犯了错什么了吗?”

    老朱双眼紧紧的盯着韩度的眼睛,好似想要看穿韩度的内心。

    微微摇头,说道:“你没有犯错,但这不是朕不杀你的理由!”

    既然不是自己又没有犯错,那为何要杀我?

    韩度实在是想不明白,干脆说道:“敢问皇上,为何要杀我?”

    老朱也不遮遮掩掩,直接说道:“标儿现在是太子,将来是皇帝。而韩景云现在虽然是太子妃,但是她将来会是皇后。况且你功劳极大,将来若是再立新功,受封国公简直就是顺理成章之事。而立功对你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到时候,你们兄妹二人,一个掌管后宫,一个掌控前朝。你说,朕能够不杀你吗?”

    韩度见到老朱直接点破了窗户纸,便知道老朱对自己的杀心根本就不重。或者说,相比起杀了自己,他更加希望自己能够拿出充分的理由,好让自己活下去。

    “原来皇上是担心臣这个外戚,将来会专权啊。”

    老朱却好不掩饰的说道:“外戚专权,古来有之。无论秦汉,皆有外戚专权乱政。甚至有外戚窃取天下者,你说朕能够放得下心吗?”

    韩度点点头,说道:“皇上由此担心也是应该的,其实臣当初也由此担心。”

    “哦?你担心什么?”这一下,让老朱都不禁好奇起来。

    朕担心外戚专权祸乱大明江山,那是因为朕乃是大明开国皇帝,忧虑江山社稷乃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你一个外戚,担心什么外戚专权?

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给朕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韩度叹了口气,说道:“当初臣极力反对妹子成为太子妃,就是有着这层顾虑。可是没有想到,哪怕是臣用尽了一切办法,还是没有能够阻止。”

    老朱闻言,顿时沉默了。

    韩度的意思是说,当初韩景云嫁给朱标的时候,我是极力反对的,但是偏偏皇上你同意了。现在却来担心自己这个外戚将来会联合妹妹专权,那当初你为什么又要同意?你不同意,不就没有现在这些事情了?

    老朱心里冒出一丝愧疚,当初他之所以会迫不及待地同意朱标纳韩景云为太子妃。一来是因为朱标极力要求,朱标长这么大除了为大臣求情之外,从来没有向他求过什么。当初朱标第一次开口求老朱,他总不好拒绝。

    二来是韩景云的确太过优秀了,什么秀外慧中都不足以形容,或许只有当初西察合台汗国的国师的话,天降神女,才足以配得上韩景云。老朱也是有着贪心的,如此神女当然不能够落入别家。别说是让韩景云落到别家了,就算是落到其他诸王手里都不行!其实在韩景云神女之名传遍天下的时候,老朱就决定了她只能够嫁给朱标,只能够成为太子妃。

    知道自己理亏,老朱心里对韩度的杀意少了一半。

    随后又问道:“难道你以为,你比韩景云重要?”

    韩度毫不客气的点头,说道:“对于大明的江山社稷来说,的确是如此。即便是韩景云不成为太子妃,太子妃这个位置,始终都会有人顶上去,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但是若是大明没有我,那影响可就大了。”

    韩度制水泥,造宝钞,找回传国玉玺,荡平倭寇将南洋纳入大明的疆土,出西洋开疆拓土......一桩桩一件件,若是换成另外的人,这些功绩随便拿出去一个都足以封侯了,而到现在韩度还只是一个侯爵。

    就连老朱,也不能否认韩度的这些功绩。

    “那当初韩景云成了太子妃之后,你就没有想过会有今天的局面?”老朱再次问道。

    韩度点点头,直截了当的说道:“想过!”

    “那你是准备如何打算的?”老朱不由得好奇起来。

    韩度笑了笑,说道:“当时臣想,等太子殿下即位之后,臣便告老还乡。到时候臣都无职无权了,自然不会有外戚专权的问题。”

    韩度也是无奈啊,韩景云成了皇后,难道自己还能够把她从皇后宝座上扒拉下来不成?想来想去,也只有让自己退了。

    而且,这些年韩度为了大明东奔西跑,也是累了。或许这样能够让自己彻底闲下来,享受享受人生也是不错。

    “告老还乡?这倒是一个办法。”老朱先生颇为赞赏的点头。

    可是在他略微思量之后,又摇起头来,说道:“不可能!到时候恐怕就算是你要告老还乡,标儿也不会同意。”

    我管朱标同意不同意,反正我现在就只想退休了。韩度心里莫名的冒出一股烦躁,可是忽然脖子上一冷,才陡然反应过来,现在老朱的杀意还停留在自己身上,今天要是不能说服老朱,恐怕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祭日。

    韩度长叹一声,说道:“其实,相比起皇上担心臣这个外戚专权,还不如担心文官集团专权。外戚曾经给天下带来的危害太过沉痛了,不仅是皇上盯着,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都盯着这一点呢。这个时候谁要是敢再搞外戚这一套,必然会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死无葬身之地。臣又不傻,怎么会成为外戚呢?”

    老朱将韩度的话仔细的捋了一遍,也不得不点头认同韩度的看法。的确,现在不管是朝野对于外戚都是深恶痛绝的。若是韩度胆敢这样做,那只要有人登高一呼,他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心里对韩度的杀意,再减少一半。

    随后老朱又琢磨起韩度的另外一层意思,问道:“文官在前宋的确是比外戚专权更甚,但是朕已经废除了丞相,蛇无头不行,没有了丞相的文官不过是一盘散沙,如何能够专权?”

    不得不说,老朱吸取前宋文官大权独揽的教训,使出废除丞相这一招,是非常高明的。但是他却忘了,他能够轻松的处理数量庞大又繁杂的政务,但是却不代表他的子孙就能够同他一样将这样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

    或许朱标可以和他一样胜任,毕竟这几年的政务几乎都是朱标在处理,他也是已经习惯了。但是朱标之后呢?那就不一定了。

    韩度赞同的点头,回道:“没有丞相,文官的确是不能够拧成一股绳,一盘散沙的文官对于大明的确是构不成威胁,皇上废除丞相此举,的确是圣明无涛。但是,皇上难道忘了科举了吗?”

    “科举?”老朱十分不解的问道,“科举取士,能有什么问题?”

    韩度正色回道:“科举取士,为国选拔人才,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将科举的内容限定在四书五经,那就有问题了。”

    “皇上也是饱学之士,应当知道读书除了需要勤学苦读之外,其实也是有着一些技巧的。”

    这些东西老朱自己也有感悟,他自然知道韩度说的没错。

    “而这种技巧,往往都会掌握在文官手中。他们都是苦读四书五经出来的,对于其中深意都有着自己的见解。若是有个人能够得到他们的指点,那必然能够在科考上少走无数的弯路。而若是有人将这些东西集中起来,成立书院,进行统一传授。那么皇上以为,数十年之后,除了这些文官的后人之外,还有别人能够高中的么?”

    老朱的语气顿时变得不善起来,有些恨恨的说道:“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垄断了整个官场?”

    没错,大明官员都是进士出身,只要垄断了进士的名额,那么将来不管朝廷选出来多少官员,都是他们的人。

    当然,世事无绝对,这世上还是有着天纵奇才,可以靠着自己就可以从千军万马当中杀出来。但是这样的人太少了,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至少,改变不了文官专权的大局。

    猛然间,老朱死死的盯住韩度,沉声问道:“你书院的学子每次都高中进士无数,是不是就用的这个办法?”

    韩度闻言无奈的叹息,说道:“首先,那不是臣的书院,那是皇上的书院。皇上是书院院判,是书院所有学子的先生。其次,臣既然知道此举危害极大、遗祸无穷,又怎么会在书院里使用?”

    老朱这才想起来,他还是大明皇家书院的院判呢!而且,将来朱标也会成为新的院判,所以他的理由站不住脚。

    老朱顿时放下心来,对韩度再也没有丝毫杀心了。韩度能够未雨绸缪,处处为大明江山社稷着想,若是都还不能够信任的话,那天下就没有能够信任的人了。

    “那你有没有办法,打破这些文官对科举的垄断?”老朱既然信任了韩度,自然开始询问起对策来。

    韩度立刻点头,“有!”

    见老朱期盼的望着自己,韩度继续说道:“既然四书五经已经被文官掌握,那要么完全摒弃四书五经,要么就增加新的科考内容。”

    “完全摒弃四书五经?”老朱极力的打起精神仔细思量起来,片刻之后摇头,说道:“这不可能!科举考四书五经早已经深入人心,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学子正在埋头苦读。若是贸然摒弃,那是会出乱子,天下大乱的!”

    韩度也知道完全摒弃四书五经是不可能的,正如老朱说的那也,天下人不会答应!这天下人还不仅仅是书生,还有着对书生寄予厚望的他们的爹娘,以及天下的百姓。

    不要以为寻常百姓没有机会参加科举,就以为百姓不会关心科举了。恰恰相反,百姓对科举的关注度是最高的。哪怕是寻常百姓根本没有机会参加哪怕是童生试,每次科考的时候都会引得百姓津津乐道。

    因为科举早就成为了百姓的一种信仰,他们相信哪怕是自己没有机会参加科举,若是他们将来发达了的话,后代子孙是有着机会参加的。甚至,这种信仰要比求神拜佛都要虔诚。否则,文庙的香火,怎么会远比天界寺和神乐观旺盛?

    “既然完全摒弃四书五经行不通,那就只有增加新的科考内容了。”韩度顺着老朱的话说道。

    老朱看了韩度一眼,顿了顿之后,说道:“你是想要把数理化增加到科考内容里面?”

    “皇上圣明!”韩度没有遮遮掩掩,直接承认。

    “你是想让书院垄断大明官场吗?”老朱的眼睛眯起,带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韩度坦然道:“把数理化增加到科考内容里面,对大明对皇上有百益而无一害。臣说过,大明皇家书院是皇上的,而且数理化这些知识只有在书院里面才有。天下学子若是只埋头苦读四书五经,是绝对不可能高中的。若是想要高中,就不得不前来书院求学,而他们一旦踏入书院的大门,那就自会成为皇上的天子门生。”

    “如此一来,只要书院还掌握着最顶尖的数理化知识,那么文官就别想靠着四书五经笼络到天下学子。文官专权,自然土崩瓦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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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烟火介绍:
朱元璋:“一群贪赃枉法之辈,朕要杀光他们。”
韩度:“陛下息怒,与其杀了,不如废物利用,压榨干净他们的剩余价值才好。”

朱元璋:“韩度,朕要把公主嫁给你。”
韩度:“娶了。”

太子:“请韩师收我为徒。”
韩度:“太子,这辈分可乱了啊,我是你的妹夫。”

公主:“夫君,你觉得人家美嘛?”
韩度:……大明烟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烟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烟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