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杀机
“我们要不要出去找一找？”尤奇试探说：“不然就这么等下去，我怕......”
“要去你们去，我才不去！”师廖智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听着十分抗拒，“你没听规则吗？出去就是死。”
尤奇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左菁也听出来了，尤奇刚才的话也不过是发发牢骚，即便真的让他出去，恐怕他也是不会的。
“郝先生。”转过身，左菁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江城，忽然开口：“你有什么想法？”
闻言江城顿了一下，接着扭头看向左菁，慢慢的，他那张原本比较平静的脸上开始出现波澜，最后就连瞳孔都开始变化，整个人也随之颤抖起来。
看见江城的模样，左菁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她下意识看向自己四周，担心是不是江城看到了什么，而自己却还未注意到的危险。
“左小姐。”江城哆哆嗦嗦说：“我害怕，你一定要保护我！”
尤奇十分看不起江城此刻的表现，忍不住说他：“要是真出什么事，大家自保都困难，谁能有余力救你。”
江城也不在乎，抱紧自己，继续自言自语说：“好可怕啊！就这一场戏，一下子四个人都没了，我看我们也危险了。”
“你也不用那么悲观。”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左菁看着门说：“他们只是出事了，但不可能都死了，我不信会有这种难度的任务。”
“真的吗？”江城看向左菁，舔舔嘴唇说：“我岁数小，你可别骗我！”
师廖智的情绪越发不稳定，白天他就从鬼的追杀中逃过一劫，他时常怀疑，鬼的目标或许没有变，今天晚上很可能还会来找他。
“你们能不能说点有用的？”师廖智忽然大声说：“外面现在可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或许......或许鬼就站在门外，等着杀我们！”
虽然他说的是气话，但这种将未知恐惧具象化的推测还是给房间内的人带来了一种无形的压力，毕竟谁也无法确定，他说的究竟有没有可能发生。
让他们打开门，这是万万不敢的。
留在房间里，这是任务的要求。
师廖智的废话左菁自然没放在心上，但刚才江城的抱怨倒是给了她一些启发。
出去的一共有四个人，鬼是不可能一次杀掉这么多人的。
但......如果他们没死，那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要知道，按照规定，第三声鼓响前，他们就该回来了。
严格意义上讲，他们这场捞新娘的戏，已经失败了。
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吗？
困在湖上？
思考一会，左菁眼神中浮现出一丝疑惑，她觉得不像，与其说是被困住，倒不如说是他们遇到了什么事。
而这件事发生后，令外面的其他人不敢再回来。
不敢......
左菁眼睛一亮，对，这个词如同灵光乍现一样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并且一出现，就让她觉得无比贴切。
外面的人一定在任务中发现了什么，而这个发现导致他们不敢回来。
甚至宁愿违背规则。
可......究竟是什么？
下一秒，她眼神一顿，接着，一个十分可怖的设想在她心头浮现。
鬼！
一定是鬼！
这个房间里有鬼，所以外面那些人才不敢回来。
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而且她同时也找到了另一个证据足以佐证自己的猜测。
鼓声。
准确说是第四声鼓。
第一声鼓与第二声鼓之间是要打捞出女鬼的尸体。
第二声鼓与第三声鼓之间是要将尸体安全的送回房间。
那么第四声鼓的意义何在？
第三声鼓与第四声鼓之间的时间难道仅仅是让大家在屋子里陪着女鬼的尸体？
不对。
这是提示！
三声鼓与四声鼓之间的这段时间才是真正的杀机！
鬼会在这段时间动手杀人。
外面的人正是猜透了这一点，才没有回来。
因为......鬼已经混进来了。
“左小姐！”一阵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这声音近极了，仿佛就贴在她的背上。
是师廖智的声音。
左菁身体下意识的抖了一下，手中盛满茶水的杯子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你想到了什么左小姐？”
师廖智还是之前那副样子，表现的十分恐慌，他焦急的走过来，貌似真的很想知道左菁究竟想到了什么。
“没.....没什么。”左菁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也避免视线与师廖智重合。
“左小姐，你想到什么千万说出来，不要掖着藏着的。”尤奇垮着脸，不停吞咽着口水，像是下一秒就会死掉一样，“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否则肯定活不下去。”
“我知道。”左菁瞥了眼尤奇，不冷不热说。
她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讨厌过一个人，尤奇这个蠢货。
师廖智貌似对左菁的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的视线在左菁脸上打量着。
左菁尽量别过脸，不去看他，但那股异常冰冷的视线还是刺激着她，令她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这样啊。”师廖智慢慢走了回去，但他的眼神依旧集中在左菁的身上。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左菁试着看了看江城，却发现后者在盯着某一处看。
眨眨眼，左菁好奇地顺着江城的视线看去，发现他盯着地面，地面上有许多水，是自己刚刚不小心打碎了茶杯造成的，水附近还有许多茶杯的碎片。
正当她疑惑江城的目的时，下一秒，她的视线停留在了水迹附近的鞋印上。
鞋印是师廖智留下的，断断续续的，一直持续到床前。
师廖智此刻正站在床前。
鞋印很奇怪，说不出的那种奇怪。
冥冥之中，她抬起头，发现江城的视线又投向了与之前相反的方向。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墙角的位置摆着一款老式的水盆架。
通体黑漆木质，水盆静至其上，一面略有些斑驳的铜镜挂在最上面，因为被悬挂的毛巾挡住了一大半，所以不怎么显眼。
但露出来的铜镜不偏不倚，正将师廖智的下半身笼罩其中，左菁只瞥了一眼，全身寒毛就猛地炸起。
师廖智的脚......是反着的。
脚尖向后，脚跟冲前。
第310章 开门
与左菁掩饰不住的恐慌不同，江城的脸上几乎看不出情绪波动，他是在师廖智的鞋印中发现的异常，他的鞋印......是反着的。
立刻他就联想起了胖子所做的动作。
那个小乞丐一边倒着走，一边指着脚下，想提示的应该就是这个。
鬼的脚是反着的。
师廖智果然是鬼假扮的，真的师廖智早就已经死在了阁楼上，江城之前就一直有疑惑，师廖智究竟是怎么逃掉的，现在总算有了答案。
在发现镜子中的异常后，左菁下意识的瞥了眼师廖智的位置，没想到的是，师廖智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猛地扭过头，阴森的眸子中不见丝毫感情。
“你看我......做什么？”师廖智一步步朝着左菁逼近，身上冰冷的感觉如同实质一般，让人从心底恐惧。
尤奇站的位置看不到师廖智的脸，他下意识的想去劝架，但刚走几步，就感到一阵恶寒，脚步也不由自主的顿住了。
江城不动声色的向后退去，他身后就是窗，万不得已时，可以跳窗离开。
左菁脸色煞白，眼睁睁看着师廖智一步步走来。
逃！
必须逃！
但要想个足够好的理由，不能激怒鬼，否则她同样会死。
正在这时——
“咚！咚！咚！”有人敲门。
敲门声十分慢，也算不上有力，但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显得特别突兀。
师廖智被这阵敲门声所吸引，居然停下脚步，慢慢偏过头，看向门的位置。
扭过头，江城看向房门，清冷的月色下，一道人影映在房门贴着的门纸上，但令江城皱眉的是，人影十分臃肿。
一股凛冽的寒意在心头炸响，夜里这么安静，居然没有一个人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左菁纤细的手指不停抖动着，瞳孔中有东西飞速闪过。
难道......难道不止有一个鬼？
左菁越想越恐惧，刚生出的逃跑打算此刻也被恐惧所淹没，她甚至无法断定，眼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幻觉。
会不会......会不会师廖智并不是鬼，她所见的异常不过是鬼的障眼法，目的是让她逃出房间，真正的鬼其实就守在门外。
外面的那个......才是鬼。
慌乱会极大地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即便左菁受过训练，但那股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又岂是人力可以抗衡的。
她没有时间了，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有......有人吗？”门外有声音传来，江城眉头一皱，竟然是胖子的声音，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片刻后，没听到回应，胖子继续说道：“是中年女人让我来的，说是......说是黄少爷他又病倒了，需要......需要大夫为他看病。”顿了顿，他继续说道：“麻烦给我开下门。”
胖子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声音像是一点点从喉咙里挤出来。
听到胖子的声音，盯着门的师廖智忽然退后几步，眼中充满恐惧，几秒种后，才压低声音说：“小心，可能......可能是鬼。”
看了看门的位置，左菁又打量了一下眼前忽然变得正常的师廖智，貌似也在抉择。
她不是个犹豫的人，只是这场抉择关乎生死。
一道人影闪过，尤奇瞪大眼睛，他看到江城走上去，一把拉开了门。
站在左菁身侧的师廖智伸出手，貌似想要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
门开了。
清冷的月光下，胖子站在门前。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夜静的仿佛死了一样。
在看清胖子的瞬间，尤奇觉得脑后一凉，他看到胖子浑身湿漉漉的，嘴唇青紫，裤腿还在不断向下滴着水，地上的水已经汇聚成一小摊。
在看到门开启的瞬间，胖子黯淡的眼神都亮了起来，“郝......郝先生。”胖子激动道：“请跟我走，黄少爷他又病倒了，需要大夫......”
江城盯着胖子的眼睛，不说话，也没有动。
胖子貌似急了，他直接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江城的手腕，想要将他拉出来，但江城站的笔直，他没有拉动。
这时身后的师廖智也走了过来，但他貌似很害怕胖子，所以也仅仅是出言劝道：“郝先生，今天是不是太晚了，要不我们明天......明天再去。”
在见到师廖智的瞬间，胖子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像是涂了一层霜，他抓住江城的手抖了抖，可最后还是没放开。
“郝先生。”盯着江城的眼睛，片刻后，胖子那微微泛着青紫色的嘴唇动了动，“听话......”
下一刻，江城不再犹豫，直接迈出了房间。
胖子激动的眼眶都红了，但他并不敢表现出来，随后二人换了个位置，江城直接拉着胖子离开了。
“我也去看看黄少爷的病。”左菁像是得到了大赦一般，几步就走出了房间。
再之后是尤奇。
他反应慢，但不代表他傻，况且此刻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他甚至不敢看师廖智一眼，直接跑了出去，对着前面的人喊：“等等我，我......我也去！”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一个师廖智，他怔怔站在门前，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渐渐地，一抹隐藏不住的怨恨在他眼中成型，他死死盯着胖子宽厚的背影，紧接着，第四声鼓响了。
鼓声来自阁楼方向。
师廖智的身影逐渐变得虚幻，最后，蓦地消失了。
“呼——”躲在不远处林子里的陈强长长舒了口气，与此同时，在看向胖子时，他的眼中也浮现出了一股特别的感觉。
安轩和夏萌就在他身边，几人低伏着身体，藏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从外面看，隐蔽效果十分好。
回想起不久前的一幕，陈强依旧心有余悸。
那张青紫色，死不瞑目的脸，至今还在他的脑海中无限次重放。
红色木船下被泡烂的尸体......是师廖智。
师廖智究竟遭遇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已经不得而知，重要的是他死了。
而且在他死后，鬼假扮成了他的样子，混入了房间中。
清楚了这一点的他们立刻判断出了这场戏的生路，那就是离开房间，越远越好，鬼会在最后一声鼓响的时候，杀掉留在房间内的人。
第311章 提醒
他们在外面一直待到天亮才回来，回想起夜里发生的事，胖子还不禁阵阵后怕，一阵风吹来，胖子冷得打了个哆嗦。
戏服湿透了，他又不敢脱，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别提多难受了。
“医生，你是不知道，师廖智的尸体就贴在船下，穿着一身的大红戏服，当时......当时我们就距离这么远！”胖子一边比划着，一边对坐在桌子旁的江城激动说，“可吓死我了！”
“当时我就想，医生你们肯定被阴了，师廖智就是鬼。”胖子肯定说。
紧接着，胖子又露出一份自以为很自然，但其实却十分自豪的表情，偷着看了看江城说：“然后我在想怎么能通知医生你，但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所以只好编了个黄少爷病重的理由，”他舔舔嘴唇，露出一副期待夸奖的表情，“怎么样医生，还可以吧？”
倚在窗户边，看着外面景色的夏萌似乎听烦了胖子的絮叨，扭头瞥了他一眼，开口说：“你来不来其实没什么用，”她冷哼一声：“你不会以为他真没看出师廖智是鬼吧？”
闻言胖子愣了一下，接着用求证般的眼神看向医生，片刻后，胖子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去。
只要稍微动脑子想想，就知道医生这么聪明的人肯定早就看出师廖智的破绽了，还用得着自己提醒？
看来这次又是自作多情了，胖子耷拉着脑袋，说不定自己的举动在医生眼里非但没用，还特别蠢......
收拢身体缩在椅子上，胖子不说话了。
一只手搭在了胖子的肩膀上，后者硕大的身体一顿，抬起头，对上的是医生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谢谢你，胖子。”江城十分自然说，他的眼中没有任何矫揉造作，就仿佛胖子的所作所为真的给予了他极大地帮助。
他用力捏了捏后者的肩膀，点头说，“做得好。”
胖子黯淡的眸子中开始有了光。
夏萌盯着这两个人，眸子中不禁流露出些许诧异，尤其是对江城，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师廖智藏得很深，”江城收回手说：“这次是我大意了。”
短暂的发呆后，胖子连忙摆手，颇有些受宠若惊似的回道：“医生你别这么说，之前都是你帮我，这次我帮你是应该的，而且这次任务这么危险......”胖子涨红脸说：“智者千虑还必有一失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医生。”
“下次如果再发现什么，记得及时提醒我。”
胖子连连点头，“好的医生。”
“医生。”胖子抻着脖子，接着问：“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虽然在昨夜的戏中鬼没有杀人，但师廖智死在了白天，胖子记得医生说过，随着任务进行，鬼也在逐渐完善自己，手段也越来越诡异。
“先帮我出去望风。”江城瞥了眼窗边的夏萌，“我有话和她说。”
“好的医生。”胖子立刻就朝门走去，对于江城的话，他已经养成了类似条件反射一般的服从，拉开门后，胖子先是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才回头问：“医生你抓紧时间，一会可能会有人来。”
江城一边拍着手起身，一边扶了扶腰带说：“我你还不知道吗，几分钟足矣。”
胖子“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你想做什么？”夏萌看着面前这个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底气明显不足，她抿了抿嘴唇，“昨晚那件事与我无关，你应该明白，我要是回来报信的话，很可能会被鬼盯上，甚至直接杀掉，”她语速极快说：“你不能要求我和那胖子一样......”
话还没说完，她的喉咙就被一只手扼住，之前在小石涧村发生的一幕又在这里重演了，只不过被威胁的人从那个女人变成了自己。
按照夏萌的身手，本不至于被如此轻易制服，但江城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她也是没想到的，毕竟......毕竟他已经与自己达成协议。
若是自己在任务中有什么闪失，出去后，他和这胖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江城冷冷盯着她，手上逐渐加力，夏萌感觉自己的脚已经离开了地面，这个看起来不壮的男人竟然单手就将她拎了起来。
“咳....咳....”夏萌剧烈咳嗽着，可即便如此，她能发出的声音也极其有限，她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江城，觉得他疯了。
“我给过你机会了。”江城十分平静说：“但你没珍惜。”
两只手无力地撕扯着那只扼住她喉咙的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像是铁钳，夏萌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缺氧的感觉令她窒息，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阵阵的黑影。
她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这个神经病。
这才是最令她恐惧的。
夏萌的嘴唇不断蠕动着，看着她无力地挣扎，江城无所谓道：“如果你还在想着你龚叔的话，那我劝你趁早歇歇吧。”
“第一，他不在这里。”江城说：“第二，即便他在这里，你的处境也未必会比现在好多少，我劝你放聪明一些。”
“我喜欢聪明人，”江城继续说：“因为活得长。”
就在夏萌觉得自己即将被活活勒死的前一秒，紧紧箍住她颈部的力消失了，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接着直接向前摔在地上。
凌乱的发丝被汗水黏在脸上，她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从未有过的狼狈。
江城的鞋子就在她脸前10公分的位置打着节拍，她甚至能感受到地上传来的震动感。
疯子......
他就是个疯子！
如果不是有准确的情报，她会毫不犹豫的怀疑江城......就是那个潜入任务的深红。
“时间不早了，接下来的问题我只问一遍。”江城居高临下看着她，随后慢慢蹲了下来，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这次陪你进来的人中除了左菁，还有安轩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闻言正在剧烈颤抖的夏萌立刻就不动了，她尽力仰起头，看向江城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江城继续说：“别骗我只是为了保护你，你我都清楚，你不值那个价。”
第312章 守夜
“咳咳......”夏萌咽下喉咙中的一丝血腥气，盯着江城的眼睛，恶狠狠道：“你一定......一定会后悔的。”
“床在那里。”江城伸手点了点夏萌睡得那张床，其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夏萌立刻就闭嘴了，半晌后，才咬了咬牙，说：“没有了，就他们两个人。”
“他们是什么人？”
夏萌望着江城，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守夜人。”她狠狠道：“他们是守夜人。”
这三个字似乎代表着特别的意义，江城敏锐的发现，夏萌在提及这三个字的同时，眼神中下意识的出现了一些什么，随后又很快消失了。
沉思片刻，江城问：“他们是为了深红来的？”
“是。”
点点头，江城之前的猜测没有错，既然在中年男人口中，深红如此可怕，又如此残暴，那么噩梦中的玩家为了生存，势必会自发组织起与之相抗衡的力量。
看来，守夜人就是其中之一。
“你们也是守夜人的成员？”江城看着夏萌问。
“不是。”
“你最好放聪明点。”江城意有所指的挑挑眉，“不然后果你清楚的。”
夏萌气得不行，但又没有任何办法，她已经决定了，出去再找他算账，“我说了，不是，信不信由你。”
“守夜人的初衷是什么？”江城继续问：“不会只是单纯为了对抗深红而已吧。”
守夜人这个名字听着就十分正派，字面意思上理解是为人们守护夜晚安宁的一类人，更贴近守护者一样的存在。
貌似看出了江城的想法，夏萌咽了口口水后，点点头，“你想的没错，守夜人的初衷是针对噩梦而存在的，他们会尽可能的使被卷入噩梦中的人们活下去，围剿深红也是如此。”她心虚的看了江城一眼，“深红的残暴是你想象不到的，你应该庆幸没有落到他们手里。”
江城完全没理她，他只关心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于是眯着眼嘲讽道：“我怎么没看出守夜人有你说的那么利国利民。”
夏萌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汤诗柔那件事。
“我也不清楚安轩为什么要这么做。”夏萌解释说：“但他一定有他的理由，或许......我说或许，是他收到的情报出了问题。”
江城皱了皱眉，“或许？你们的情报不共享吗？”
“当然不。”夏萌回答：“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守夜人的人，只是与他们有一些基于合作上的往来，我们不存在隶属关系。”
“我的情报没必要告诉他们。同理，他们也没必要告诉我。”
“可他们知道我们是一起的，”江城身体前倾，盯着她说：“不是吗？而且你还将线索报纸上的情报也告诉了他们。”
“这都是为了对抗深红。”夏萌十分自然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不清晰，但勉强可以听到，由远及近，片刻后，胖子探头进来说：“医生，你搞快点，来人了！”
扭过头，江城偏头看向门的位置，回说：“我搞完了。”
胖子看到了趴在地上十分狼狈的夏萌，嘟囔了一句可真够快的，就又转身关上了门。
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后，江城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一边蹲下搀扶着夏萌起身，一边帮她拍打着屁股上的灰尘说道：“夏小姐。”他笑着点头道：“开个玩笑而已，你受惊了。”
夏萌已经在心底认定他就是有病，精神有问题，然后情绪极端不可控，至少在出去前，她不想再与他有任何冲突。
“吱嘎——”
门开了。
胖子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安轩几个人，在见到江城搀扶着夏萌，而后者因为还未从之前的惊恐中缓解出来，正半倚半靠在江城的身上时，大家的视线都有一瞬间的停顿。
在发现大家的视线改变后，江城立刻板起脸，颇有些埋怨的对胖子说：“有人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
胖子心领神会辩解道：“谁知道你们这次时间这么长！”
夏萌一个哆嗦，险些又摔在地上，之后咬着牙推开江城，缓了这么久后，她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不少。
几股微妙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徘徊，尤其是江城还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衣襟，还有腰带。
下一秒，尤奇喉咙剧烈的滚动一下。
“你们......你们突然到访，是有什么事情吗？”江城脸颊泛红，气喘吁吁说。
安轩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两秒，随后道：“画又发生了变化，想请你们一起去看一看。”
直到站在画前，大家才意识到这次的改变有多大，或者说多具体。
画上的女人几乎全部转了过来，背影除了之前的阁楼，还多出了一轮血色的圆月，阁楼上的那个圆圈也露出了真身。
的确是一面鼓。
就和他们在阁楼上见到的一模一样。
“郝先生。”安轩突然看向江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画中某处，然后说道：“这面鼓......你是否看出了什么异常？”
这面鼓画的十分逼真，几乎像是用相机照下来的一样，一丝一缕都几乎完美还原。
鼓面的质感，以及鼓身上斑斑驳驳的那种感觉，很难想象，这是一幅画所能呈现出的感觉，最主要的是，极为传神！
像是把灵魂都印了进去。
画中女人露出的大半张脸上言笑晏晏，一双明眸几可夺魄，看得久了，画中的女人都仿佛能从画中跳着舞出来，踩着动人的旋律。
露出的脖颈偏下一点点的背部有一处淡色的刺青。
之所以说是刺青，也是他们先入为主的看法，也可能是胎记，或是其他什么特别的标记。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面鼓偏边缘一点点的位置，也有一处与画中女人背部，一模一样的标记。
注意到这点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其实早在阁楼的时候，江城就已经大概猜到了，这面鼓的来历。
人皮鼓。
这面鼓的鼓面是用人皮包裹的，很显然，就是画中这个可怜的女人，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每个被鬼杀掉的人，最后都被剥了皮。
这是鬼的报复。
“阿姐鼓。”陈强盯着画，压低声音说。
第313章 衷肠
左菁偏头，盯着陈强的眼睛中闪过了些什么，“阿姐鼓？”
“嗯。”陈强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画上，貌似对左菁的视线不以为意，“传闻藏地有一种残忍的习俗，为了演奏出最纯粹的旋律回敬长生天，他们选择献祭最纯洁的少女，剥了她们的皮，用她们的皮绷成的鼓，就叫做阿姐鼓。”
“据说这样制成的鼓，声音十分空灵，有沟通阴阳的奇效，每当重大事件时，都会抬出阿姐鼓演奏，长生天也就能听到他们的诉求。”
“而且据说被选中的人都是自愿的，这对她们自己，还有族人来讲，都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在藏地，只有最圣洁的女人皮才配制鼓，在那些人的心目中，死并不可怕，它如同诞生新的生命一样，是回归大自然。”
“作为轮回的一部分，生与死是平等的，只有幸福吉祥才最重要。”陈强说：“或许在他们眼中，这并不残忍。”
说完这些后，陈强犹豫中又加了一句，“当然，在见到这面鼓之前，我也以为这些只是个传说。”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十分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狗屁最圣洁的女人皮才配制鼓，那都是权贵头人用来骗普通人的幌子，不过是为他们的变态嗜好找个道义上的出发点而已，就类似古代绿林强盗竖起的替天行道。”
“我怎么没听说哪个权贵头人把女儿交出去剥皮绷鼓？”江城不屑道：“难道他们的女儿就不纯洁吗？”
陈强愣了愣，他的本意也不是这样，只不过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看到的一些记载而已，不知道哪里触动了对方的神经。
但陈强没有选择和江城辩论，而是对着后者微微点头，十分温和的说了句：“受教了。”
“哼哼。”江城不客气的哼唧两声。
夏萌都快烦死他了，恨不得一会就结束任务出去，然后给他倒着吊在院子里当吉祥物，呸，当牛马使唤。
“这些混蛋居然剥了她的皮......”胖子看着画，只是想想就觉得匪夷所思，与脊背冰凉的触感同时到来的，还有那股深藏在胸口的怒气。
“不仅是剥皮。”陈强又开口，他望向画中女人的视线也掺杂了一些古怪的情绪在里面，“传闻中记载是活剥，这样能最大程度保持鼓的灵性。”
陈强貌似还想说些什么，但瞥了眼其他人后，没有继续开口。
在谈论过画的问题后，大家接下来的的议题主要集中在阿姐鼓，以及黄老爷的身上。
对，是黄老爷。
安轩不知通过什么办法，已经猜出了黄少爷就是黄老爷假扮的，据他所说，是在昨晚的那条船上发现的线索。
但至于究竟是什么，他并没有明说。
尤奇看起来很好奇的样子，但没有人支持他，所以也没掀起多大的风浪。
陈强自从刚才说过话后，这段时间都在沉默着，也不清楚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因为任务进行到这一步，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再想统筹安排每一个人，已经不现实了。
最后任凭安轩怎么说，大家也只是表面上不反驳而已。
毕竟活下来的人都不笨，汤诗柔什么下场大家看的很清楚。
安轩揉了揉太阳穴，无奈说：“既然这样，那大家自由行动吧，但我建议，尽量避开黄府人经常活动的区域。”
顿了顿，他继续说：“如果对鼓感兴趣，也千万不要单独行动，阁楼中二层的那面铜镜可以照出鬼，要多留心，千万不要碰响那面鼓，否则鬼会出现。”
这都是血的教训。
其实仔细想想，师廖智死的并不冤，毕竟鼓是他不小心碰响的。
祸是他自己惹出来的，江城和安轩最多算是见死不救，但这是在噩梦中，别说见死不救了，就是落井下石的人又何曾少了。
反正看样子，二人谁也不觉得亏欠师廖智。
“医生。”走在一段碎石铺成的小路上，胖子不禁觉得有些硌脚，他皱皱眉说：“我们来这里干嘛呀？”
这里十分荒凉，周围的房屋大都十分破败，像是废弃了很久。
怎么看也不像是藏着线索的样子。
人烟稀少倒是真的。
“等人。”
江城貌似觉得差不多了，就找了个显眼的地方坐下，背靠一颗奇形怪状的树，树下十分阴凉。
胖子来到他身边，嘴还没张开，就听到一面墙附近有动静，接着一颗小脑袋从墙那头探了出来，在看到胖子后，脑袋晃了晃。
“是你！”胖子露出欣喜地表情，忙招呼说：“快过来！”他摸出身上随时备着的几个馒头，对着小乞丐挥舞。
这是胖子的早饭，但他没吃，想着留给小乞丐，怎么说对方可是愿意救自己命的人，只怪他自己没看出其中的玄机。
小乞丐翻上墙，但没跳下来，他的眼神盯在一旁的江城身上，目露警惕。
“小兄弟，他也是好人。”胖子解释说：“特别好的人，你现在还能见到我，多亏了他。”
或许是胖子的解释起了作用，小乞丐从墙上跳了下来，但还是绕过江城，来到胖子身边，也不跟他客气，拿过馒头就朝嘴里塞。
“你慢点。”胖子笑着说：“别噎到，中午要是有肉菜我也给你留着，你晚点记得来拿。”他顿了顿，貌似想到了什么，又提示说：“来的时候小心点。”
似乎是嫌站着吃太累了，小乞丐索性坐在胖子对面吃，胖子就那么蹲在地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半晌后，江城貌似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嗯？”了一声。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江城立刻来到小乞丐身边，“医生，”胖子将小乞丐护在身后，快速说道：“你答应我说不抓他的。”
江城理也不理他，指着小乞丐的腰间说：“你身上的那个锦囊呢？”
胖子愣了一下，接着转身看向身后的小乞丐，还没等他开口，小乞丐就露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接着掰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慢慢的，一个人的轮廓浮现了出来，胖子越看越觉得眼熟，直到最后，他瞳孔一瞪，大声道：“是他？”
第314章 那我就不知道了
安轩。
小乞丐画出的人是安轩。
丢掉手中的树枝后，小乞丐气呼呼的挽起袖子，上面有几处淤青。
现在情况已经比较清楚了，安轩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逮住了小乞丐，不但抢走了他腰间的锦囊，还狠狠收拾了他一顿。
江城立刻回想起第一次与小乞丐见面时的情景，安轩装作大意，放走了小乞丐，想必那时他就对这个小乞丐起了其他心思，只不过碍于当时人多，不方便下手。
在小乞丐来送信的那天夜里，借着月光，江城瞥见了小乞丐腰间的锦囊，而这锦囊，与画中女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三更鼓响，舟行月上，半副素囊，可解愁肠。
这后半句中的素囊，该是应在这里了。
“医生。”胖子想了想，有些担忧道：“那个安轩看着不怎么好对付，想从他手里把锦囊要回来恐怕不好办。”
听到胖子所说的话，小乞丐忽然变了一副面孔，他抬着头，扬起小脸，眼睛眯成一条缝，然后对着胖子连连摆手。
胖子疑惑地看着他，奇怪这个小乞丐怎么......
随后小乞丐又对着胖子比划了很多手势，只是可惜他不会说话，胖子看得眼睛都疼了，但还是看不懂。
最后，貌似小乞丐都有些无奈了。
“你是说那个人抢走你的锦囊没什么。”江城看着他说：“因为那个锦囊原本就是假的，真的......还在你身上？”
小乞丐顿了一下，接着用警惕的眼神盯着江城，手捂着胸口偏下一点点的位置，然后慢慢向后退。
胖子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忙对着小乞丐摆手说，“小兄弟，他是好人，比我好得多，有什么事你和他说是和我说一样的。”
担心小乞丐不理解，胖子拉过江城，然后用手搭在江城肩膀上，将他和自己搂在一起，表现得十分亲密，像是要拍照一样。
“你看。”胖子说：“我们关系特别好，我一直把他当亲弟弟。”
江城眉头一跳。
貌似胖子的一番操作终于起了作用，小乞丐看了江城一会，接着又看了看胖子，接着，十分不情愿的点点头，表情貌似在说我只是看在胖子的面子上才理你。
好半天后，小乞丐才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很小的东西。
在看清这个东西的瞬间，江城还有胖子的眼神就都变了。
那是一个破了的锦囊。
颜色与画上的一模一样。
但这个锦囊貌似被大力的撕扯过，所以只剩下一半，上面好像还绣着什么字。
这就是半副素囊么......
在发现江城盯着自己手中的锦囊后，小乞丐下意识就要将锦囊收回去。
江城飞快的捅了胖子屁股一下。
胖子立刻心领神会的对小乞丐说：“这个锦囊怎么只剩一半了，另一半是被......”
对于胖子，小乞丐表现出十分的热情，他对着胖子不断比划着什么，渐渐地，小乞丐的眼睛都红了，显得十分委屈。
“你是说另一半是这个人抢走的。”江城指着地上安轩的画像说：“你和一个女人抓住了你，然后争抢中还把你的锦囊撕坏了，他们抢走了另一半。”
小乞丐连连点头。
看得一头雾水的胖子怎么也想不通，医生究竟是如何从小乞丐的动作中判断出这么多信息的，难道......胖子瞪大了眼睛。
这就是传闻中孤儿与孤儿间的默契？
他们有自己的一套交流体系，一般人看不懂？
“我知道你的诉求了。”对着眼睛都红了的小乞丐，江城十分正式的点头说，“我可以帮你，但我需要你手上的锦囊，”江城说：“这很关键。”
小乞丐咽了口口水，流露出一股十分纠结的表情。
江城瞥了眼呆呆盯着自己的胖子，接着偏过头，指着胖子对小乞丐说：“你刚才也看到了，这胖子和我关系特别好，我一直......”江城梗着脖子，忽然说道：“我一直拿他当亲儿子！”
胖子：“？？？”
似乎是亲儿子三个字触动了小乞丐，在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眼江城后，小乞丐将只剩下一半的锦囊交到了胖子手里。
这个锦囊貌似对他有很重要的意义，他两只手紧紧抓着，最后才狠下心放手。
又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胖子手中的锦囊后，小乞丐翻墙离开了。
“医生。”走在一段碎石路上，胖子好奇问：“这个小乞丐到底是什么人啊？他手里怎么有女鬼的锦囊？”
“而且......而且他还知道很多秘密。”胖子继续说：“她应该在这里呆了很久了。”
片刻后，江城的声音响起，第一句话就令胖子脚步一顿，“她不是乞丐，应该是女鬼生前的贴身丫鬟。”
“丫鬟？”
“对。”江城点头，“她是女人，我想应该是女鬼死后，没有人再管她，所以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她身上的衣服虽然脏，但材质相当不错，不会是普通的下人。而且你注意到她画的画了吗？”江城继续说：“虽然看着简单，但依稀还是能看出一些功底在的，还有那个黄字，走笔松弛有度，普通的乞丐可不会有闲心学这些。”
“还有一点，她并不怕鬼。”江城语气重了一些：“她居然敢深夜一个人在湖边看戏。”
“再算算她的岁数，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以及拥有这个画中女鬼贴身携带的锦囊。”看着手中的半副锦囊，江城说道：“她与女鬼的关系应该十分紧密，是女鬼生前的贴身丫鬟的概率非常大。”
胖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他顺着医生的思路，将锦囊，十三四岁的女孩，不怕鬼，熟悉这里的地形，知道很多有关女鬼的辛秘......这些通通联系起来后，医生的推测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何止不突兀，简直十分合理。
“所以......”胖子激动道：“暗语中的半副素囊......就是这个了？”他盯着医生手中的锦囊，咽了口口水说：“有了这半副素囊，我们就可以解决我们目前的困惑。”
“应该是的。”
“不对啊医生。”胖子疑惑道，“那安轩他们抢走的那一半算什么？”
闻言江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那我就不知道了。”
第315章 小婉
胖子：“......”
“医生。”胖子问：“我们下一步去哪里？”
江城拿着半副锦囊，锦囊一侧绣着几个字，盯了一会，江城自言自语说：“美仙院，小婉。”
胖子舔舔嘴唇，面露期待说：“医生，这个美仙院我怎么听着不太正经呢？”
“也分谁去。”江城收起锦囊，“正经人去的多了也就正经了。”
刚看到美仙院这几个字，胖子就下意识的将它与青楼联系到一起，但看医生的反应，自己应该没猜错。
他们选了条僻静的小路来到院墙边，然后挨个翻了出去，胖子不停在和医生说就这么离开会不会有危险，要是一会中年女人找来的话......
“你要是害怕就先回去。”走在一条不起眼的胡同里，江城十分自然说。
小碎步跟在医生后面的胖子连连摇头，“医生，你知道我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走之前要不要通知夏萌一声，这样中年女人来了，她也能帮我们应付一下。”
闻言江城停下脚步，转过身斜眼盯着胖子看。
看得胖子心里直发毛。
片刻后，都不用江城提示，胖子自己就想通了。
就按照医生和夏萌这层关系，估计后者要是知道医生偷着跑出去找线索了，第一时间就得去中年女人，还有周管家那里打小报告。
终于从胡同走了出来，胖子之前还在担心他们的戏服太显眼，但直到走在街上，才发现根本没人理他们。
沿途问了几个人，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这座堪称豪华的建筑。
就在一处街角的位置，还没走近，就有一阵混着胭脂水粉的旖旎味道飘来。
胖子是抱着长见识的态度进去的，江城不是，胖子觉得他像是来学习经验的。
美仙院的一层与正常的戏院没多大区别，正对着的是一个用木头搭建的戏台子，或许现在不是黄金时段，所以台下人不多。
台上咿咿呀呀的表演也不怎么吸引人，下面的人边聊天，便喝着酒水，倒也逍遥自在。
“医生。”胖子左右看了看，眼中的失望是掩盖不住的，“这是青楼吗？太素了吧，还不如我家小区门口的KTV。”
把胖子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江城说：“青楼里也不完全是等待拯救的失足少女，这里也是分级别的。”
“级别高一些的多才多艺，琴棋书画都懂，会陪着客人聊天说话，给客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她们轻易是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否则就是自降身价。”江城眉飞色舞说：“只有那些级别低的，身世凄惨的女孩，才会那样。”他顿了顿，指着楼梯说：“而且不会在这里，她们一般在楼上。”
胖子瞥了眼楼上，急切道：“那医生我们快上去吧，抓紧时间，我们能救一个算一个，也不算白来。”
江城叹口气：“你带钱了吗？”
“我们是来拯救她们的，”胖子义正言辞道：“要什么钱？！”
“上楼！”
“医生。”胖子一边走，一边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你说这个小婉会不会就是女鬼的名字，她之前就是这里的？”
“应该是。”江城解释说：“也正是因为她的这种身份，所以黄少爷才无法明媒正娶，只能趁着夜里，偷偷用轿子娶进府里。”
这也正好对应了夜里娶亲那场戏。
江城突然在一扇看着就不普通的门前停下了脚步，胖子顺着看去，门边嵌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小婉两个字。
果然是这里......
正在江城准备推门进去时，里面忽然有声音传出，是琴声。
“有人！”胖子心头一惊。
江城不再犹豫，嘱咐胖子让他在附近望风后，就一个闪身进了门。
房间里的空间很大，装饰的十分有品位，墙上三三两两挂着琴还有琵琶等乐器，一张低矮的漆木桌上摆着一盘残局。
残局中的棋子玲珑剔透，附近的瓷瓶也并非凡品。
可想而知这个叫做小婉的女人在这里的地位。
江城估计和自己一样，都是首屈一指的头牌。
循着琴声慢慢向里走，直到见到帷幔后的一道倩影，女子侧对着他，低首抚琴，琴声悠扬，一件白色的狐裘披肩系在女子肩头。
现在大概是初秋，天气只能说是凉爽，而女子在屋内，还需要这样一身装扮，可想而知女子的身体有多虚弱。
江城清了清嗓子，“小婉姑娘？”
琴声一顿，女人立刻转过身，在看到江城的刹那，脸色都变了，“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看来你才是小婉。”江城一边走近，一边掏出锦囊说：“麻烦你为我解答一下这个，上面为什么会有你的名字？”
“你别过来！”叫做小婉的女孩吓得声音都变了，“你再过来我叫人了！”
“你尽管叫。”江城走到距离帷幔还有两米的位置，坐了下来，一边为自己倒了杯茶，一边悠闲说道：“但我劝你想一想，一会有人冲进来，我会怎么说。”
江城露出一副十分无赖的笑脸，“我会说是你勾引我在先，趁着无人约我来此处私会，你我二人的苟且之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顿了顿，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威胁说：“彻底砸了你的招牌。”
小婉怒道，“你当我没见过你这般泼皮无赖？”
江城随手抓起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说：“无赖你或许见过，但我保证，我这种，你一定没见过。”
“我不光馋你身子，还馋你心呢！”江城又从果盘里摸了个梨说。
隔着帷幔，小婉也慢慢看清了这个无赖的长相，片刻后，这个岁数不大的女孩摇摇头说：“我不信公子是这样的人。”
江城点了点放在桌子上的锦囊，嘿嘿笑着说：“怎么，要我把裤子脱了给姑娘助助兴？”
“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小婉坚定说。
正在这时，门突然开了，一颗大脑袋探了进来，“医生你搞快点，”胖子焦急道：“外面来了很多......”
胖子的视线下意识的集中在了小婉的身上，随后不自觉的舔了下嘴唇。
下一秒——
“别这样！”小婉立刻看向江城，哀求道：“公子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第316章 不熟
“啧。”江城先是看了眼小婉，接着又偏过头盯了一会胖子，眼神上下打量，觉得貌似发现了胖子的新打开方式。
“公子。”小婉忽然开口问：“你手中的锦囊......哪里来的？”
隔着帷幔，之前她没注意，现在从帷幔中出来，她的视线立刻被锦囊所吸引，甚至都忽略了一旁虎视眈眈的胖子。
“你认识这个锦囊？”江城反问。
“当然。”小婉表现得很激动：“这是我送给玄机姐姐的新婚礼物，她答应我会一直戴在身上的，怎么......怎么在你手里？”
玄机......
江城眯了眯眼，看来这就是女鬼的名字了。
或者说，是她在这美仙院中的艺名。
“可玄机姐姐不是已经死了吗？”小婉皱眉问：“她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身上，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下小婉是真的有些怕了，而且看向江城的眼神也发生改变，“你是黄老爷派来的！”她愤愤道：“是不是？！”
“不是。”江城不紧不慢的将手上削好皮的梨递过去，抬起眸，十分平静道：“别紧张，有什么话慢慢说。”
看着江城的眼睛，小婉竟然真的慢慢平静下来，然后鬼使神差的接过他手中的梨，坐在了他对面。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希望能还玄机一个公道。”江城一脸正经说：“你也不希望她死的不明不白，对不对？”
小婉点点头，好半晌后才说道：“我也觉得玄机姐姐死的蹊跷，她才刚嫁进黄府没几天，离开的时候身体也很好，怎么就突然染病死了？”
“不要那么快，慢慢来。”江城伸出手，放在小婉的腿上，一边安慰似的摩挲着，一边正色道：“从黄少爷和玄机如何认识的开始。”
渐渐地，随着小婉的讲述，黄少爷与这位名为玄机的青楼女子之间的故事，一点点拉开帷幕。
就和他们想的差不多，黄少爷酷爱看戏，而美仙院中的头牌玄机更是号称曲艺双绝中的曲绝。
他们面前的这位小婉姑娘，则是与玄机齐名的艺绝。
就这样，玄机走入黄少爷的视野。
而黄少爷才子风流，一手丹青更是令人叫绝，又对玄机呵护备至。
很快，二人就如才子佳人小说般写的那样，走到了一起。
但黄家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怎么可能接纳一个青楼女子，黄老爷为此事大发雷霆，甚至威胁与黄少爷断绝关系。
“但最后黄少爷还是将玄机姐姐娶进了府中。”小婉略带欣羡说。
等她说到这里，语气突然顿了一下，脸上也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公子也知道我们的，”她捏着手指，小声说：“我们这样的女子出嫁，只能在夜里，没有锣鼓，也不会有人送行，只能夫家来几个人，悄悄用小轿子从偏门抬进去，谁都不敢声张。”
“这个锦囊就是那晚之前我送给玄机姐姐的。”小婉回忆说：“当时玄机姐姐还带走了一个始终陪着她的丫鬟。”
“那丫鬟也蛮可怜的，是个孤儿，玄机姐姐担心自己走了，她一个人留下会受欺负......”
“医生牛逼！”胖子在心中大声喊。
“所以......你怀疑是黄老爷从中动的手脚？”大概事情已经了解了，江城切入正题。
“嗯。”小婉狠狠点头，“除了他还有谁，肯定是他下的手，可惜了黄少爷。”小婉随后叹口气，“听说在玄机姐姐死后，他也跟着疯了。”
“黄少爷对玄机小姐可还真是一往情深啊。”江城用感慨的语气说。
“确实。”小婉连连点头，“黄少爷曾经还为玄机姐姐画过一幅画，画上的姐姐特别好看，姐姐出嫁前将画送给了我，后来出事后，姐姐的家里人来找过我，我看他们实在可怜，就将画送给他们了。”
玄机的家人......
江城瞬间来了兴趣，“那副画被他们带走了？”
“是，他是玄机姐姐的父亲，之前常常偷着来看她，但姐姐好像对这个父亲比较抗拒，所以不怎么和他见面。”
“那人是做什么的？”
“听说也是唱戏的。”小婉流露出一股比较古怪的神色，“但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他们是唱白活的，就是那种死人戏，用的也都是纸人纸马什么的。”
似乎是担心江城听不懂，小婉解释的比较详细。
“姐姐的父亲是戏班班主，一次听姐姐醉酒后说起过，当年就是因为父亲不务正业，才将自己卖入这里，所以一直不肯原谅他。”
“鬼戏？”江城眯着眼。
听到鬼这个字，小婉下意识有些排斥，咽了口口水说：“应该......应该类似吧，那人看着也怪怪的，又瘦又矮，长相也古怪，脸十分长，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站在他身边就像是在冰窖里一样冷。”她补充说。
貌似想到了什么，江城要来纸笔，在上面画了起来，片刻后——
“是他吗？”江城拿起画，对着小婉问。
在看到画的瞬间，小婉愣了一下，接着连连点头，“对，就是他。”她看着江城，目光疑惑问：“公子和他见过面？”
“见过，不熟。”
小婉微微颔首，“难怪。”
胖子抻着脖子也想过来看看画，但还没走近，画就被江城收起来了。
“你知道玄机的父亲现在在哪里吗？”江城问。
小婉想了想，摇摇头：“他们唱这种戏的戏班子一般都住在城外，不过......不过你们可以去锣鼓巷看一看，上一次他来的时候，提到过那里。”
“多谢。”江城起身准备离开。
“公子请稍等片刻。”小婉起身叫住了江城，接着在胖子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小婉从一个精致的木盒中取出一块绑着红绳的牌子。
牌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摸在手里，触感十分好。
正面刻着一个“婉”字。
“公子请收下。”小婉说：“这是我的牌子，下次你们可以拿着牌子来找我，这样会避免很多麻烦。”
“玄机姐姐待我很好，事情一旦有进展，请一定要告诉我。”她诚恳说。
江城收下牌子，回道：“一定。”
离开美仙院后，胖子迫不及待凑上来，还没等张嘴，就看江城冷着一张脸，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是周管家。”
第317章 锣鼓巷
“是他？！”胖子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头皮冰凉，心中有阵恶寒不断涌动。
周管家是玄机的父亲，再结合他们在黄府内的所见所闻，那一场场匪夷所思的鬼戏，疯疯癫癫的黄老爷......一个令人后怕的设想渐渐浮出水面。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
是一个父亲，对杀害自己女儿凶手的复仇。
“医生。”胖子快速说：“你是怎么想到周管家有问题的？”
相对于这个答案本身，胖子更好奇的是，医生是怎么凭借目前的线索，推测出这一结果的。
“我之前去过府里的厨房。”江城沿着路边走，尽量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我尝了厨房里准备好的饭菜，除了给我们准备的那一份外，其它的味道都特别淡。”
貌似是对胖子的理解能力不抱希望，他继续解释说：“唱戏的人饮食都较清淡，他们需要养护嗓子，常年累月下来，这已经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了。”
胖子惊道：“所以医生你早就猜出他们的身份了？”
“没有。”江城回答。“我当时也只是觉得奇怪。”
“医生。”胖子跟在江城身后，问到：“那我们现在是回去，还是去锣鼓巷看一看？”
“去锣鼓巷。”
“好。”
真正站在锣鼓巷前，胖子不禁有些诧异，这锣鼓巷听名字不过是条巷子，但到了以后才发现，这条巷子四通八达，少说也有上百间屋子。
要是一个个找过去，估计到天黑他们也找不完。
但令胖子惊喜的是，在问了几个附近的商贩后，一个瞎了一只眼，推着糖葫芦车的佝偻小贩想了想说：“你们说的是郑班主吧？”
“喏。”他指着一条岔路说：“他们住二道拐丙字房，你们从这里进去，第一个路口左转最大那间院子就是。”
顺着小贩的指引，二人很快就找到了对应的院子，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只站在门外，胖子就感觉身边刮起一阵阴风。
“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江城掏出半副锦囊塞进胖子怀里，说，“要是10分钟我还没出来，你就回去叫人。”
“医生我陪你进去吧，一旦出什么事好歹还有个人帮你。”胖子自告奋勇说。
最后江城还是采纳了胖子的建议，二人选了个僻静的位置，从一堵断墙翻了进去。
院子里十分安静，貌似没有人。
找到最大的一间屋子，江城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这是一间类似库房的房间，但被人用木板隔成了几个区域。
江城找到一张桌子，上面零零散散堆着一些纸，走近一看，居然是一张张的地图草图。
地图绘制的十分详尽，江城看了一会，甚至在上面找到了自己所住的那间厢房。
“医生。”胖子诧异说：“这看着像是黄府的地图啊，”他指着一栋建筑，“你看这像不像是黄少爷住的那间阁楼？”
当然像。
因为那就是。
这些人在这里绘制了黄府内部大量的地图，还有一些是江城他们从未去过的地方，在代表湖的地图上，他们还找到了一个用红笔勾画出的圆圈。
胖子眨着眼问，“这是什么？”
“是湖中间的那片滩涂地。”江城将地图放回原位。
胖子想了想，立刻就意识到这是冒充黄少爷的黄老爷夜里唱戏的位置，之前他们不知道，还以为是鬼飘在湖上。
背新娘那场戏中，江城也曾经到过那里，所以记得很清楚。
在接下来的搜索中，他们在房间最里面的位置发现一道木门，推开后，有光透入，里面的景象吓得胖子头发都立了起来。
只见挨着墙边站着一排纸人。
穿着鲜红的纸衣，顶着绿油油的瓜帽，纸人嘴角整齐的咧开，眼角夸张的挑起，一副眉飞色舞的笑模样。
而且更可怕的是，纸人居然齐刷刷的扭过头，盯着门的位置，像是随时会活过来一样。
视线偏移，江城的脸色也不禁发生改变，房间靠里的位置......竟然还停着一顶白纸做成的纸轿。
纸轿惨白惨白的，四周围还站着四个充当轿夫的纸人。
两盏素白的纸灯笼握在为首的两个纸人手中。
一时间，场面诡异极了。
“这些......”胖子瞪大眼睛，觉得鼻腔里吸进来的气都是凉的，“这些就是我们之前见到的......”
说了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觉得周围阴森森的，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似乎......似乎这些纸人都是活的，在盯着他们，听他们说话。
江城向纸轿走去，在掀开轿帘的瞬间，胖子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
轿子里同样端坐着一个纸人。
一个身披红霞，头戴盖头的纸新娘。
新娘两只手扶在腿上，下面貌似压着什么东西，但从胖子的视角看不清晰。
胖子下意识觉得这个新娘迟早会活过来。
没有任何根据，纯粹是他的直觉。
但还好，直到医生从纸新娘的手中拿出一个漆成大红色的木盒，新娘也没有动，更没有变成青面獠牙，或是满脸烂肉的恶鬼扑出来。
打开盒子，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本书。
书看起来十分旧，还有些受潮，封皮已经烂掉了一半，里面的书页也早就泛黄，但好在上面的字还算清晰。
胖子抻着脖子看，觉得这本书像极了武侠小说中的秘籍。
“医生。”望着只是看，却不说话的江城，胖子急得心里像是猫抓一样，他喉咙滚动了几下，才开口问：“里面......里面写的什么啊？”
深吸一口气，江城看着胖子，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后者看不懂的东西，胖子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后面的话也没敢说出来。
“玄机确实是被黄老爷杀掉的。”江城说：“周管家想利用杀人凶手黄老爷，还有我们，为自己的女儿......招魂。”
陡的瞪大眼睛，胖子失声道：“招魂？”
点点头，江城翻着手中的书，示意说：“这本书里就记载着这样一种方式，在午夜通过某种仪式，利用纸人将被杀之人受害过程重演，就可以为死者招魂。”
胖子咽了口口水，小声道：“你......你指的仪式是......”
“人皮鼓。”江城回答。
第318章 盛宴
“这就是你最后的感觉吗？”藏身在一处山石后，安轩盯着眼前的左菁，脸色十分郑重。
这里是他们约定的联络地点。
两人分别甩开了临时队友，来这里汇合，交流所掌握的情报。
“是的。”左菁的语气很快，显得比较激动：“我怀疑是陈强，他就是潜入这场噩梦中的深红！”
顿了顿，左菁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对安轩说：“昨晚你们在一起，你对他怎么看？”
安轩一边回忆，一边摸着下巴说：“很冷静，完全没有一开始表现出的那种慌乱，如果说是新人的话，那么他的心理素质，还有潜力，相当不错。”
“不是不错。”左菁喘着粗气，纠正道：“是相当可怕！”
貌似是回忆起了自己第一次接触噩梦时的情景，左菁在心中，已经为这个叫做陈强的年轻人画上了极度危险的信号。
她笃定，这个年轻人，就是潜入本次任务的深红。
盯着面前这个名义上的下属，安轩微微皱了皱眉，“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他语气重了一些，“我不论你之前遇到什么，见到了什么，现在都必须冷静下来，不要让恐惧支配你。”
“还有，不要单纯凭借感觉判断问题。”安轩说道：“要用你的头脑。”
“可是......”
“没什么可是。”安轩打断了她。
对视半晌后，安轩凌厉的视线又逐渐柔和下来，嘴唇动了动，“小青。”他犹豫了一下，轻声说，“你不适合这份工作，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会和上面提交一份提案，将你从执行部调离。”
“我不走。”左菁果断拒绝，渐渐地，眼眶也跟着红了。
吐口气，安轩看着她说：“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父亲，才加入的守夜人，并且一直在追踪深红的踪迹。你可以考虑调往其他部门，情报怎么样，那可是你的老本行，你的直觉在那里或许......”
“我说了，我不走！”左菁咬着牙，“你要是敢出去和上面乱说，我和你没完！”
“听话，我这是为你好！”
“我不听！”
......
安轩觉得自己头都大了，要不是看在她的直觉实在是厉害的份上，是说什么也不会带她来的，有时候就是这种最简单的直觉，会决定很多东西。
有一点其实左菁并没有说错，深红中的家伙最可怕的不是他们的残忍暴虐，而是那种能将这股沸水般的残忍暴虐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隐忍。
只有在决定狩猎的前一秒，他们才会撕碎伪装，暴露出獠牙。
而那时，作为猎物来说，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执行部作为守夜人中最强力，最精锐，最有话语权的部门，相较于其他部门，也面临着更大的风险。
他们在对噩梦进行深入调查的同时，还要执行保护要人，以及围剿类似深红这样依托于噩梦，进行各种无差别或是预谋犯罪的组织。
都说守夜人的历史就是一部用血写成的黑暗之书，而属于执行部的那一部分，就是其中最血腥的一页。
与安轩同期被招募进来的几个人，已经先后失去了音讯。
还有一个捡了条命，从噩梦中逃了出来，但是疯掉了。
被安置在守夜人自己经营的医院中。
而这间医院最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几乎没有任何红色的东西存在，尤其是深红。
即便是输液用的血浆袋，也必须用其他颜色的纸包裹。
一般用天蓝色，少数也用浅绿，因为这样的颜色刺激性会小一些，有助于精神波动极不稳定的病人保持安静。
而且不止一层，防止因为病人撕咬，而露出血液本来的颜色。
一点点深红色的东西，都会令关押在这里的病人们发狂。
而这些人，都是安轩的队友，执行部曾经的精锐。
他们这辈子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在噩梦中遭遇了深红，之后被像猎物一样捕捉，折磨......最后又戏谑般的将他们丢出门外。
让他们活下来。
作为耻辱......永远的活下去。
每每想到这些，还有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捆着拘束衣，双目无神，嘴角留着涎水，不时大喊大叫的队友，安轩就更加坚定了铲除深红的决心。
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会死，或是像那些可怜可敬的队友一样被深红捕捉折磨，最后变成一个疯子。
但在此之前，他还是要将这条路继续下去，就和那些身遭不测的前辈们一样，虽九死而犹未悔。
噩梦中不能再有人死了，他冥冥中有种直觉，深红......是在酝酿一个极大的阴谋，有多大，他不敢妄测。
被卷入噩梦中的人都将深红看成是疯子，对他们凶残的手段望而生畏，但他清楚，在那种极致压抑的疯狂下，隐藏着的还有他们近乎完美的执行力。
在他眼中，深红更像是一群虔诚的信徒。
但他们崇敬的绝不是基督，仙佛这些各主流神话体系中的神明。
甚至不会是魔鬼。
能令他们甘心俯首的，只能是藏在黑暗中，最深，最深处的东西。
是什么，安轩不知道。
但他有种预感，那东西一定就藏在噩梦中。
深红与他们一样，都在探索噩梦，但守夜人是在寻求消灭噩梦的方法，而深红是在寻找那个东西。
不择手段。
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更不在乎别人的，这样的家伙才最可怕，没有底线，也没有极限，他们的目的纯粹的令人发指。
他们是一群闻着味道，自发聚集而来的......殉道者！
更令安轩担忧的是，深红这个群体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壮大，远比执行部成长的更快！
据可靠情报，深红的正式成员极少，大多数都是打着深红的幌子，对深红极端崇拜的追随者，他们或许没有深红的头脑，隐忍，身手......但他们的疯狂尤甚于深红。
这才是最可怕的。
深红只是一个标志，一个符号，但围绕着这个标志，这个符号，无数嗜血的家伙们蜂拥而至，享受着这场或许深红自己都无法阻止的狂欢盛宴。
迄今为止，他还从未遭遇过深红的正式成员，被他干掉，以及用各种途径所扼杀的，全都是一些深红的追随者。
他们的疯狂令安轩记忆犹新。
第319章 极限
“队长，抱歉，是我出现了问题。”左菁的声音将安轩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我不该将情绪带到任务中。”
“嗯。”安轩点点头，吐口气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队长，你是认为陈强没问题吗？”或许是不希望在之前的问题上纠结，左菁扬起头，换了个话题。
视线瞥向一侧，那里是他们过来时的路，安轩压低声音说：“虽然对于一个新人来讲，他表现得比较奇怪，但我总感觉他的身上少了一些东西。”他强调说：“只有那些家伙才有的东西。”
“疯狂？暴吝？”左菁问。
安轩摇摇头，“不是，是那种渴望，他们貌似都在心底渴望着什么，但我在他的身上没有看到，他只是想活下去。”
左菁思考了一会，她看向安轩的眼神逐渐变得奇怪，“队长。”她开口道：“你说会不会是我们的行动走漏了风声，这次任务里......根本就没有深红？”
早在汤诗柔死的时候她就隐约觉得不对劲，任务进行到现在，这种古怪的感觉更是一股脑的爆发出来。
“我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安轩很坦诚的说：“但我个人认为这种可能性很低，”顿了顿，安轩抬头说：“你姑且也将这个当做我的直觉吧。”
安轩在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左菁从他的脸上发现了一些很细微的变化，短暂的沉默后，还是左菁先开口：“队长，你也发现了对不对？”
安轩思考片刻，紧接着点点头，“如果一定要说我们中混入了深红的话，那么我觉得最可能的不是陈强，而是......”
“江城。”左菁低声说。
“没错。”安轩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望向湖的方向，许久后才逐渐开口道：“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就糟糕了。”
......
“医生。”胖子一溜小跑跟在江城身后，气喘吁吁说：“你在想什么？”
在胖子看来，现在事情已经大概弄清楚了，这个叫做玄机的女人就是被黄老爷所杀，而这位郑班主则化名周管家打入黄府，想通过古籍上记载的邪术复活他女儿。
他不明白的是，怎么医生的脸色丝毫不见好转。
见医生不说话，胖子又小声的问了一句：“医生？”
“你不觉得奇怪吗？”江城看也不看他，但声音却传了过来。
紧跟着医生，胖子偏过头，面露不解问：“奇怪？”
“你不觉得我们这次出来的收获......有点多么？”
想了想，胖子点了点大脑袋，“确实是挺顺利的。”他随后抬头问：“可这有什么不对吗医生？”
片刻后，江城又问：“你对周管家这人怎么看？”
“挺狠的，手段还十分邪性。”仅仅是回想了一下剥皮，还有纸人纸轿那些东西，胖子就吞咽了几口口水，“头脑也很清晰，做事严密，心机很深，为了复活他女儿，无所不用其极。”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留下了这么多线索给我们，不奇怪吗？”江城看着他问，“地图还有记载邪术的古籍不随身携带，都留在屋子里，还没留下可靠的人看守，不奇怪吗？”
“那么偏僻的一个地方，居然被我们问了几个人就找到了，这不奇怪吗？”
一连三问，给胖子问懵了，但胖子明显能感觉到江城的语气不大高兴，所以吞了口口水，一时间没敢吱声。
半晌后，“医生。”胖子小声说：“或许......或许是那个线索锦囊起了作用，你想啊，周管家又不知道我们能得到锦囊，然后顺藤摸瓜找到......”
“小婉？”江城冷笑一声。
“对对。”胖子心虚的点点头，小声说：“就是......就是小婉姑娘。”
“一个与玄机并称为双绝的青楼头牌，门外没人看管也就算了，里面居然连个使唤丫鬟都没有，就让两个陌生男人大摇大摆走上去。”江城说：“我看这个美仙院是开到头了。”
胖子闻言一惊。
“我只是拿出锦囊，还没问什么，她就倒豆子一样说了个一干二净，而且说起的都是目前我们急需的线索。更有意思的是，那位你口中谨小慎微的周管家，底细被人摸清也就算了，临走时还贴心的告诉我们这位小婉姑娘他的准确住址。”江城忽然换了副口气，冷冷道：“你当他是猪吗？！”
话还没听完，胖子的额头上就已经冷汗密布，经由医生提醒，现在细细想来，那个名叫小婉的姑娘说的话，确实有问题。
从始至终，医生全程都在扮演一个问问题的人，基本没有给小婉透露出任何他们所掌握的信息，但后者却突兀的将话题引到了画上，从而引出了玄机父亲，还有他的身份。
进而通过医生画的人像确认了周管家就是玄机父亲，而且还贴心的奉送上了后者的具体住址，让他们找到了这本记载邪术的古籍。
胖子下意识的用手背去擦额头的冷汗，惊恐道：“所以......所以这一切都是场骗局，是周管家策划的？”
“那小乞丐她......”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胖子用求证般的眼神看向医生，他的眼底密布着被背叛而带来的痛苦。
所幸，医生摇摇头，“她应该不是，否则没必要提醒你。”
胖子如遇大赦般喘着粗气。
“可医生，我不明白。”胖子问：“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干扰我们的调查方向吗？”
“我暂时还无法确定，但我认为大概率是拖延时间。”江城瞥了眼胖子，说：“可能他们觉得我们当中一些人比较棘手，如果任由我们调查下去，可能很快会揭开真相。”
毫无疑问，医生绝对在这个比较棘手的范围内。
胖子甚至怀疑，这个局就是专门为医生设的，但因为时间上过于仓促，所以留下的漏洞较多，被医生揪了出来。
江城偏过头，示意了一眼刚才那个屋子的方向，说：“按照那本书上的记载，女鬼至少还需要在4个晚上杀掉4个人，才能彻底从画中出来。”
但据江城估计，最多再有两个晚上，就是极限了。
第320章 接亲
“胖子。”江城忽然说。
胖子一边走，一边连连点头，“医生你说，我听着呢。”
“回去后你和他们把今天的事说一遍。”
胖子眨眨眼，“怎么说？”
“照实说。”江城说：“详细点。”
“那医生你就直接和他们说呗。”胖子不好意思说：“医生你知道我脑子笨，有些事我怕说不清楚。”
江城吐口气，用颇有些不满的语气抱怨道：“要是我说有人信还用得着你？”
事实也正和江城预料的差不多。
不，不是差不多，是比他预料的还要恶劣的多。
胖子坐在桌子边，大家围成一圈，但奇怪的是，大家耳朵里听着胖子的讲述，眼神却盯着江城，视线中充满狐疑。
直到江城自觉地退后几步，远离人群，大家眉头立刻舒展开，突然就觉得胖子说的话可信多了。
“所以这个周管家是后来潜入黄府的，他是死去女人的父亲，想要为她复仇？”尤奇诧异道。
左菁瞥了他一眼，补充道：“不仅是复仇，是要用邪术复活她。”
他们现在已经清楚，人皮鼓，以及午夜的戏，都是周管家等人搞出来的名堂，目的就是让鬼有机会杀人。
从而最后令女儿复活。
“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尤奇疑惑的看了看四周，说道：“黄老爷能攒下这么大的家业，也不会是个轻易受人摆布的傻子吧。”
“是通过黄少爷做的文章。”安轩平静道：“黄老爷在黄少爷死后思子心切，我想这位周管家肯定是和黄老爷透露了自己手中有令黄少爷复活的方法，黄老爷之所以会扮成黄少爷的样子，也是受了他们的蛊惑。”
毫无疑问，这是最说得通的解释。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夏萌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不清楚。”胖子学着江城之前的样子摊开手，“那本书上记载是还有4天，但我觉得不像，最多......”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说：“两个晚上。”
“书里有记载怎么对付这只鬼吗？”虽然清楚这个问题不大可能有答案，但安轩还是问了一嘴。
“没有。”
“阻止仪式。”陈强忽然开口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都拒绝参演接下来的戏，会不会......这个仪式就被打断了。”
“但也有可能因为违背规则，而遭遇某种不测。”江城很自然地说道。
话音未落，大家脑海中都不自觉得浮现出汤诗柔死时的样子，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鬼......应该不会对所有违背规则的人动手吧。”尤奇也跟着附和陈强的话，“如果我们所有人都......”
“谁做第一个？”抬起头，安轩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的目光十分平静，但带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尤奇立刻就不说话了。
时间宝贵，不能浪费在这样无意义的问题上。
“郝先生有什么高见？”安轩看向江城。
左菁的视线也集中到了江城的脸上，没人相信这胖子能搞回那样的情报，这都是他的功劳才对。
或许......他还藏着所有人都不清楚的线索。
“我想我们应该先去看看那副画。”江城提议。
画被一面红布遮挡着，那股深红的颜色令安轩，还有左菁感到十分不适，就仿佛是深红的战旗，飘在他们面前。
尤奇站在被红布遮挡的画前面，显得十分局促，因为这块红布就是他挂上去的，在他老家有种说法，红布......能避邪。
一些上了年头的旧镜子，或是老画，天长地久的，里面弄不好都养出了精怪，不用的时候要用红布遮挡，能为家里消灾避祸。
但在进入噩梦之前，尤奇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是不信这些的，但现在，不由得他不迷信，毕竟他已经清楚，鬼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谁干的？”夏萌明知故问道：“自己去拿下来。”
尤奇咽了口口水，貌似还想解释一下，但在看到其他人的眼神后，就明智的闭上了嘴，他灵机一动，去外面捡了根木棍，然后将红布挑了下来。
在红布落下的瞬间，距离最近的左菁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画......变了。
画上的女人已经完全将脸转了过来，而且那张原本言笑晏晏的脸也冷不丁变了一番模样。
现在画中的女人笑得十分诡异，眼神冰冷，眉角夸张的挑起，就和那些描眉画眼的纸人一模一样。
果然......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画上的背景也再度变化，细节逐渐多了起来，天边挂着一轮猩红色的满月，月色笼罩下的阁楼异常阴森，一个纸人骑在鼓上，在敲打着那面人皮鼓。
隔着画，都能感觉到丝丝寒意，从面前渗出。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中年女人那张死人脸出现在门的位置。
她就站在门外，并没有进来。
可能是因为已经得知内幕的关系，所以大家对中年女人愈发敬而远之，这些动作古怪的下人，恐怕都是周管家戏班中的戏子。
他们趁着黄老爷发疯，彻底控制了黄府上下，将黄老爷完全架空。
“老爷让我通知你们，今夜三更，以鼓声为号，来湖边陪少爷一同唱戏。”中年女人视线扫过大家，语气阴森道：“今夜这场戏叫做——接亲。”
女人转过身，从外面拾了根树枝，然后用指甲一段段截断，女人指甲的锋利超出想象，就像是锋利的刀片。
“规则是在接亲的过程中，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女人说：“直到这场戏结束。”
“每人口中含一段，结束后方可取出。”女人抬起手，手中堆着被截断的一小堆树枝。
距离最近的尤奇十分不情愿的走上去，接过了这堆树枝段。
“嘿嘿嘿。”中年女人突然不自觉的低声笑了起来，尤奇闻声吓得手一哆嗦，树枝段差点掉在地上。
“那就由你们自己分配吧。”中年女人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颤抖着手，尤奇惊道，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手，然后抬起头，目光恐惧的看着在场众人。
此刻，每人的手里都已经分到了一根。
而他手中......静静放着两根。
第321章 拍肩
还剩下7个人，但树枝的数量却是8根。
多出了一根。
“怎么会这样？”尤奇哭丧着脸，伸出手，像是希望有人能将这根多出的树枝认领一般对着大家，哆哆嗦嗦问：“多出的这根.......是谁的？”
当然没人会认领，大家都在用一股怜悯的眼神盯着他。
陈强下意识的看了眼画，这一举动貌似引发了连锁反应，剩下的几人也朝画看去。
如果说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的话，那就该是画里的女人了。
这根树枝......会不会是她的。
看到这一幕，尤奇的脸都白了，像是被抽干了血。
虽然怕的很，但他又不敢随便丢掉NPC给的树枝，况且他也不知道该丢掉两根中的哪一根，整张脸拧在一起。
就和大家想的一样，今晚还有戏要演。
“你们注意到没有。”安轩开口说：“刚才她说的是老爷让她来通知的。”
在此之前，她提到的都是少爷。
点点头，夏萌眯着眼说：“看来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猜透了黄少爷的真实身份，所以不再掩饰了。”
......
天黑的很快，吃过晚饭后，大家就聚在了江城的厢房，等待任务开始。
安轩再次带领大家回顾了任务中的一些细节，以及需要重视的地方，“按照这次的规则来看，鬼很可能在此过程中装扮成我们中的某个人，然后引诱其他人说话。”
他挨个看了看大家，在看到江城的时候，发觉对方也在盯着他，安轩十分自然的移开视线，“所以我建议，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开口。”
“还有这根树枝。”他张开手，掌心中静静躺着一根树枝段，“含在口中后，千万不要取出，直到任务结束。”
提到树枝，大家又瞥了眼缩在角落里的尤奇，他的脸色貌似更差了。
“咚！”
“咚！”
“咚！”
鼓声十分沉闷。
大家瞳孔一缩，任务......终于来了。
赶到岸边，湖面上依旧起了雾气，而且更古怪的是，这次的雾比之前更浓，飘在湖面上，眼前的一切都是白蒙蒙的，能见度很差。
一条小船破开浓雾，停靠在岸边。
对于此，大家没什么意外的，规则就是需要用船将大家分散开。
但令大家意外的是，船上并非如之前一样空无一物，而是有一个纸人头，还有一件......鲜红的戏服。
戏服被用木架子支起，立在船头，纸人头就那么扣在戏服上面，乍一看，像是一个人双臂伸平站在船上，配上当下的环境，十分诡异。
规则上说到达指定地点，将树枝含入口中后，才不允许说话，所以此刻尤奇先忍不住了，开口问：“这是......这是让我们穿上吗？规则里可没......”
说到一半，尤奇就像被踩住脖子的鸭子一样，一声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看到从雾中又驶出好多条船。
无声无息，每条船上都立着一身鲜红色戏服，戏服的袖子还有下摆随着夜风挥舞，就像是人在跳舞。
夏萌数了数，一共7条船。
安轩深吸一口气，第一个跳上船，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需要他们换上大红戏服，再戴上纸人头。
但所有人都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脱下身上原本的戏服，而是将红色戏服套在了外面，这样看起来比较臃肿。
在换好戏服，戴上纸人头的瞬间，7条船同时启动，向不同方向驶去，很快就消失在雾气中。
喉咙滚了滚，胖子朝着左右看去，周围雾蒙蒙的，根本看不到其他船，船下传来的水声也很奇怪，胖子几次想探出头看，但都被理智所扼杀了。
他担心看到什么不该他承受的东西，就比如说一张泡烂的死人脸，或者是......一具挥舞着惨白手臂的尸体。
他的脑补能力一向很强，短短几秒钟，他已经脑补出几十种鬼可能的杀人方式，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他蹲在船中间，硕大的体格缩成小小的一团，颈部360度无死角的旋转着，如同一台敦实的人形雷达。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他上岸。
按照游戏规则，他只需要等在这里，之后会有人来找他，将新娘交接给他，然后他带着新娘去找下一个人。
过程不复杂，用医生的话说，就是一个变相的拍肩游戏。
拍肩游戏是指需要四个人，在夜半时分，一个长方形的空旷房间内，熄灭所有灯光，然后在房间的四个角，各安排一个人。
面朝墙角，不能向后看。
游戏开始时，其中一个角的人就向另外一个挨着的角的人走去，轻轻拍一下前面那个人的肩膀，接着，被拍到的人就按照相同的方式，重复以上步骤。
前提是大家走的方向是一致的，都是顺时针，或是逆时针。
当有人走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就要先咳嗽一声，然后越过这个人的墙角继续向前走，直到见到下一个人。
过了一段时间，就会发现，会出现没有人咳嗽的时候，这就说明每一个角落都有人，但根据规则，却有一个人始终再走。
多出的那个人......就是本场游戏的新加入者。
可接亲这场戏不同的是，场地更大，他们围绕的是这片鬼气森森的湖。
7个人被远远地分散开，所以咳嗽声是根本听不到的，游戏规则也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换上统一的纸人头，还有大红戏服，也是让他们认不出彼此。
这太刻意了，就差把鬼想要混入他们中间杀人这几个字写在规则里了。
靠岸后，胖子立刻就看到一个纸人。
纸人站在距离岸边7，8米远的树下，脸上画着极为夸张诡异的妆容，戴着绿油油的瓜皮帽，身边还垂着一根大辫子。
在惨淡的月光下，纸人摆出一副古怪的姿势，微微弓着腰，一只手臂伸出，指着漆黑一片的左侧。
呼吸不可抑制的加速，胖子逐渐转过身，按照纸人的指示，面朝左侧，静静等待，一言不发。
也不清楚这种煎熬持续了多久，一阵“沙沙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听着像是有人脚不离地，两条腿拖在地上，一点一点向前摩擦。
第322章 磕哒
“啪！”
一只手臂搭在胖子的肩膀上，戴着纸人头的胖子想低头看看对方的手，但因视野受限，根本看不到。
紧接着，胖子就感觉到有人爬上了他的背。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幕发生时，他还是本能的发抖，纸人头下的那张脸已经吓得面无血色。
爬上他背的那个人十分轻，轻的过分了，他估摸着，或许......或许80斤都没有。
应该就是新娘没错了......
短暂的迟疑后，胖子鼓起勇气，开始背着新娘走，他现在就一个打算，快点，再快点，只要将这个新娘交给下一个人，那么......那么他就安全了。
至于下一个倒霉蛋是谁，他就管不到了。
只要不是医生爱谁谁。
想到这里，胖子心中憋着一股劲，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为了尽快赶到下一个人那里，他尽量贴着湖边走，但又不敢贴的太近，距离湖边始终保持着将近5米的距离。
湖面依旧被雾气笼罩，白蒙蒙的，像是藏着什么妖魔鬼怪，胖子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再也不向湖上看了。
唯一令他安心的是，他身后的新娘十分安静，似乎对他没兴趣，一路上丝毫没对他做出任何过分的举动。
胖子激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第一次觉得不讨女人喜欢也是蛮好的。
与此同时，他不禁又担心起医生来。
想着想着，胖子脚下“哗啦”一声。
紧接着，他立刻回过神来，微微低下头，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然一脚踩进了水里，他现在正站在湖水中，水已经淹没了脚踝。
这个发现令他心头一惊，他一路走得都很小心，刻意距离湖面远一些，怎么会......
他下意识的看向湖面，下一秒，他的视线仿佛遭受了重击一般，瞬间拉成了一条缝。
通过湖面的反射，他看到身后背着的新娘盖着红盖头，脖子长的几乎有常人的两倍，而且还诡异的扭曲着，腰部向后弯曲，弧度大到几乎要折断。
与此同时，一阵连续而诡异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磕哒磕哒......”
就仿佛是......有人咧开嘴，在不停用上下两排牙齿来回磕。
这次脑补出的画面把胖子吓得魂都飞出来一半，他偏过身，下意识就要给身后的东西丢到湖里去。
可最后，他生生忍住了。
且不说这违反了规则，单单看这鬼的样子就是水鬼没跑了，而他现在就站在湖水里，怕是等鬼进到了水里，自己更是毫无生路。
虽然自己距离岸边只有几步的距离，但人，是绝对跑不过鬼的。
他深吸一口气，顶着巨大的压力，先是慢慢离开湖水，随后继续沿着之前的方向走，速度越来越快。
颈部开始有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发梢划过，一条湿漉漉的，表面粗糙，颇有质感的条状物沿着他的颈部慢慢划过。
湿润，粗粝，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粘稠感。
胖子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舌头。
他背上的那只鬼......在用舌头舔自己！
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现在他牙齿的打颤声比背后的东西都大，要不是嘴里含着一根树枝，恐怕更夸张。
就在胖子即将挺不住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人，就在前面不远处，他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上去。
“啪！”
胖子激动地猛拍了对方肩膀一下，也不清楚是不是这下力气太重了，要么就是太突然，总之那人腿一软，差点跪下。
盯着对方身上那件被撑得几乎要爆开的大红戏服，还有哆哆嗦嗦的样子，胖子觉得应该是尤奇大兄弟没跑了。
毕竟这个本里和自己体格有一拼的，也就他一个了。
身后那个家伙倒也听话，到地方后，也不用胖子哄，自己就乖乖下去了，接着直接爬上了尤奇的背。
胖子乖乖遵循游戏规则，不该看的绝对不看，闭着眼睛，等脚步声走远后，他才睁开，这时附近早就看不到人影了。
“呼——”
胖子长舒了一口气，现在，他就等着撤离的鼓声了。
但愿......他看向附近无边的夜色，咽了口口水，医生不要有事。
......
“啪嗒。”
“啪嗒。”
“啪嗒。”
轻快的脚步过后，留下的是一连串踩水的声音，左菁扬了扬略显僵硬的脖子，视线瞥了眼身侧的水面。
倒影中，身后的家伙越发不老实了。
短短十几分钟，她已经变换了好几个姿势，其中有一次，左菁甚至以为她会咬自己。
但她的心理素质，还有对局面的把控，是胖子所无法企及的。
她对这场接亲戏有自己的理解。
这场戏最重要的是时间。
如果让她来比喻的话，那么这场戏就类似部队用来训练士兵胆量的炸药游戏。
一群士兵围成一圈，传递一块点燃导火索的炸药，直到即将引爆时，才可以由最后轮到的士兵将炸药丢出。
而她背上的鬼，就是传递的炸药。
炸药是一定会炸的，而他们中也必然会死一个人，她需要做的，就是确保炸药不会炸在自己手中就可以了。
要是能炸在那个人手中就更好了......她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明明很英俊，却时常表现得无赖的脸。
每一个与深红有关系的人......都该死。
父亲......最疼自己的父亲，就是死在了他们这群可恶的人手里！
似乎回忆起了记忆中最痛苦的那一页，左菁的额头浮出青筋，她加快脚步，准备尽快赶到下一个汇合点。
......
在久违的鼓声终于响起后，分散在各处的玩家纷纷返回厢房。
江城的那间。
胖子急匆匆跑进门，在看到坐在桌子边，慢吞吞喝水的医生的瞬间，他提着的心才放下。
虽然医生十分鸡贼，出事的概率微乎其微，但他毕竟被周管家盯上了，没看出师廖智是鬼这件事令胖子明白，医生也只是人，不是神，他也有疏忽的时候。
在鼓声结束半小时后，玩家们都返回了厢房，除了......
“左菁呢？”夏萌看向空荡荡的门外，皱眉问：“她怎么没回来？”
安轩的脸色十分难看，在发觉左菁没回来后，他的反应十分干脆，立刻走出门，向隔壁走去，片刻后，他又回来了。
顿了顿后，他开口道：“画上的女人......不见了。”
第323章 下一个
“女鬼从画中......出来了？”尤奇声音都变了，他惊恐的看向门外，似乎女鬼随时会出现。
目前看来，这是唯一的解释。
再联想到左菁的失踪......
“你们谁看到左菁了？”夏萌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谁的下一个人是左菁？”
虽然大家戴着一模一样的纸人头，穿的衣服也都是大红戏服，但从身材还是能看出一些区别的，左菁比夏萌更高，而且体态上也比陈强江城瘦。
“我的下一个人应该是尤奇。”胖子率先开口。
尤奇闻言立刻说：“原来拍我的那个人是你。”他紧接着抱怨道：“你那么使劲做什么，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鬼来了！”
胖子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没接话。
尤奇回忆说自己下一个人是个瘦高个，但他拍了对方肩膀一下，感觉也蛮壮实的，应该是个男人。
“你拍的什么位置？”江城偏头问。
“右肩。”尤奇说：“我当时左边手臂被压麻了，只有右臂能抬起来，所以就......”
江城点点头，“是我。”
这里只有安轩和江城符合尤奇的描述，陈强虽然个子高，但蛮单薄的，换衣服的时候大家就注意到了。
安轩也点头说：“拍我的那个人是左肩。”
“我下一个人应该是你。”江城看着夏萌说。
夏萌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在发觉身后的人不但拍了自己肩膀，还顺势摸了几下后，夏萌立刻就意识到肯定是江城没跑了。
这种事正常人也干不出来。
夏萌的下一个人是安轩，对于此，安轩也承认了，胖子看着他们两个眉来眼去的样子就知道他俩之间有事。
安轩的下一个人是陈强。
据陈强说，他身后的那个人拍了他左肩两下，然后还压了一下，安轩点点头，承认说：“是我。”
胖子——尤奇——江城——夏萌——安轩——陈强。
梳理过顺序后，这条线串了起来。
现在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陈强的身上，按照规则，他的下一个人，就该是左菁。
在大家近乎于逼问的视线下，陈强的脸色变得很奇怪，思考片刻后，他眼神古怪的抬起头，“没有。”他开口说：“我的下一个人......不是左小姐。”
“那个人的身体很臃肿，我还以为......”他瞥了眼胖子，然后视线又在尤奇的身上停顿片刻，意思不言而喻。
他以为那个人是胖子，或者是尤奇。
“拍你的那个人有什么特点？”江城扭头看向胖子。
“左肩。”胖子回忆说：“一下。”
陈强深吸一口气，“我拍的是右肩。”
“所以......所以和你对接的不是左菁。”尤奇咽了口口水，“是......是鬼？”
回想起隔着门，映在门纸上的那道臃肿的鬼影，陈强心中一阵忐忑，在这场任务中，身体臃肿的不止胖子和尤奇......还有鬼。
原来鬼也加入了这场游戏。
那根多出的树枝.......是给画中鬼准备的。
这场游戏，一共有8位参与者。
7人，1鬼。
之前的那阵鼓声是通知大家撤离，可以回到厢房，还有最后一阵鼓声没响，是通知大家任务彻底结束。
其他人都离开了，那左菁......现在在做什么？
时限未到，她应该还活着才对。
慢慢的，一个十分恐怖的设想在大家心头浮现——左菁现在很可能独自背着鬼，在围着湖转圈，寻找着根本不存在，已经全部撤离的队友。
“必须找到她。”安轩坚定道：“趁现在还有时间。”
“现在......现在出去找人？”尤奇看了眼门外，不禁咽了口口水。
看得出来，这对他来说心理压力很大。
夏萌呼应说：“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能找到活着的左菁，说不定会得到有关鬼的重要线索。”
“我同意。”江城举手说：“左小姐那么好看，身材又好，我不要她死。”
胖子困惑地眨眨眼，片刻后，不情不愿说：“那么也.....也算我一个。”
“我也去。”陈强起身说。
见此情景，尤奇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毕竟现在谁留下，谁就是孤家寡人。
一行人立刻出发，朝着湖的方向赶去。
天空中不知从何时开始飘起了小雨，湖面上的雾气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距离湖边十几米的范围内都被雾气所笼罩，显得十分诡异。
6个人聚成一小圈，沿着湖边逆时针寻找，因为能见度很差，所以彼此间距十分近，确保每个人都在其余几人的视线范围内。
......
“呼——，呼——”
左菁的脚步越来越慢，对比强烈的，是她那双越来越绝望的眼睛。
她已经觉察出不对了。
她走了太长的时间，却一个人都没遇到。
人呢？
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剩下的人她不敢保证，但队长是绝对不会丢下自己不管的。
他不是那样的人。
身后的“新娘”在一点点变重，她不敢确定，也许只是她的错觉，背着走了这么久，她的体力即将耗尽。
她意识到自己恐怕是中招了。
但她想不通的是，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鬼会盯上自己？
前面有窸窸窣窣的响声传来，貌似有东西过来了。
不止一个。
正当她要找地方躲起来时，一道明显压抑着，却又能听出十分欣喜的声音传了过来，“找到了！”
是夏萌的声音，左菁立刻反应过来。
紧接着，6道人影出现在她面前，安轩在稍后的位置，但他眼中的欣喜是藏不住的，长长的吐了口气后，找到左菁后，安轩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你怎么样？”走上来的夏萌开口问。
左菁盯着他们，目露警惕，舌尖死死顶着那根树枝段，没有接话。
貌似对自己的队员比较了解，安轩也没什么废话，看了眼周围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避一避。”他回头看向雾气中，压低声音道：“后面有东西。”
一行人找到一个斜坡，躲在后面，左菁背上的东西十分安静，就像是睡着了。
片刻后，雾气中传来奇怪的声响，还隐约透出一点点的光。
“嚓——”
“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