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不要回来
陈瑶百口莫辩下，才最终走上了绝路。
那些所谓的证词，自然也是李妍薇授意的，而作伪证的保安，老师，以及两名学生，最后也都惨死在了陈瑶的手中。
他们被化为厉鬼的陈瑶残忍的撕掉了下巴，以及舌头。
这就是对她们说谎的报复。
自从陈瑶死后，李妍薇就将他囚禁在这里，中途他曾短暂逃走过一次，但想着陈瑶的灵魂还徘徊在这里，就又偷偷潜了回来，可没想到被李妍薇手下的保安发现了。
胖子眼前浮现出了那三个女保安的身影，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再次被抓到后，李妍薇为了防止自己逃脱，不但抢走了自己的手机，还指示保安打断了他的腿。
之后她安排人天天给自己送饭，对待自己就像......就像对待一条狗！
江城回忆起苏郁说起这些的样子，觉得他快疯了。
两道门上的锁和符咒也是李妍薇安排的，为的就是阻止自己和陈瑶的鬼魂见面，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胖子听的咬牙切齿，“这娘们真坏啊......！”
江城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笔记本，这是陈瑶送给苏郁的，后者一直精心的保存在身边。
胖子缓缓翻开一页。
9月17日晴
今天是背景知识课，和苏老师学习了很多知识，感觉非常开心
9月24日小雨
外面下雨了，原定的演出取消了，同学们的心情都很低落，但苏老师鼓励我们说下次还会有机会的，大家一起加油！
9月29日云
第一次演出圆满成功！苏老师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10月12日阵雨
......
几乎每一天的日记里都有苏郁的身影，不难看出这个男人在陈瑶心目中的地位。
又向后翻了翻，胖子的眼神微微发生了改变，“医生，”他拎着日记本，疑惑问：“怎么只有一半，后半本日记哪去了？”
日记本被从中间撕开，只剩下了前半本，时间也最终停留在了10月27日那一天。
“据说是被李妍薇抢走了，”江城回答，“她心理已经扭曲，受不了苏郁身边出现任何陈瑶的东西。”
胖子看了看江城，用不解的语气问：“不对啊医生，抢走日记我能理解，可哪里有抢半本还留半本的？”
“苏郁总不会将一本日记撕开，分成两份保存吧？”
江城用十分微妙的眼神看了胖子一眼，并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过身，向院子方向走去，同时声音传了过来，“跟我来。”
胖子紧紧攥着半本日记，晃晃悠悠的跟了过来。
他们先是穿过了院子，胖子诧异的发现苏郁依旧被反绑在椅子上，他低垂着头，不知是醒着，还是又昏了过去。
椅子附近有一些土，还有一些花盆的残片。
拐过两道弯，他们来到了一个十分窄的长廊。
长廊很长，两边布满了门。
这里应该是仓库一类的地方，因为窗户都比较小，明显只能储藏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不能长期呆人。
胖子走的心惊胆战，这里的墙很高，他抬起头，发现天都似乎被分割开，“医生，”他小声说：“这里好黑啊。”
走到尽头处，江城随手推开了一扇虚掩着的木门，里面很黑，但能感觉到空间还是十分大，即便在里面跳舞也应该可以。
“还记得我们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那块黑板吗？”江城问。
胖子一边探头朝里张望，一边小声回道：“是那块放在院子里的吗？医生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江城迅速扫了一眼房间内，没发觉异常才抬腿迈了进去，“对，苏郁说那上面的字是陈瑶留给他的。”
胖子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那是陈瑶留下的？！”
“嗯，”江城点头，此刻的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放轻脚步，一点点的向一个方向靠近，“你还记得上面写着什么吗？”
“好像是......”胖子竭尽脑汁思考起来，半晌后，用不甚肯定的语气回道：“好像第一个字是不，然后最后一个字也能看清，但.......我给忘记了。”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当时他也没将黑板上的字当回事，所以记不得也很正常。
“最后一个字是来，”江城忽然开口，随即他就将面前的一块红绸布揭了下来，后面是一块黑板，其中一角已经开裂。
胖子眼神一顿，立即认出这就是他们当初看到的那块。
果然！
第一个字是不，最后一个字是来。
按照每个字的大小来看，中间应该还有两个字，但不知为何被擦掉了。
就在江城揭开红布的刹那，胖子忽然感觉到一阵阴风扑面。
这阵风起的诡异，又阴寒刺骨，这下胖子相信这几个字确实是鬼所留。
也就是陈瑶。
胖子盯着黑板，一对小眼睛不住打量着，心中逐渐涌起一股无法言明的违和感。
就仿佛，有哪里不对劲，可又一时说不出来。
江城沉默了半晌，渐渐开口道：“不要......回来。”
“不要回来？”闻言胖子瞬间来了精神，激动道：“医生，看来这确实是陈瑶留给苏郁的，告诫他不要回来找自己，怕他中了李妍薇的埋伏。”
没等江城有反应，胖子就自顾自的向下推理：“看来这次的任务已经清晰了，真正的凶手就是李妍薇，10年前她为了满足自己对苏郁的占有欲，强行诬陷陈瑶，导致后者含冤而死。”
“而陈瑶变成鬼后，又反过来对伤害过她的人实施报复，这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胖子摸着自己的下巴，用很慢，但十分有力的腔调道：“医生，看来最后的生路还在这个李妍薇的身上，我记得陈瑶是在音乐教室自杀的，或许我们将李妍薇逮住，押送到音乐教室，这次任务就算是通关了。”
他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可江城始终蹲在黑板前，没有任何反应，这让胖子不觉有些扫兴，他踮起脚，看着江城问：“医生，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
江城动也未动，只有声音传了过来，而且他的声音也与之前完全不同，这不禁让胖子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你看这个不字......位置是不是偏了一些？”
“有吗？”听了江城的话，胖子挪动着身体凑了上去，逐渐地，他也看出了一些古怪，“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一点，”他伸出手比划着，嘴里嘟囔道：“好像，好像是偏上了那么一点点。”
江城摘下身上的包，从里面取出一瓶还剩下一半的矿泉水，倒出一些水在掌心里，然后用手沾了点水，在黑板上慢慢画出曲折的一笔。
胖子的眼神从最开始的疑惑，到之后的诧异，直到......最后的震惊。
江城在“不”字下补充上一笔，使之成为一个“还”字。
这下，黑板上那股违和感就烟消云散了。
“还......来。”
“槽！”胖子大吼一声，“是还我命来！！”
第90章 有眼无珠
怎么......会这样？！
江城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缓缓站起身，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胖子，”他说道：“你想没想过，在陈瑶被诬陷的时候，苏郁在做什么？”
闻言后的胖子眼睛微眯，接着又蓦地睁开。
一语点醒梦中人。
若是没有苏郁这个直接关系人的指证，陈瑶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被逼上绝路。
“他......”胖子嘴唇都在跟着颤抖，“他也参与了指证，是他！就是他！提供了陈瑶勾引他的......最直接的伪证！”
换句话说，他是逼死陈瑶的，最为关键的一步。
“可......究竟是为什么？”胖子眼神中流露出疑惑，“苏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难道不爱陈瑶么？”
“陈瑶那么年轻，又那么美，他自然是喜欢的，”江城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胖子所不能理解的怅惘，“但为了陈瑶放弃校长的女儿，显然是不明智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江城顿了顿，“李妍薇她或许没有说谎。”
“医生，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胖子老实承认。
“自始至终，李妍薇她也是受害者，她只是被苏郁这个人欺骗了，在她的印象中，确实是陈瑶勾引自己的未婚夫在先。”
“因为......她的未婚夫苏郁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胖子好似听懂了一些，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他视线绕过江城，盯向黑板的位置，仿佛若有所思。
“我想事情的真相也许是这样，”江城的声音冷漠而疏离，就像是历史的讲述者，胖子本能的被卷入一段尘封的时光。
“李妍薇说的没错，她和苏郁确实是一对情侣，但由于李妍薇的身份特殊，所以这段恋情在学校里并未公开，这也为接下来苏郁勾引陈瑶埋下了祸根。”
胖子不可思议道：“你说是苏郁勾引陈瑶？而不是陈瑶她......”
“嗯，”江城点头，继续讲述：“而李妍薇说是自己通过关系将陈瑶安排进苏郁的芭蕾舞班应该也是真的，她想的仅仅是陈瑶极具天赋，而不久后10年一届的周年庆典就要开始了。”
“若是作为新生的陈瑶一鸣惊人，那么作为她的老师，刚入职的苏郁也会在诺大的校园内崭露头角，这对他的仕途有帮助。”
半晌后，江城微微叹了口气：“她不坏，仅仅是蠢罢了。”
江城抬起头，眸子里流淌着淡淡的光，“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保安，老师，以及那两个学生，所有作伪证的人都死了，而李妍薇却仅仅是被挖走了一双眼睛。”
“现在看来，陈瑶恐怕是也想通了其中的缘由，她仅仅是恨这个蠢女人的有眼无珠，看错了苏郁，轻信了这个家伙的一面之词。”
“那些作伪证的人并不是李妍薇找来的，而是苏郁，李妍薇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
“苏郁这么做的目的也很好理解，应该是他见色起意，屡次示爱陈瑶未果后担心事情败露，于是在陈瑶检具揭发自己前，恶人先告状，反咬陈瑶一口。”
“颠倒黑白，说是陈瑶先勾引自己，而自己因为老师身份，以及有女朋友等关系，才不得不严词拒绝，但陈瑶不依不饶，甚至编造出自己曾对她图摸不轨的谎言相威胁.......”
“他将自己塑造成了受害者的形象，而陈瑶则变为了人人唾弃的对象。”
“这也是他为什么只敢拿出前半本日记的原因，”江城转身看向胖子，“我想那后半本的日记里应该夹杂着陈瑶对苏郁过于殷勤的抱怨，甚至是反感。”
“我同意你说的，医生，”胖子连连点头。
通过前半本日记就能想象到苏郁对陈瑶的殷勤，否则怎么可能每篇里面都有关于苏郁的描绘。
“还有，那个所谓的独舞最后换成了双人搭档，这里面恐怕也是苏郁做的手脚，他仅仅是想创造和陈瑶独处的时间与机会，方便自己下手。”江城徐徐说道。
胖子一想到苏郁那张脸，恨得牙根都痒，“这个人面兽心的王八蛋，我说练舞就练舞，怎么还非得挑晚上练，还诬陷说是人家小姑娘要求的！”
说到这里，胖子忽然瞪大眼睛，看向江城，“医生，”他神情惊诧说：“你不会是早就想到这些了吧？”
他回想起不久前，江城拎起花盆朝苏郁头上砸下去的那股狠劲，觉得十分可能。
江城没回答，胖子就当他默认了，紧接着胖子就嚷嚷着要回院子去，好好收拾苏郁这王八蛋一顿。
就在胖子转过身的一刹那，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胖子吓了一跳，直到江城的声音出现。
“别动。”
在噩梦中，听医生的话才能活下去，这几乎已经成了胖子心中的不二真理，闻言他就真的一动不动了。
慢慢的，胖子也发觉了周围的异常。
他的视线逐渐扫视到了门的位置，接着表情微颤了一下，他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门居然被关上了，而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黑板在这里......”江城的声音压得十分低，“也是苏郁告诉我的。”
胖子喉咙闻言狠狠滚动了一下，他的思绪从未如此之快。
之前他记得黑板是摆在了院子里，可现在却出现在这座房间里，很明显是有人搬动了它，而搬动它的人.......无疑就是苏郁。
这是......陷阱！
恐怕苏郁早就料到了自己一行人会来找他。
与此同时，胖子想到了一个更加惊人的问题，甄建仁和罗一......去哪里了？
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他们二人现在也应该在器械中心才对。
可......怎么没见到人？
罗一是鬼这点已经确定，那么甄建仁是已经死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比死更加恐怖的事情？
胖子因为恐惧，身体上开始出现水波纹一样震颤的痕迹。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被苏郁这个王八蛋算计了，困在了这个看起来就十分不一样的房间里。
进来的时候胖子观察过房间的木门，因为时间的关系，风蚀老化的厉害，显然不足以挡住他和江城两个人。
第91章 惊喜
“滴答。”
房间里有水滴的声音。
虽然极其轻微，但在绝对寂静的背景下，还是被江城，以及胖子捕捉到了。
两人循着水滴声方向望去，那里是房间的一处角落，由于光线的原因，十分灰暗的，像是隔着一层雾。
江城思考了几秒钟，抬腿走了过去。
胖子伸出手，像是要阻止江城，但最后连江城的衣袖都没有碰到，他咬了咬牙，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一步，两步......
胖子心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距离的接近，他终于看清了水滴声的源头，那是......一个巨大的红木箱子。
样式古朴，四角上嵌着铜，估计少说也有几十年的历史。
在胖子的记忆中，上一次见到类似的箱子还是在自己小时候，去乡下的外婆家。
“滴答。”
又是一滴水滴落的声音。
顺着视线下移，红木箱子下布置了一个木制架子，使得箱子整体高出地面大概20公分。
胖子眼尖，一眼就望见了木架下的一滩积水。
不，那不是积水，而是.......一滩血！
鼻尖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
大场面见的多了，胖子居然古怪的没有表现出多少恐惧。
如果苏郁将他们关在房间里，只是想着依靠一滩血来吓唬他们的话，胖子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但......显然不是。
就在胖子的视线从血转移到箱子上时，他正巧看见一滴血从箱底渗出，然后缓缓滴落在血泊里。
溅起无数细小的血花。
“滴答。”
箱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流血......
胖子死死盯着箱子，不禁吞了口口水，脑海中无数恐怖离奇的画面缓缓展开。
可就在他游移不定的时候，江城几步走了上去，动作干净利落的一把掀开了箱子上的挡板。
这下胖子看清了，他不受控制的抽了一口冷气。
里面......是甄建仁。
不，应该说是甄建仁的尸体更恰当些。
他的四肢呈现不规则的扭曲，像是在完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被硬塞进去的，一条露在外面的手臂反关节折断。
但最可怕的还要数甄建仁的眼睛。
他的两只眼睛不见了，眼窝变成了两个血窟窿，不住有成股的鲜血沿着眼角鼻梁流出来，场面十分骇人。
就与李妍薇一样，他的眼睛也被陈瑶挖走了。
“医生，”胖子缩着脖子，声音颤抖不停，“为什么其他人都是被扭断下巴，他却是被挖走了眼睛？”
半晌后，江城徐徐开口：“他的眼睛不是被陈瑶挖掉的。”
“嗯？”胖子一下愣住了，他不解地看向江城，“医生，你在说......”
话音未落，江城伸手进箱子，抓出甄建仁的一只手。
胖子看到他的手上布满鲜血，而且攥掌成拳，拳头比较大，里面仿佛攥着什么东西。
直到......江城缓缓掰开他的手指。
胖子正好奇地趁着脖子看，下一秒，他的脸色忽地变得苍白起来，像是被放干了血。
他看到甄建仁的手里握着.......两颗乳白色的东西。
是.......眼珠！！
其中一颗淘气的滑落，摔在地面后又弹起，咕噜咕噜的朝着胖子滚了过来。
最后“嘟”的一声撞在了胖子的鞋上。
不动了。
胖子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腿软，想坐在地上。
可仅存的理智却警告他，若是倒在地上，很可能会压碎甄建仁兄弟的眼珠。
浑身打了个冷颤的胖子居然硬生生挺过了这次惊吓，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他是自己用手......”
死死盯着甄建仁的那只手，胖子觉得自己的认知极限被颠覆了，他难以想象，任务里他名义上的队友都是些什么怪物。
太可怕了......
甄建仁，余雯，张茵茵......
纯洁的自己在他们当中就像是一只小绵羊，虽然占据了体格优势，但智力、经验，以及狠辣程度则完全不是对手。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转头看向江城，发觉后者正在打量着手中仅剩的另一颗眼珠。
在发觉江城时不时的像捏弹力球似的捏上一小下时，胖子几乎窒息。
他脑海中猛地蹦出一个念头：
如果说那些队友是可怕的怪物，那么......医生算什么？
这可是将那些怪物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男人！
别人不说，就说甄建仁这倒霉孩子，来的时候爱耍小心机被医生发现了，然后就被全程针对性吊打。
先是被一枚破硬币吓得一晚上睡不好觉，然后门上又被画了一个两倍大的血手印，还造谣说女鬼偷画他。
他喉咙滚了滚，用同情的眼神瞥了眼柜子里即便想死不瞑目也没机会了的甄建仁，忽然觉得这个人也蛮可怜的。
他的资质看上去还不错，可无奈碰到了医生。
就在胖子无意间瞥到甄建仁染满鲜血的手后，他的眼神忽地就移不开了，那只手的手指微微颤了颤。
胖子刚张开嘴，还未来得及提醒江城。
下一秒，那只手猛地窜起，扣紧了江城的手腕。
“医生！”胖子大声示警。
江城也似乎被这样的场景惊到了，呆呆的站在原地没动。
在胖子无法名状的恐惧下，箱子中的甄建仁居然挪动着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缓缓站了起来。
胖子急中生智，抡圆了手中的的矿泉水瓶，就朝着“死而复生”的甄建仁砸去。
看来......已经变成鬼的甄建仁就是苏郁安排的杀手锏了......
就是不清楚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一击准头奇佳，正打在甄建仁血迹斑斑的头上，发出“咚”的一声。
可毕竟是矿泉水瓶，威力有限，能做到的也仅仅是让他的身体晃了晃。
甄建仁张开嘴巴，两只空空如也的眼眶里流出的血泪都灌进了嘴里。
就在胖子以为他要一口咬下去，结束医生的传奇经历时，一阵异常沙哑，而又含糊着血泡的声音响起。
“救救我！”站起身的甄建仁痛苦说：“我还没死......咳咳......我......我还活着！！”
他的口中不断向外咳着血泡，阴暗未知的环境中，搭配这样的场景，以及这样的声音，根本无法让人冷静思考。
第92章 媒介
但江城接下来的表现再次刷新了胖子对他的认识。
他脸色平静的看着那张被血污遮盖了原本面容的脸，拍了拍甄建仁的手，“我知道你没死，你还有脉搏。”
江城的声音充满了说服力，甄建仁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激动了。
“你先把手松开，我给你检查一下伤势。”顿了一会后，江城又说。
甄建仁剧烈喘息着，不知是痛得，还是因为江城说的话，总之，他慢慢松开了扣紧江城手腕的那只手。
两只血窟窿一样的眼洞望着江城方向，似乎是将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但当他的手离开江城手腕的瞬间，胖子看着江城十分从容的解下挎在腰间的相机包，然后将背带在手上缠了几圈。
胖子瞪大眼睛，不清楚江城这是要做什么。
直到......江城像挥舞流星锤一样将相机包抡起来，然后在胖子极度震惊的眼神中，重重砸在甄建仁的脸上。
“砰！”
毫无准备的甄建仁没站稳，被砸的直接摔回箱子里，高挺的鼻梁歪成了好几截，鼻血止不住的向外喷。
江城小跑上前一把扣上了箱子上的挡板，回头对胖子喊道：“快跑！”
胖子还没反应过来，江城已经跑到了门前。
就在江城抬起腿，准备一鼓作气将这扇碍事的木门踹开时，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阵声音。
“咚咚咚。”
声音不大，也不算很近，但就是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江城抬起的腿又放了下去。
胖子更惨，直接站在原地，动都没有动。
胖子虽然动不了，但思维还十分清晰。
他竖着耳朵听了几秒钟，发现这声音并不杂乱，像是带着某种明显的节奏。
这节奏很怪，听着听着，胖子失去知觉的双腿竟然跟着打起了节拍。
鼓点？
不像，胖子飞快思考着。
这声音要比鼓点重一些，可他对乐器并不了解，所以无法辨认出这究竟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咚！咚！咚！”
节奏越来越快，每一个拍子都像是踩在了他的心里。
他不自觉咽了口吐沫。
轻快的节奏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猛烈，直到最后“咚”的一声。
这一声彻底惊醒了胖子。
甚至就连江城的身体都不自觉一抖。
二人几乎同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一声......与之前所有的声音都不同，这一声......很近，仿佛就在身后！
胖子颤颤巍巍回过头，身后几米远的位置的墙上挂着暗红色的窗帘，毫无疑问，发出声音的东西......就躲在窗帘后。
会是什么？
他瞳孔一蹦一蹦的。
陈瑶么？
还是......类似箱子里甄建仁那样的东西。
他到现在都不确定甄建仁究竟是人，还是什么其它鬼东西。
极为强烈的压迫感让胖子口干舌燥，他动也不敢动，仿佛已经认命了。
直到江城走上去，一把扯掉了窗帘。
后面......
胖子微微睁大眼睛，是一整面巨大的镜子。
但真正吸引他视线的，却是镜子里映出的景象。
一个踮起脚尖的女人。
虽然只是一道简单的背影，但不难看出女人优美的身姿与极佳的控制力。
女人站在一处类似舞蹈教室的地方，身影挺拔，却背对着镜子，昏暗的光线下，一言不发，显得十分诡异。
“是陈瑶......”胖子不做他想。
最终之鬼的出现甚至令胖子忽略了眼前景象的不合理之处，镜子中的景象明显是改造之前的音乐教室。
这时，镜子仿佛失去了反射光线的能力，而成为了穿梭两段时光间的媒介。
镜子外是现在，镜子内是10年前。
随着时间的流逝，胖子渐渐注意到镜子内其他位置的异常，原来镜子里不止陈瑶一个“人”。
十几个黑影矗立在四周，如同朝拜一样，对着最中间的陈瑶。
镜子内有光溢出。
不强，与微型电筒的散发出的光芒类似。
借着仅有的光亮，胖子依稀看清矗立的黑影中有几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人，还有两个学生。
他缓缓移动视线，从左至右，直到他看清了一个男人的半张脸。
是......周太福！
是周太福没错！
散发出光亮的微型电筒就掉在他的脚下。
就和其它死掉的人差不多，他的眼睛诡异的向上翻着，眼角也夸张的挑起，临死前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但很显然，他并不完全是被吓死的，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失去了下巴，以及舌头。
狰狞的血迹铺洒在他们胸前，如同一场血腥的盛宴。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但如此多的尸体集中在一起，还是以这样类似祭祀般诡异的景象。
恐惧向四肢百骸蔓延开，然后如藤蔓一般将胖子紧紧包裹，压迫的他喘不过气。
在腿恢复知觉的瞬间，胖子就动作僵硬的朝江城奔过来，只有在江城身边，他才有安全感。
“医生！”胖子咧开嘴，正要向江城寻求安慰的时候，后者一巴掌就抽了过来。
他力道控制的极好，在即将碰到胖子脸的时候，又反手捂住了他的嘴。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胖子惊恐的看向江城，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难道......是不该过来？
他发现江城的视线不停在镜子中游走，似乎并不固定，而且......他还在江城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严肃。
这可吓坏了胖子，在他的印象中，医生绝对算是临危不惧的代表人物，甚至有些时候还能当着死者的面，开出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疑惑地将视线投向镜子中。
几乎，立刻，他脸色刷的就变了。
镜子最中间的位置......空空如也。
陈瑶......不见了！！
而通过江城的脸色，胖子就明白，他也没有找到陈瑶究竟去了哪里。
比鬼出现更恐怖的是什么？
是鬼出现后，又突然消失了。
你完全不清楚它下一秒会在哪里出现。
或许是你的衣柜，卫生间，甚至是床下，被子里......
最强烈的恐惧......来自未知。
“嘎吱——”
二人几乎同时转身，因为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诡异的摩擦声。
就像是一根磨损严重的绳子，难堪重负。
第93章 我眼睛好看
身后......什么都没有。
但这无法缓解胖子心中的恐惧，因为他顺着江城的视线望去，墙上出现了一个影子。
他也不清楚该如何形容影子。
总之很高，非常高。
就像是被什么力量拉起来，吊在空中。
影子微微晃动了一下。
“嘎吱——”
瞳孔猛地一缩，胖子忽然意识到了影子是什么，那是一个.......上吊自杀的人！
可影子身边却空无一物。
是陈瑶.......
陈瑶离开了10年前的舞蹈教室，来到了如今的这间屋子里。
通过一面镜子。
更可怕的是，自己用肉眼居然看不见她。
“嘎吱——”
影子再次摇晃了一下，诡异的是，与他们的距离似乎近了些。
在如此极端的条件下，胖子也不敢肯定，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
总之，陈瑶的出现，将本就扑朔迷离的剧情直接引入高潮。
“嘎吱——”
“嘎吱——”
影子摇晃的频率越来越快，胖子冷汗横流，居然连眨一眨眼都不敢。
他已经可以确定，影子确实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朝他们靠近，而最终的结果毫无疑问是要杀了他们。
就像镜子里的人一样。
想到这里，胖子下意识的用余光瞥了眼身后的镜子，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镜子里早已死掉的人竟然在自己毫无察觉的前提下转过身，并且来到镜子前，一双双毫无生机的眸子就那么盯着自己。
怨毒，扭曲，疯狂.......
仿佛一伸手，就能将他抓进去。
胖子吓得眼珠凸出眼眶，就快掉出来，但嘴被江城捂住，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呜声。
江城显然也发现了身后的异常，他的目光不停在周围扫视。
据其他玩家的介绍以及他自己对噩梦的理解，噩梦中绝不会出现必死的局面，一定会有生路。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存活的希望也变得越来越渺茫。
生路......究竟在哪里......
影子距离他们已经不足3米，而且速度还在不停加快，“嘎吱嘎吱”的声音交替响起，如同催命的符咒。
最多半分钟......
不！最多20秒，影子就可以触碰到他们的身体。
胖子忍不住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用眼神疯狂的示意江城。
影子的方向与门的方向是相反的，只要他们速度够快，就一定可以冲出去。
但江城不为所动，他好像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这是个极度自我的人，而这会害死他，至少胖子是这么想的。
江城的视线在扫过一个方向时，忽然停住了。
那里放着一个大木箱。
但此刻本该闭合的盖板却朝外翻开，里面的甄建仁......不见了。
地面上留下一道浓浓的血迹，从箱子开始，最后延伸到镜子前结束。
就仿佛......甄建仁被什么东西拖入了镜子中。
江城眼中有光掠过。
“嘎吱——”
犹如实质般的摩擦声再次响起，近极了，胖子挣脱开江城的手，反手扣住后者的手腕，就要用自己的蛮力带着江城跑。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根本没有拉动江城，江城的身体如同在地上扎了根。
相反。
他被牵连在手上的那股巨力拉扯着后退，他向后，径直摔倒在镜子上。
没有听到镜子碎裂的声音，更没有什么鬼东西来掰他的下巴，他恍惚中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外。
脚下是一片沙地。
他用手撑地，咕噜一下爬了起来。
“嗯？”
爬起来后的胖子愣了愣，接着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布满了沙子，以及......粘稠的血。
他愣愣的看向沙地，惊恐的发现身侧就躺着一具血肉迷糊的尸体。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医生为了救自己，被鬼暗算了。
就在他要蹲下身，试着能不能抢救一下时，江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甄建仁......”
“医生！”胖子惊喜万分。
这时他就算再笨，也明白了医生的选择是对的，镜子看着可怕，其实才是唯一的生路。
若是选择门的方向突围，两人此刻恐怕都已经献出了自己的下巴。
想通了这些后，胖子盯着趴在地上的甄建仁，眼神恍惚了一下，开口问道：“医生，他怎么死在这里了？”
江城沉默了半晌，“他是自己爬出来的。”
胖子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这货都这样了还能自己爬出来？”
“就因为他这样了，”江城语气平静，“才能逃出来。”
慢慢的，胖子仿佛想通了什么，“医生，”他表情古怪道：“你的意思是.......正因为他没了眼睛，看不到那些景象，所以才能选择正确的路，最后逃出来。”
“嗯，”江城转过身，看着刚才逃出的那个房间。
胖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诧异的发现房门大开着，根本没有关，而且......房间内的暗红色窗帘也没有被拉开的痕迹。
硕大的身体开始哆嗦起来，胖子喉咙滚了滚，很久才发出声音，“所以......我们之前看到的......都是幻象？”
门前一道清晰地血迹蔓延出来，那是甄建仁爬行所留下的，看着狰狞异常。
胖子后知后觉，罗一是鬼，而甄建仁竟然跟着罗一一道来危机重重的器械中心还没有死，这其中的原因不得不被深究。
如今看来，鬼的杀人方式多是利用镜子，使人产生幻象，最终杀死陷入幻象中的人。
他仔细回想，旗袍女死的宿舍里有一面蒙尘的镜子，龙涛死在了男卫生间的镜子前，而罗一死的档案室......也有一面挂在墙上的，方形的镜子。
原来如此......
镜子......才是这次任务中最大的忌讳。
“医生，”胖子带着痛苦的语气说道：“那我们为了活下去，是不是也要......也要......”他看向死在地上的甄建仁，表情十分害怕。
“你要挖眼睛就挖，”江城回答，“反正我不挖。”
几秒钟后，他又补充：“我眼睛好看，多少顾客都是冲着我这双眼睛来的，她们夸我说我眼睛里有光，像她们梦中男神，还要给我生......”
“医生啊......”死里逃生的胖子闻言脑瓜子嗡嗡的，恨不得给他嘴缝上，“人家甄建仁兄弟还在这呢，你能不能尊重他一下啊！”
第94章 疼吗？
这时胖子突然发现，转过身的江城手里握着一根类似长矛状的东西。
眯了眯眼睛，他看着与苏郁的拐杖很像。
“医生，这是......”
“我出来的时候，这根东西就插在甄建仁兄弟的身上，”江城端起拐杖，在甄建仁身上比划着，试图为胖子还原现场。
“你看，”他捅了尸体一下，接着抬头看向胖子，示意说：“就插在这里。”
忽略了江城毫无人性的举动，胖子挑着眉，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他不是被鬼杀的，而是被守在门外的苏郁杀的？”
“苏郁用拐杖一端.......捅死了甄建仁？”
胖子语气变得奇怪起来。
江城摸了摸下巴，接着抬起拐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了胖子一下。
这一下胖子完全没有准备，被结实的捅到了屁股上。
“医生！”胖子捂着屁股，“你捅我做什么？”
没想到江城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歪头看着他，缓缓开口道：“疼吗？”
“嗯.......”半晌后，胖子揉着屁股，老实回答道：“还可以，不怎么太疼。”
这时他也发现，拐杖看着比较尖的那头因为常年与地面摩擦，已经磨得钝了，所以......杀伤力并不大。
“医生，”如同想通了什么，胖子兴奋地大声嚷着，“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是故意布置的假现场，钝头的拐杖是捅不死人的！”
江城狐疑的望着他，顿了顿，开口道：“你这么兴奋就想出了这个？”
“不然呢？”胖子问。
“既然凶手可以利用钝头拐杖捅死人，那么所需要的力量，以及技巧，绝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他指着地上的尸体，“你看，尸体上只有一处致命伤，在后心处，一击致命，我猜测凶手应该是躲在了围墙后，然后突然袭击。”
“凶手不像是舞蹈老师苏郁，”江城摇头道，“倒像是个职业杀手。”
胖子思考了一会，抬头说，“医生，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我在镜子里看到了曾经被陈瑶杀死的人。”
“有保安，学生，老师，还有......还有我们的人，大概有10多个。”他回忆说。
江城转身看向房间深处，那里不知不觉间又陷入了黑暗，“不算陈瑶，一共15人。”他语气坚定，仿佛已经查验过。
很显然，除去10年前死掉的9个人，其余的都是这次任务当中的人。
胖子仿佛明白了江城的意思，脸色微微变得不自然起来，“也就是说，除了我们，还有一个队友活着？”
旗袍女，龙涛，罗一，甄建仁，这四人的尸体他们已经见过，所以被排除在外。
这样算下来就只剩下了余雯，周太福，以及张茵茵三人未曾见到尸体。
“医生，”胖子忽然说道：“周太福应该已经死了，刚刚我在镜子里见到他了，因为他脚下有一个电筒，所以我看的很清楚。”
其实在江城提到职业杀手四个字时，胖子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神秘的余雯，她身上的那股气质太像了。
虽然未见到余雯尸体，但在C座，二人曾发现了她的一条断臂。
依照断臂上狰狞的伤痕推断，是鬼做的无疑，所以余雯大概率也是死了。
这样就只剩下一个张茵茵。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医生，”胖子犹豫了一会说道：“会不会张茵茵并没有被杀死，而是躲了起来？”
江城盯着手中的拐杖，若有所思。
任务进行到现在，时间在这里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江城曾预言太阳再不会升起，如今看来，怕是一语成谶。
胖子凝视着漆黑的夜，心中的恐惧愈发突出。
“我们下一步怎么做？”胖子咽了口口水，压低声音问：“依我看音乐教室肯定有问题，我们......”
“去音乐教室，”江城没有废话。
胖子跟在他身后，发觉以他的速度，居然有些跟不上江城的脚步，“我们不带上苏郁吗？”他追上去，疑惑问：“他肯定与破解任务有关。”
“他人已经在音乐教室了，”江城随口答道。
胖子闻言一顿，接着眼神逐渐清明起来，自顾自解释说：“我明白了医生，既然张茵茵她能够找到拐杖捅死甄建仁，那么她自然也能找到苏郁，而苏郁作为重要的线索人物，肯定被她带走了。”
“现在他们能去的地方也就只有音乐教室了，因为那里既是陈瑶上吊自杀的地方，也是第三次彩排的场地。”
不清楚是嫌弃胖子啰嗦，还是嫌弃他别的，总之江城不再说话。
路过院子时，胖子发现原本被绑在椅子上的苏郁果然不见了。
绳子被割断，一端搭在椅子上，另半段松垮的盘在地上。
离开器械中心，走在通往音乐教室的路上，胖子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任务剧情已经比较清晰，起于色念，终于谎言。
而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十几条性命的终结。
“医生，”胖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陈瑶杀了那么多人，却迟迟不对苏郁下手，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难道真是那些符咒起了作用？”他的声音愈发疑惑。
江城缓缓开口：“是规则......”
胖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了，每次遇到无解的问题，江城都会抛出这个玄而又玄的命题。
简直成了一种搪塞。
“我不明白......”胖子说的十分坦诚，“我只知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苏郁，竭尽我所能。”
“噩梦中没有绝对的死路，规则为每个人都留下了生机，”江城瞥了一眼身侧的胖子，口吻变得陌生，“我说的每个人，不仅仅指的是我们这样的参与者，还有这个世界中的人，甚至是......鬼。”
胖子猛地抬起头，失声道：“鬼？”
“如果一定要用任务这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么不仅是我们带有任务，作为关键人物的苏郁，以及变成鬼的陈瑶，他们的身上都有任务。”
“我们的任务彼此交叉，充满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有一点是统一的，”江城忽然停下脚步，抬起头，面前是一栋漆黑又巨大的建筑。
“我们都被规则所限制。”
第95章 疑云
C座到了。
音乐教室位于C座四层，站在这里，抬起头，就能看到音乐教室的窗口。
或许......如今应该叫舞蹈教室更恰当一些。
重新回到这里，不清楚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某种未知因素的影响，总之，给他们的感觉与几小时前大有不同。
“胖子，”江城没有立即走进去，而是盯着漆黑的C座，说道：“我想第三次彩排就是留给我们的时限，在这之前查清真相，就可以终结任务。”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我指的是......我们的任务。”
胖子恍惚了一下，不自觉的开口问道：“那其他人的任务呢？”
说完这句话后，胖子似乎觉得自己的表述不够清楚，于是又以极快的速度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苏郁，还有....还有....鬼。”
苏郁的任务很好理解，一定是阻止任务内的人找到真相，逃避鬼的追杀，然后继续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胖子好奇的是所谓的时限，难道他的时限......与自己不同？
“还记得任务开始时怎么说的吗？”江城提示道：“那个领路的女人？”
“你是说周年庆典？”胖子后知后觉，他缓缓睁大眼睛，“周年庆典才是苏郁的时限？”
“这也能说得通为什么陈瑶直到现在还没有杀他，因为比起报仇，她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名誉，她要选择一个最为恰当的时机公布当年的真相，我想没有比周年庆典再好的场合了。”
“当然，”江城继续道：“在那之后，苏郁一定会死。”
思绪瞬间贯通，胖子想通了许多之前想不通的事，他消化了许久，才沙哑开口：“医生，”他抬起头，“所以......这就是你之前提起过的，无论我们做什么，怎么做，甚至到来与否，都无法影响这个世界之前发生过的，既定的，事情的结果。我们能影响的仅仅是过程。”
“换句话说，无论我们是否完成任务，最终苏郁都会死在陈瑶的手中，”胖子脸色古怪的顿了顿，几秒种后，他缓缓说道：“在这个世界即将发生的周年庆典之上。”
“是这样的。”江城嘴角淡淡勾起，隐藏在黑暗中的半张脸陌生的令胖子心惊，“过去无法改变，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活下去，扭转......属于自己的结局。”
这一刻，江城的形象在胖子心中愈发的高大起来。
不但高大，而且神秘。
胖子缓缓挺直腰杆，就在他认为江城下一秒就要暴露真身，说出什么我只属于旧世界，新世界没有能载我的船一类的豪言壮语时——
“我不能死，”江城挺起胸膛，抑扬顿挫说：“好多好看的小姐姐就是因为我，才在KTV冲了超级贵宾钻卡，我得对她们负责。”
胖子一个激灵。
差点把腰闪了。
......
C座。
4层。
音乐教室。
空旷的教室内没有灯，只依稀能看清两道身影。
一坐，一立。
其中坐着的那个人似乎是怕极了，如同枯木般干瘦的身体不停哆嗦着，他的额头上不时向下淌着血。
一些血流进了眼睛里，让他每次眨眼都异常困难。
但他不敢闭眼，一秒钟都不敢，他恐惧的双眸死死盯着眼前。
不远处......有一面巨大的镜子。
灰蒙蒙的，如同地狱里升起的烟瘴气。
不，他并没有坐着，而是被人残忍的打断了双腿！
此刻的他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跪在镜子前，像是祷告室内忏悔的信徒。
一丝丝冰冷在他身侧游弋。
就像是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
“放......放过我，”他张开口，用尽力压抑着的声音痛苦求饶着。
有血从嘴角溢出，能看得出来，男人受伤很重，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的皮肤。
身侧的女人不为所动。
相反，吵得她烦了，直接一脚踢在男人肚子上，又是一口鲜血呕出。
女人身姿矫健，但动作略微有些变形，似乎是身体的平衡出现了问题。
她伸出左手，将扎在右臂上的绷带紧了紧。
脸上痛苦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瞬间，接下来，又恢复了那股阴寒之气。
断了一条胳膊对余雯来说还算可以接受，毕竟，只要通过任务，就能离开噩梦，回到现实世界。
自己的伤势也能全部复原。
可......她咬了咬薄唇，双眸陷入阴霾。
死去的爱人却再也无法回来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周太福临死前留给她的那几张纸，纸已经被揉捏的皱皱巴巴的，但并不影响
那是陈瑶留下的日记。
虽然只有后半本，但结合她已经找到的线索，足以拼凑出大部分剧情。
苏郁是骗子。
骗色不成恼羞成怒，扯了一个弥天大谎，逼死陈瑶后，不成想也是为他自己打开了一扇通往地狱的门。
十几条生命就此终止。
以一种极为恐怖的方式......
这次的任务难得离谱。
算上她，目前也仅仅有三个人还在苟活。
但......最终能活着离开噩梦的，只可以是她一个人。
也只有这样，才可以得到那个东西。
完整的......得到它。
她盯着自己的断臂，脸上不知是哭，还是在笑，正是因为有了那件东西，自己才能在鬼的突袭中存活下来。
但若是没有这件东西，自己......已经可以与爱人相聚在一起了吧。
她从不后悔，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因为后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徒增烦忧。
可这一次她后悔了，后悔没有在周太福被鬼盯上时出声提醒他。
她退缩了。
那一瞬间恐惧压倒了一切，毕竟......那时的她还不确定辛苦得来的，那件东西的好处。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
生活中从没有如果，噩梦中更是如此，她见过太多惊才绝艳之人在噩梦中凋零，仅仅是因为一点点的失误。
噩梦不同于泥浆横流的东南亚雨林，或是寒冷贫瘠的西伯利亚荒原，这里的危机是隐藏起来的，就像潜伏的毒蛇。
会在你认为最安全的时候，跳出来咬你一口。
这是噩梦的恐怖所在，也是魅力所在。
她是少有的，主动走入噩梦的人......
缓缓地，她抬起头，镜子前疑云散去，露出了一张张苍白色的脸。
终于.......来了。
第96章 生路
等到江城胖子二人鬼鬼祟祟来到四层，推开音乐教室门的瞬间，眼前的景象不禁让他们大吃一惊。
从外面看，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内被淡淡的光晕笼罩，光影变换间，迷离而又诡异。
吞咽了一口口水，胖子的视线向教室深处延伸。
那里......是光的源头。
整面墙纸被粗暴的撕下，践踏在地上，暴露出墙纸后......一面巨大的镜子。
光从镜子中透出，映亮了整间教室。
二人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
镜子里......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演出。
舞台上为首的女生踮起脚尖，身姿高挑，舞姿梦幻而灵动，十多位舞伴围在她身侧，迈着或笨拙，或轻快的脚步伴随，簇拥着她。
最为诡异的是，却没有任何声音。
就像是一场多年前的默声电影。
与为首的女生相比，舞伴们的舞姿显然一言难尽。
尤其是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巨大的体量让人怀疑是否会压碎他绷起的脚背。
在他转过身的一刹那，胖子的瞳孔猛地一缩。
周太福......
他下巴上的血迹已然凝住，但巨大的创口仍旧触目惊心。
胖子转动僵硬的颈部，视线挨个扫去，一张张曾经鲜活的面容此刻枯槁的如同恶鬼。
旗袍女，龙涛，罗一，甄建仁，周太福，还有......张茵茵！
张茵茵已经死了。
那么剩下的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但此时已经没人再为此纠结，因为他们看到，余雯正坐在观众席上，充当着唯二的观演嘉宾。
另一位是浑身浴血的苏郁。
当然，他们也身处镜中世界。
那个......10年前的世界。
胖子嘴巴哆哆嗦嗦了好久，才挤出一句还算完整的话，“这......这才是真正的第三次排练......”
不是相问的语气，他已经可以确定。
江城望着镜子中诡异非常的演出，几秒种后，抬腿走了上去。
胖子迟疑过后，选择紧跟在他身后。
在江城伸出手，触碰到镜子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镜面如水面一般破开，下一秒，他的身体出现在镜中。
胖子有样学样，咬着牙，也一头闯了进去。
睁开眼，胖子不可思议的盯着周围，这里的布置与音乐教室迥异，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二者的框架基本一致。
音乐教室......果然是那件事后，由舞蹈教室翻新而来的。
谁能料到，一镜之隔，隔开的却是两段间错10年的时光。
余雯也注意到了这两个不速之客，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就是不清楚苏郁是不是还抱有什么幻想，在看到江城胖子凭空出现后，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的满嘴牙已经被余雯打落的差不多了，若不是塞着一条破毛巾止血，他恐怕都挺不到现在。
倒不是余雯多残忍，她也懒得在这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力气，委实是苏郁过于不老实。
在看到镜子中出现了那张熟悉的脸后，他就像是着了魔，疯狂的挣扎起来，甚至还打算用牙咬余雯的脖子。
江城装作刚发现余雯的样子悄悄溜了过来，“余小姐，”他扶着旁边的座位，用很小但难掩兴奋的语调说道，“在这里能见到你真好。”
他看向余雯断了的那条手臂，眼神忽然一顿，“你的手......”
“不要紧，”余雯说道：“郝先生你们能出来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们......”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小声但客气的寒暄着。
胖子懒得看他俩演戏，又不敢盯着舞台上诡异的表演，于是只能气鼓鼓的盯着仅剩半口气吊着的苏郁。
想着苏郁的所作所为，胖子越想越气，上去就狠狠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嗡......”
原本静默的空间内忽然发出古怪的震颤声，这可吓坏了胖子，他还以为是这个脑瓜崩惹的祸。
淡色的幽光一闪而逝，舞台侧后方的位置凭空出现了一扇门。
门前弥漫着一层薄雾。
江城微眯着眼，隐约能看清，那是一扇纯黑色的，铁门。
也是在这时，他们发现舞台上的“演员”们，已经全部停止了动作，纷纷背对着他们，场面经过光影的渲染，说不出的怪异。
但还好，为首的女生......不，更确切说应该是陈瑶。
她也没有动。
静静立在舞台中央的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至于究竟是什么，胖子不清楚，他猜或许江城清楚，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可不是个提问的好机会。
“郝先生，”余雯偏头，看向江城，“门......出现了。”
“嗯，我在等你，余小姐，”江城回望过去，连连点头的脸上写满了诚恳，“我的父母从小就教育我女士优先。”
胖子看向江城：“？？？”
余雯深吸一口气，他们都清楚此刻才是最危险的时候，要想到达铁门，势必要从这群明显不好相处的“演员”身侧经过。
通往门的路上不会顺利，但生路就摆在眼前，无论如何她都要试一试。
余雯一把扯过苏郁，将他拖在地上，“郝先生，不介意我带着这个家伙吧，”她微微后退半步，与江城胖子拉开了距离。
“当然，”江城大方的伸出手，“余小姐请便。”
苏郁流出的鲜血在地板上留下了浓浓的印记，就像是一只粗大的毛笔。
余雯开始还能保留一部分注意力盯着身后的江城，可直到她踏入舞台之上，面对着这些背对着自己的，曾经鲜活的人。
她才明白究竟有多可怕。
她路过一个又一个人，门越来越近，挡在她身前的就只剩下一个陈瑶......
苏郁吓得快死了，他瞪大眼睛，四肢瘫软，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啪嗒——”
余雯将苏郁丢在背对着自己的陈瑶身后。
下一秒，令她惊喜的一幕发生了，陈瑶身形一晃，就在她面前，诡异的消失了。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瘫倒在地的苏郁。
果然！
查清真相，将苏郁带到曾经的舞蹈教室，交给陈瑶.......这就是任务中隐藏的生路。
门......近在咫尺。
但最初的欣喜过后，余雯猛地顿住了脚步，一丝不加掩饰的怨毒缓缓自眼中浮现。
“只要......我一个人活着出去就好了。”
第97章 救？
“医生，”胖子喉咙滚动了一下，焦急道：“我们还不走吗？”
在他看来，陈瑶的消失就代表了任务结束。
而门所保留的时间......是有限的。
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通过门，返回他们的世界，那么就会永远的留下来。
他曾与江城讨论过这个问题。
若是被留下来，会发生什么？
江城当时正戴着耳机，在电脑前鬼鬼祟祟的看着什么，貌似十分激动，所以对胖子得态度也是敷衍了事。
“会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抹杀......”
这是江城的原话。
他给出的理由是，过去无法改变，所以只能改变蓦然进入那个世界中的我们，而最简单的改变方式，就是不留痕迹的抹杀。
在说到“抹杀”这个词的时候，胖子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他舔了舔嘴唇，小声问：“那抹杀的方式是......”
“不清楚，”江城说，“可能是你走着走着就忽然升天了，化成灰的那种，当然，运气好一些的话，或许能留下一具尸体。”
“面目全非的那种。”他补充说。
“你是说......樊力？”
胖子忽然想到第一次离开任务时，曾在报纸上看到过樊力的遗物招领，他的尸体也在上面，只是看不清脸。
“好了，”江城摘下耳机，对胖子下了逐客令，“你不要打扰我，我正在学习。”
胖子无奈拍拍屁股，站起身，离开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医生，你是在看有关如何治疗心理疾病的视频吗？”
“差不多吧，”江城一边兴致勃勃的盯着电脑，一边回道：“但我主要是学习动作。”
“动作？”
胖子不解的回过头。
江城忽然坐直身体，整个人也变得正经起来，“毕竟你们都清楚我是头牌。我要用我花哨的动作，滋润爱我的小姐姐们贫瘠的内心！”
闻言胖子愣了好一会，接着转过身，向江城走去，“医生，我也想学习学习，毕竟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光荣的心理医生......”
随着时间的流逝，胖子愈发的焦急，直到他发现余雯停下脚步。
他想不明白余雯要做什么。
她......难道不着急离开吗？
二者距离不远也不近，胖子很想扯着嗓子问她几个问题，但被江城用目光制止。
毕竟......消失的仅仅是陈瑶，以及苏郁。
而舞台上还有15道诡异的身影背对着二人。
他们低着头，没有动作，一言不发。
“郝先生，”余雯转过身，对着江城，用刚刚方便后者听到的声音喊道：“门快消失了，你们抓紧时间过来。”
“医生，我们......”
在胖子对上江城的眸子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城的目光没有带给他威胁的意味，只是让他明白，现在他需要闭上嘴，立刻！
随后江城移开视线，望向了另一个完全无关紧要的方向，惊魂未定的胖子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是镜子。
透过镜子，在与10年前舞蹈教室对应的位置，音乐教室内，同样出现了一扇铁门。
淡淡的幽光包裹下的，漆黑色的门。
胖子缓缓睁大了眼睛。
这时余雯也发觉了江城二人的异常，她原本的打算是将他们引过来，毕竟......两组人中间隔着的“演员们”，看着就不对劲。
据她猜测，“演员们”只会允许携带苏郁的人安然离开，而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其他靠近的人。
但现在......
就在她移开视线，扭头看向江城二人目光所及的位置时，她的视线却被挡住了。
是一道背对她的身影。
比较高。
白色的西服上布满血污。
她几乎立刻意识到了这是谁。
甄建仁......
下一秒，余雯目光中的疑惑缓缓被恐惧冲散。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应该与其他“演员”站在一起，在自己身后吗？
如同水波一般的场景再现。
胖子在江城的带领下，又一次穿过镜子，回到了如今的音乐教室。
门......近在咫尺。
而且这扇门给胖子的感觉极为不同，总之，让他立即意识到这扇门才是真的。
也只有通过这扇门，才能回到属于他们的那个世界。
镜子里的那扇门......是假的。
那是最后一个，也是最致命的圈套。
他缓缓咽了口口水，视线不受控制的朝镜子里望去，那扇门已经打开，而开启门的余雯正倒在地上。
手脚并用的向后爬。
她眼中的恐惧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在她意识到甄建仁身上的异常后，立刻朝着门奔去。
可她没想到的是，在她拉开门的瞬间，面对的并不是那个熟悉的家，而是背对着自己的.......甄建仁。
怎么会？
她完全懵掉了，门里......怎么会是他？
那自己身后那个......
“噗呲！”
剧痛沿着脚踝迅速传遍全身，门里的甄建仁倒提一根拐杖，如同长矛一般，瞬间洞穿了余雯的脚踝。
精准利落的动作强出杀手出身的余雯不知多少。
鲜血泼溅出来，恰有一滴落入余雯的眸中，好似一点朱砂落入宣纸之上。
倒地后的余雯疯了一般向后爬，甄建仁依旧是背对着他，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就如同一个人倒着走来，场面诡异的像是恐怖电影。
握着拐杖的手臂反关节旋转，机械般的动作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噗呲！”
另一边脚踝也被洞穿，骨骼的碎裂声听着刺耳。
“啊！啊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余雯的忍耐力远超常人，想必此刻所面临的痛苦也是不可想象的。
透过镜子，她注意到了胖子和江城，在看到镜子外那扇门的瞬间，自然也明白了自己选了一条错误的路。
“救我！”余雯痛苦的哀嚎着，那张原本英气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她向镜子爬去，口中因为血的关系含糊不清，“求......求你们......救救我！”
一面镜子隔开的是两段时光，两人只能看到镜子里发生的事，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医生！”胖子惊道：“镜子......镜子里.......”
他的肩膀被人猛推了一把。
“你先走，”江城说道，“我去救她。”
第98章 好说好说
“救？”胖子盯着江城，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说完江城就朝着镜子小跑过去。
而胖子想了想，清楚自己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拖医生后腿，于是狠下心，在门开启的瞬间，一头闯了出去。
光影辗转中，胖子脚下一实。
再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工作室。
窗外是死一般寂静的夜。
“医生，”胖子似乎有些后悔没有拦住江城，他站在原地，咬了咬牙道：“你糊涂啊！”
江城重新穿过镜子中，将浑身浴血的余雯拖了出来，过程十分顺利。
傀儡一般的甄建仁亦步亦趋的跟着，却并未发动攻击。
他正扶着余雯，让她倚在自己身上。
“余小姐！你怎么样？”
毕竟......目前的余雯只剩下半口气，她仅剩的手臂也被拐杖洞穿，撕裂开的伤口深处甚至能看到惨白色的骨茬。
她的两条腿，一只手臂，都被废掉了。
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废人，要想离开这里，只能依靠江城。
“谢......谢谢你，郝先生，”余雯剧烈喘息着，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几乎令她昏厥，她也没想到面前这个男人真的会回来救自己。
她之前的呼救不过是求生的本能。
“还好......还好郝先生你之前......没有跟我过来，”余雯一边说着，一边痛得直抽气，“要不然......就也连累了郝先生。”
江城从她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真诚。
“嗡......”
真正的门发出嗡鸣声，隐约间已经有了溃散的前兆。
门......要关闭了。
“郝......郝先生，”余雯深吸口气，急促道：“我们......我们快走吧，门要关闭了。”
“不着急，”江城替余雯抹去半边脸上的血迹，十分体贴的说：“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余小姐，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余雯心中一顿。
江城偏头看着她，自顾自问道：“余小姐的手臂应该是被陈瑶弄断的，但我很好奇，你是如何从她手中逃脱的？”
“我......”
“我建议我们抓紧时间，”江城的声音听着优雅又体贴，像是个为晚宴中的女人披上晚礼服的绅士。
他看向门的位置，提醒说：“门......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
“我得到了一件东西，它能抵挡鬼的攻击！”余雯快速说道，甚至都没有停顿。
“嗯？”江城眼睛一亮，立即伸手在余雯身上上下摸索，“在哪呢？”
余雯根本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一边摇头一边说：“那东西是一次性的，我已经用掉了。”
闻言，江城收回手的同时整理了一下衣领，十分正人君子道：“余小姐，我以我的父母发誓，我绝不是觊觎这件东西，即便你给我看了，我也会还给你的，”顿了顿，他继续道：“我就是单纯的好奇。”
“郝先生，我已经这样了，”她微微颤抖着身子，十分虚弱道：“还有必要骗你吗？”
“如果那件东西还有用，我......我又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江城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而问道：“那是件什么东西？”
“一张......一张纸。”
“报纸？”
“不，”余雯咽下喉咙里涌出的血沫，有气无力道：“就是一张纸，空白的纸。”
“你从哪里得来的？”
“上......上次任务。”
“我也通关过任务，”江城问：“那我怎么没有？”
余雯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是不是......除非所有队友都死掉，只有一个人存活，才能得到这件保命的装备？”
“你知道了？！”余雯说完就被血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起来。
明白了......
江城眼中不时闪过些什么，之前他就有所怀疑，本应该是大家齐心协力，通关的概率才会最大化。
可任务里的人显然不是这么做的。
上个任务中的陈晓萌，以及这个任务中的张茵茵，甄建仁，以及面前的余雯......
他摸着下巴，口吻玩味说：“所以......甄建仁是你杀的？”
余雯在江城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喉咙不禁滚动了一下，“是他......是他先要杀我的，我只是自卫！”
一个受了重伤，只能爬出去，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会主动杀人？
这样的谎言也太不走心了。
“所以......在噩梦中杀人，是会被杀死的人报复的，”江城自言自语的点头，语气却十分坚定：“对不对？”
余雯脸色变得铁青。
在周太福死的时候，她也朦胧中望见，从镜子里伸出了一只手，一刀扎进了周太福后心，随后才被陈瑶扭断下巴，带入镜中世界。
杀人的手法与张茵茵被杀时一模一样。
真正杀死周太福的是张茵茵。
死掉后的......张茵茵。
似乎也觉察到了江城对自己的怀疑，余雯转而换了个换题，“郝先生，”她立即开口道：“只要你能带我离开，我会给你钱，很多.......很多的钱！”
“我对钱不感兴趣......”江城缓缓摇头，目光愈发放肆的在余雯身上打量，同时学着胖子舔了舔嘴唇。
余雯瞬间通透，再次开口时口气轻柔了许多，带上了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当然，若是......若是郝先生愿意救我的话，我也可以......”
“嘿嘿嘿，”江城露出满意的笑容，“好说好说。”
余雯一边有意无意的贴紧江城的身体，一边用温润如水的目光打量着他，素来以英气面目示人的她如今这副模样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郝先生，”她眉目含情，细语喃喃道，“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让我去哪里找你？”
“怎么？”江城故作惊讶的睁大眼睛，“余小姐莫不是打着带人来杀我的打算吧？”
被勘破了心思的余雯猛地一愣，匆忙解释说：“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若是郝先生信不过我，那就不要见面好了，给我个账户，我将钱......”
江城的脸色愈发让她捉摸不透，她越说声音越小，底气也越来越弱。
“郝先生，”余雯已经近乎于哀求了，“我知道这是个假名字，我连你的真名字都不知道，即便出去了，也找不到你，更不会对你产生威胁的！”
但没想到——
“江城，”江城歪着头，忽然说道，“我叫江城，大河向东流哇的江，成吉思汗的成。”
余雯懵住了。
紧接着，一股寒意瞬间包裹了她。
下一秒，江城咧开嘴，笑道：“现在你知道了呦，余小姐？”
第99章 我思故我在
肩部被一股柔力一推，毫无准备的余雯向后跌倒。
在她眼中，一切动作似乎都被放慢，江城就默默地站在那里，他的笑脸隐藏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晰。
“不......”
她最后的声音伴随着吐出的血沫，戛然而止。
一根拐杖洞穿了她的心脏。
从她身后。
她摔回了镜子中，而镜子的另一端，甄建仁已经冷冷的盯了好久。
一点点的拔出拐杖，余雯眼中的生机迅速消逝，随着她剧烈的抽动几下，终于......松开了攥紧的手。
余雯......死了。
甄建仁也化为一股黑色的风，消失在了镜中。
门开始发出最后的嗡鸣。
江城大踏步离去。
赶在门即将崩溃的前几秒，闪了进去。
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过后，他双脚终于站稳，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办公室，以及一道胖胖的身躯。
“医生！”胖子惊喜的冲过来，“你可吓死我了，门就要......”
他刚看向门的方向，原本漆黑的铁门蓦然裂开，随后如尘土般缓缓消散。
露出身后平凡无奇的墙。
“呼——”江城大出了一口气，情绪看样子十分低落。
胖子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开口安慰道：“医生，你已经尽力了，再说，那个女人本也不是什么好人。”
江城摆摆手，阻止了胖子接下来要说的话，“慎言，人死为大，即便余小姐人已经不在了，我们也不要在背后诋毁人家。”
“医生，”胖子不由惊道：“没想到你还是这样的人。”
江城抬眸看向窗外，半轮残月挂在天际，场面一瞬间变得有些哀婉。
“胖子，”江城徐徐开口：“噩梦中的人无论强弱，出身，地位，经验如何，说到底都是些可怜人，我们都不过是乱世中的一朵浮萍，一颗无根之木。猜不到伊始，看不到结局。”
“能帮则帮，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江城拍着胖子的肩膀，诚恳道：“我说这些，你懂了吗？”
胖子看着江城。
江城没等到想象中胖子的回答，皱了皱眉，问道：“你在想什么？”
“医生，”胖子大嘴一张道，“我在想要是甄建仁兄弟能听到你说的这些话就好了。”
“他能高兴地把棺材盖都掀了，然后劈碎了，给你煲汤喝。”
江城发出“啧”的一声，歪头盯着胖子，半晌后开口说：“胖子，我觉得你最近的进步很大。”
“有吗医生？”胖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声嘟囔着：“其实我也感觉到了一点点。”
“有，”江城点头，“下次任务你自己去吧。”
他转身上楼，楼梯上发出“咚咚”的脚步声，就在胖子反应过来，要找江城解释的时候。
后者的声音幽幽的飘了下来，“对了，忘告诉你，陈瑶跟我回来了，可能要在咱家小住几天，你晚上上厕所什么的注意点，毕竟男女有别。”
胖子：“？？？”
一分钟后。
“咚咚咚，”胖子抱着被子，站在江城卧室门前，小声问：“医生，你睡了吗？”
“没有。”
“那太好了，”胖子咽了口口水，请求道：“你要睡不着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
“你留着力气陪陈瑶吧，”里面传来江城翻身的哼唧声，“她一个人孤苦伶仃这么多年也挺不容易。”
这晚，胖子是在极度惊恐中睡去的。
梦里梦到陈瑶来掰他的脖子，好在被一个黑衣人击退了。
胖子对黑衣人感激涕零，但没想到下一秒黑衣人也扑了上来，一边用同样的动作掰自己的脖子一边叫道：他的脖子只属于我。
黑衣人......长着一张医生的脸。
胖子早上五点就被吓醒了。
迷迷糊糊的他为了缓和与江城的关系，准备熬一锅红枣薏仁粥。
他记得江城曾说起过最近青春期来了，索性给他补一补。
上次买的青菜还剩一些，胖子先用凉水冲了把脸，让自己精神起来，接着用那把钝的不行的水果刀将菜切成一条条的。
用酱油醋什么的拌了拌，当做喝粥时的配菜。
其实冰箱里是有几包榨菜的，但胖子觉得没营养，而且看江城的样子，他已经对付着吃了很久这样的东西。
胖子觉得他蛮可怜的。
江城从事的职业在胖子看来绝对的高大上，他本以为前者的经济条件应该很不错。
但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发现何止是距离小康颇远，说是挣扎在温饱线上也不为过。
江城曾无意中说起过，没遇见胖子前他一天只吃两顿饭。
“要不中午给医生做个排骨吧......”胖子心里想着，“上次他好像挺爱吃的。”
好吧，虽然医生好像从来也不挑食。
最近的饭钱大部分都是胖子自掏腰包，江城仅仅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嘴，然后不情不愿的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10元纸币，嘱咐胖子省着点花。
可等胖子到了菜市场，付钱的时候，他才发现，那几张纸币只有第一张和最后一张是10元面值的，中间都是5元，还有1元的。
最可气的是，那两张10元里还有一张是假的！！
尽管胖子再三解释，卖肉的大姐还是以一种你就是骗子，骗子可耻，再也不希望见到你等种种混合在一起的复杂视线目送他离开。
大概算好粥做好的时间，胖子就拎着菜篮子出发了。
菜篮子是从厨房翻出来的。
他也不明白，江城从来不下厨，买个菜篮子做什么。
早市的菜新鲜又便宜，胖子特意绕了一大圈，避开了上次卖排骨的大姐。
撞见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买完排骨后，路过卖鱼的商户前，胖子又挑了条看着还算新鲜的鱼，准备晚上给医生煲汤喝。
他在附近徘徊了很久，就在等这条鱼咽气。
咽气就是死鱼了，价格也便宜许多。
卖鱼的老板也是一根筋，不咽掉最后一口气就一定要当活鱼卖。
胖子蹲在附近，时不时过来捅那条鱼一下，直到最后一次，那条鱼彻底不动了。
留着资深程序员的标准秃头，穿着胶皮衣走来走去的老板，一边给胖子打包鱼，一边不乐意的嘟囔着，说这条鱼弄不好就是胖子给捅死的，不是捅死的也是被他给气死的。
第100章 排骨
回到家，粥刚好出锅，胖子摁开锅盖瞧了瞧，觉得刚刚好，于是走上楼，准备叫醒江城。
没想到刚走一半，他忽然听到卫生间里有声音。
等他转过身的时候，卫生间门打开，江城从里面提着裤子走了出来。
“医生，”胖子热情的打着招呼，“你起来啦，早上还没吃饭呢吧？”
江城抬起头，盯着胖子那张脸，几秒钟后，又回头瞥了眼还没关上门的卫生间，抑扬顿挫道：“你猜？”
胖子觉得江城可能是误会他的意思了，于是紧忙补充说：“医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顿了顿，他又抻着脖子说：“我给你熬了粥，早上你先对付一口，然后中午我们吃排骨。”
听到排骨两个字，江城的脸色逐渐红润了起来。
原本他还想借着陈瑶的名头吓唬吓唬胖子，可又担心吓坏了胖子会影响到中午排骨的口感，于是暂且作罢。
“那我就凑合着对付一口吧，”江城很给面子的改变方向，抬腿向办公室走去。
或许是因为中午要吃排骨的关系，江城少有的没有将粥全部喝完，而是匀了不少给胖子。
“医生，”胖子勉强咽下嘴里的粥，摆摆手说，“别给我盛了，我真喝不动了。”
“喝点粥对你的身体好，”江城抢过胖子的碗，又给他盛了满满一碗，亲自将碗放到他面前，同时说道：“比吃肉强。”
胖子吧唧吧唧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恳切说道：“医生，你不会是担心我中午抢排骨吃吧。”
江城恼羞成怒道：“胡说！我是受人尊重的医生，是救人的白衣天使，我怎么可能作出这样的事情！”
胖子被江城的表现惊到了，在他心中，医生多少有点不正常，能不刺激他，还是不要刺激他的好。
省得一会他又要说自己在KTV上夜班什么的光辉往事。
“医生，”胖子立即打断他，然后将话题引向江城感兴趣的方向，“中午的排骨你想红烧......还是加些青菜炖着吃？”
这个问题一抛出后，江城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慢慢坐下，在自己的位置上，陷入了沉思。
胖子长长吸了一口气。
噩梦中，生死关头，江城都不曾这样认真过。
半晌后，江城慢慢抬起头，对着胖子问：“厨房有蒜吗？”
胖子点点头，“有，我上次买了几个，还剩一些。”
江城不再纠结，决定道：“那还是加菜炖着吃吧，然后你把蒜剥了，洗干净切成末，兑点酱油和醋，冰箱上面第二格最里面应该还有瓶香油，再加一点点香油在里面，”他吧唧吧唧嘴，“我要沾排骨吃。”
“葱花和香菜要吗？”胖子端起小本子，一边记录，一边问。
江城想了想，回答说：“加一点也无妨，但你要注意，葱花需要先过一下油，这样比较香。”
胖子放下了手中的本子，抬起头，盯着他问：“医生，你不觉得你的要求有点多吗？”
“你要明白，”江城大大咧咧说：“我和你不一样，毕竟我是靠脸吃饭的，要是小姐姐们因为我脸上起了痘痘不再喜欢......”
胖子没等他说完就起身走了。
过了一会他又回来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了，端到厨房里。
水龙头传出“哗哗”的水声。
江城仰着头走到自己办公桌旁，坐下，打开电脑。
从历史记录中翻出熟悉的网址，兴致勃勃的看着。
不一会，胖子从厨房探出头来，“医生，”他喊道：“你一会有事吗？”
已经进入贤者模式的江城平静的关闭网页，用同样大的声音回到，“你先说你有什么事，然后我再决定我一会有没有事。”
将盘子，碗，筷子......挨个放回它们原本的位置。
胖子干活十分细致，不会因为不久后要回来做排骨，就简单收拾一下。他用抹布细致的将厨房擦干净，然后又将菜板洗干净，立起来晾着，这样不容易滋生细菌。
做完这一切后，胖子一边擦手，一边从厨房走出来。
“喝咖啡吗？”胖子问，“医生。”
江城一只手搭在办公桌上，微微敲了敲，“一杯榛果味道的焦糖卡布奇诺，谢谢。”
胖子开始呲牙，“医生，你或许还没睡醒，你自己什么条件心里没数吗？”
他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略微有些失真。
“即便是速溶你只能半袋半袋的喝，因为一共就只剩下1袋了。”
胖子捏着最后一袋咖啡走了出来，一边晃着，一边强调说，“你一半，我一半。”
听着虽然有些心酸，但这就是江城的日常生活。
胖子坐在江城对面，端起杯子，小口抿着咖啡，“医生，”他放下杯子，好奇问：“我感觉你不应该生活的这样啊，难道.......”
他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江城，愤愤说：“那些富婆不付给你拉皮条的钱吗？”
“我再重申一遍，”江城坐直身体，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我完全是出于对她们心理健康问题的担忧才这样做的，请不要用那样低俗的词汇来玷污这样神圣的举措。”
胖子：“......”
江城低着头，漫不经心的用勺子不停搅着杯子里的咖啡，然后拿出勺子，敲了敲杯子边。
随着清脆的敲击声结束，端起咖啡杯，轻轻的抿上一小口，直到最后发出畅快的呻吟声。
“啊~”
“医生，”胖子脸色尴尬了一下，接着舔舔嘴唇，示意般的扬起下巴，点了点江城手中的咖啡杯，“它只是一杯价值7角5分的速溶咖啡，我觉得它不配享受这样的待遇。”
“当然，你要是觉得生活需要仪式感什么的，就当我没说。”
江城斜了他一眼，“你不懂，毕竟我......”
“好了，”胖子直接堵死了江城接下来的话。
他先是看了看门的方向，然后扭回身子，转而换了副认真的面孔，压低声音道：“说真的，医生，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那些人费尽心思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江城一边吹着咖啡杯上弥漫的热气，一边无所谓回到。
胖子不禁瞪大了眼睛。
第101章 期待
“真有你的，医生，”胖子惊到了，“这你都能猜到？”
放下咖啡杯，江城看了看胖子，开口道：“你是怎么想的？”
胖子的表情略微局促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医生，我记得我们之前谈论过这个问题，”他提示，“在任务里的时候。”
“那时你说这件东西应该与破解任务有关......”
“继续，”江城低头抿了口咖啡，“我在听。”
“可......我想不明白，既然他们中有人掌握了线索，为什么还会全军覆没，”胖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是这次任务难度太高了？还是......我们的猜测出了问题？”
对于胖子来说，第一次任务与第二次任务并无本质区别，若是没有医生带自己，恐怕再加三条命都不够用。
“医生，说实话，我觉得这次我们的队友其实挺不一般的，”胖子目色深远，仿佛陷入了回忆当中，“余雯，张茵茵，还有那个......”
他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面部不自然的抽动几下，“那个甄建仁，他......他对自己都能下得去手，太狠了......”
闻言，江城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这也让胖子无从判断他的想法。
在前者面前，他曾经觉得自己是一张白纸。
但这次任务又重新刷新了他对江城的认识，他还是高估自己了，应该说是张废纸更恰当一些。
他甚至萌生出一种错觉，觉得只有在噩梦中的那个江城才是真正的他，而面前的这个......仅仅是个披着医生外衣的傀儡。
正当胖子在思考的时候，江城抬起头，看向门的方向。
几秒钟过后，胖子听到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清脆，那是一双锋利的高跟鞋砸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
“咚，咚，咚。”
脚步声停在门前，然后是三次富有节奏的敲击。
来人并不突兀。
相反，带着十足的诚意与礼貌。
“请进。”江城开口道。
门被推开，映入的阳光有一些些的刺眼，胖子逆着光看去，只能隐约看清一个人的轮廓。
渐渐地，等眼睛能适应光线后，胖子不禁愣住了。
由下而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腿不但又细又长，还白的发光。
脚下踩着一双银色嵌钻高跟鞋，折射出的光线将并不算昏暗的房间内切割的支离破碎。
“江医生，”来人开口，温润的女声如水一般荡开，“我们老板请您过去。”
是个秘书打扮的女人，20出头。
白衬衫，极短的黑色职业套裙，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知性又不失妩媚。
这下胖子终于反应过来，他曾经见过女人，是在......他迅速回忆着，皮阮兄弟来的时候。
她是皮阮兄弟的秘书！
“琳小姐，”江城甚至都没有起身，仅仅是看着她，说道：“我记得寿宴是明天。”
“明天是正式的，”唤作琳小姐的女人微微欠身，礼貌回到，“今天只招待一些比较特别的客人，皮总他......希望江医生能赏光。”
女人画着淡淡的妆容，眼中有光，一颦一笑间胖子的魂都快被勾走了，他不禁咽了口口水，想象着皮阮兄弟的快乐。
他有些后悔了。
或许......当初医生给自己介绍的那个叫做刘牛马的包租婆人还不错，虽然年纪大一些，病的重一些，但看样子是个可以携手过日子的人。
“不好意思，琳小姐，一会我还有个病人，”江城的声音出奇的平静，胖子甚至还从中听出了一丝冷漠与疏离。
诧异的盯着他，胖子心想这还是医生吗，莫不是被任务里的鬼替换了？
但没想到的是，琳小姐似乎早已经猜到了江城的说辞，微笑说：“皮总说对耽误了江医生的工作深表歉意，”她顿了顿，继续开口，“不白去，有红包。”
下一秒，江城站起身的同时，脱掉了皱巴巴的外套，转瞬间就拿出一件西装披在了身上。
随后一边走，一边系着领带说：“皮总的好意倒是无所谓，但既然琳小姐亲自来接，我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在胖子震惊的目光中，江城的左手十分自然的揽在了琳小姐的腰肢上。
鬼知道他凑在琳小姐耳边说了些什么，逗得后者耳根都红了。
两人挨得极近，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胖子孤身一人立在门前，神色复杂的目送着一辆蓝色超跑轰着油门离开，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半晌后，胖子站在电话前，办公桌上铺着一本从病例架上取下的，厚厚的，翻开了的病例。
“欧阳桂芳......”
咽了口口水，他颤抖着手摁下了第一个数字......等待声中，心中燃起了对新生活的期待。
......
日落西沉。
等江城酒足饭饱回来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昏暗的光线下，胖子孤身一人窝在沙发里，背影看上去大大的一坨，垂着头，看着十分可怜。
房间里没有饭菜的味道，胖子自他走后就没有吃饭，排骨、鱼什么的，都整整齐齐的堆在冰箱里。
房间里也只开着一盏灯。
江城走过去拧亮了办公桌上的台灯，又脱下沾满香水味的西服挂在衣架上。
紧接着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一顿，立即将西服拿下来，团成一团，先是找了个袋子装起来，接着塞进办公桌下的柜子里。
做完这一切的江城长长出了一口气。
胖子没有主动找他说话，于是江城走了过去，在胖子身边坐下，半晌后，瞥了眼办公桌，意味深长问：“电话没打通？”
情绪低落的胖子此刻也无所谓惊讶不惊讶了，毕竟那本记载富婆病情喜好什么的病例，就那么的铺开在江城办公桌的桌面上。
只要是正常人，都能看见。
胖子垂着头，还是不说话。
有人敲门，江城起身开门，一个拎着5，6个包装袋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江城先生？”对方看着手中的订单，再次确认。
“对，”江城伸手接过包装袋，点头说：“是我。”
胖子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鲜香味，那是......
江城接过包装袋的同时，就将袋子放在了胖子面前的桌子上，“订了一些海鲜，”江城说，“你对付着吃一口吧。”
第102章 羡慕
拆开包装袋，里面是一个盒子一个盒子打包好了的海鲜。
粗略的看了一下，有飞蟹，皮皮虾，麻辣小龙虾，还有一只被切成块，爆炒的面包蟹......
“医生......”胖子几乎的要感动的哭出来，瞬间觉得有没有女朋友包养其实也不重要，只要有医生陪着自己就足够了。
“快趁热吃吧，”江城拍了拍胖子后背。
“谢谢医生！”
各种美食中胖子最喜欢的就是海鲜，但无奈价格比较昂贵，所以能吃到的机会不多。
他抓起一只飞蟹，“咔”的一下掰成两半，望着几乎要溢出来的蟹黄，之前的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
江城回头瞥了眼门的位置，发现送餐的男人还站在那里，并没有离开。
“还有事？”江城问。
男人笑了笑，用十分客气的语气回答说：“江先生，您......”他搓了搓手，“还没有付钱呢！”
胖子刚要凑向螃蟹的嘴一顿。
江城愣了一下，“付什么钱？”
“当然是海鲜的钱啊，”男人也懵了，看向江城的眼神也隐约有些不对了，“四只飞蟹，一份麻辣小龙虾，一份皮皮虾，还有一份爆炒面包蟹，一份......您一共消费1070。”
男人一手捏着手中的单子，一手指给江城看。
“这不已经买完单了吗？”江城说道：“我是让他们打包带过来的。”
“不好意思，江先生，”男人似乎并不相信江城的解释，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今天是私宴，所有食材都是固定的，不提供打包服务，您这算外卖。”
下一秒，江城转身，抢过胖子手中还没来得及下嘴的飞蟹，然后将被掰成两半的飞蟹又粗暴的拼了回去。
将所有食材物归原位后，又塞回了送餐男人的手里。
“我不要了。”他扬着脖子，抑扬顿挫道。
送餐男人：“？？？”
胖子：“？？？”
说完，在送餐男人反应过来前，就将他礼送了出去。
厨房里传出“哗哗”的水声。
胖子一边洗着手，一边说道：“医生，”他的声音似乎有一些纠结，显得比较为难，“其实我吃不吃螃蟹无所谓的，但我觉得你不应该难为人家送餐的那个兄弟。”
他抿了抿嘴唇，“我之前也送过外卖，其实他们挺不容易的，风吹雨淋就不说了，遇到一些不讲理的客人，不但挣不到钱，还要赔偿客人的餐费。”
“刚才那份螃蟹，”他顿了顿，小声补充道，“可能就是他两天的工钱。”
江城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的声音透露出一股漫不经心的感觉。
胖子叹口气，知道医生完全没听进去。
这是个行事风格自成一派的人。
极少接纳旁人的建议。
何况......还是自己。
他用洗碗液洗了三遍手，直到手上再没有海鲜的腥味，才拿了条毛巾擦干手，从厨房走出来。
不是胖子不想用洗手液，而是江城这里根本就没有那个，他从来都是用洗碗液客串。
理由胖子不清楚，但大概率是因为便宜。
“胖子，”江城摘下耳机，嚷道：“你少用一点洗碗液，接一盆清水搓搓就行了！”
“知道了医生。”
“一会还得洗，真是浪费......”在江城刚戴上耳机后，胖子听前者嘴里嘟囔说。
在胖子皱起眉，没想通江城什么意思时。
门，又响了。
胖子跑去开门，门外还是之前那个兄弟，但此刻后者的脸上却洋溢着满满的笑容，“江城先生在吗？”他的目光绕过胖子，向里张望着。
“他在，”胖子愣了愣，压低声音问：“怎么了兄弟？是不是老板不同意退货，难为......”
“江城先生！”送餐男人在看到江城的瞬间，便激动的喊了起来，“麻烦您过来一下！”
胖子疑惑地回过头，盯着江城。
后者摘下耳机，不慌不忙的走了过来。
男人将之前那大袋子海鲜又递了过来，然后摸遍全身，似乎在找什么。
“不用找了，”江城说道，“单子给我，我这里有笔。”
男人讨好似的笑了笑，然后将订单递了过去，江城接过单子，熟练地“刷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了回去。
“麻烦您了，江先生，”男人笑得合不拢嘴，“我是刚来这家负责送餐的，没认出您，真不好意思。”
“客气了。”
直到男人愉快的离开，胖子坐在摆满海鲜的桌子边后，他的脑袋里还是充满了问号。
我是谁？
我在哪？
究竟发生了什么？
“吃吧，”江城的声音传来，他依旧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漫不经心的敲打着键盘，“凉了就不好吃了。”
胖子拿起那个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被掰开，又被拼起来的螃蟹，心中浮想联翩。
他立即想到了江城之前那句看似无心的话：一会还得洗，真是浪费......
“医生，”胖子诧异的抬起头，问：“你知道他还会送回来？”
“还有，谁为你买的单？什么叫没认出您？难道......”他瞪大眼睛，一连三问：“你经常去那种地方吗？”
签个单子就能抵1000块的餐费......
虽然这笔钱不是很多，但对胖子来讲，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
“算是吧，”江城这次没有忽视胖子，他一边低头向电脑里录入些什么，一边回道：“我和酒店的老板认识，算是朋友。”
“怪不得......”
别看胖子手指比较粗，但是剥起皮皮虾来非常灵活，没一会，一份皮皮虾就被报销了，胖子又开始集中精力对付小龙虾。
“医生，”胖子被辣的不行，他一边嚼着东西，一边拉开赠送的易拉罐可乐上的拉环，含糊不清说：“真羡慕你，认识那么多有钱的朋友。”
胖子说这句话是真心的，他在社会上飘了很多年，换过许多工作，也曾经梦想过一夜暴富，进入上流社会。
但他和许多不如意的人不一样的一点是，他羡慕归羡慕，却并不仇富。
与他一起跑长途货运的搭档经常在高速路上遇到豪车时故意的别车，利用大车的体量吓唬豪车。
与此同时恶狠狠的咒骂，说这些人的钱都不是正经挣来的，都是做小三，要不就是坑蒙拐骗......
但胖子不那么认为，他始终觉得还是好人多。
人家只是比自己更努力。
“医生，”胖子手指灵活的扒着虾，抬头看江城一眼，好奇问：“你那朋友是不是辛勤奋斗了好久，才经营起了这家酒店啊？”
江城想了想，回道：“还好吧，差不多两个晚上，第三天人家就把酒店送他了，手续还是我陪着去办的。”
“对了，”江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胖子说：“那人你认识，皮阮。”
胖子被龙虾噎住了。
第103章 钥匙
将剩下的海鲜妥善安置好，胖子洗干净手后，一边甩着，一边从厨房走出来，坐在江城对面的沙发上。
“医生，”胖子犹犹豫豫的开口，“你现在不忙吧？”
江城半躺在椅子上，一只手捏着牙签在剔牙，另一只手在刷着短视频，里面的小姐姐劲歌热舞的厉害，他的脸也随之红润了起来。
“这个时间她们在睡养颜觉，电话打不通......”他敷衍着说道。
胖子愣了一下，几秒种后才反应过来，忙解释说：“医生，你误会了，我不是问富婆姐姐们，我是想问有关......有关任务里的事。”
听到任务两个字，江城还是表现出了最基本的尊重。
他想了想后，关掉手机，放在桌面上。
胖子看到后，也表现的十分正式起来。
他坐直身体，上身微微前倾，“医生，还是之前的那个问题，”顿了一下，他继续道：“那个线索究竟指代着什么？又在谁的身上？”
闻言，江城抬起头，看向胖子的视线也发生了些许改变，而胖子在被这股视线盯着时，第一反应居然是下意识的避开。
就好像......担心对方发现什么。
“说下去。”
江城微微抬了抬下巴，貌似来了兴趣，原本轻轻敲击桌面的食指也停住了。
抿紧了嘴唇，胖子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我想既然张茵茵会搜查旗袍女的尸体，那么所谓的线索就应该是有实体的东西，而不会是口信什么的。”
“并且当时我们刚刚进入任务，所以线索不会是在任务中找到的，一定是来之前就带在了身上。”
他继续分析说：“那件东西的体积不会大，否则无法解释张茵茵为什么要解开旗袍搜查，能藏在贴身旗袍里的东西要么体积很小，要么......”
胖子忽然住了嘴，神色复杂的看向江城，眼神变得奇怪。
“要么十分薄，”江城自然的将话接了过来，他向后靠去，整个身体的一半窝在了舒适的办公椅里。
从胖子的角度看，医生的半张脸都藏在阴影下。
“就比如......”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差不多一张报纸那么薄。”
闻言胖子瞳孔一缩。
果然......
他虽然不聪明，但也绝不蠢。
在任务中由于高度紧张的原因，命都不清楚能不能保得住，自然没工夫想别的。
一些古怪的地方也就忽略了。
但离开任务后，尤其是今天清晨被噩梦吓醒后，他在脑海中复盘任务时，那些古怪的疑点便先后冒了出来。
胖子承认江城十分机智，但......他在这次任务中的表现，还是有些过于突出了。
不仅对节奏的把控十分精准，而且可以说是全方位的对队友形成了降维打击。
他能看出来，包括张茵茵，余雯，甄建仁，罗一.......在内的几个人都是十分难缠的角色，可到最后，居然全死光了。
而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的医生，却毫发无损。
原来有线索的不是这些人，而是医生。
线索就是陈晓萌送给医生的那张报纸。
当然，胖子直到现在也不相信陈晓萌送报纸这件事，都是江城一面之词。
“医生，”胖子瞠目结舌了好一会，才开口问：“你早就知道那张报纸是线索？”
江城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说出来的话却让胖子陷入了思考，“如果我要是早知道，你猜我还会将那张报纸带在身上？”
胖子皱了皱眉，几秒后开口：“所以......”他声音拉的很长，“我们这次被卷入任务，是因为那张报纸？”
对于他们第二次卷入任务，胖子始终有所疑惑。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即便再恐怖的噩梦，也会留给进入的玩家们一条生路。
噩梦中不允许存在必死的局面。
这是规则。
但现实是他们在不到24小时内，第二个晚上的睡梦中，又被卷入了噩梦中。
这一切，都与任务规则内，不允许存在必死局面的前提相悖。
虽然说每次任务结束后，身上的伤势都会复原，但消耗的精力却是无法补充的。
他们相当于在经历了几天几夜的高强度脑力风暴后，中途休息了仅仅不到一天，然后又被投入下一场脑力风暴。
更可怕的是，游戏失败的代价就是死。
表现在现实中，则是诡异的消失。
无论多强大的人，都无法在噩梦的轮番折磨，并且得不到充分休息的条件下存活。
即便是江城。
胖子不认为以他现在的状态，可以安然度过第三次任务。
“那张报纸是开启这次任务的钥匙，”江城的声音听起来又平又冷，胖子极少看到这样的江城。
收起平素的戏谑后，他的那张脸带给胖子一股完全陌生的感觉，令后者不知不觉中坐直了身体，巨大的压力如潮水一般涌来，压得胖子透不过气。
“陈晓萌......”胖子涨红了脸，气息也变得紊乱起来，“所以.......那张报纸是上次任务中的奖励，而陈晓萌得到了它。”
久久没听到江城的回答，但胖子知道自己说的是对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同样是作为新人的江城并不清楚报纸的作用，所以将它贴身收好，然后就去睡了。
可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下，开启了新一轮的噩梦。
就如同江城所说，那张报纸，就是一把钥匙。
但区别于第一次被动的卷入噩梦之中，这次，是他们主动选择的。
某种程度上讲，手中掌握了“钥匙”，就掌握了是否进入噩梦的主动权。
别看胖子想得多，但思绪这东西说来也怪，通了一处，剩下的也就迎刃而解了，前后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医生，”胖子抬起头，抿了抿嘴唇，压低声音问：“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点的？”
江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哪点？”
“就是线索......”胖子喉咙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小声提示说：“线索不在他们手上，而在你手上，是那张报纸。”
江城靠在椅子上，貌似认真的想了一会，才开口，“大概在发觉有鬼混入我们当中的那个晚上。”
“罗一？”胖子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