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304
一路上，队伍里很安静。
周太福裹着身上借来的衣服，走在队伍右侧，时不时偷偷瞥一眼身边的甄建仁。
后者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与之对比强烈的是江城。
他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为大家开路。
胖子小碎步紧跟在他身后。
余雯和张茵茵两人则不远不近的吊在队伍后面。
前者稍好一些。
后者的气质已经发生了极大地改变，那股柔弱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冷冰冰的眸。
情况比预想的复杂，她无法判定江城所叙述的经历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那副画像，还有鬼，应该是真实存在的。
尤其是那只鬼手......
她尚且记得，在听闻那只鬼手有常人两倍大时，原本还处于上风的甄建仁瞬间就蔫了。
那股猖狂劲陡然消散，眼中的恐惧几乎能凝出实体。
这里面就很耐人寻味了。
张茵茵猜测无非是两种可能：
第一种，就是甄建仁还有罗一，通过某种未知手段，搜集到了女鬼的一些信息。
从而得知女鬼的右手异于常人。
当然，这种关键性信息他们并没有分享的打算。
第二种，也是更直接的一点，他们......或许见过这只鬼。
所以才清楚鬼的体貌特征。
张茵茵的眸子逐渐移到了甄建仁的身后，双眸愈发冰冷。
难道......
在他的身上？
......
三组分别行动的时候，就各自接到了通知。
下午两点，第二次彩排。
仍需要他们到场拍摄。
地点不变。
C座音乐教室。
现在一行人正在前往C座的路上。
还活着的人中只缺一个罗一。
据甄建仁说，是孤身一人去了档案室，查找女鬼的线索。
还没走到C座，就远远望见一个人。
那人站在C座大门前，来回踱步，貌似十分紧张。
胖子眼神好，第一个看清了那个人。
是个女人。
“你们可算是来了，”女人看到江城一行人走近，快步迎了上来，是之前接触过的彩排负责人。
据余雯说，名字叫冯兰。
“你们有个朋友和保卫处的人起了冲突，”冯兰急切道：“现在人已经被控制住了，学校准备报警处理。”
“罗一？”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冯兰看样子很着急，一边介绍情况，一边催促大家上楼，“他戴着帽子，额头上还有几道伤疤。”
是罗一无疑了......
除了他，所有能喘气的都在这了。
“因为什么起了争执？”甄建仁明知故问道。
毕竟罗一是站在他这面的，无论是作为同伴，还是挡箭牌。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舍弃。
“具体的不清楚，”冯兰整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这上，回答的也比较模糊，“不过听说好像是偷了什么东西，是被路过的学生偶然发现的，然后打电话，通知了保卫处。”
说到这里后，她似乎也有一丝犹豫，语气古怪说：“人是在B教5层抓到的，按理说那里只有几间堆旧档案的空教室，多少年都没人去了，他去那里做什么？”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现在在哪？”江城问。
“C座3楼，”冯兰在前面带路，头也不回道，“304。”
大家脚步一顿。
此刻他们已经走到了走廊右侧的一个房间。
即便冯兰不说，他们也看到了门上挂着的牌子。
蓝底，白字。
写着304三个数字。
看布置，是间办公室。
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它在余雯所讲述的故事中，曾出现过。
站在这里，已经能清晰地听见里面传出的争吵声。
“我要说几遍你们才能听懂？”
有人大吼。
还伴随着拍桌子的声音，再之后是桌椅的碰撞声，场面一度十分激烈。
甄建仁面色一凝。
的确是罗一的声音。
“你们快进去解释一下吧，”冯兰站在门前，回头说，“等警察来了，事情就麻烦了。”
房间内的人似乎也觉察到有人来了，齐刷刷看向门的方向。
里面确实是一间办公室。
样式比较老。
几张深色实木桌子两两拼合在一起，能并排坐下3，4位老师同时办公。
桌子上大都比较乱，堆着课本，教辅书一类的东西。
地上挨着角落的位置，放置着几个大纸箱。
能看到里面是还没拆开的演出服。
罗一就坐在桌子后，纸箱旁边的椅子上，三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女人有坐有站。
统一的是脸上恶狠狠的表情，身上穿着保安的服装。
“冯老师，这几位是......”为首的中年女人语气不善。
“他们都是学校请来的摄影师，来拍摄周年庆典的，”冯兰立即介绍说：“这位先生也是，我想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就是误会！”罗一看到有人来了，情绪愈发激动，“我就是尿急，要找卫生间，谁知道最后误打误撞走到了那里。”
为首女人冷笑问：“楼下卫生间那么多你都不去，怎么偏偏去了那里？”
“我......”
里面吵得不可开交，可古怪的是，门外的江城一行人非但没有进入帮忙的打算，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更确切说，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原地默默站着，冷眼旁观。
“你们......”冯兰皱着眉，忍不住催促道：“你们怎么不进去帮帮他？”
回答她的依旧是冷漠的眼神。
以及长久的寂静。
冷汗......沿着胖子充起来的脸颊划下。
却一动也不敢动。
里面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场面，就连争吵声都逐渐平息下来。
两拨人......在隔着一扇门。
对视。
慢慢的，江城动了。
他拉开斜跨的包，从中取出相机，对准门内，在里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
“咔嚓”一声。
拍了张照片。
下一秒，大家聚拢过去，围在相机旁。
江城手中的相机是器械室老人送的，功能已经清楚。
它可以拍到鬼。
呈现出的相片十分清晰，看到相片后，大家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
胖子吐出一口浊气，抬起手，擦了擦脸颊上的冷汗。
相片里的人都很正常，并没有隐藏什么诡异的东西。
为首的保安女人甚至还瞪大了眼睛，似乎并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第60章 镜
“先生，”冯兰瞪大眼睛，看着江城手里的相机，“你这是......”
“谁允许你拍照的！”为首的女保安大声嚷嚷，她气冲冲向门走来，显然是怀疑江城一伙人要借此大做文章。
新闻上类似的报道屡见不鲜。
她的体型和胖子有一拼，估计真动起手来，三个女保安的战斗力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就在女保安跨出门后，江城识相的举起相机，然后当着她的面，将相片删除。
女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面前这个男人还挺好说话。
“都是误会，”甄建仁第一个开口，在看到女保安迈出门的瞬间，他终于放下了心，“我这朋友应该只是迷路了。”
“对了，”他装作疑惑的样子问，“你们......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女人回头瞥了一眼罗一，眼神有些古怪，半晌后才说道：“那倒没有。”
甄建仁看到后继续问：“既然没丢东西，又怎么能说他是小偷呢？”
里面又走过来一个女人，看起来比为首女人瘦，但更加结实。
腰间别着一把警棍，嗓音沙哑，说：“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但这是领导的意思。”
女人双目狭长，看着颇有些无奈。
“哪位领导？”余雯突然开口。
女人纠结了片刻，后来似乎觉得即便告诉他们也无所谓，于是说道：“是李主任。”
“李主任是我们的教务主任，”冯兰看着像是也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向大家解释说：“她在学校好多年了，听说学校能发展到现在这样，离不开她。”
“她的话在这里很有威信。”
李主任......
大家记住了这个名字。
看来又是个重要NPC。
“那李主任她人呢？”
“她不在这里，”为首的女人回答。
“可我们要带朋友走，”甄建仁微微躬身，表现得很有亲和力，他看着眼前的女人说：“我们是受贵校邀请，来这里拍摄周年庆典的，下午有彩排。”
“我想如果因为这次误会耽误的话，可能会产生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几名女保安目露难色。
不久后的周年庆典她们是知道的。
庆典十年举办一次，十分隆重。
届时所有校领导都会出席。
耽误了这样的活动所引发的一系列后果，她们是想都不敢想的。
但严肃处理，又是李主任的意思。
冯兰看出了几名保安的为难，于是开口说：“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先放了他，让他去拍摄。”
“如果这之间你们找到了切实的证据，能证明他偷了东西，你们再来找他不迟。”
“那他要是跑了呢？”始终没开口的保安问，声音有些沉闷。
“我会一直盯着他的，”冯兰承诺。
思虑再三，几个女保安也只能同意了。
“那就拜托你了，”为首的女保安说，“冯老师。”
说完就对罗一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罗一几步就来到大家身边，甄建仁代替大家道谢后，众人转身离开。
张茵茵一人留在最后，她走的很慢，等到与大家拉开一段距离后，她飞快的从睡衣中摸出件闪着光的小东西。
是一面镜子。
镜子极不规则，边缘锋利，像是一大面镜子碎裂后，留下的残片。
她举起镜子，背对304房间，通过反射观察里面的保安。
半晌后......
“呼——”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还好，她意料中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就在她要收起镜子，转身离开时。
余光不经意瞥了眼镜子边缘。
下一秒，她猛地睁大了眼睛。
在镜子反射中，突然出现一张巨大的脸。
巨脸不断靠近，几乎占据了整个镜面！
更恐怖的是，那张脸上长着一张血盆大口！
“啊！啊啊！！”
她失声尖叫。
手一抖，镜子顿时摔落在地上，碎成无数片。
站在她身后的江城合上血盆大口，摸着下巴，略带不满地说，“张小姐，我就是想借着你照镜子的功夫观察下我的后槽牙，因为我最近青春期，它有些许炎症，可......”
江城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走远的几人就又跑了回来。
余雯盯着江城和张茵茵，习惯性的将视线投给心神不宁的后者。
“怎么回事？”余雯冰冷开口。
“没...没什么...”张茵茵身体一抖一抖的，像是还没缓过神来。
“没事你鬼叫什么？”
周太福早就看张茵茵不爽了，刚才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他险些从楼梯摔下去。
“好了好了，”江城站出，主动为张茵茵解了围。
“张小姐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紧张过头了，大家不要再怪她了。”
这时有人注意到了地面上的点点晶莹。
脸色逐渐变得古怪。
冯兰看了眼手表，突然惊道：“2点10分了！”
彩排是主线任务，即便冯兰不催，也没人敢耽误。
大家一口气跑到了4层的音乐教室。
虽然只隔着一层，但办公室与音乐教室一南一北。
距离着实不近。
当他们跑到门口时，外面已经有干部模样的学生在等着，在看到冯兰的同时，才终于舒了口气。
“冯老师，”其中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女生小跑上前，招呼说，“就等你们了，吴老师说他们的设备已经调试好了，问什么时候开始。”
她语速很快，看起来也被催得无奈了，小声抱怨说：“都来回催了好几次了。”
“你现在去告诉他们，我们到了，5分钟后开始。”
女生应了一声，随后推门进去了。
“我去看看其他组，核对一下人员名单，”冯兰转身冲着余雯说。
她对这个女人的印象不错，后者属于很少见的那种模样不差，但又不讨女人讨厌的类型。
英气，话少，冷静，看起来十分可靠。
“好，”余雯对她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冯兰转身离开。
可没走几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盯着罗一看了几眼，但终究没说什么。
冯兰走后，大家的视线都若有若无的看向罗一。
他被抓到这件事绝非偶然。
尤其还被如此针对。
那个所谓的教务主任大概率也是知悉内情的人。
可......大家最为关心的是——
他究竟拿到了怎样的情报？
或许......
他已经知悉了女鬼的身份，甚至是死亡真相......？
第61章 失踪
罗一被大家这样盯着，脸色慢慢不自然起来。
最后还是江城站出来，说拍摄要紧，其他的等回去再说。
推开门，一行人被眼前的景象搞得头痛。
诺大个音乐教室里挤满了人，不少没有课的学生也挤进来看热闹。
一眼望去，都是青春洋溢的面孔。
但此时，却隐隐让人心里不安。
女生多的地方免不了叽叽喳喳，维持秩序的学生干部东奔西走，心力憔悴。
直到一名负责灯光的女老师发了火，情况才好一些。
两部相机。
能拍到鬼的那部在江城手上，另一部，被余雯背在身后。
江城拿着相机，看着大家，问道：“我来，还是你们来？”
一旁的三脚架已经支了起来。
没人伸手接过相机，也没人接话。
所有人都知道，龙涛就是在拍摄合唱后死的，用的就是这部相机。
缓过神来的张茵茵甚至偷偷瞪了江城一眼。
但被眼尖的江城发现了。
他抻着脖子，直勾勾的盯着张茵茵，用抑扬顿挫的语调问道：“张小姐，你是想试试吗？”
“不不……”张茵茵连忙摆手，“我没有。”
......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进行的十分顺利。
前三组合唱很快就结束了。
最后的大合唱......开始了。
余雯摘下背着的相机包，拿出另一部相机，接着展开三脚架，支在第一部相机旁边。
随着不断调整角度，将三组人全部收入镜头中。
三组女生被打乱顺序，交错着站在合唱台上。
远远望去，身高，发型与服饰几乎完全统一的她们，居然诡异的像是同一个人。
歌声时而柔美，时而高亢有力，在现场指挥的引导下，最后一个转音结束，合唱到达高潮......
与现场气氛迥异的是摄制组这边的氛围。
周太福面色发白，盯着相机屏幕的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人......人呢？怎么不见了？！”
两部相机显示出的画面完全相同。
合唱台上是48人。
多出的那个人......不见了。
不，是鬼！
鬼不见了。
甄建仁咬着牙，一把扯过相机，转身向门外走去。
他拿走的是能拍到鬼的那部。
第二次彩排结束，学生们，以及负责器材，灯光等的老师也先后离开。
在她们从音乐教室大门迈出来的瞬间，都不由自主的注意到，门外拐角处，有镜头在对准她们。
江城等人对此的解释是，希望采集一些花絮。
“麻烦各位了，”送走了最后一批前来观摩的老师后，冯兰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过来。
她先是看了眼罗一，确认他还在。
随后又将视线转向余雯，“余小姐，”她的声音有些奇怪，“我能......能单独和你聊几句吗？”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余雯淡淡答道。
“这里......”
“不方便吗？”
“没有，”冯兰连忙摇头，她先是看了看走廊深处，发现人差不多都走光了，仅剩的几个人也没注意到这里。
于是扭回头，压低声音，表情神秘的快速说道：“你们......是不是去过器械中心？”
余雯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但仅仅是一瞬，又恢复了正常，“是的，来之前，我们的设备存放在那里。”
“你们千万不要再去了，”冯兰看样子有些着急。
“为什么？”
听到提及器械中心，甄建仁再也忍不住了，毕竟自己可是被鬼画过的男人。
“这个我也不清楚，总之你们不要再去就好了，学校里的人都躲着那里，”冯兰声音越说越小，“你们去过那里，校领导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余雯思考了一会，点点头，“知道了，谢谢。”
“那我先走了，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再见。”
等到冯兰快步走远后，甄建仁仿佛不死心一般，端起相机，对准了冯兰的背影。
遗憾的是，并没有异常。
他们几乎拍摄了今天到场的所有人，但都没有找到那个多出的女生。
那只鬼......就仿佛凭空消失了。
甄建仁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已经被鬼盯上了，说不准下一秒，他就会像龙涛和旗袍女一样，被鬼撕掉下巴。
余雯此时站了出来，看着他说，“先回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现在是下午3点多。
趁着天色还早，江城吵着要去食堂吃饭。
中午的时候他就盯上了食堂外，黑板上贴出的菜单。
下午4点，陆陆续续有红烧肉，黑椒牛扒，川味鸡丝，麻辣鸭头等硬菜出锅。
“你们去点吧，”甄建仁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
他的本意是路过超市时，买些面包一类的回去，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但江城劝他看开些，指不定是最后一顿了呢。
刚拿起筷子的甄建仁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在地上。
“你们吃吧，”甄建仁放下筷子，“我不饿。”
其他人也是有一搭，没一搭，随便吃几口，脸上忧心忡忡。
能看得出来，这顿饭只有江城吃的还不错，他吃了足足两大碗饭，最后还额外打包了一份干锅鸭头回去当夜宵。
“我真是佩服你，”周太福走在江城身后，愁的都快哭出来了，“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能吃的进去？”
说也奇怪，鬼消失了这件事，比鬼出现更让人心里没底。
“我吃不吃饭跟鬼有什么关系？”江城一手拎着鸭头，另一只手提着从超市买的大桶冰红茶，反驳说：“我是为我自己吃的，我在长身体，又不是为鬼吃的。”
周太福想了一会，居然没找到可以反驳的点。
等到寝室后，余雯拦下了要回房间的罗一。
等到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他时，罗一的紧张又开始显露出来，他坐在406房间的椅子上。
椅子摆在正中间，被大家围着。
像是动物园里的动物。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罗一叹口气，“可你们要失望了，那档案室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些废旧的书和资料。”
“只是一些书和资料？”
罗一点头，“是的。”
余雯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语气微微泛寒，“那她们为什么要抓你？”
第62章 规则
“这你应该去问她们，”罗一答道。
“那个李主任跟你说了什么？”
罗一皱眉，“什么李主任？”
“就是那个带头抓你的，教务主任，”周太福帮着在一旁解释，“她姓李，李主任。”
罗一看模样更茫然了，“没什么主任啊，就是那三个女保安，你们都见过的。”
“嘶——”
胖子抽了一口凉气，这剧情走向不大对劲啊。
可既然罗一已经这么说了，大家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但从眼神来看，没人相信他的话。
都认定他藏私。
最后不欢而散。
回到房间后，甄建仁先是贴在门上，静静听了几分钟，确定没人偷听，才走到罗一床边，坐下。
他抬抬下巴，缓缓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不料......
“我说的都是实话，”罗一表情无奈，摊开手道：“那里真的什么线索都没有，我刚要离开，就被几个冲进来的女保安逮住了。”
“她们关上门，二话不说，给我好一顿收拾。”
“再之后......你们就来了。”
......
“啪嗒！”
江城把啃过的鸭骨头丢进袋子里，扭头对着胖子说：“胖子，帮我把冰红茶拧开，我手上有油。”
胖子将瓶子拧开，递了过去，江城接过来后“吨吨吨”的灌了好几大口，这下嘴里的麻辣感消了不少。
“胖子，”江城一边和鸭头较劲，一边偏头问道：“你不吃吗？”
胖子摇摇头，胖胖的一张脸上显得忧心忡忡。
半晌后，他抬头问道：“医生，”他盯着江城，“你说罗一说的是真话吗？”
江城放下手中的鸭头，思考了一会，点点头说：“应该是真的。”
“怎么说？”
“他没必要撒谎，”江城说道，“他们认为自己已经被鬼盯上了，所以当下最急迫逃离任务的也是他们。”
“这种条件下，损害团队利益的事他们不会做，他们恨不得其他人赶紧找到线索，然后结束任务。”
“你可以这样理解，”江城偏头看向隔壁405的位置，表情肃然起敬，“甄建仁和罗一两兄弟，他们现在是我们大家最忠诚的走狗。”
虽然江城的比喻一向奇怪，但胖子简单想了想，就知道他说的有道理。
“医生，”他仰着头，继续问道：“那女鬼突然消失是怎么一回事啊？”
听到这个问题，江城的脸色微微发生了改变，他顿了顿，仿佛是出于对女鬼的尊重，他丢掉了手上的半个鸭头。
半晌后，才回答道：“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件好事，现在线索较少，我没办法具体判断，但我怀疑和规则有关。”
胖子微微睁大眼睛，“你说......规则？”
樊力曾经也提到过类似的话，只可惜话说半截，人先没了。
还被曝尸在了报纸上，求人认领。
“对，”江城点头，“每个任务都有自己的规则，这个规则不但束缚着我们，也束缚着任务里的鬼。”
“但随着任务时限的临近，规则也在被逐渐模糊，就拿这次任务来说，第一次彩排中，鬼是无论如何一定要被拍下来的。”
“也就是说，在固定的时间内，鬼必须出现在那里，否则剧情无法推进。”
“但这次你也看到了，”江城说道，“鬼消失了，到现在为止，我们也不清楚她去了哪里。”
“而且既然任务规定了时限，那么我想时限结束，就是我们的死期，但我们会被固有的规则直接抹除吗？”
江城摇头，“我觉得不会，我认为最合理的安排是鬼会突破所有强加在它身上的规则限制，以最蛮横的姿态，出现在我们面前，无视时间空间地形等条件，将幸存者全部干掉。”
“然后，全员团灭，任务结束。”
胖子听得后背发凉，他咽了口口水，“医生，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的这么详细，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活下来就够了，怎么死我比你在行。”
“胖子？”
胖子抬头看着江城，忽然觉得他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好多，他迟疑了几秒钟，才小心回道：“医生，你想说什么？”
“今天晚上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要离开这间屋子。”
“好......好的。”
胖子狠狠咽了口口水。
江城收回视线，看了眼窗外，今夜似乎比平素里更加漆黑，回来的路上，远方飘来几朵乌云，灰暗的吓人。
又是个雨夜......
江城盯着窗外，双眸里似乎藏着胖子看不懂的东西，半晌后，他缓缓扭过头，说道：“你睡吧，今晚我守整夜。”
......
夜，愈发暗了。
没有雷鸣电闪，一场晚秋的雨，姗姗来迟。
雨点不大也不小，敲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胖子将整个身体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小眼睛，上下左右四处瞟着。
不知从哪里灌进来的风，从走廊扫过，划过门缝处，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濒死之人的呜咽。
胖子睡意全无。
江城一人坐在铺好的地铺上，默默啃着鸭头。
他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一双墨眸似乎比夜色更加深沉，胖子内心忽然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今夜......有人会死。
念头莫名涌出。
十分强烈。
房间内的黑暗几乎是压倒式的。
唯一的光源就是江城身侧的那部相机。
相机屏幕亮着，不停闪烁。
应该在播放视频。
但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整栋楼，似乎被风雨所掩盖，没有任何生命经过所留下的声音。
405，406。
都过于安静了。
江城扔掉最后一个鸭头，抽出湿巾，仔细地擦干了手。
随后，慢慢站起身。
“胖子，”他轻轻唤着，仿佛知道后者根本没睡。
但最令胖子恐惧的，是他那异常平静的声音。
印象中，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医生。
江城顿了顿，继续开口道：“出事了......”
胖子一股脑爬了起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门和窗的位置，但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接着，他像是猛地意识到什么一样，吞了口口水。
下一秒，机械般的仰起脖子，看向天花板。
第63章 阴影
夜色渐浓，但还是能透过夜色，看清天花板上数不清的斑驳污渍。
可除了污渍，并没有其他东西。
胖子收回目光，疑惑地看向江城，嘴唇蠕动着一会，才小心说道：“医生，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已经12点了，”江城手里拿着相机，眼神却看向门的位置。
胖子愈发疑惑。
“昨天......没有人死。”江城说。
闻言胖子的身躯顿了一下，接着止不住颤抖起来，他盯着江城的脸，不由道：“医生，没人死难道不好吗？”
“好，”江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不正常。”
“难道天天都有人死才正常？”胖子猛地提高音调。
“对，”江城肯定点头，“最少一个。”
他们在这个任务里已经整整度过了三天。
旗袍女死在了第一天的夜里，龙涛死在了第二天的下午。
现在已经是第四天。
确实，昨天没有人死。
即便有些曲折，但所有人都安全地回到了宿舍。
“医生，”胖子咽了口口水，小声道：“会不会是你太紧张了？鬼大概也要休息的。”
江城没有理他。
片刻后，胖子又劝道：“医生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江城反复观看着手中的相机，一遍又一遍。
甄建仁几乎将整个音乐教室从里到外都拍了一遍，甚至老师和学生都没放过，可依旧没有找到鬼的踪影。
鬼......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啪嗒！”
房间里的灯忽然亮了。
江城眼神一凝，立即看向门的位置。
吊灯的开关就在门边。
站在开关前的胖子被江城突然投来的眼神吓的一激灵。
“医生，”他连忙解释说，“我也感觉不大对劲，我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我看我们还是开灯的好。”
这样也好，毕竟今晚他也不准备睡了。
有胖子陪着，也不觉得无聊。
可就在他低下头，准备重新再看一遍视频的时候。
他的身体突然僵住。
头顶的吊灯依旧亮着，发出昏黄色的光。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的身下有一团小小的阴影。
像是团永远驱不散的迷雾。
胖子发现了江城身上的异常，立即开口问道：“医生，你怎么了？”
没人回答。
“医生？”胖子加重语气。
他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
就在他即将绷不住的时候——
江城忽而动了，他放下相机，然后取过一边挂着的黑色相机包，将相机收了进去。
“胖子，”江城一边收拾，一边说道：“抓紧收拾一下。”
“医生，我就身上这点家当，都在衣服里了，”胖子看着窗外墨一样的夜色，喉咙滚动了一下，眼神充满不解说，“可......可现在走，是不是太危险了？”
他现在也有点蒙，毕竟几个小时前，也是江城告诉自己，今晚说什么也不能离开这里。
他疑惑地看着江城。
后者说完后，先是整理好地上的垃圾，然后连着喝光的大瓶冰红茶空瓶，一道打包放在门后的位置。
接着又走回来，脱下自己的外衣，之后是裤子。
胖子眼睁睁的看着江城，将自己脱得只剩一条四角内裤。
“医生，”胖子瞪大眼睛，“你这是......”
下一秒，江城如同一条鱼一样，“嗖”的一下钻进了被窝里。
“胖子，”被窝里传出江城舒适的呻吟声，声音有些发闷，“抓紧时间收拾一下，先关灯，我要就寝了。”
......
这一夜对胖子来说绝对是煎熬，他憋了一肚子问题，可还没等问，江城就睡死过去。
虽然他一度怀疑江城是装的。
可能过一会就又突然跳起来，拉着他跑。
所以他衣服都没脱，溜溜等了一晚上。
直到天蒙蒙亮。
门外传来脚步声。
“谁？！”胖子警觉问。
“是我，”来人答道，“罗一。”
确实是罗一的声音，而且......
胖子扭头看向窗外，天已经亮了。
江城也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迷迷糊糊说：“让他等一会，我不习惯在男人面前穿衣服。”
胖子按着江城的意思回到，“你等一会，我们还没起来呢！”
门外传来“嘶——”的一声，仿佛罗一也对这两个人没了脾气。
“你是有什么事吗？”胖子问。
“一会来我们房间开个会，大家研究一下接下来怎么做。”
“好。”
听闻胖子答应，罗一就离开了，他还要去通知406的人。
没想到这时身后404的房门忽然打开了，江城的脑袋从门内探出，叫道：“罗一兄弟，请留步！”
罗一闻言转过身，看着这幅样子的江城，表情有些奇怪。
“一会还是来我们房间开会吧，”江城自信满满地说，“这样我会觉得自己比较受重视。”
罗一愣了愣，仿佛没想明白江城的用意，但还是点点头，说：“好吧，那你抓紧收拾一下。”
20分钟后，大家都聚在404房间。
昨夜下过雨，可今天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第一缕晨曦破开云雾。
均匀的洒入房间内。
推开窗，还能嗅到雨过后的清爽味道。
鉴于昨天对罗一的看法，406的几个人都不大待见他。
周太福更是毫不掩饰对他的怀疑。
随着任务时限的临近，气氛愈发紧张起来。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罗一的脸色奇差，他也感觉到了大家对他的排斥。
可他没有解释，因为这样只会让事情更棘手。
“这还用你说？”周太福嘟囔着，他仗着余雯此刻跟他坐在一起，底气足了不少，“等到庆典开幕，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罗一闻言脸色一暗。
甄建仁瞥了周太福一眼，冷笑道：“恐怕周先生还是过于乐观了。”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们还有命挺到那个时候吗？”甄建仁扯开衬衫的扣子，盯着他说，“第二次彩排鬼就消失了，这说明它已经完成了某种蜕变，曾经的一些规则已经无法再禁锢它了。”
“我想第三次彩排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能在第三次彩排前结束这次任务，大家都得死！”
胖子咽了口口水，小声问：“那谁知道第三次彩排什么时候？”
没人回答。
胖子稍稍安下了心。
“明天，”余雯忽然说话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款红色的小手机，晃了晃说：“冯兰通知我的，10分钟前。”
随后她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地点不变，时间......是午夜。”
第64章 门锁
“午夜？”周太福惊呼。
看来甄建仁说的没错，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第三次彩排前就是最后的期限。
“现在最可疑的方向有三个，”余雯思考后，说道：“第一，就是那个李主任，我们从来没见过她，但她却藏在暗处，时刻注意着我们的动作，我想她至少是当年事件的知情者。”
“第二，就是C座音乐教室，那是我们第一次拍到鬼的地方，也是唯一一次，那里对鬼来说意义非同寻常。”
“第三，器械中心，”说到这里，余雯转头，看向江城，“上一次郝先生说在那里遇到一只作画的鬼......”
“没错，”江城十分诚恳地点头，接着指着甄建仁说：“画上是他，我看的真真的！画的可好了！”
甄建仁瞪着他，怒道：“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别指指点点的！”
“好了，”面对着这两个人，余雯仅有的耐心也所剩无几，她继续分析说：“线索就应该在这三者之间。时间紧迫，我们分头行动。”
余雯的提议听起来很合理，没人提出异议。
江城和胖子选择去找李主任了解情况，余雯等人趁着没有彩排，去音乐教室寻找线索。
剩下的器械中心就留给了甄建仁、罗一两个人。
任务已经接近尾声，这时也就没人计较哪里更危险。
明天午夜前若是还没有找到关键线索，终结任务，那么所有人都要死。
说完，余雯一行人就先一步离开了。
甄建仁走到门口时，身形突然一顿，接着像是猛地意识到什么一般，扭过头，看向404房间。
渐渐地，眼神中浮现一抹疑惑。
这里......他微微皱眉，好像缺少了什么东西。
“守护神兄弟！”有声音传来，江城热情的打着招呼，“找到你的画像后，麻烦请注意画的右下角！”
甄建仁的思路被打断，他的脸微微变了颜色，“你什么意思？”
还未出门的罗一也回头看向江城，表情逐渐古怪。
“呼——”
深吸一口气，江城坐直身体，神情肃穆的仿佛要去祭奠先人。
甄建仁不由得紧张起来。
此刻前者仅仅是展现出的气势，就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只有胖子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那里或许会留下鬼的名字，”江城说。
甄建仁瞳孔不觉一缩，慢慢的，整个人也跟着激动起来，“你的意思是......画上有署名？！”他自言自语道：“我们可以从画得到女鬼的名字！然后再通过名字确认......”
没想到......
江城挺直身体，摇头道：“不，我的意思是好歹让你死个明白。”
......
下过雨后的小路有些泥泞，甄建仁踩在上面，脚下传来湿滑的感觉。
江城提及的那副画，如同梦魇一样萦绕在他心头。
“我们真的要去那里吗？”跟在他身后的罗一口吻有些奇怪。
甄建仁盯着前方的路，看也不看他，“这个问题没有讨论的必要。”
罗一闭上嘴。
两人的脚步踩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路过一间超市时，两人买了些面包，还有火腿肠，然后就着矿泉水，一边走，一边吞咽。
昨夜的饥饿感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甄建仁揉了揉自己的眉间，从昨天开始，他那股不祥的预感始终未曾散去。
就仿佛哪里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器械室的位置比较偏僻，是在老操场的一侧。
这面的操场也早就废弃了。
下过雨后，简直像是个烂泥潭。
他们从操场一边经过，尽量选择干净一些的路走，但还是将鞋子弄得脏兮兮的。
终于，他们停下了脚步。
甄建仁抬头望去。
破旧的牌子支在一边，上面白底黑字，写着器械中心几个字。
大门洞开，但里面看不到人。
“是不是人不在？”罗一皱着眉，向里张望，“这个时间应该是在食堂吃早饭。”
甄建仁想了想后，摇摇头，“应该不会，听余雯的描述，那个老人皮肤惨白，还跛着一条腿，这里距离食堂有段距离，路又这么滑，他是不会去食堂的。”
“你的意思是......他还在这里？”
“应该是的。”
罗一的脸色严肃了一些，“这个老人看着就不是一般NPC，应该是重要的线索人物。”
甄建仁一边警惕着，一边和罗一绕了一圈，发现诺大个器械中心居然只有这一个门能进去，侧面倒是有个小门，但被人用木板，从外封死了。
等到再次回到门前时，两人走了上去。
没有贸然进入，就躲在门外观察。
屏住呼吸，小心地等了一会，发觉里面安静的像是死了一样。
“怎么办？”罗一压低声音问。
站在这里，甄建仁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据余雯所说，这里面是个老人。
但......同时也是个男人。
就目前来看，是这所学校除了他们外唯一的男性。
而且......甄建仁看了眼身前的大门，门上挂着很粗的锁链，还有一把黝黑的铁锁，看着十分结实。
罗一此刻也紧张起来，毕竟江城的形容有种难以名状的恐怖氛围，站在这里，他不由得想起那只作画的女鬼。
更可怕的是......还有巨大诡异的血手印。
“奇怪......”甄建仁突然开口。
罗一喉咙滚动了一下，低声问：“哪里奇怪？”
“这老人平时都住在哪里？”
“应该就住在这里吧，”罗一张望一眼后收回视线。
他曾经去一些女生多的学校踩过点，知晓有些老师退休后，因为身体等一部分原因，考虑留在学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就比如说宿管老师，或是较为清闲的杂物老师、图书管理员等。
老人也应该属于这一类。
“可......”甄建仁指着门上的锁，表情变得奇怪，“这锁是在外面的。”
罗一愣了一下，紧接着，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没错，这点的确可疑，如果说老人晚上住在这里，那应该从里面上锁，锁怎么可能在外面？
除非......
甄建仁忽然想到了那个小门。
小门被木板从外封死，周围钉满了婴儿手指粗细的钉子。
“他不是自愿留在这里的，”甄建仁转头盯着罗一，皱眉道：“这是囚禁。”
第65章 你想活吗
罗一略一思考，就知道同伴说的有道理，他盯着门上巨大的锁，陷入思考，“可......是什么人在囚禁他？又为什么囚禁他？”
“能在学校里做出这样事情的，必定是学校的高层，”甄建仁说道，“至于为什么囚禁他，我想我们得进去问他。”
“现在吗？”罗一缩了缩脖子。
甄建仁点头，“对，就现在。”
“等等！”罗一转过头，看向甄建仁的位置，皱眉道，“如果他真是被囚禁的，那他为什么不跑？或者是报警？”
甄建仁脚步一顿，很显然，罗一的话触动了他的某根神经。
几秒种后，甄建仁抿了抿嘴唇，看着门内空荡荡的院子，平静道：“我想我知道他那条腿是如何断的了......”
闻言，紧跟在身后的罗一身形一颤。
......
周太福裹着借来的衣服，小心的跟在余雯身后。
张茵茵在另一侧，距离这二人有些远。
“真冷啊......”周太福抱着胳膊，小声抱怨着，但与此同时，他余光发现余雯皱了皱眉，于是脖子一挺，识相的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三人一路无话。
早上没吃东西，此时的周太福又饿又冷，路过超市的时候，他快跑几步，冲进去买了三杯热豆浆。
冲出来的时候，几位排队的女学生盯着他的背影，表情愈发怪异。
热豆浆捧在手里，周太福的底气都足了一些，苍白的脸上也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余小姐，”他试探着问道，“就我们几个去音乐教室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要不还是将那个冯兰叫来吧。”
冯兰貌似对这所学校的历史有些了解，而且看上去也比较好说话。
最重要的是，甄建仁用相机试探过。
她不是鬼。
余雯迈上台阶，避开了面前低洼处的积水。
她不喜欢湿漉漉的感觉，这让她想起了与同伴一起在东南亚的雨林里。
正当周太福以为自讨个没趣时，余雯的声音传来：“现在这次任务里的鬼已经发生了改变，昨天的冯兰不是鬼，不代表她今天不是。”
闻言周太福吓了一跳，半晌后才说道：“不......不至于吧。”
话音未落，走在最前面的余雯第一个停下脚步。
接着，慢慢仰起头。
面前是一座陌生的建筑。
看起来比音乐教室所在的C座更加气派。
周太福站稳后，望着眼前的建筑，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哪里？”周太福问，随后他下意识的看向余雯，“我们......我们不是要去音乐教室吗？”他顿了顿，提醒说：“C座。”
“那看来是我们走错了，”始终没有说话的张茵茵忽然笑了，她的笑声比较奇怪，隐隐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总之让人很不舒服。
周太福看向她，却发觉她也转过头，在盯着自己。
“那你可以走了，”张茵茵摘下恐龙睡衣的帽子，帽子下是一头利落的短发，发梢微微翘起，却再也没有了甜美的感觉。
“总之......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这时就算是再笨，周太福也反应过来，他盯着张茵茵的眼睛，诧异道：“你们根本就没打算去音乐教室？”
如同老僧入定的余雯缓缓转过身，视线停在了张茵茵的身上，半晌后，她开口说：“你想活吗？”
四个字。
没有任何情感起伏，寡淡的像是一捧白水。
“轮不到你质问我，”已经褪去青涩装扮的张茵茵针锋相对，“把东西拿出来，我可以考虑与你合作。”
“这样......大家都能活下去。”
余雯缓缓摇头，“我问......你想活吗？”
张茵茵的脸冷了下来，看来情况并没有自己想象的乐观，面前这个女人，比旗袍女难对付得多。
“你什么意思？”张茵茵面色不善。
余雯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那里很危险，不容一点差错，可以考虑带上你，”她顿了顿，“如果你想活的话。”
张茵茵不怒反笑，“就凭你也想掌控我？”
“所以......”余雯顿了顿，抬眸道：“你想死？”
“别以为只有你......”
冷笑着的张茵茵忽然停住了，不屑的冷笑也凝固在了脸上。
下一秒，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口中还有尚未及说完的话。
她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入目是一张冰冷的脸。
“你......”她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周太福将刀锋在衣服内衬上小心的擦干净，动作娴熟，脸色平淡的仿佛只是杀了只鸡。
张茵茵的身体晃了晃，随后一头栽倒在地。
她的意识逐渐消融，背心处有鲜血冉冉流出......
“她的尸体怎么处理？”周太福收回匕首，瞥了眼面前的余雯，“有没有必要搜一搜？”
余雯居高临下，望着死不瞑目的张茵茵，她的恐龙睡衣即将被鲜血所掩盖。
“不用了，”余雯摇头，“这里偏僻，尸体丢在这里一会就消失了，”半晌后，她继续说道：“你没听到她说的？她还以为东西在我身上。”
周太福微微皱了皱眉，喘着粗气说：“那东西在谁身上？”
目前也只剩下了两队人，去找李主任的江城胖子，以及去器械中心的甄建仁罗一。
“算了，”余雯打断说：“那个李主任，还有器械中心那面，估计都不会顺利，他们甚至可能都会死在那里。”
“这次我们没有占到先机，但只要他们都死了，”她眼神微寒，“那么下次东西就是我们的了。”
周太福直起身板，不甘心地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在这次任务中度过的几天时间里，周太福始终弓着腰，低着头，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完全是一副养尊处优的富家翁的感觉。
愚蠢滑稽，不学无术。
可此刻的他直起身，脖子上甚至露出几缕横肉，眼神蕴含杀机。
“依我看还是将她的尸体抬到树林里吧，”周太福舔舔嘴唇，望着四周说：“我担心有学生或是老师什么的路过发现，但时候别惹来什么麻烦。”
没想到余雯摇摇头，她先是打量了一下周围，然后才表情奇怪的开口道：“没必要，你没发现吗？现在出现的老师学生越来越少了。”
第66章 解释
“是任务即将接近尾声了？”周太福皱眉。
“应该是这样，”余雯仰头看着面前的教学楼，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不安，“我们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都没人有反应。”
......
两小时前。
404房间。
“医生，”胖子眼睁睁看着江城从床下掏出一部相机，诧异道：“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我都不知道。”
江城拿起相机，一边点着屏幕，一边回道，“怪我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提前一周通知你。”
胖子：“......”
不过与江城相处的久了，胖子的抗打击能力有了质的飞越，他很快又蠕动着身体，不见外的凑了过来。
“医生，我们什么时间出发？”
“再等等。”
“时间可不等人啊，”胖子难得的有些着急，他瞥了眼窗外，天色已经大亮，而且其余几组已经出发了，“明天午夜可就是最后期限了，到那时候再找不到线索......”
这时，江城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打断了胖子接下来的话。
胖子盯着江城，发现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医生，”他关心问，“你没事吧？”
半晌后，江城默默地放下相机，神色恢复如常。
“胖子，”江城徐徐说道：“我知道昨天为什么没人死了。”
话题转换幅度有些大，胖子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话题着实有些不讨喜，他喉咙滚了滚，小声道：“为什么？”
江城递过相机，因为拍摄角度的关系，只能拍到鞋到小腿的位置，胖子皱着眉，不清楚江城究竟什么用意。
直到——
他在7双腿中看到一双运动鞋。
脚背夸张弓起，用足尖点地。
脚步......轻盈无比。
“这是......”胖子双手攥紧相机，死死盯着屏幕，失声道：“罗一？！”
“昨天死的那个人是罗一！”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现在的那个罗一是......是鬼假扮的！！”
发泄完后，胖子立时看向江城，后者此刻正握着相机，一段一段的删除里面的视频。
“昨天，昨天你就发现了对不对？”胖子颇有些后知后觉，激动道：“所以你才敢放心大胆的睡觉，还敢脱衣服，因为你已经清楚了鬼的位置！”
江城抬起头，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胖子立时又蔫了下去。
刚才的一段话不过是他的发泄罢了，如今想来，并无实际意义。
“医生，”过了一会后，胖子用抱怨的语气说：“我脑子不如你聪明，下次你再想到什么，能不能偷偷告诉我一下，昨晚我提心吊胆一晚上，眼圈都熬出来了。”
江城一边收拾东西，将相机收进相机包，然后挎在自己肩上，一边看似随意的回道：“两个点。”
“第一，昨晚我只是猜测，而这个猜测直到刚才才得到证实。”
“第二，”江城拿出吃剩一半的巧克力塞进口袋里，转身，叹口气道：“胖子，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我昨晚告诉你实情的话，你就能睡得着吗？”
胖子仔细想了想，就知道江城说的有道理。
若是昨晚让他知道隔壁就睡着一只鬼的话......估计别说睡觉了，就是合眼他都不敢。
胖子情绪调整的十分快，他将觉得有用的东西都揣进了口袋里，对着江城说：“医生，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安排？”
毕竟......鬼都打入他们内部了。
江城想了想，说道：“暂时这只鬼应该还没时间对付我们，他和甄建仁在一起，而且还是去器械中心这样的地方。”
胖子抿了抿嘴唇，语气丝毫没有悲痛说：“听着怎么好像守护神兄弟要凉了......”
江城对男人没兴趣，所以甄建仁的死活他也不关心。
他只是希望甄建仁能多拖住一会那只鬼，为自己争取时间。
雨后的天不错，就是有些凉。
胖子裹紧身上的大衣，还是有寒气沿着缝隙向里钻。
偶尔有风吹来，头顶的树木就会洒下一场小雨。
“医生，”胖子紧跟在江城身后，脚步声交错有致，两人呈一字纵队前进，“我们去哪里找李主任？”
“找她做什么？”
胖子已经习惯了江城的脑回路，继续道：“我知道了医生，这又是你的障眼法，你又要阴人了是不是？”
江城不满的“哼”了一声。
片刻后，胖子略微有些纠结说：“医生，405那哥俩估计是凉透了，但我觉得406那个叫余雯的还不错，人看着挺正直的，还主动跟我们分享情报，”他顿了顿，抬头道：“我觉得阴她就没意义了吧，如果我们合作的话......”
江城闻言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胖子，看得后者脊背发凉。
“医生，”胖子喉咙滚了一下，“你想说什么？”
江城盯着他，眼神愈发令后者疑惑，就在胖子要绷不住的时候，江城开口问：“你喜欢她？”
胖子惊住了，好半晌才缓过劲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医生，你在说什么？”
“你不喜欢她，”江城点点头，仿佛在确认什么，接着继续问道：“那你认识她？”
“不......不认识。”
“那你一定是了解她，”江城微微颔首。
“不不，”胖子连忙摆手，“我没说我了解她，在这我们是第一次见面，现实生活中我发誓没见过她！”
胖子举起手，信誓旦旦。
江城的样子很古怪，他本能的害怕。
过了几秒钟，江城忽而笑了，他伸手过去，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就在胖子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时，他的衣领猛地被一股巨力牵扯前进。
下一秒，江城盯着他，一双漆黑的墨眸居高临下。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敢为一个不喜欢不认识不了解的人作担保，担保她是个正直的人？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命......”
“我要听你的解释，”江城说，“胖子。”
第67章 镜子
“这里......”罗一小心的走在器械中心里，他和甄建仁一前一后，耳朵立起，探听着来自四周的声响。
里面比想象的要大，外面看着构造简单，但一进来，随便拐几个弯后，竟然有些迷路了。
纵横交错的砖墙足有4米多高，仿佛能将天空割裂。
甄建仁不由得佩服起江城来，他居然能潜入这样的地方，不但遇到了鬼，还能全身而退。
现在就是让他找到进来的路都难。
唯一使他略感欣慰的是，身边还有一个人陪着自己。
鬼绝大多数时候一次只能杀掉一个人。
也就是说，鬼即便要对他们二人出手，也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这个名额甄建仁觉得自己当仁不让。
原因很简单。
他比罗一更高明，体能也更加充沛。
而且......罗一的真实名字已经被自己暴露——罗展飞。
这个任务中的鬼非常特别。
甄建仁觉得她不会忽视掉这一点。
一间接一间的屋子看去，里面大部分都是存放着一些废旧桌椅，以及淘汰下来的篮球足球什么的。
看样子存放的时间不短，上面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正在这时......
不远处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
脚步声与常人迥异，能听的出来，来人应该拄着根较为沉重的拐杖。
拐杖根部偶尔砸在地上，发出“哒”的一声脆响。
但此刻听起来，却像是催命的铃铛。
是老人！
甄建仁心中一惊。
暂时还不清楚老人的身份，甄建仁决定还是不要贸然接触的好，他转头去找罗一，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
罗一......不见了。
但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甄建仁只好快走几步，想找一个房间躲起来。
一连推了好几间房间的门，发现门都锁着，最多只能推出一条缝。
脚步声越来越近，甄建仁有些慌了。
他所在的这一片区域是个死胡同，周围的砖墙又太高，完全没有翻越的可能性。
更要命的是，时间上也不允许。
这时甄建仁心中暗骂罗一这个蠢货，不清楚他迷路到了哪里。
就在甄建仁即将绝望的时候，他耳尖一颤，恍惚间听到一阵奇怪的摩擦声。
“嘎吱——”
他循着声音望去，不远处一扇老旧的房门忽然开启了一条缝。
位于走廊的尽头，最大的那个房间。
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二者就隔着一个拐角。
几秒种后，拄着拐杖的诡异老人就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极为现实的威胁。
与他相比，突然开启的门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甄建仁狠下心，冲着走廊尽头处的那个房间跑去。
他小心的推开门。
有了气流扰动，空气中舞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
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灰尘分布的十分均匀，满满都是时光留下的痕迹。
房间比外面看着还大，四周都挂着红窗帘，仿佛是一间多年前废弃的礼堂。
暂时没发现异常后，他反手关上门。
距离门不远的位置有个漆成红色的木箱，木箱体积很大，类似是几十年前存放被褥的那种，里面是空的。
这房间虽大，但无遮无掩，根本藏不住人，进来只要一眼，就能给他揪出来。
甄建仁无奈，只得打开箱子，藏了进去。
他屏住呼吸，静静听着。
脚步声缓缓钻进了附近的另一个房间，然后是挪动重物时的剐蹭声音，有些刺耳，他听得心烦。
应该是桌椅板凳一类的物件。
不过还好，老人并不是要将桌椅挪走，只是想换个位置摆放。
所以折腾了10多分钟后，就锁门离开了。
脚步声消失后，甄建仁缓缓舒了口气，可就在他要打开箱门的瞬间——
“咚咚咚。”
耳畔陡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极近，仿佛就在门外。
甄建仁的心里咯噔一声。
他奓着胆子听了几秒钟，发现这声音并不杂乱，而像是带着某种明显的节奏。
这节奏十分古怪，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震撼力。
他的双腿居然不知不觉中跟着打起了节拍。
节奏？
他瞳孔猛地一缩，接着整个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灵动，甄建仁咬着牙尖，甚至能感受到女人舞姿的优美。
没错。
是跳芭蕾的足尖鞋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外面的......是鬼！！
就在甄建仁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诡异的声音终于停在他所在的箱子外。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嘎吱——”
有门被推开的声音，老旧的门轴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
“咚咚咚......”
女鬼居然放弃了他所在的箱子......
诡异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走了？
走了？！
劫后余生的心情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
甄建仁整个人虚脱了一般，腿一软，瘫在了箱子里。
半晌后，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
这次甄建仁并不怎么紧张，因为他已经通过箱子上的缝隙，看到失踪已久的罗一，小心翼翼的走进了这间房。
他掀开箱盖，长长的吐了口气，“我在这。”
正准备关门的罗一被吓了一跳，直到看清是甄建仁，才放下心，“你吓死我了，我刚才......”他哆嗦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抹恐惧，“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那只鬼......”甄建仁有气无力回答，刚才的惊吓仿佛透支了他全部精力。
翻出箱子后，两人靠在门后休息。
劫后余生的甄建仁上下打量着这间布置奇特的房间，他掀开红色窗帘一角，发现原来红布遮挡的是一面面巨大的镜子。
他低下头，用皮鞋抹去灰尘，露出灰尘掩盖下的木质地板。
房间一侧还有一组翻倒的，类似双杠的东西。
甄建仁认识，这叫把杆，作用是辅助舞蹈生完成舞蹈训练前的基本动作。
这里是......一间舞蹈教室。
正当甄建仁继续向下思考的时候，他的余光不经意瞥见了被掀开的红布一角，后面的镜子露了出来。
镜子里，他直直的站着，而身侧的罗一则踮着脚尖，双臂不自然的下垂，下巴处......
甄建仁猛地瞪大眼睛。
他没有下巴，脸的下半部血淋淋的，一双阴森的瞳孔通过镜子反射，正与自己的视线撞在一起。
第68章 搭档
“蹬蹬蹬。”
轻快无序的脚步声响起，回荡在空旷走廊内，一男一女沿着最右侧的安全通道上楼，眼神不住向四周打量。
“确定是这里吗？”圆滑世故的模样不再，如今的周太福嗓音低沉沙哑，眼神犀利如刃。
走在他身侧的自然是他的搭档——余雯。
同时......二者也是恋人。
不同于如今男男女女早已习惯的灯红酒绿花前月下，二人相识相知相恋于东南亚雨林的烂泥潭里。
那里枪林弹雨，蛇蚁遍地。
从死人眼眶中爬出的白色蛆虫掉落在泥浆里，翻滚着，染污了肥硕的身躯。
二人同是雇佣兵。
干着谁出的钱多，就为谁卖命的勾当。
无论是政府军，或是叛军，再或是大大小小的军阀，宗教领袖，部落首领......都是他们的雇主，以及目标。
在如同泥潭一般，低矮、潮湿、恶臭的防炮洞内，两人曾约定，赚够200万就收手，然后回家乡的小镇上，开一家不大不小的超市。
过平静安稳的日子。
但......
200万，300万，400万......
随着能力与配合的愈发纯熟，他们在这一行中声名鹊起。
雇主们都喜欢这样的人。
他们沉默，冷血而高效，无论是放下武器的士兵，还是被裹挟而来的老人，孩子，一概不留活口。
尸体推进烂泥潭掩埋，鲜血泼洒在密林间。
只等一场大雨。
大雨会冲刷掉一切痕迹，甚至是罪孽。
这也为雇主们解决了后顾之忧。
渐渐地，二人早已忘却了曾经的约定，他们在杀戮中绽放，夜里射出的枪弹尾焰划出好看的流线......
人命如同草芥。
只有在这时，两人才能彻底安静下来。
几人合抱的巨木下，两人依偎在一起，嗅着空气中尚未散去的、融合着血与火药味道的浓烈气息。
嵌满弹片的残尸随处可见，鲜血沿着叶尖滴下，如小雨般淅淅沥沥......
地平线附近，残阳如血。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明白。
原来......
他们要的不只是钱，而是这种极度疯狂后，所带来的片刻的满足。
但......人心如壑。
这还远远不够。
直到他们在睡梦里，推开一扇陌生的门。
“你确定档案室在这里？”周太福皱着眉，第二次问道。
佣兵生涯赋予了他较强的感知意识，也使他的性格愈发偏执。
“应该没错，”余雯眼神左右打量，这附近的门都上了锁，确实不像有人常来的样子，她确认似的继续道：“我问过冯兰，用了很多说辞，她才告诉我。”
周太福偏头问：“那个冯兰会不会有问题？”
余雯想了一会，摇摇头，“不知道，但小心为上。”
她伸手掏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催促说：“动作快一些，那个甄建仁恐怕拖不了多长时间，省得到时候再把学生老师招过来......”
周太福眼中闪过一抹凶光，“她们要是敢来就只能怪她们命不好了！”
“尽量不要再杀人，”余雯脸色变得不大好，转过头，口吻也认真起来，“你别忘了，这里有这里的规矩。”
“好了，我知道了。”
就在二人转了个弯后，一间很奇怪的房间出现在他们面前。
房间从外面看足足占据了三四个寻常房间那么大的面积，但门却十分奇怪，是一扇比较新的合金防盗门。
看样子也就刚换不到半年。
要知道，这层走廊里的其他房间不少连门锁都锈蚀了。
与此同时，二人面色一变。
半晌后，周太福冷着脸开口：“你闻到了吗？”
余雯点头，望着房间门，神情略有些不自然，“是血的味道。”
里面......看来有情况。
周太福将余雯挡在身后，自己去用左手拉防盗门的门把手，右手手腕一翻，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就出现在手掌中。
二人多年下来，配合默契，余雯习惯性的帮他护住身后。
拉开门的瞬间，周太福立即后撤。
“嘎吱——”
门轴传出刺耳的摩擦声，但并未遇到什么危险。
门开的瞬间，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里面挨着墙的位置趴着一个人，头朝外，脚冲里，一身打扮是罗一无疑了。
“果然是他......”
余雯冷冷说道，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
就和江城一样，她也看出了罗一有问题，不久前在404开会的时候，她便留意到本该由江城保管的相机不见了。
她不动声色的找了找，最后趁着蹲下系鞋带的功夫，找到了被藏于床下的相机。
镜头对外，隐隐反射着微光。
江城坐在床边，有意无意的用腿遮挡着。
几乎是同时，余雯眉峰一蹙，想到了江城这么做的原因。
他们中......恐怕混入了鬼。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越接近任务结束时限，人死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甚至鬼还无故消失了。
她系紧鞋带后又坐了回去，表情自然，完全没有声张。
会是谁？
她在大脑中思考着。
首先排除的就是江城，然后胖子也可以排除。
若胖子是鬼的话，江城完全没必要将大家聚在一起，搞这波试探，估计他早就溜了。
当然，也可能是死了。
然后自己这面的三个人应该也可以排除，因为三人始终没有分开，鬼没有杀人后再替换的机会。
剩下的......就是405的两个人了。
余雯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朝着甄建仁和罗一身上打量。
但无论她如何看，也看不出什么，两人的行为举止都合乎常理，并无破绽。
罗一在听到分析鬼的时候，甚至眼神中隐隐流露出恐惧。
余雯灵机一动，忽然看向张茵茵的位置。
后者的感知力也相当可怕，几秒钟后，就注意到了余雯的视线。
二者的视线仅仅触及刹那，就都不着痕迹的移开了。
离开404房间后，余雯一行人回到了406房间。
整理物品时，余雯用余光发觉张茵茵的手上有一道光掠过，但等她定睛再看时，手上又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着痕迹的走了过去，低下头，贴在张茵茵的耳侧，低声说道：“你手里的镜子能反射出鬼，昨天我见你用过。”
张茵茵正在整理东西的手一顿。
下一秒，余雯继续道：“现在......鬼已经混进来了。”
第69章 手指
也正是在镜子的反射中，余雯和张茵茵确定了罗一的身份。
他是鬼。
真正的罗一已经被鬼杀掉了。
没人会为他的死奉献本就为数不多的情感，下一秒，余雯和张茵茵同时想到一个问题。
罗一......是什么时间死的？
又死在了哪里？
答案呼之欲出......
她们尚还记得，据昨天甄建仁所说，他先赶来与大家汇合，而罗一则一个人去了档案室调查。
显然，他在那里与鬼遭遇，并被后者杀死，取而代之。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罗一”回来后说，他在档案室什么都没找到。
鬼......自然不会暴露自己的信息。
......
周太福先一步走进房间。
里面面积很大，罗一倒地的位置附近摆着一张木质办公桌，还有一把椅背上的皮都被磨烂了的老式靠椅。
上面积着薄薄一层灰尘。
房间呈狭长型，往深处看去，都是一排排的深绿色铁架。
少数靠近他们的铁架上还有浅蓝色的笔记夹。
而远处的铁架上则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牛皮纸袋。
里面有多深居然看不到尽头。
房间不可能无限大，只是采光的问题。
唯一的窗户就在办公桌前方不远处。
房间深处也应该有窗，但应该是被封死了，或是挂上了深色窗帘遮挡。
熹微的光亮下，里面影影绰绰的，这让周太福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他的喉咙不禁滚动了一下。
收回视线，他准备尽快搜集线索，然后离开这里。
眼见里面没情况，余雯也走了进来，她的脚步极轻，仿佛是怕唤醒什么。
进来的同时，她就在门边找有没有电灯的开关。
“磕哒。”
找到开关后，她直接摁了下去，但却没什么反应。
“时间太久了，”周太福抬头看了一眼，说道，“即便有灯，应该也废了。”
余雯往窗户边靠了靠，这样一是方便观察罗一，二是这里至少有光，有光亮的地方更安全一些。
罗一静静趴在地上，上半身被鲜血浸透，衣领被撕开，身体呈现不自然的扭曲。
左臂从手肘处断掉了，被反关节拧在身后。
死前似乎还挣扎过......
因为没人想给他翻过来，所以也就无法看清他的眼睛。
“你看，”周太福半蹲下身体，打量着死的不能再死的罗一，神情微微变化，“他的动作像什么？”
余雯看了看，接着又看向办公桌的位置。
罗一的头朝向门的位置，而脚却朝着里面。
“他是在即将离开的时候被袭击的......”片刻后，余雯说道，“所以倒地后才呈现出这样的姿势。”
“对，”周太福点头。
“他的下巴也不见了，”余雯偏过头，看了眼罗一的侧脸，继续说道。
“看来这就是鬼的习惯，但......”周太福摸了摸罗一断掉的手肘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是被巨力扭断的，里面的骨头几乎全碎了。”
他抬起头，“我们见过的尸体中只有他遭遇了这样的事，是他有什么特别吗？”
余雯视线顺着罗一的手肘继续向下，眼神突然顿了一下，“你看，”她开口道，“他的手指好像也......”
周太福闻言蹲下身，用手抬起罗一的手指。
罗一的手指有一半都浸没在血泊里，整个场景看起来十分惨烈。
“他的手指也被掰断了！”周太福惊道。
随后他立即抬起罗一压在身下的右手。
除了血污，右臂完好无损。
手指也是。
“我记得罗一他......惯用的好像是左手，”余雯盯着尸体说。
周太福仿佛想通了什么，立即看向档案室深处，那里排列着数不清的牛皮纸袋，昏暗的光线下，居然有些阴森。
“我知道了，”周太福说道：“应该是罗一已经找到了有关鬼的线索，正准备带着线索离开的时候，被鬼突然袭击了。然后在撕扯中，被鬼捏碎了左臂。”
“因为他惯用左手，所以当时他也是左手拿着有关鬼的资料。”
余雯点头说：“应该就是这样了。”
“该死！”周太福咬了咬牙，怒道，“现在资料被鬼拿走，甚至可能已经销毁了，这条线索到这就算是断了。”
那他们就只能去器械室，或者是C座碰运气了，但怎么想，危险性都十分高。
尤其是器械室那里，鬼很可能已经解决了甄建仁，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不用那么悲观，”余雯缓缓说道，“我想即便是鬼拿走了资料，大概率也是不会销毁的，我们或许能在其它地方找到。”
周太福皱眉，“怎么讲？”
“规则，”余雯又看了几眼地上的罗一，然后扭过头，看着周太福的眼睛，说道：“我想规则不会允许鬼这么做。否则她大可以在罗一找到有关她的资料前结果了他，何苦等到他已经拿到了资料，准备离开的时候才下手。”
“或者更进一步，直接在罗一来之前，就销毁掉有关她的线索，岂不是更直接？”余雯说。
闻言，周太福的脸色好转了不少，他站起身，说：“你的意思是任务中的规则不允许鬼这么做？”
“当然，”余雯答道，“我们都清楚，每个任务中的鬼虽然能力，杀人方式，喜好等各有不同，但有一点它们是相通的，它们都要受到任务里规则的限制。”
余雯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随着任务时限的临近，它们会被释放出更多更可怕的能力，就类似镇压它们的封印逐渐解开。可只要没到最后一刻，它们就不是无敌的。”
“换句话说，它们最多只是将线索藏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隐蔽，却无法从根源上消除线索。”
说完这句话后，余雯看向周太福，语气十分认真道：“这是任务规则里为我们留下的最后的生路。”
周太福简单想了想，就知道余雯说的有道理，他抬起头，疑惑问：“那根据你的推测，你认为鬼会将线索藏在哪里？”
“音乐教室？”周太福摸着下巴，自己推测说：“还是器械室，又或者是完全不相干的某个角落？”
余雯盯着自己的爱人，忽而笑了，“不，”她看似随意的瞥了眼房间深处，缓缓说道：“如果我是鬼的话......我会将它放回原位。”
第70章 档案
站在一处档案架前的周太福神色有些奇怪，余雯立在他身侧。
这里十分暗，唯一的光源来自余雯手中的手机。
他们的脸隐藏在黑暗中。
“怎么会？”余雯望着眼前的景象，秀眉微蹙，神情中的从容不再。
档案架共分为4层，由上至下。
除了第一层没有翻动过的痕迹，其它三层都被翻得十分乱，地上散落着不少牛皮纸袋。
周太福蹲下身，用手摸了摸。
纸袋上没有遗落灰尘，是最近才弄成这样的。
换句话说，是罗一做的。
看来他就是在这里取走了有关女鬼的线索。
但......刚才他们重新找过了，并没有任何发现。
周太福缓缓站起身，嗓音发冷，“看来是鬼将线索带走了。”
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情况。
明晚午夜就是最后的时限。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走，”余雯不再犹豫，转身向外走去。
周太福跟在她身后，迟疑道：“去哪里？器械中心吗？”
“C座，音乐教室。”
掩上门后，二人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几分钟过去。
一阵极其轻微的摩擦声响起，有扇关闭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这扇门位于档案室的对面。
看着毫不起眼。
半晌后，门缝处缓缓浮现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那只眼睛左右看了看，扭过头，低声唤道：“医生，他们走了。”
江城从一只沾满灰尘的藤椅上坐起，起身后先是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腋下夹着个牛皮纸袋。
仔细看，还能看到纸袋一角沾染上的血迹。
“医生，”胖子咽了口口水，看着江城，表情谄媚又钦佩的说道：“你可真厉害，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档案室找线索？”
“罗一被鬼替换，他们自然会想到他是死在档案室，进而联想到他可能是找到了什么重要线索而被鬼灭口，”江城简单答道。
“可......”胖子疑惑了一会，抬头问：“他们没有相机，是怎么确认罗一是鬼假扮的？”
江城把牛皮纸袋拿在手里，封口已经被撕开，显然罗一已经看过里面的东西了。
“是镜子，”倒过牛皮纸袋，里面的一本小册子划了出来，江城一边翻开，一边无所谓回道：“我见张茵茵用过，通过镜子反射也可以验证鬼。”
听到江城提起张茵茵，胖子才忽然意识到，刚才并没看到这个女人。
“医生，”胖子看向门的位置，语气奇怪说：“那个张茵茵和他们分开了。”
“嗯。”江城点头，他看向门的位置，视线好似能穿透这扇门，看到外面的景象，片刻后，说道：“时间快到了。”
虽然没听懂江城的话，但胖子本能地觉得这里面夹杂着某些深奥且复杂的问题。
而且他明白，即便他问了，江城也不会和自己解释。
这是个既古怪，又极度自我的男人。
驱使他行动的行为准则，不是自己能理解的。
就在来的路上，江城攥住他衣领，低头俯视他的瞬间，他甚至觉得前者会杀了自己。
“医生，”他小心地换了个话题，抻着脖子，看着江城手中的册子问：“这里面写的什么？”
江城随手把册子递了过去。
册子不大，算上封皮也不厚，上面用烫金字体写着09级舞蹈系学生档案几个字。
正如余雯的推测，鬼杀了罗一后，取走了他手上的档案，放回了原处。
只可惜找路和解决掉张茵茵，浪费了两人过多的时间。
导致江城捷足先登，先一步取走了档案。
并在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时，躲进了档案室对面的小房间。
这里曾经应该是间办公室，规模不大，设施却很齐全。
江城的视线沿着四周扫视一圈。
房间内唯一的一扇窗被深色窗帘遮挡，只有一点点光能透过中间的缝隙渗透进来。
深棕色的书架立在墙边，旁边挨着台白色饮水机。
此刻饮水机里面的水早已经干涸。
地上摆着4，5个替换下来的空桶。
空桶翻倒在一边，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几个用来养花的红泥盆整整齐齐地码成一排，摆在窗户下。
里面的植物，早已枯萎的不成样子。
就在胖子身后，还有一个木质衣架，上面挂着几件衣服。
老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本台历，江城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了，他拿起台历，发现最后的时间停留在09年的12月。
“医生，”胖子也注意到了桌面上的日历，眉头深锁道：“这间办公室里的人好像是匆忙间离开的，这里面的东西都没有带走。”
09年12月......
江城像是在思考。
胖子拿着手上的档案，疑惑道：“怎么，这间学院还有舞蹈系？”
胖子记得这里是一间专门的音乐学院，当初带他们进来的老师也是这么介绍的。
“育英音乐学院自然是没有舞蹈系，但育英艺术学院有，”江城回答，“那是这间学院的前身。”
胖子闻言愣了一下。
“档案里有，”江城草草回答。
重新翻开档案，胖子果然在里面找到了育英艺术学院的名字。
“它是什么时候改的名？”
“十年前，我在存放档案的地方找到了10年的档案，那时的名字就已经改成了育英音乐学院，”他顿了顿，看向胖子，意味深长的说：“舞蹈系也被取消了。”
胖子不觉间仿佛嗅到了什么。
学校突然改名，被裁撤掉的舞蹈系，晦涩不明的档案.....这一切似乎都在表明，这里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尤其是......联想到那个踩着芭蕾舞步的女鬼。
“是因为那个女生的死，才引发了这一系列的变故！”胖子攥着档案，语气肯定道。
第71章 合影
根据档案里所记录的，09级的舞蹈系只有两个班。
其中一班有11名学生，二班只有9名。
正当胖子在查看一班的资料时，江城伸出手，翻过几页，直接来到二班的位置。
一班主修现代舞。
二班才是芭蕾。
最前面是一张合影。
二班共有9名学生，全部是女生。
那时的她们还很稚嫩，都是刚入校的新生，眼睛里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
9名女生蹲在第一排，穿着芭蕾舞服，摆着标准一字马的动作，几名老师就站在她们身后。
看背景应该是在练功房中，后面是整面墙那么大的全身镜。
镜子前还有一排把杆。
照片看起来很普通，没发觉什么特别的地方。
向后翻，是学生的具体资料。
可本该有9页的档案却只剩下了8页。
最后一页被人撕掉了，根部还残留着参差不齐的锯齿。
“怎么少了一页？”胖子眉头一跳，心直口快问。
很显然，这页是被人故意撕掉的，而且胖子的第一反应就是罗一。
很快胖子翻到最后一页，又是一张合影。
合影下方打着一排小字，胖子往前凑了凑，才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09级舞蹈系古典芭蕾舞专业二班毕业留念。
右下角显示的拍摄时间是09年12月。
毕业......
胖子死死盯着这两个字，半晌后，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医生！”他扭过头，惊道：“这不对啊！她们是09级的学生，也就是说这批新生是在09年才入学的，怎么可能当年就毕业了？”
说完后，他忽然停住了，接着像是想到什么，瞬间看向办公桌的位置。
那上面摆着一本台历。
台历上最后停留的时间也是09年的12月。
难道......
“继续，”江城走过来，打断了胖子的思绪。
后者又将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的册子上。
这张毕业合影乍一看没有什么，可慢慢的，胖子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奇怪。
这是张毕业照，不过上面只剩下了八名学生。
不用说，少的那个女生，应该就是档案被人撕掉的那一个。
胖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用手夹着前后两张合影，很快就比对出了那个“消失”的女生。
那是个笑起来很甜美的女孩，即便当时青涩，也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假以时日，必定出落得令人欣羡。
江城掏出相机，将觉得有用的资料通通拍了下来。
“医生，”胖子皱着眉道：“我想消失的这个女生应该就是任务里的鬼了，她因为某种变故死了，死后执念不散，变成了鬼。”
江城放下相机，半晌后，说：“只是她一个人吗？”
胖子一怔，接着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手中捏着两张合影，渐渐的，他的脸色难看起来。
合影中......消失的除了这个女生，还有个男人。
也是合影中出现过的、唯一一个男人。
他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并不起眼。
看打扮是一名老师。
......
“余小姐，”冯兰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丝古怪的感觉，“那件东西这么重要吗？我们......我们可以等等再去......”
能听的出来，她甚至有些恐惧。
余雯和周太福跟在她身后，空旷的走廊内只有几人的脚步声回荡。
他们正沿着楼梯上行。
在C座。
“麻烦你了，”余雯说，“上次彩排的时候，我们不小心遗失了一个镜头，应该就在音乐教室里。”
她的声音听起来谦和有礼，却带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疏离。
冯兰听到后，脸上露出一丝难色，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档案室没有查到什么，两人只好来到C座音乐教室寻找线索，出于安全考虑，余雯打电话叫来了冯兰。
一则她是这里的老师，对这里更加熟悉。
更重要是一些危险的地方，也可以用她探路。
看着冯兰害怕又拘谨的模样，走在挨着墙一侧的周太福不觉好笑。
他早就看出来，这个叫做冯兰的女老师，对自己的恋人余雯......是有一丝微妙的情感在里面的。
余雯因为经历的关系，整个人身上独有一股子英气，如今梳了短发的她，更是显得尤为干练。
第一次进到冯兰宿舍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墙上贴的许多海报。
但与大多数年轻女人喜欢挂自己喜爱的男明星海报不同，冯兰墙上贴着的都是女星海报。
而且都是颇为小众的那种。
短发，干练，英气，才是这里的主旋律。
其中一张海报的侧脸，与余雯有八九分相似。
如果说以上还是猜测的话，那么赠送手机，并且愿意独自带他们来C座音乐教室这两点，就不足以用止乎于礼这种单纯的好感来解释了。
自从他们进到C座后，还没看到一个人。
周太福盯着路过的一扇扇虚掩着的门，忽然心头有股不祥的预感，“冯老师，”他压低声音，“今天......这里没有班级上课吗？”
现在还远未到天黑的时间，这里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不知道，”冯兰看样子也很紧张，她伸手去拿口袋里的钥匙，但钥匙发出的哗啦声反倒吓了她一跳。
“排课是别的老师负责的，”她捏着钥匙，只顾着低头赶路，一心只想着赶紧找到丢失的镜头，然后离开这里。
“可......”冯兰迟疑了一秒，接着转过头，用疑惑地语气自言自语说：“是有些奇怪，今天这里......怎么好像不一样了。”
第72章 消失
余雯眉峰一振，停下脚步，盯着冯兰问：“你说什么？”
被余雯用这种眼神盯着，冯兰忽然变得不自然起来，她本能的觉得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话惹了余小姐不高兴。
害怕被误解的她忙摆摆手，用不好意思的语气回道：“没什么，余小姐，我们......我们还是动作快些吧，天黑了可就麻烦了。”
或许是因为白天的缘故，整栋C座里都没有开灯，这也导致带路的冯兰在昏暗的楼梯台阶上拌了一下。
要不是余雯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恐怕会很难堪。
“谢......谢谢你，余小姐，”冯兰扶着余雯的手臂，脸上忽然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娇羞，握着余雯手臂的手指也隐隐抓紧了些。
“小心，”余雯提醒道。
“嗯。”
二人间毫无营养的对话不觉让周太福心烦，来到这里后的他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影响着，心中愈发急切起来，脾气也跟着暴躁。
他将口袋里的匕首掏出，塞进袖子里，压在手腕下面。
两只眼睛不时扫视着四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他们已经来到了C座四层。
音乐教室就在这层。
但出于安全考虑，余雯舍近求远，选了一条较为稳妥的路径上楼。
这也就导致了他们要沿着走廊拐两个弯，还要走好久，才能来到音乐教室所在的位置。
面前的走廊无形间给了大家种错觉，仿佛长的没有尽头，昏暗的尽头处就像是隔着一层灰蒙蒙的雾。
而他们......正一步步的走入雾气中。
“对，对不起，”冯兰小声道着歉，她看着身侧的卫生间，脸上露出一丝难色。
周太福的表情比冯兰还难看，“我们去音乐教室，找到镜头就走，”他压低声音，“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然后你再......”
冯兰捂着肚子，脸色愈发难看，“周先生，麻烦你们等我一下。”
话音刚落，她就跑进了卫生间，留下周太福余雯两人在外面。
来这里上卫生间......让他们本能的想起了龙涛。
那死不瞑目的眼神，还有丢失的下巴。
周太福压低声音问：“现在怎么办？”
人在极端寂静的环境下总是容易胡思乱想，尤其是这里确实发生过那些事情，名为不安的情绪在发酵，持续腐蚀着两人的心智。
余雯凝视着周遭的昏暗，转身道：“先进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女卫生间。
这处卫生间并不是龙涛死亡的地点，这里处于两条走廊的交汇处，位置更佳，里面的环境设施也更好。
洗手台前整洁干净，角落里放着还剩半瓶的洗手液，边缘的位置扔着一根黑色皮绳，不特别，但与纯白色的洗手台对比强烈。
余雯猜测应该是哪个女生不经意遗失在这里的。
抬起头，墙上挂着大面的整理镜。
镜框边缘采用做旧手法，处理的恰到好处，先是紧挨着打造了一圈边框，然后又覆盖了一层木色纹理，看着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向里看，是通透的大理石地面，明晃晃的，甚至能照出人的影子。
里面挨着墙的位置分别打造了两排隔间。
加起来大概10多间，统一漆成深蓝色，看着十分干净。
隔间有门，用作围栏的遮板高出地面大概15公分，地上留着一道缝隙。
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茉莉香气。
与龙涛死亡的男卫生间不同，这处卫生间无论是大小，还是整洁程度，都较之前者强了无数倍。
但......余雯和周太福两个人脸上却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他们将卫生间的门开着，就站在洗手台偏向右侧的位置。
在这里可以将整个卫生间尽收眼底，如果遇到什么危险，还能一步逃离。
“冯小姐，”余雯忽然开口，冲着隔间方向。
这里的隔间每扇门都是关闭的，所以她也不能确定冯兰的具体位置。
尤其是......自从进入到卫生间，她还没听到冯兰发出的任何声音。
这点很不寻常。
“怎么回事？”周太福盯着隔间深处，语气骤然紧张起来。
余雯向着隔间方向迈了一步，接着半蹲下身，侧着头，从遮板下的缝隙向里看去。
正常来说，从这样的角度，能看到里面人的脚。
左侧，没有，只能看到抽水马桶的底部。
她又将头偏向右侧，第一间，第二间......她蹲在原地，一间一间的望过去，直到最后一间......
没有......
竟然没有？！
冯兰整个人就好像是消失了！
余雯猛地站起身，就在她要比手势，通知身后的周太福快跑时——
“嘎吱——”
右侧的隔间门忽然被推开，接着是抽水马桶启动的声音，冯兰踮着脚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一下可把仅仅相隔几步的余雯吓坏了。
周太福不明所以，直接质问说：“刚才叫你为什么不说话？”
余雯已经来不及制止了，在一开始的推测中，鬼的杀人条件之一极可能就是受害人需要发出声音。
就在余雯捂住自己的嘴，即将接受爱人殒命的事实时，没想到冯兰倒是先给自己鞠了一躬。
接着抬起头，神色略有羞怯的说：“对不起，我知道余小姐是出于关心才进来陪我的，但我觉得如厕的时候交流非常不礼貌，所以.......”
“所以你就没有回话？”周太福有些懵，觉得这人怕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嗯，”冯兰点头，可就在她忽然意识到周太福也跟进来后，脸色又变得奇怪起来，抬头问道：“周先生，你怎么......”
她疑惑地看向卫生间的门。
门大开着，从她的位置刚好能看到门上所标记的裙子标识。
是女卫生间没错。
“我......”周太福一时语塞。
最后还是余雯为他解了围，她先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随后淡然道：“是我叫他进来的。”
余雯抬起头，直视冯兰的眼睛：“我叫你那么多次，你都没有回话，我担心......”
她住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眼神中不自主的流露出一抹关心的意味。
虽然稍纵即逝，但还是被冯兰看在了眼里，她的眼底像是燃起了点点星光。
第73章 古怪
“原来是这样，”冯兰心里小鹿乱撞，脸颊也红了起来，但还是捏着手指，故作镇静说道：“谢谢你，余小姐。”
周太福望着转眼就将自己遗忘的冯兰，头顶飞过一万只乌鸦。
余雯也不喜欢如今的氛围，这里很奇怪，人和环境都是，她及时转换了话题，转过身，催促道：“我们快走吧，冯小姐。”
“好。”
可就在冯兰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余雯立刻上前几步，站在了冯兰之前的隔间前。
此刻隔间门已经打开，里面的景象一览无遗。
几秒钟过后，她原本绷紧的脸色又逐渐从容起来，她终于明白了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纯白色的马桶边缘留着两只鞋印，一左一右，刚才冯兰是踩在马桶边缘上的，所以她伏低身子看，才没看到她的脚。
“余小姐？”冯兰都快走出去了，才发觉余雯没有跟上来，她转过身，正瞧见余雯站在隔间门前。
“哦，”余雯立即反应过来，迈步向外走来。
“你在看什么？”
“刚才我好像看到一只老鼠，”余雯脸不红心不跳的搪塞着，又故意装出一副后怕的模样，拍着胸口说：“我特别怕那些东西，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不清楚是任务里的人物被强行降了智，还是冯兰这人本身就智商堪忧，这一套听起来就漏洞百出的解释居然真的得到了她的信任。
周太福心中不禁感叹着，要是以后任务里的NPC都这么好骗就好了。
即将走出门的瞬间，冯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到洗手台的位置，打开手龙头，沾湿手后，又去挤了一点洗手液。
余雯周太福盯着她的背影，心中不觉有些庆幸，这个NPC也算是难得的场外助力了，至少这一点上他们是领先404和405那两队人的。
话说......
余雯和周太福的脑子里同时浮出了江城的那张脸，以及他说的那些话。
什么鬼的手有我的两倍大，我最近青春期，还在长身体一类的。
甄建仁估计是凉了，就是不清楚郝帅和那个胖子进行到哪一步了。
他们究竟能否找到那个姓李的教务主任，又能从中得到什么情报。
或者说，他们也和甄建仁他们一样，运气不好，已经被鬼杀了。
距离结束任务的时限已经不远了，鬼也会成长的越来越完善，在这阶段什么都可能发生，若是等鬼突破所有规则赋予在它身上的禁制，那么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余雯还记得，据一位噩梦中的前辈说，最少有一半以上的任务，最终以团灭结束。
毕竟在噩梦里，运气与实力，缺一不可。
但愿......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喉咙不受控制的滚了滚。
这次不会......
就在冯兰细致的擦干手，抬起头的瞬间，三人的面容同时出现在镜子里。
就像是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化学反应，三人的视线立即定位到了镜子中的自己身上。
隔着镜子，与和完全与自己相同的人对视，是种十分古怪的事情。
更确切说，是十分诡异。
尤其在这样的环境下。
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周太福发现镜子中的自己变得愈发陌生起来，他的皮肤渐渐变得发白，像是褪去了浑身的血色。
身体也在以一种不受控制的速度变冷。
他是个十分耐寒的人。
具体点说，是对冷热都不敏感。
常年游离于东南亚雨林和西伯利亚北部荒原锻炼出的绝不只是高超的杀人技，还有坚韧的体魄。
但此刻，他引以为傲的杀人技与体魄完全派不上用场。
他愣愣的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只有意识在游离。
陌生的心悸感从心底涌出，瞳孔缓缓缩紧，生机在逐渐地从这副壮硕的身体内剥离。
扭曲，怨毒，寂静，严寒......
还有那无穷无尽，如同潮涌奔袭而来，要将他吞噬的黑暗。
他的世界再没有光。
也再没有希望......
他像是一头扎入了深海，无数气泡包裹着他，却没有一丝助力......
“啪！”
清脆的响声如同开裂的锦帛，让整个陷入黑暗的世界震颤了一下。
周太福眉头微皱。
“啪！啪！啪！”
又是几声。
等到周太福回过神来时，他正直愣愣的站在镜子前，而他的脸......他疑惑地用手碰了碰。
“嘶——”
脸上居然火辣辣的腾。
这时他才发现，镜子中的自己脸颊通红，明显的手掌印烙在上面，像是刚进行过某些羞不可耻的行为艺术。
下一秒......
“啪！”
又一巴掌抽在周太福的脸上，刚刚清醒的他没站稳，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站在他身前偏侧一点点的余雯撸着袖子，额头隐隐有汗珠浮现。
“周先生醒了！”
冯兰的声音响起，欣喜中夹杂着一丝疑惑地意味。
就在刚才，他们要离开卫生间的时候，周太福就像是魔障了一般，静静矗立在镜子前，任凭怎么叫或者拉扯。
纹丝不动。
他眼神发直，默默地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
场景十分诡异。
余雯倒也真是当机立断，在发觉普通手段唤不醒周太福后，撸起袖子，就正反给了他两巴掌。
直到嘴角有血渗出。
周太福才算清醒过来。
眼见周太福苏醒，余雯才放下心，她对周太福的关心是毋庸置疑的，换做别人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早就溜了。
但此刻她的欣喜只能埋在心里，表情也并没有很激动的样子。
“我......”慢慢的，周太福的魂才像是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左右扭动着脖子，身体居然变得有些僵硬，他疑惑地望着余雯，“我刚才怎么了？”
余雯瞥了眼镜子，就立即移开了视线。
“有古怪，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被余雯扯着胳膊离开，腿也有某种程度的僵硬，是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动作也不大协调。
余雯趁着与周太福距离近，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的与他说了一遍。
当听到自己像是丢了魂一般，静静矗立在镜子前，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时，阵阵后怕萦绕上心头。
难道......自己被鬼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