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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女戾妃全文阅读

作者:秋烟冉冉     毒女戾妃txt下载     毒女戾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00

    “王妃……王爷说,他在宫中办些事情,让您在这里等他也好。这座宫苑都是王爷的人,您可以放心休息着。”青衣与青裳一人扶着她的一只胳膊,不由分说的扶着她进了内殿。

    虽然这座宫苑没有人住,但依旧打扫得干净整洁。看守宫苑的太监宫女都一齐迎了出来,“王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我只是来歇歇脚。”

    她挥退了众人,一人站在宫苑的窗前。段奕跟着那个小太监走时,那人递给他一个小布包,然后,他就变了神色。那布包有什么问题吗?

    ……

    皇宫中的一处僻静的宫苑里,景姑被几人拦住了。三青正与青一青二带着十来个太监围攻着她。段奕负手立于一旁,眸色沉沉,俊颜上布着寒霜,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景姑。

    景姑袖子忽然用力一甩,射出几只短箭出来。玄色的箭身,幽蓝的箭尖。段奕脚尖一点跃离地面,躲开了那几只短箭。但没一会儿,景姑的箭又一只接着一只朝他射来。

    动作之快,仿若只是几道光影闪过。“主子,小心!那短箭上有毒!”青一几人惊呼一声。段奕神色一冷,从袖中抽出长鞭扫开短箭,又飞快地卷向景姑。

    哪知景姑的身子像是会变一样,片刻就跃离了地面,跳到包围之外。段奕神色一缩,这婆子的本事当真是高深莫测,这么多的青隐卫围攻她,居然沾不到她的半片衣角?

    “小子!以你的本事,你杀得了老身吗?哈哈哈——”她有半边脸被谢枫毁了容,笑起来时,皱起的皮肤看着阴沉渗人。

    “本王倒是看走了眼,你居然是隐藏最深的那个人,你一直混在皇宫里想做什么?你到底是谁的人?”

    景姑冷笑,“哼,小子,你居然识破了老身的身份,那么,你今日就别想活着走!在你死之前,告诉你也无妨。老身谁的人也不是,他们都是老身的棋子!看着所有人都杀来杀去,看着那些人厮杀得你死我活,真是开心啊——”

    她仰天大笑,声音刺耳,惊得青一青二等人忍不住捂起了耳朵。

    段奕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他的眼神又沉了沉,“互相厮杀?什么意思?难道所有的恩怨,都是你挑起来的?”

    “没错!老身要看着所有人都死!全都死!”

    “六年前,你杀了黑水岭的谢宏夫妇?”

    景姑咬了咬牙,“凡是与那个人有关的人,老身都不会让他活着!”

    “那个人是谁?”

    景姑森然的脸忽然柔和起来,一双苍老的眸子,竟然同少女的眼睛一样清澈。

    她忽然看向段奕,“五十年前,那人当得是天下第一美男,多少女人为他倾倒……,小子,你长得同他有几分像,本想最后杀你,但……你太多话了,老身现在不想说了,你受死吧!”

    她袖子一扫,一道劲风朝段奕劈来。段奕眉尖一拧,脚尖飞快跃起,躲开了她的掌力,同时扬起鞭子就卷向她的脖子。

    景姑冷笑,伸手便去夺他的鞭子。但段奕却忽然弃了鞭子,手指一转,一枚双头蛇短箭现于手上。

    噗——

    短箭末入景姑的胸口。

    “以彼之箭,刺彼之身!”

    “好小子!找死!”景姑大怒,反手朝段奕拍去。

    “主子,小心——”青一青二众人顺势又围了上来。

    受了一箭的景姑,手中的动用明显地比刚才慢了不少。

    一缕头发已被人削掉。

    而这时,忽然从院墙上又跃下一个人来。她的身影如一抹红霞般绚丽,动作轻盈如燕。

    曦——

    段奕的心忽然抽紧。

    他想喊她,却又怕惊动景姑,只得悄然朝云曦跃去。

    但云曦的动作却快如一道光,动作之快竟不输于他,他捞了个空。

    “谢云曦——”段奕彻底怒道,这小女人不要命了?居然敢偷袭景姑!

    云曦没理她,手中正握着一把雪亮的匕首,飞快地往景姑身上一刺。因为心中一直不安,眼皮一直狂跳,两个侍女又死活不说段奕去了哪里,她只好自己在宫中寻起来。

    一路找到了这里,正听到景姑说六年前谢宏夫妇是她杀的。

    她如何还忍得住?她受了多年的委屈,眼看仇人就在眼前,她哪里忍得住?

    她便拔下绑在小腿上的匕首跳进院墙来。揪准那婆子背后无防守时,用力一刺。

    噗——

    景姑正与十多个青隐卫厮杀,这背后的一刀,她是毫无防备。

    这一刀刺得太狠,整个刀身都没入她的后腰处。云曦又飞快地拔出匕首。

    景姑身上的鲜血马上喷了出来。她疼得勃然大怒,挥掌就朝云曦劈来。

    但段奕已带着云曦跳离到几丈远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杀我父母,你究竟是什么人?”云曦双目如剑狠狠盯着景姑。她的声音颤抖着。

    她的父母广施钱财,将免费药铺开遍天下,却被疯婆子杀了,她怎么不气愤?她的手里捏着那把匕首,匕首上还滴着血。

    景姑眯着眼看着她。

    “丫头?呵,你……算你命大,你居然死了几回都没死!南诏的那几个护法与堂主真是太蠢了!不过,你以为你就平安无事了吗?哈哈哈哈……,你的血可以治毒,你便是大大的解药……,要是让不时受毒虫困扰的南诏人知道的话……”

    段奕大怒,“青一,不要让这个婆子活着走出这个院子!”

    “是!”

    很快,十几人又举起剑来将景姑围住。景姑前后各受了一刀,脚步更显慢,身上又被剑刺了几下。

    忽然,又从围墙上跳下一人。

    那人身材欣长,着一身天青色长衫,蒙着脸孔,双掌齐发劈开青一众人,掳了景姑就走。动作很快,眨眼便跳过院墙不见了。

    段奕怒道,“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主子!”青一带着十几个人一路追了上去。

    云曦微微眯着眼,刚才救起景姑的人,有一双熟悉的眼睛,会是谁的?正想着,捏着匕首的手上忽然一空。

    “知不知道这样做很是危险?”段奕将她手中的匕首抽出扔在地上,双手搂着她的肩头,又生气又担忧又无可奈何。

    云曦抬头看他,这回没有讨好的笑,而是更比段奕生气。她春柳眉一竖,咬着嘴唇。

    “你还说我,你呢?二话不说就跑来抓那婆子,还骗我说是去修缮太后寝宫的围墙。一座墙倒了,自有宫中的主事太监们操心,几时轮到你的一个亲王来亲自监管?”

    段奕叹了口气,揉了揉额,“你呀,瞎想什么?你相公的确是来修围墙的,只是……偶然发现了那个景姑。”

    “胡说,小瑞是她害的对不对?”云曦怒,“我看见有人给了你一包东西,是不是血圣蛊?”

    段奕扶着她的肩头,眯着眼,“为夫做什么,好歹带着不少人,你呢,那两个丫头呢?”

    “你不是说宫里有不少你的人暗中跟着我吗?我让她们看着小瑞去了。”

    “哼!单身一人出行,得挨罚!”段奕打横将她抱起来!“回家,一定得接受处罚。”

    “段奕!”

    “不许狡辩,狡辩无用!”

    云曦叹了口中气,她也想带着两个侍女,但她的轻功进步很大,两个侍女早已跟不上她的速度了。

    “回府,让为夫好好的检查一下,女儿有没有因为你翻院墙而生气!”

    云曦:“……”

    段奕抱着她走出这座院落。云曦忽然想起被他打落的匕首。

    “我的匕首……”那把不知什么人暗中送给她的匕首,削铁如泥,给她帮了不少忙。

    “待会儿让三青捡回来,一把匕首而已。”段奕不满道,“是你身子重要,还是一把匕首重要?”

    ……

    刘皇后醒来时,整个人如同抽了灵魂一样。宝贝女儿忽然就没了,任谁也受不了。

    “娘娘,您别难过了……”尹嬷嬷叹了口气劝道。这话安慰起来只会显得苍白无情,但,她又能说些什么?白发人送了黑发人,父母送走成年女儿,哪里会不难过?

    “本宫不会放过谢云曦!”刘皇后咬牙切齿,“她那个贱人母亲,抢走了本宫的未婚夫,本宫一辈子都不会咽下这口气!”

    “娘娘,这事都过去了二十年了……”尹嬷嬷劝道。

    “一辈子过不去,母债女还!”刘皇后两眼血红,“再过半月,便是祭天大典,本宫要她跟段奕,活着进宫,死着出去!”

    刘皇后袖中的手指在颤抖,因为极度的愤怒,整张脸都变得扭曲。

    尹嬷嬷见劝不动,只好放弃了。

    “来人,都进来服侍着皇后娘娘更衣!”

    小宫女没进来,却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这人着一身一等大宫女的湖绿衣裙,腰间束着墨绿色的束腰。头发挽成普通的宫女发髻,发间也是碧绿色的玉簪。

    宫女的容貌十分普通,一脸蜡黄,身材瘦小,却浑身透着一股子的威严,尤其一双眸子里,目光凌厉。

    皇上身边的素姑姑?

    素姑姑,也正是林素衣易容而扮的。

    刘皇后挑眉,看了一眼尹嬷嬷。尹嬷嬷马上怒喝一声,“放肆,谁让你闯进来的?跪下!”

    “我跪?你胆敢让我跪?”林素衣冷笑。

    她上前一步,伸手便将尹嬷嬷的手腕给钳住了。

    尹嬷嬷疼得龇牙咧嘴,尖叫起来,“啊,来人啊,来——”

    林素衣直接将她拍倒在地。

    “大胆贱婢,你敢以上犯上?”刘皇后大怒。

    但迎上林素衣的眸子时,她心中却莫名升起一阵胆怯。

    殿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外面都没有人进来,难道这宫女的本事很大?

    “不敢,刘皇后,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一件你困扰了多年而不知的心事。”

    “什么事?”刘皇后眯起眸子。且看看她想干什么。

    “你知道皇上为什么一直对你不闻不问吗?你有家势,有容貌,有才学,却一直忽视你,你位居高位,这宫中的凤印,直到今年才落在你的手里。你不想知道原因?”

    刘皇后袖中的手指握紧,挑眉看她,“什么原因?”

    “因为,他这辈子最喜欢的一个女子,却嫁给了别人,而娶那女子的男子原先是你的未婚夫,皇上在心中一直在怪你。怪你为什么没嫁给那个男人,如果当年你嫁了,皇上就能娶到那个女人了!”

    刘皇后的身子颤了颤。

    她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双目紧紧地盯着林素衣,“你究竟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我是皇上身边的大宫女,皇上的事,还能瞒得住我?”

    “……”

    “我只是觉得你可怜,所以才告诉你罢了。”

    刘皇后忽然笑了笑,“你这样说,我就相信么?你想让我对皇上生起恨意,你居心何在?”

    “娘娘,信不信由你,帝寰宫内殿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上面画着三十一朵红梅,你将殿中多宝阁上从左到右数到第三十一个阁子,转动里面的花瓶,就可从画的后面拿到你想找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谢宏与那个女人都善画,两人画风简直一模一样。那里面的画作究竟是那个女人画的,还是谢宏画的,你不想知道?”

    “……”

    刘皇后怔在当地,目光空洞。

    元武帝的心中一直有着端木雅?

    呵,可笑!她的前未婚与现在的夫君都喜欢端木雅,那她算什么?

    林素衣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都未发觉。

    直到已被解开穴位的尹嬷嬷伸手扶上她的胳膊,她才回过神来。

    “娘娘,你还好吧?”

    “尹嬷嬷,快,更衣,本宫要去帝寰宫!”

    未婚夫喜欢着端木雅,皇上也喜欢着,怎么可能?那个小宫女一定是骗她的!

    帝寰宫的偏殿。

    从镂空的鹤型大香炉的铜嘴里,时时飘出龙涎香的浓郁香气。

    天色已暗了下来。

    有两个宫女轻手轻脚地走进殿中,一一将灯盏点亮。

    端木斐坐在窗边独自一人下棋。

    他的脸上贴着一块极薄的人皮面具,遮住了原来的容颜,经过巧妙的修饰,跟人的皮肤一模一样。

    他的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虽然年近四十,但却有着丝毫不逊于年轻人的翩然之姿与清澈眼眸。

    眸色平静如湖,唇角微微上扬,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

    抬手执棋间,自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风采。

    宫中几个侍立的太监宫女都惊叹着,世间竟有这等风姿的人,大约神仙便是这样吧。

    尤其是宫女们,眼神不时的瞟到他的身上。

    有人已在悄声地交头接耳,拿他与奕亲王段奕做着比较。

    若这人年轻二十岁,一定不逊于当朝的奕亲王吧。

    青云阁主,一身医术精湛,而且,传说他富可敌国,还没有娶妻。

    也不知哪位有福的女子嫁给他,哪怕,做个屋中人,或通房大丫头,也是享福一生了。

    宫女们的眼里都闪着兴奋,时不时上前,剪剪灯花,或是添个茶,送个点心果子。

    忽然,有个小宫女的脸上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她低声哎哟了一声,捂着脸疼得眼泪汪汪。

    站在她身旁的另一个小宫女忙小声问道,“你怎么……”啦?

    话未问完,她自己的脸上也挨了一下。

    没一会儿,又有宫女的脸上被不明物击中。

    反而太监们个个都没事。

    一时间,侍立在殿中的五六个宫女,顿时吓得不敢吱声,面如死色。

    传说,当年的先皇便是在这座偏殿里驾崩的。

    听人说,这座殿中,常常会在半夜里,听到有人在哭,四处找,却又不见人。

    难道……

    几个宫女们,吓得不时地看向端木斐求救。

    端木斐却对宫女们向他频频示好的眼神,直接漠视。

    但这时,他执棋的手却一顿,眉尖皱起,似乎还微微叹息了一声。

    小太监小贵子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一旁,声音轻轻地说道,“阁主,皇上说,您要是乏了,可以在这里休息着。”

    他起身轻拂衣袖,看了一眼小太监,微微一笑,“好,有劳小公公带路。”

    刚才有人来报,公主毒杀了小皇子段瑞。

    元武帝原本正在与他对奕,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出了帝寰宫,只怕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而且,这座殿中有人偷偷的潜入进来了。

    端木斐被小贵子引到偏殿的一间雅室。

    皇家的房舍自然不会比一般人家的差,进出三道门,屋中雕栏画栋,精美雅致。

    “阁主,请。”

    端木斐点头抬步走进屋内,很快又有四个宫女马上跟了上来。

    他回头朝小贵子看了一眼,“本阁主喜静,让她们都下去吧。”

    宫女们看了他一眼,脸上满是失望的表情。

    但,这位神秘人的身份相当尊贵,每次他来,皇上都亲自接见,还派了不少人来服侍。

    三公与皇亲们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将床铺好,焚了香,宫女与太监们一一退出。

    端木斐却没有走向里间,而是走到桌旁。

    桌上放着几叠点心,一壶泡好的茶水。

    他伸手在每个点心盘子上点了点,望着虚空叹了口气。

    “出来吧,她们都被你吓跑了。跟了一路了,有没有饿?下来吃点东西。”

    很快,一阵衣袂声响,一个红衣女子轻盈的身子从房梁上飘然而落。

    “算你有良心,没有一直在那里下棋,还记得我没有吃午饭。”

    端木斐叹口气,摇摇头,“……”

    谢甜弹弹衣裙上的灰,大大咧咧的走到桌边坐下。

    “其实,我刚才也去御膳房里走了一遭,但想着,偷着吃不如你关心我送与我吃,我便一直忍着。”

    她抓起桌上的茶壶,闻了闻,笑道,“咦,是千金一两的上等雨雾茶?老皇帝好享受啊!”

    说着,她将茶水倒在手上洗了手,又拿着一块锈着龙纹的绢布拭干了手上的水渍。

    谢甜看了一眼端木斐,嘻嘻笑道,“有生之年在皇宫里住一天,不枉白活一世,哈哈哈。皇帝老儿的茶叶水果然极好,清香扑鼻,不知天天用来洗手是不是会对皮肤有更好的保养?”

    端木斐挑眉,“这种茶叶,悦客酒楼里有很多,你想要,一会儿回去后,我让人全部送到你的房间,你天天泡了洗手也可以。”

    谢甜白了他一眼,“那不一样,你再有钱,身份也只是财主,这可是皇帝的东西,东西虽然一样,沾上身份,意义就不同了。在我们那儿叫身份包装。懂不?”

    端木斐摇摇头,“不懂。”

    谢甜觉得对牛弹琴,“无趣!”

    她朝他翻了个白眼,拿起筷子吃起来。

    端木斐懒得跟她理论,她的思想与常人太不相同了,便又温声说道,“快吃吧,吃完了你自己回去。”

    谢甜咬着一块糕点,眨眨眼,口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什么?我还没有睡过龙床!没有在皇帝老儿的浴室里同你洗过双飞浴,你就赶我走?我不是白来皇宫一回了?”

    “我来办正事,不是来玩的。”端木斐头疼的看着她,无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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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你办事,我跟在一旁看着就行,没准还能帮你,就你现在的身手,也不知能不能杀一个护卫?”

    “我身体恢复了,不劳你操心。”端木斐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我不放心,我担心你万一又挂了,老娘又得等个五六年,老娘我今年已经三十……,哦不,十八一枝花,不能再等了。”

    端木斐望着灯下的女子,十来年,她都没什么变化,除了更加粘人,说话更加不着调以外……

    一粒黑芝麻沾上她的唇角,白皙的肌肤,黑色的芝麻,竟然有种诡异的诱惑。

    他心神一跳,就要将头扭过,哪知她又伸出舌尖将那粒芝麻勾进了嘴里,还睁着秋水眼眸怔怔看着他。

    他赶紧闭了眼侧过头去,喉间莫名一干,咕咚吞下一口口水。

    谢甜怒目:“……”

    端木斐没再看她,找了张椅子安静地坐在一旁,仿佛老僧坐定。

    等听到她怒气冲冲将筷子拍在桌上,他反而起身走到她的身边。

    俯身看向她,温和说道,“甜甜,现在想不想睡?”

    “老娘只想睡你!”谢甜没好气的一把抓着他胸前的衣衫,咬牙怒道,“端木,你在这些东西里偷偷下了药是不是?哼哼哼,你屋里那些瓶瓶罐罐里的药物,早被我研究透了,想迷倒老娘,不可能!”

    诡计被识破,端木斐只好认真说道,“皇宫中,看似平静无波,实则藏着凶险。那元武帝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无用,他诚府很深,他在他的寝殿中藏着不少机关。”

    “端木,你说得这么凶险,又怎知我不放心你?”

    “这宫中我来过多次,路线熟悉,而且,他们忌惮我的身份,不敢对我怎么样。因为元武帝没有我的药,便不能坐立。”

    “我不管,你要不让我跟着,我就……”谢甜眼波一转,媚眼如丝,唇角浮着一抹妖娆的笑意。

    端木斐眯着眼,“……”

    “老娘就跟老皇帝滚床单去!以我谢甜的美貌容颜与谢家长房大小姐的身份,做个皇后一定是不在话下!我刚才瞧过了,那皇帝老儿除了腿不方便走路,模样儿倒也不差,年轻时,也一定是个美男!”

    端木斐的脸上顿时一黑,声音也沉下来。

    “甜甜,你年纪太大,进宫需是不到十四的年纪!你的年纪三十都过了!做皇后是不可能的,做个嬷嬷的话……”

    谢甜咬牙切齿。

    “老娘这么大没嫁人,还不是被你害的?不管了,老娘今天就要跟着你!否则……哼哼哼……,你待会儿到龙榻上找老娘吧!”

    她勾着红唇,眼波闪着妖媚,冷笑着看着端木斐,而心中却是心花怒放。

    端木斐听到她勾引别的男人居然发怒了?发怒了?

    太好了!

    他闭了闭眼,无奈一叹,“好吧。待会儿,记得别乱跑。”

    “知道了!”她嘻嘻一笑。

    端木斐将雅间里屋的门关死,又将帐子放下,与谢甜跃上房梁揭开瓦片,踩着屋顶潜入到了元武帝的寝殿。

    谢甜生怕端木斐将她甩了,一直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

    帝寰宫元武帝的内殿里,燃着几只昏黄的烛火,大门紧闭,空无一人。

    她朝四周望了望,皱着眉头。

    “端木,这皇帝老儿的卧房也不咋地,除了镶嵌的金子多了点,地方大了点,看着阴沉沉的,渗人的很!”

    “你不是要睡在这儿吗?”端木斐扭头淡淡瞥了她一眼。

    谢甜:“……”

    她只是说说而已,这鬼地方,跟她小时候参观的皇家宫苑差不多。

    那时候是人多大家一起看,又是在白天的时候,而现在天色昏沉,就她与端木斐……

    而且,天晓得这里死过多少人?

    在死过很多人的地方睡觉……,她还是不要了。

    “忘了问你,你到这里做什么?”谢甜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问道。

    端木斐没说话,而是眉尖拧起,双目朝四处看着。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龙榻顶端。

    “那儿有什么古怪?”

    端木斐抽出被她抱着的胳膊,“站在一旁别乱跑。”

    他脚尖一点跃上床架,伸手按向双龙戏珠的龙珠上。

    哪知忽然有一排细密的暗器射出来,正好射向站在龙榻前方的谢甜。

    谢甜正眯着眼着他,一动不动。

    “甜甜快闪开!”

    他飞快地扑下来,伸手揽着谢甜的腰身快速朝地上一滚,躲开了那排暗器。

    “你刚才发什么呆?你不要命了?”端木斐怒道。

    谢甜忽然勾唇一笑,“端木,原来,你还是担心我的,怕我死啊。”

    妖娆红唇,摄人心情。

    端木斐一怔,这才发现,他正扑在谢甜的身上,已闻到她身上的淡淡的甜香。

    “……”

    这女人,肌肤身材依旧如少女般娇好。

    谢甜伸手一勾他的脖子,将他拉了过去,然后打了个滚,坐在他的身上,勾唇浅笑看着他。

    端木斐却眉头一皱,猛然推开她,从地上爬起来,神色淡淡拂着衣袖。

    “时间不多了,办正事要紧。”

    谢甜坐在地上咬牙:“……”

    不解风情的死男人!

    她正在心中恼恨着端木斐第一千次拒绝了她,忽然,端木斐伸手将她捞起来,搂着她的身子闪身躲到了元武帝宽大的床上。

    谢甜心中一喜,双手环着端木斐的腰,花痴状将头靠在他的胸前,两眼放亮盯着大床。

    “端木,这床好宽啊,长五公尺宽五公尺,貌似……整么滚都滚不到床下,皇帝老儿果然好享受。要不,咱俩试试?我活了几辈子,还没睡过龙榻……”

    “胡说八道!没一句正经!”端木斐低喝一声。

    谢甜:“……”

    好心情又被他破坏了,该死的端木斐!

    她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忽然被端木斐捂住嘴。

    他低声道,“有人来了!别闹了!”

    谢甜也早已听到有脚步声到了外殿中。

    她马上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内殿的门开了。

    一个女人冷声说道,“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娘娘。”

    门“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娘娘?

    谢甜眨眨眼,刘皇后?

    她将帐子掀起一条缝,朝外看去。

    只见刘皇后缓缓地走到墙边,望着上面挂着的一幅画出神。

    她看了一会儿画后,这才转身走向一处高大的书架前。

    刘皇后在那架子的一个格子上转动了一个花瓶,墙上那副红梅画卷后,马上有机关的声音响起来。

    端木斐与谢甜互相看了一眼。

    谢甜更是好奇,皇后偷皇帝的东西?

    呵,有意思。

    刘皇后掀起画卷,画卷后面现出一个书册大小的洞。

    她从里面取出一个长型的木匣,打开木匣,取出一幅卷轴来。

    端木斐盯着那卷画轴,忽然呼吸一窒。

    刘皇后并未发觉床上的帐子里正有两人目不转盯的盯着她。

    她缓缓的打开了卷轴。

    然后,她整个人瘫软一般的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抽抽嗒嗒的哭起来,口里还呜呜咽咽说着什么。

    谢甜竖耳细听,只听得到她口里不时的说着端木雅与谢宏的名字。

    至于说的是什么,却因为太含糊了听不清楚。

    端木斐一直皱着眉头。

    而这时,刘皇后的声音忽然高了几分,脸上带着怒意。

    “居然是真的,真的,呵呵……”刘皇后惨然笑起来。

    ……

    “谢郎,是我家对不起你,又不是我对不起你,你怎么就恨上我了?你这个负心汉!”

    ……

    “你跟那个端木雅见一面就许了终身成了亲,你是成心气我是不是?你不是真心的是不是?”

    ……

    “不过,她终于死了,呵呵呵,你退了婚约娶了别的女人,你给我的耻辱,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

    刘皇后的双目中透着森然的杀意,昏昏黄黄的小灯笼光晕下,更显得骇人。

    而在这空旷的寝殿中,她的声音如同从地狱里传来,声音凄然。

    忽然,一抹红影向她袭来,刘皇后眼皮一翻,倒在了地上。

    谢甜与端木斐双双从床上跳了下来。

    谢甜冷笑,“想不到,这刘皇后心中还藏着这么多的故事。”

    端木斐弯下腰,缓缓地捡起地上的那幅画卷。

    “我找了六年的尹山梅岭图,最后一卷果然是在这里。看来,今日没有白来。”

    “尹山梅岭图?”谢甜眯起眸子,“这是什么画?”

    “小雅爱梅,便画了十卷尹山梅岭图,曦曦收着九卷,最后一卷,在小雅与谢宏大哥出事那天来不及收,而弄丢了。”

    “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端木斐的目光望向龙榻那里,双目一沉。

    “元武帝一直喜欢着小雅,小雅的东西,也许是到了他的手里。所以,我才悄悄接近他,想办法找到这第十卷。果然不出我所料……”

    “老皇帝?他女人那么多。还想小雅?呵呵!”谢甜冷笑一声。

    端木斐没说话,神色也不似刚才那般温和,脸上布满着冷意。

    谢甜又道,“听刘皇后刚才说的话,她与谢宏大哥似乎有着婚约,可后来谢宏大哥为什么退婚又娶了小曦儿的母亲?”

    “二十二年前,谢宏大哥满门被杀。谢宏大哥身受重伤,也显些丧命,被路过的小雅救了。”

    “谢宏大哥全家被杀?”谢甜心头一惊。“谁干的?”

    “不清楚,谢宏大哥也查了许久,查不出来。”

    谢甜默然,原来,当年还有这么一出恩怨。

    “这刘皇后口口声声说谢宏大哥喜新厌旧,看上了小雅,舍弃了她,可是,我见过谢宏大哥几次,他应该也不是喜新厌旧的人吧?”

    “他当然不是!谢家与刘家的婚约本来是两家长者的意思,是刘家先背信弃义。”

    “……”

    “因为,他已成了孤儿,家道从此没落,刘家便不同意这门亲事了,故意怠慢与当面羞辱,谢宏大哥只好退了亲事,同小雅到了尹国。再后来,他凭借自己的能力,一路官升到了丞相。最后也娶了小雅。”

    “……”

    “而且,我每次见到他们夫妇二人,他与小雅都是形影不离,常常在一起研究画作,抚琴,照料着小雅的日常起居。几年如一日的疼着她。他们是最恩爱的夫妻。”

    “……”

    “小雅生曦曦姐妹时,差点丢了命,谢宏便瞒着小雅,在曦曦姐妹出生后当天,开始服绝子药。”

    谢甜心中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男人为了女子的身子健康而自断子嗣,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端木斐又走到墙壁那处挂着落梅图的地方,凝神细看。

    谢甜也好奇的将头凑近去看,“这画有什么问题吗?”

    “三十一朵梅。转动书柜的第三十一格上的花瓶,能开启墙上的机关,找到这幅画卷。”他道。

    “什么意思?为什么是三十一?”谢甜眨眨眼。

    “小雅是三月十一出生的。元武帝以此数字,设了机关。”

    “元武帝居然是个长情的人!”谢甜轻笑,“这件事,你要跟曦曦说吗?”

    “先去奕王府吧。”

    …。

    段奕带着云曦回到了奕王府里。

    才下马车,他便叫过青衣,“速去将朽木将到后宅。”

    青衣见段奕一脸紧张,脸色都白了,“是,主子。”

    风一阵的奔西柳院去了。

    段奕没让云曦走路,而是直接抱着她到了后宅的喜房里。

    虽然一路上没见什么仆人——估计被朱管家清场了,但,万一有人悄悄的看了呢?

    她脸上好一阵窘迫。

    “我没事,你别惊得整个府里的人不得安生。”

    “有没有事,看看再说!”段奕不理会她,

    进了二人的喜房,段奕将她小心的放在外间的小榻上,又取了锦被盖在她的身上。

    “先躺着别动,我去看看朽木来了没有。动作真够慢的!”

    云曦一笑,“西柳院离这儿远,你又是一路跑来的,朽木道长哪里有那么快?”

    “你倒是帮他说话!”

    云曦道,“太后的身子都是他一直在调理,他可有着大功!”

    段奕才走到外间珠帘处,朽木被青衣给拽来了。

    “丫头,轻点轻点。老夫的胳膊都快被你掐断了。”朽木正在抱怨。

    “你再慢点儿,王爷就会掐断你的腿,快点,王妃还等着呢!”

    青衣没好气的将他推了进去。

    朽木一脚踏进屋内,便被段奕拽了进去,“再慢一步,你的腿就不必要了!”

    “什么事,看把你急的?你媳妇出事了?”朽木眼皮直翻翻。

    段奕怒得朝他身上踢了一脚,“敢胡言乱语,再割了你的舌头!不!本王会让师父来割!”

    一听段奕提到了谢甜,朽木老实多了。

    他朝小榻上一瞧,云曦眨了眨眼,朝他微微一笑,“道长!”

    “她很好啊,看什么?”

    “她翻了院墙了,本王担心她动了胎气,你快给瞧瞧。”

    “胎气?”朽木不敢大意了,忙收了脸上的嬉笑。

    这丫头的身份就够宝贝的了,丫头肚子里的小东西……

    他吓得身子一抖,他可得罪不起!

    甜甜会抽了他的筋,端木斐会剥了他的皮,段奕这小子会直接将他剁了!

    青衣将一块帕子放在云曦的手腕上。

    朽木捏着胡子眯着眼把起脉来,一会儿左手,一会儿右手,半晌才收了手,收起了药箱。

    他看了一眼段奕后,一言不发走出了屋子。

    段奕走到云曦的面前握了握她的手,微微一笑,“先休息着,我去跟朽木讨要几贴药膳单子。”

    “好。”

    云曦点头,她其实什么事也没有,段奕却这么紧张着,她不好拂他的意,只好听话躺着。

    屋子外间,段奕追上了朽木。

    “到前面说。”段奕道。

    两人走过几个庭院,段奕才停下了脚步,蹙眉看向朽木。

    “快说,她身子怎样?”

    朽木捏着胡子,眯着眼,“奇怪了,她的脉相时而浮,时而急,像是有两丝……”

    “什么意思?”

    “你也是个大夫啊?这也不懂?”

    段奕的脸一沉,“本王只会看内伤外伤,这是妇人病!你拿手的不是妇人病吗?”

    “呵呵,你终于夸了老夫一回了。”朽木心情大好。

    段奕不耐烦了,“让你快说王妃的情况,别尽扯些废话!”

    “你小子本事真不赖,恭喜你,会得一对双生子!”

    段奕一怔,“你说什么?双生……子?两个月时间都不到,你也能看出来?”

    双生子固然可喜,但是她的身体……

    他的心往下一沉,不喜反而忧虑起来。

    朽木朝他翻了翻眼皮,“你当老夫的神医名号是买来的?老夫替人把脉,这么多年来,就没有错看过!”

    段奕立于当地,拧眉沉思。

    “不过,她的身体不太好啊。”朽木微微一叹,“她那一家子的女人……”

302

    段奕忽然打断他的话,“这件事,不得跟任何人说起。另外,开几副安胎的方子来!”

    “老夫知道,不会乱说的,你宝贝着你的媳妇,怕她害怕是不是?其实,她的祖辈上,出现意外死掉的,只有五层的女人,也许她命大……”

    段奕的脸色忽然一白,“行了,快去吧!”

    …。

    云曦正半阖着眼躺着床榻上,想着今天宫里的事情。

    门口的珠帘子轻轻的晃了晃,一个小人儿咚咚咚的脚步声跑了进来。

    她睁开眼,就见段瑞站在她的面前,睁着黑宝石一样的眼睛怔怔看着她。

    红萼站在门口紧张的说道,“奴婢有罪,没看好小侯爷,打搅到王妃休息了。”

    云曦朝她摆摆手,笑道,“我没睡呢,你别自责了,既然小瑞来了,让他同我说说话好了,你去忙吧。”

    红萼心中一松,又朝云曦低身福了一福,“今天在宫里,多谢王妃相助解围。”

    那个刘皇后想刁难她母子,要不是奕王妃,段瑞就得吃苦头了。

    云曦笑道,“他也算是我侄子,我不帮他,谁帮他?”

    红萼道了谢,退到廊檐外面去了。

    段瑞伸手摸摸云曦的脸,说道,“奶娘说,你生病了?那我摸摸你吧,奶娘说,头疼时,摸摸头就不疼了。”

    云曦笑,“婶婶只是累了,不是生病。”

    “哦……,”段瑞似懂非懂的眨眨眼。

    云曦又想起一件事来。

    “小瑞,今天在宫里时,你推那嬷嬷的本事,是谁教你的?”

    “隐叔叔。他说,坏人使坏就要打。”

    隐叔叔?青隐卫中的大头领青隐?

    青隐的武功可不弱。

    她瞬间明白了。

    青隐会教段瑞练武,一定是受了段奕的指示。

    她摸摸他的小脸,又温声说道,“隐叔叔说坏人要打,没有说错,但要量力而行。你才四岁,你同一个大人冲撞,她打你,你就得吃亏了。”

    段瑞眨眨眼,看着她,“我跑得快。”

    云曦一笑,“你跑快,对方要是人多呢?”

    段瑞歪着头,想着云曦的话。

    “要是人多时,你必然要吃亏。所以,在你还没有长大前,凡事要藏拙,将自己的本事藏起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轻意拿出本事来,要打,就得使计谋,打得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而不是当面顶撞用蛮力!”

    段瑞眨眨眼,点了点头,“婶婶,我知道了。”

    云曦笑,他答得干脆,真听懂了?

    又同他说了一会儿话,青衣将他领出去送到红萼那里去了。

    她正要起身,又有脚步声急促的走来。

    “别动,躺着!”段奕快步走到她的身旁摁着她,扶着她又躺下了。

    “要吃晚饭了呢,还躺着?”云曦蹙眉,“难道让母后一人吃饭?”

    “怎么会呢?哀家还会自己走来啊。”瑞嬷嬷挑起帘子,德慈笑着走进来。

    云曦又要起身,德慈忙摆摆手,“别动,别动,休息着。”

    段奕起身朝德慈走去,扶着她走到云曦的榻前坐下。

    “怎样,有没有不舒服?”德慈往她脸上仔细地看了看,一脸的关切。

    “没有,是王爷大惊小怪。”一屋子都站着唯有德慈坐着,她却躺着,脸上有些难为情。

    “不,小心为好。”德慈拉着她手笑着。

    云曦是合衣而卧,腰间的一块玉佩滑落在锦被外。

    德慈的神色忽然一凝,回头朝段奕的腰间看去,他也正系着一块同样的玉佩。

    正是她在云曦出嫁前,到夏宅送给儿子儿媳的礼物。

    “曦曦,小奕,这玉佩要天天佩戴着。”她道。

    段奕微笑道,“母亲送的东西,当然会天天戴着。”

    “不,这不仅仅是一块玉佩,这是块护身玉佩!”

    护身?

    云曦诧异低下头看着那块玉佩。

    这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云曦被段奕强行按在床榻上休息着,晚饭也是在屋子里吃的。

    德慈段奕都在屋中陪着她。

    吃过饭,天已全黑了。

    德慈又盯嘱着段奕好生看好云曦,便扶着瑞嬷嬷的手回自己园子里去了。

    段奕一直将她送到喜房的外间廊檐下。

    回来时,见云曦的手里捏着那块玉佩出神。

    “想什么呢?”他上前搂着她的肩头。

    “我在想这块玉佩,母后说是防身用的,怎样防身?看起来,只是一块很普通的玉佩而已。”

    “以后再想吧,天不早了该睡了,明天一早得回夏宅,你想让枫大哥与岳母大人等得着急?”

    云曦正要说话,忽然挑眉,“有客人来了,睡不了。”

    “我去看看。”

    云曦见他一脸郁黑的走到外面去了,不禁好笑。

    新婚中就被人打搅,段奕心中一定恼火着。

    房梁上,有两人的脚步声渐渐的近了,不一会儿,落到院子里。

    便听一人嘻嘻笑道,“小奕儿,跟为师说说,新婚是什么感觉?是不是日子过得赛神仙?”

    说话的正是谢甜,她带着端木斐没有走王府的正门,而是翻着院墙直奔段奕的喜房。

    段奕的脸一沉,“师傅,刚才还是神仙,但被你打落在了尘世。”

    谢甜眨眨眼,“……”

    “都跟你说了,先让人通报,不要直接来打搅。”端木斐一脸的责备。

    “我……我只是想来得快点嘛!”她朝端木斐翻了个白眼,又笑嘻嘻的看着段奕,“小奕儿,你不会生气吧?其实我昨晚就想来闹你们洞房,奈何这王府周围布着几千个青隐卫,老娘同他们打到天亮也没能进王府的大门,还差点累死!”

    段奕:“……”

    “那原本就是防着你的,你那么傻还硬闯。”端木斐冷嗤。

    谢甜:“……”

    云曦挑帘走到外间。

    “舅舅,姑姑。你们来了?”

    端木斐只笑着点了点头,谢甜眨眨眼,“来看新娘子,没有被新郎折磨坏吧?”

    云曦脸上一阵窘。

    段奕转身看向云曦,脸上顿时一沉,“外面天凉了,赶紧进去!”

    说着上前搂着她的肩头往里推。

    谢甜偏头看向端木斐,一脸哀怨,“端木,我忽然发现好冷。”

    说着,她的肩头还抖了抖。

    “小奕屋里有不少热茶,喝了暖身。”

    端木斐在她面前施施然走了进去。

    谢甜,“……”

    个不解风情的死男人!

    她跺跺脚愤恨着进了屋里。

    有客人到,青衣马上进屋来奉茶。

    端木斐在外间的主坐上落座,从袖中取出一卷画卷来递给云曦。

    “曦曦,记得当初我同你的赌约是什么?你会爬墙了,便送你尹山梅岭最后一卷。”

    “尹山梅岭图?”她惊讶的站起身来。

    段奕扶着她坐下,从端木斐的手里接过来递到她的手里。

    她看着手里的画卷,有些不敢置信,手指微微发抖。

    缓缓打开来,画卷上,远处是迷漫着层层薄雾的尹山,近处是几只斜斜的红梅。

    下面是用古体南诏字落款,雅。

    是她生母端木雅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端木斐,声音带着哽咽,“舅舅,这图是从哪里找到的?”

    当年追杀的一批人中,有几个黑衣人闯进了屋子,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后来,她与段奕回到那座草堂里时,发现金银钱物都没有少,却只少了这副画卷。

    画卷只是普通的画,她一直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抢走。

    “舅舅,这画……是从哪里找到的?”

    如果她没有猜错,拥有这画卷的人,一定到过当年的黑水岭,而且,进过草堂,目睹过那场刺杀。

    “是从老皇帝那儿偷来的,他宝贝似的,藏得隐蔽着呢!”谢甜嘴快,马上说道。

    “元武帝藏着我母亲的东西?”云曦心中吃了一惊。

    她看了一眼谢甜,又望向端木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端木斐道,“二十二年前,小雅以尹国郡主的身份来过京城,接见她的,是当年还是梁国醇王的元武帝。但,那时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后来,小雅回尹国时,带走了谢宏大哥,也就是你的父亲。”

    原来元武帝认识母亲。

    这就说得过去了。

    今日在大殿上时,元武帝看她的眼神很是奇怪,有着探究,有着讶然,更多的是几分柔情。

    谢甜看了一眼端木斐,见他没反对,她便道,“还有一件事,曦曦,刘皇后与你的父亲本是有着婚约的,但谢家出了事,刘家便勒令你父亲退了婚。”

    她抬头眯着眼看着谢甜,刘谢两家有婚约?

    难怪呢!

    刘皇后今天看到了她的真面容——一张与端木雅有着七八分像的脸时,眼里顿时腾起了怒火。

    原来,当年的事情是这样的。

    送走了端木斐与谢甜,段奕给她去了钗环,退了外衫,又小心的将她抱进了净房。

    她全程都如一个木偶人一般由着段奕给她沐浴更衣。

    就连段奕送来了极苦的安胎药,她也没被苦得清醒过来。

    她的整个脑海里,都在想着刚才舅舅与姑姑对她说的那些事。

    母亲曾对一人喊道,“他还不死心么?他究竟想怎样?”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段奕轻声问道。

    她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捧着他的脸。

    原来,她已被他送进了被子里。

    他伸手揽过她的腰身,将她搂进怀里,小心的抱着。

    “段奕,我前后想了想,关于当年的那场刺杀,我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场刺杀,不是一人所为。而是好几批人!”

    段奕眼睛一眯,“……”

    “那些人中,我印象最深的便是西宁月,那天,她同母亲说了不少话,我记得她的声音。她是因嫉妒母亲被舅舅喜欢着,所以因爱生恨,不远千里去刺杀我母亲。”

    “……”

    “还有一拔人,是因为母亲的身份是南诏灵族的圣姑,母亲违反了圣姑不得成婚生子的族规而被那几个护法追杀!”

    “……”

    “另外,就是手持双头蛇短箭的景姑了,她在元武帝的身边当过差,又承认了自己挑拨过这起恩怨!不过,那个婆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她为什么要挑拨大家互相厮杀?”

    段奕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点了点头。

    “是这三批人,你说的对。前后两批人已死,景姑也有青一与青二带着人追她,刚才宫里来话,那婆子还在宫里,你放心,她活不久的!而且,我怀疑,太后中毒,也是她搞的鬼!”

    “段奕……”她将头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张了张口,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嗯,都过去了,现在,你不再孤独了不是吗?”段奕将她搂在怀里。

    她其实想说,在知道元武帝喜欢着端木雅,还收着最后一幅尹山梅岭图时,她便想起多年来一直追着她一家三口四处搬家的人是谁了!

    因为母亲曾冲着几人喊道,“他还不死心么?他追了这么年究竟想干什么?得不到就杀么?”

    那些人说着京城口音,她起初还一直以为是假贵妃西宁月的人。

    因为西宁月一直嫉恨着端木雅。现在想想,居然是元武帝的人!

    元武帝喜欢着端木雅,但端木雅又嫁给了父亲,元武帝便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的杀了父亲!

    那景姑又一直在宫里当差,被元武帝派到北地去杀父亲就不足为奇了。

    她又想起段琸曾警告过她的一句话,那个人你惹不起!还让她不要再打听持有双头蛇短箭的人。

    原来——

    元武帝,的确是她惹不起的人!

    她弯唇冷笑。

    段奕发现她呼吸急促,闭着眼,双手正紧紧地抓着被子。

    “曦曦?怎么啦?”

    她睁开眼,微微一笑,“没事,有点恶心想吐而已,睡吧。”

    段奕挑眉,“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酸梅。”

    给她掖好被子,他掀起帐子下床去了。

    云曦收了脸上的笑容,望着帐外段奕忙碌的身影发怔。

    这个男子,已为他付出了许多,这最后一个仇人,她怎么能让他去冒险?

    ……

    皇宫里,身上前后各中两刀的景姑被人救出后,一直藏在一间小杂物间里。

    屋子里没有椅子,她就这么坐在地上。

    太阳已西下。

    屋里没有点灯,昏暗一片。

    几只老鼠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追逐着跑过。

    景姑眉头一皱,心中的怒火更是腾到脑门。

    想当年,她也是堂堂一国郡主,最后居然流落到了这种与老鼠为伍的凄凉地步!

    都是拜那人的子孙所赐,她绝不就此罢休!

    门外有极轻的脚步声走来了。

    她眯起眼,警觉的从身上摸出一只短箭捏在手里。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有人轻声地说道,“姑祖母,是我。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景姑这才松了一口气,收起了暗器。

    一个青年男子捏着一枚夜明珠走了进来。

    淡淡光晕下,照出他英气的脸颊,天青色长衫衬出他修长的身姿。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扯了下唇角,冷笑一声,“不劳你费心了,我饿不死的。”

    男子微微皱眉,“姑祖母,现在宫里头出现了不少段奕的人,这一时半会儿您还不能露面,不吃东西怎么熬得过去?”

    “拿走!”景姑恼恨地抬脚将那几个包子,与一壶茶水踢翻在地。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侄孙子,不想看到你的假惺惺!你要是真当我是你的嫡亲姑祖母,刚才在那座院子的时候就应该一刀宰了那个段奕与那丫头!”

    男子并没有因景姑的发怒而变脸色,他找了块砖头在她面前坐下来,平静的看着她。

    “姑祖母,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处处与我这婆子作对,只是为了那个小丫头?”景姑眯着眼,双眸中透着寒意。

    “……”

    “你一出生,我便将你送到睿王府,是让你替我一血心中的怨恨!不是让你做个富贵闲公子的!你哪怕拿不到这天下,杀了段奕,杀了段奕身边所有人,我婆子也不会失望,可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

    “你是我的亲侄孙,我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你却处处与我做对,在梅州居然用假死这一计,助那段奕与谢云曦除了七大堂主与四个护法,将整个梅州送入他们的囊中!”

    “……”

    “你居然将老家也拱手让人!还有脸喊我姑祖母?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景姑说着说着两眼血红,因为极度的愤怒,而身子发抖。

    “姑祖母,当年,尹国老国主虽然无情,她舍弃你,娶了别的女人,但是……他的后人也吃尽了你的苦头。您还不罢休么?”

    “……”

    “你将那双生女偷了一个出来扔掉,又编撰了圣姑与圣女的传说欺骗着南诏人,让那一家子的人被南诏人无休止的追杀……”

    “……”

    “你将刘皇后皇上谢宏端木雅四人的姻缘拆散打断,让他们四人互相怨恨互相厮杀着,继而让她们的子女也互相怨恨厮杀着,死了段琸,死了谢婉,你还残害得不够吗?”

    “不够!”景姑低吼了一声,唇角哆嗦着说道,“睿尘,那个老东西,他死的时候居然命人将他与那个贱女人一起烧掉!成了一堆灰,永世融入在一起不分离,他就没想过我的感受?”

    “……”

    “可我才是国主夫人啊,我才是!那个贱女人只是个妾!我得不到他的人,得到他的灰也成,可是他都干了什么?”

    “……”

    “那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他折磨着我的心,我便要他的后人永世不得安宁!”

    睿尘的神色渐渐的暗了下去。

    他看了她一眼,说道,“姑祖母,这处地方是宫中专门停死尸的地方,不会有人敢来,你在这里先休息着,等找到机会,我再带你出宫。”

    他站起身来,又从袖子里取了两个瓶子来放在她的面前。

    “红色瓶子里的药粉是外敷的,绿色瓶子里的药丸是内服的,都是早晚各一次。”

    景姑没有拿瓶子,撩了撩眼皮,“你师兄来京城了是不是?找到他,让他来见我。”

    已经走到门口的睿尘赫然转过身来,平静的脸上已布满着冷意,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姑祖母,你将尹国老国主的两女一子一义女害得妻离子散不够,还要害一个顾家?顾家的人可没有惹你!为什么让苍师兄去接近顾家?”

    “顾家的那个丫头,太机灵了,她居然实破了我的身份,害得我只好装成一个嬷嬷,我怎能饶她?”

    “原来,顾凤是你杀的?”睿尘挑眉。

    景姑冷笑,“能让我景郡主亲自出手杀的人,不多,她的腿断在我的手里,算她的造化!”

    睿尘的呼吸往下一沉,淡淡说道,“我看到苍师兄,自然会通知他来看你。”

    …。

    元武帝看过段瑞后,便吩咐着身边的太监推着他往御花园里走。

    一直盯着他的素姑姑忽然不知哪里去了,他心中一松,便与身边的太监闲聊起来。

    现在服侍他的是个头发花白老太监祥公公。

    祥公公见过了元武帝身边几个得宠的大太监纷纷惹上事丢了性命,现在他跟在元武帝的身后,一直一言不发,举止谨慎。

    身边跟着个闷葫芦,反倒让元武帝不适应。

    “你对瑞小侯爷一直住在奕亲王府里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他朝老太监看了一眼。

    “回皇上,奴才愚钝,说不好。”

    “说,说不好不怪你!”元武帝道。

    祥公公无法,只好在心中斟酌了一会儿,小心的说道,“不管瑞小侯在哪儿,他吃住开心,玩得开心,才是最好的。”

    元武帝一怔,没想到老太监竟说的是这样的话。

    但仔细一想,可不是吗?

    那还是个四岁的孩子,当然吃得好,住得好,玩得好才好。

    至于教养,自有宫中的皇子帝师,不需奕王府的人操心。

    又想到刚才看到红萼的表情,他心中已打定好了主意。

    刘皇后建议他将段瑞接到宫里来,他得再仔细着琢磨一下。

    但继续留在奕王府……

    他的眸色又是一沉。

    一路再无话。

    天已全黑,前后各有两个小太监提着灯笼照路。

    轮椅滚过石板的声音,在宫中的小道上一路响过,单调,沉闷。

    很快,到了帝寰宫。

    被刘皇后命令,守在宫门外的尹嬷嬷见到元武帝前来,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她高声呼起了万岁。

    “奴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礼行得十分的端正,嚷得声音很大。

    元武帝皱眉,刘皇后身边的大嬷嬷?

    “皇后来了?”他淡淡说道。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说,天气越来越冷了,她来看看宫中的地暖是否要烧起来。”

    尹嬷嬷急得不行,皇后娘娘怎么进去了一个时辰也没有出来?

    她这么大的声音,娘娘听到了快些躲开才好。

    元武帝眯着眸子往她脸上一瞧,心中顿时生起了几分狐疑。

    他的手一挥。“祥公公,进内殿看看!”

    “是,皇上!”祥公公带着两个太监率先走进了在大殿。

    另外,又上来两个太监将他连带着轮椅一起抬了进去。

    尹嬷嬷吓了一大跳,眼神乱闪。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众人的身后一起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就见祥公公惊惶着从里面跑了出来。

    “皇上,皇后娘娘晕倒在内殿里。”

    尹嬷嬷的脸一白。

    “进去看看。”元武帝看了一眼尹嬷嬷,说道。

    一行人走进内殿,只见刘皇后倒在地上。

    她的面前有个散开的长型锦盒,床榻前三尺远的地方,散着一些钉子般粗细的短箭。

    尹嬷嬷看到刘皇后的模样,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她拔腿就朝刘皇后冲去。

    却听元武帝一声怒喝,“站住!”

    尹嬷嬷吓得不敢动了。

    元武帝盯着昏倒在地的刘皇后,两眼血红。

    他颤颤巍巍的从轮椅上走下来,祥公公忙上前扶着他。

    他走到那处锦盒旁。

    盒子里空无一物,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

    “死贱人,你敢毁坏朕的东西?”元武帝抬脚就朝刘皇后身上踢去。

    尹嬷嬷吓得飞快地朝刘皇后扑去。

    “皇上,您息怒,息怒啊,这是皇后娘娘!您的结发妻子啊!”

    刘皇后被她一摇,加上殿中的嘈杂声,与身上被踢的疼痛,缓缓醒了过来。

    待听到元武帝的咆哮声,她也是吓得脸色死白。

    “皇上,您听臣妾说,臣妾只是想到,这里可能会添东西,然后……”

    林素衣这时走进殿内,朝刘皇后那儿看了一眼,她轻笑一声。

    “皇上,皇族之人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大梁的律法上,不是写得清楚么?皇后娘娘偷盗皇上的物品,该怎么罚呢?”

    刘皇后双目如剑盯着林素衣,咬牙怒目,“贱人,你是故意告诉本宫的对不对?然后,你偷走了东西诬陷本宫?”

    “奴婢可是什么也不知道啊。娘娘说的是什么意思?”林素衣眨眨眼,“奴婢只是个宫女,如何知道皇上的东西?”

    “东西在哪儿?”元武帝怒得身子发抖,一把揪起刘皇后的衣襟拼命地摇着,“那幅画在哪儿?”

    刘皇后被她摇得发髻都歪了,金钗玉簪叮叮咚咚往地上掉。

    她冷笑道,“皇上,臣妾可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居然心中藏着另一个女人都不与臣妾说,臣妾大可以将她收入后宫,可是皇上却不信任臣妾从来不说。您这儿丢了东西,臣妾没有拿,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敢狡辩?”元武帝大怒着抬手。

    只听“啪”的一声,刘皇后的脸上狠狠的着了一记耳光。

    “皇上居然打臣妾?只为了一个贱女人的画?”

    “朕恨不得杀了你!”元武大声喝道。两眼腥红盯着刘皇后,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刘皇后不说话,伸手捂着脸冷冷看着元武帝。

    这个男人居然当着下人的面打她的耳光,她不仅是他的妻子,还是一国之母!

    无情的对她,休怪她也无情!

    “皇上,娘娘是冤枉啊,娘娘什么也没有拿,她一直晕倒在地呢,皇上!”尹嬷嬷跪行到了元武帝的面前大哭着为刘皇后求情。

    林素衣忽然冷喝,“来人,将这个敢与皇上顶嘴的婆子拉下去,杖毙了!”

    “是,素姑姑!”

    很快,上来两个太监便将尹嬷嬷钳住。

    尹嬷嬷吓得叫嚷起来,“皇上,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心疼娘娘啊,皇上,她可是您的结发妻子啊,皇上——”

    “冤枉吗?”林素衣冷笑,“那就让你们死得心服口服!”

    她从袖中扔出几个瓶子来。

    尹嬷嬷望着那几个瓶子,身子一阵哆嗦。

    “尹嬷嬷,这可是从你的床板下搜出来的,别不知道这是什么吧?”林素衣一笑,“这只是一小部分,在你的床板下,还有最少三十瓶!”

    刘皇后看了一眼尹嬷嬷,两眼顿时一沉。

    尹嬷嬷的脸一白,不敢开口。

    “不敢说?让我来说,这是堕胎药!皇后娘娘身为宫中的正宫娘娘,理应为皇家开枝散叶,不可能用这个,嬷嬷没有七十岁也有六十岁了吧,自然不会用到这个,那么,您藏着这些堕胎药,是想干什么?”

    刘皇后不敢说话,“……”

    林素衣又道,“宫中妃子们的孩子是留与去,都是由皇上来做决定的吧?哪是你们锦华宫的人擅自做主的?何况,皇上的子嗣本就单薄!更加不能用到这等药物!”

    元武帝的脸上更是一片郁黑,“还等着干什么?拖下去,乱棍打死!”

    “不,皇上,饶命啊,皇上……”

    一个太监飞快冲上来,迅速将尹嬷嬷的嘴给堵上了。

    另外又有两人钳住她的胳膊,很快拖了下去。

    刘皇后吓得一声不敢吭。

    元武帝厌恶的看了她一眼,“来人!将皇后送入锦华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是,皇上!”

    一个婆子将又吓又气的刘皇后给扶了下去。

    殿中又安静下来。

    元武帝看着地上空空的锦盒一言不发。

    “天不早了,扶皇上下去休息着!”她转身朝祥公公吩咐道,声音清冷,无一人敢执拗。

    元武帝气得一脸的铁青,对于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女人,他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她掌控着他的秘密,她熟悉着宫中的一切,她武功诡异的高,她究竟是谁?

    半夜三更的帝寰宫里,越发显得阴煞煞。

    忽然,有人从高处而落,一柄亮晃晃的剑朝元武帝的帐子内刺去。

    只是剑尖还未碰到帐子,林素衣的剑便到了。

    两人在殿中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没一会儿,那人跳开来,笑了笑,“小丫头,又是你?你打得过我吗?不想死的话,快让开!”

    因为晚上不能用药水继续易容,她的脸上蒙着块帕子。

    只用未遮住的双眸看向来人。

    殿中点着一盏起夜用的长明宫灯,照在对面一身黑披风的男子身上。

    他的脸上戴着半截银色面具,一双狭长的眸中闪着戏虐的笑意,光着下巴,显然,是个青年男子。

    “你是梅州的那个面具人?”她眯起双眸。

    “记性不错!既然记得某,想必已经知道了某的脾气,还不赶紧的让开?”他手中的长剑晃了晃。

    “如果我不呢?”林素衣冷笑。

    “嗯?”他的剑眉一挑,“口气不小啊?小丫头!”

    “叫谁小丫头呢,毛头小孩!”林素衣怒道。

    “就是你!”

    那人呵呵一声。

    长剑又飞快地刺来,林素衣身子一闪让开来,同时,手中的剑也朝他刺去。

    但她的动作慢了一步,脸上的帕子被挑掉。

    “找死!”林素衣大怒,居然敢揭她的面纱?

    男子却站着不动了,双目紧紧的盯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柔意,“凤……”

    林素衣一怔,手中的剑在他的胸口处停下来,她眯着眼,“你是谁?”

    这人居然认出了她的脸?可她不认识他。

    他缓缓地取下脸上的面具,玉色容颜上,两道剑眉斜挑,飞凤双眸里闪着惊喜,“我是苍离啊,凤,你还活着?”

    苍……苍离?

    她惊在当地。

    这个男子便是当年那个脸上贴着面具的小毛孩?说长大了要娶她的那个小不点?

    咣当,剑掉在了地上。

    造化弄人,她居然在宫里又遇上了他,苍离将发着怔的林素衣一把搂入怀里。

    “我相信苍天不会虐我,果真,我虔诚的祈求,它便将你送到了我的面前。”

    林素衣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虽然她换了副身子,但她实际的年纪却比他大上好几岁。

    “你……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她用力推他,却推不动。

    被一个男子搂着,林素衣的脸上顿时一片绯红,又羞又怒。

    她抬手便打,却被他按住了双手。

    这小子,二十年不见,居然本事大了!

    “你认错人了!”

    “我不会认错,你便是顾凤!”

    “顾凤今年都有三十六岁了,可我不到二十岁……”

    “我说是你便是你!”他笃定的说道。

    “可……”

    “走,咱们一起去顾府,我要跟老太师提亲,让他将你许给我,你知道吗?我一直等着你,我一直都未娶妻!”

    林素衣整个人浑浑然,娶……娶她?

    开什么玩笑?她一个嫁过人的女人?她一个活过两世的人!

    苍离欣喜地拉着她的手转身便朝殿外走,全然忘记了他是来刺杀元武帝的。

    林素衣被他的举止惊得整个人木木然,也浑然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人。

    咚,哗啦——

    有东西从龙榻上掉了下来。

    两人这才回头去看。

    一个玉枕从帐子里滚了出来,掉在地上,摔碎了。

    苍离微勾唇角,俊美的脸上,闪着几分肆意的笑。

    “凤,咱们倒是忘记了一人!来,一起跟媒人道声谢!”

    帐子里传来双手捶床榻的声音。

    他一手牵着林素衣的手,一手挑起帐子,望向床上的元武帝。

    俊逸的脸上,剑眉斜挑薄唇勾起,脸上笑意灿然。

    “皇上,多谢你杀了她,才让离,在有生之年又见到她而得愿以偿的娶到她!”

    元武帝的双目一直盯着林素衣,他气得唇角在哆嗦。

    这个女人,居然是顾太师的养女,那个同顾凤长着一样的脸的林素衣。

    那个死女人……

    “好,好,你居然扮成宫女……,你,你们……”

    他气得脸上时而青,时而绿,时而白。

    他奇怪自己心中的想法,他明明没有喜欢过那个女人,可看到有着同她一样面容的林素衣,在同别的男子亲妮时,他的心中依旧会腾起一股子怒火。

    苍离冷笑一声,“离今晚还要到顾府去提亲,皇上,告辞!”

    便宜他再活几天!他拉着林素衣的手转身就走。

    忽然,元武帝怒喝一声,“慢着!既然朕是你们的媒人,难道你们不想要一份礼物?”

    两人同时回头。

    苍离正要开口说话时,地板忽然塌陷下去!但又很快地合上了。

    元武帝的心口急促的起伏着,目光阴桀。

    不一会儿,他又哈哈哈大笑起来。

    “狗男女!当朕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苍离?哼,朕等你多时了!”

    当年,那小子使了一出诱敌计,将他扣在了西戎,为的便是引得顾凤去救他,再与顾凤相会!公然勾yin朝中贵妃,找死!

    但,他哪是那么容易被欺骗的?顾凤对他用情至深,他便来个假死,果然,顾凤只得连夜带他往京城赶。

    那小子当年是白忙了一场!连片顾凤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还有段奕,都给朕等着!

303

    地板下,一片漆黑。

    “凤,你在哪儿?”苍离的声音中带着焦急。

    他明明揽着林素衣一起落下,但现在,他的手上却是空的。

    那种失去心爱人的感觉又袭上心头,空空落落让人恐慌。

    “我……我在这儿。”林素衣拍拍身上的灰从地上坐起来。

    元武帝的宫殿下居然有着密室?

    如果是要抓她一人,早就抓了,而刚才才出手,目的便是想抓苍离吧?

    这个阴险的小人!

    林素衣咬了咬牙,真后悔没一剑杀了他。

    苍离从衣内取出一粒夜明珠来放在一旁,煞时,眼前一片光明。

    “凤,你没事吧?”他走到林素衣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确定她没事后,又紧紧拉着她的手,生怕她会丢了似的,“不要再离开我。凤——”他低低哑哑地说道。

    林素衣拍拍他的肩头,无奈一叹,“你,你放开我,你听我说。”

    苍离果真放开了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双眼,“好,你想说什么?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林素衣叹了口气,虽然再次见他,心中有着惊喜,但,当年她将他当成弟弟,现在,同样是这种感觉。

    “你认错人了吧?我的真名叫林素衣,我不叫凤,我只是顾府的养女。”她的身子慢慢地朝外挪,尽量与他保持着距离。

    苍离的神色一变,伸手又将她拉过来,双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肩头。

    “我不会认错!你的眼神,同二十年前看我时是一样的!我用至尊身份换你再活一次,我怎么可能认错?我从西戎来只为寻你,先是到了青州,却扑了个空,又到了梅州,也没有找到你,这次才来了京城。”

    林素衣惊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换她再活一世?

    原来,在路上几次遇到戴着面具的他,是他在寻她?

    在青州,她与顾非墨一起,在惩罚着那个太子,当时青州乱成一片,他找不到她,也不足为奇。

    梅州城遇到他又是在晚上。

    而且,她也一直蒙着面。

    苍离抬头看向上面,“那个人无情待你,我绝对不会让他再活着!要不是晚上想急着到顾府求亲,我早将他杀了!”

    林素衣双眸眯起:“你想弑君?”

    “我已做好了部署,不会连累到顾府。”

    “你要怎么做?”

    “让上天来惩罚他!凤!那个伪善的人,不配坐拥这天下!”

    林素衣没说话,当年,他也曾说,要杀了元武帝,她只当作是句笑话。

    “我是西戎大将军,如果梁国朝庭敢对顾府为难,如果我不能平安回西戎,我的亲信们便会挥师逼近!”他目光锐利,冷然说道,“西戎的二十万大军,正停在大梁的边境上!”

    她猛然抬头看着他,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她受得起吗?

    一个八九岁的小毛孩,准备了二十年,只为……娶她?

    “凤,那年我使计掳了元武帝到西戎,为的是想将你引过去,我想见你。谁知……,我不知你怀孕了,对不起。”

    那年两国交战,他得知梁国是皇帝与贵妃亲征,心中分外的惊喜,想不到有生之年又能见她了。

    他终于能以成年男子的模样站在她的面前了,他想见她,便使计将元武帝捉住,但计划失败了。

    他只来得及看到她只身一人,策马带着元武帝离开时的翩然身影,连一句话也未对她说,未听他说。

    后来又听说,她当时正怀着好几个月的身孕,因为长途骑马而流产了。

    他心中失落得如整个天地万物消失,一片荒芜,更是自责得不得了。也更恨起元武帝。

    她都怀孕了,还让她出征,更为了那个无情的人断了三根手指,那简直不是个男人!

    他不想她再劳累出征,以战胜国身份提出了和解,更史无前例的分文未向大梁索要赔偿。

    林素衣也记起了当年的事,当年,是元武帝一意孤行,才败得被对方掳走,也是她执意要去救他!与苍离无关。

    “苍离!我……”

    苍离捧着她的脸,俯下身来,声音低哑道,“不要离开我……”

    面对他的炙热情感,林素衣无声一叹,她……他们,合适吗?

    苍离看着她的眼,对,那天在城门口遇上她时,她也是这副眼神。

    他喜欢她,可她却递给他一颗糖,挑着眉梢不屑的一笑,还让他一边玩去!

    这个女人!到现在还嫌弃他小?

    林素衣心中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啊啊啊,这个不知控制的浑小子!

    “苍离,放开我……”她快不行了。

    “不放!”他又补充了一句,不满地说道,“你现在比我小上许多,不再是姐姐,叫我名字,叫离!”

    林素衣:“……”

    这小屁孩!

    她站起身来拍着衣裙上的灰尘,没好气的说道,“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得想办法出去!”

    苍离一手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捏着一粒夜明珠,“别怕,跟着我。”

    两人在地室里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处机关,打开机关,室内又出现了一条密道。

    “走,前方一定有出口。”

    苍离带着林素衣沿着密道一直往前。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光亮。

    他们正要顺着光亮的地方爬上去,忽然又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准备得怎样了?”

    “回禀娘娘,都准备好了!”

    “很好,这是赏你的,另外,事成后,再另有赏金!”

    “多谢娘娘!”

    “不谢!要谢,到地府去谢阎王爷吧!”

    “啊……”一人惨叫一声。

    林素衣与苍离对视了一眼,刘皇后在做什么密谋?杀人灭口?

    两人正要离开,头顶上又传来声音,“西戎那边来消息了没有?”

    “娘娘,已经有消息了,苍离公子已经到京城了。”

    刘皇后冷笑一声,“苍离不过是老爷的外室生的,居然也自称公子?本宫一定要将那小子一并除了!那小子现在的翅膀也硬了,已经威胁本宫弟弟苍钰的丞相位置了!本宫不能让他再活着!”

    地底下,苍离的眸色一沉,眼底的杀意迅即蹦出。

    林素衣伸手一拉他的袖子,小声说道,“不,哪能这么便宜她死?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当她发现刘皇后的锦华宫里藏着大量的堕胎药时,就知道,那个让皇宫中的女人一直怀不上孩子,怀上了也莫名流产的主凶是谁了!

    刘皇后,居然让她背了多年的黑锅!她岂能就此放过她?

    苍离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杀上面那个妇人,随时的事情。刘皇后是他的嫡姐,他却从不认她。

    因为除了早死的父亲与一直忠心跟在身边的一个老仆,刘家再没人将他当作家中的人。

    九岁那年,刘家人将他带到西戎,也只是做那个嫡子的跟班罢了,好助那嫡子上位。

    他如何不懂?哪怕他做到了大将军的位置,也得听命于他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等着上面没有声音后,两人揭开了头顶的一块石板爬了出来。

    林素衣看了下四周,发现这竟是锦华宫的一座废弃的屋子。

    掩盖好地洞口,两人趁着夜色抓了一位锦华宫的小宫女,打听到刘皇后的所在。

    凭着记忆中的声音,他们找到刚才与刘皇后说话的太监。

    太监看到从天而降落的两人,早已吓得魂都飞了。

    “你……你们……”

    林素衣将他挂在一棵树上,勾着唇角,“说!你们娘娘让你们做什么了?”

    “奴才不知道啊。”

    “不知道?”林素衣冷笑,看了一眼苍离,“苍离——”

    苍离伸手钳住他脖子。

    “我……我说,娘娘会在五日后的大典那日,请一位贵夫人去庆福宫喝茶。”

    “还有呢?”林素衣冷眸一眯。

    “没……没了。”

    “没了?”林素衣又看了一眼苍离。

    苍离钳着太监脖子的手,正慢慢地加劲。

    “真……咳咳,真没了……”

    “那还留着你干什么?”林素衣抱着胳膊冷笑一声。

    那太监哭了起来,“真没了……”

    苍离不耐烦的将他拍晕,扔到一个角落里去了。

    林素衣眯着眸子,说道,“当得起刘皇后请到福熙宫来喝茶的贵夫人,定是位身份尊贵的人!”

    “会是谁?”苍离问。

    “只有段奕的新王妃,才当得起这个身份!”

    苍离拉着她的手,“这些都是别人的事,段奕连自己的王妃都护不好,还当什么奕亲王?我们现在应去办我们自己的事了!”

    “什么事?”

    “向你父母求亲。我得尽快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林素衣想起刚才在地室的那一幕,耳根一阵发烫。

    没有对比,便不知情之深浅。元武帝待她,淡如水,敬如宾,更多时候,冷如陌生人。

    而苍离却如一团火,一个眼神都能将她整个点燃。

    看到他一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林素衣扯了扯唇角,“哪有大半夜去求亲的?你就不能等到天亮?”

    “一时也等不了!”苍离笑道,忽然弯腰抱起她,脚尖一点,便朝宫门处跃去。

    宫门处的阵法,已被顾非墨破坏了,林素衣现在是出入自由。

    顾府里,早已入梦的顾太师与顾夫人被仆人们一连串的叫喊声吵醒。

    “老爷,夫人,府里有贵人到了!”

    顾太师正没好气,刚要开口骂仆人吵了他的好梦,待听到“贵人”二字后,整个人都惊了一惊。

    去年半夜三更来敲他府门的是奕亲王,今天是不是又是他?

    哎呀,千万不要找他家非墨啊,他还要抱孙子!

    “老婆子,快快快,看看去!”

    他吓得不轻,与老伴穿戴好匆匆忙忙就到了正厅。

    哪知里面跪着两人,一个是女儿,一个是位不认识的青年公子。

    青年男子二十八岁的年纪,身材高大,仪表不俗,双目极为有神,衣饰虽然只是一身墨衣,但面料却是上等锦缎。

    一看这人的外表,便知不是个普通身份的人。

    “女儿,你们这是……”

    顾太师眨眨眼,一脸地不解。

    顾夫人也是一头雾水。

    “求顾太师成全我们,苍离愿娶林素衣小姐。”苍离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来日定会送上重金彩礼!”

    顾太师惊住,求亲?顾夫人则是心中一喜,瞧女儿对这位公子不排斥,这便是认识的人了。

    她忙问,“女儿,这位是谁?”

    “他叫苍离!”林素衣道。她脸上蒙着面纱,不敢以面目示人。

    苍离抬头看向顾夫人,“夫人,在下是西戎威远大将军,与素衣自小相识,愿一世护她!”

    “素衣,你的想法呢?”两老看着林素衣。

    虽然女儿还是那个女儿,但新的身份却又不是自小在身边养大的,他们不敢擅自做主。

    林素衣狡黠一笑,“父亲,皇上知道我们的事情。”

    顾太师的眼睛顿时一亮。

    他一拍大腿开心的哈哈哈笑起来,“女儿,干得漂亮!明早为父就进宫发喜糖去。再求皇上为女儿选一个出阁的好日子。哦,当然是越快越好。”

    林素衣:“……”

    顾夫人:“……”

    苍离心中松了一口气,又朝顾太师抱拳一礼,“多谢太师成全!”

    虽然说是来的匆忙,他依旧奉上了一对价值连城的古玉环做见面礼。

    小姐有人提亲了,整座府邸里都洋溢着喜庆气息。

    仆人们连夜就将红灯笼挂在了府门上,还点了一大挂爆竹。

    顾夫人朝大厅中扫视了一遍,眉头一挑,“咦,非墨呢?姐姐回家了,他又去了哪里?”

    顾非墨并没有离开皇宫。

    他发现段奕的人正在悄悄的在宫里头搜寻着什么。

    问了三青,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景姑,那个在顾府的梅园里装着暗器,还险些杀了他母亲的人,他一定得亲手抓到她!

    顾非墨隐在宫中,避开着元武帝的暗龙卫,寻找着那个景姑,但却是半丝儿线索也没有。

    遁入地下了?上天了?

    他遇上段奕的人,一问,同样的,大家都没有查到。

    宫中的小巷里,有倒夜香的马车缓缓朝宫外走去,阵阵车轱辘声音响在夜色里。

    这时,顾非墨心中赫然一亮。

    他摸出几粒石子朝那个赶车人的身子击去。

    赶车的人哼也没哼一声倒在了一旁。

    顾非墨从暗处跳了出来,走到拉夜香的车架上,捏着鼻子,持剑挑开装夜香的大木桶盖子,踮起脚朝里看了看。

    只闻到熏死人的臭味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以防万一,他还提剑朝里面捅了几下,发现刺到的只是底部的木板。

    两个大木桶里,都是一样。

    不在这里?

    他抬脚踢了踢赶车的车夫。

    车夫是个高瘦个子的老太监,老太监的身子歪了歪,依旧昏睡着。

    到底去了哪里?宫门处都说没人出去!

    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又跃不过宫墙……

    顾非墨的眸色一沉,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里。

    不多时,赶车的人飞快地睁开眼来。

    他望向顾非墨离开的方向,弯了弯唇角,又继续赶车往宫外而去。

    将出宫的腰牌递上,夜香车很轻易的出了宫。

    走了几里路后,赶车人将车停在一处暗处,这才下了车,将那装有夜香的大桶一刀劈开。

    污秽物泄了出来。他提刀挑起最上面的一块木板,扶出藏在暗格里面的一个人。

    “姑祖母,你还好吧?”

    “睿尘,姑祖母都要臭死了,还好?”景姑没好气的说道。

    “姑祖母,您暂时忍忍,睿尘先给你冲洗一下,待回到家里,再沐浴更衣。”

    景姑没说话,能这样逃出来,已是不易了。

    段奕那小子太狡猾了,竟然让手下人连装白菜的小地洞都不放过。

    在皇宫里,几乎是掘地三尺的在找她。

    再不逃出来,她迟早会被找到!那她就必死无疑了!

    该死的小子,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车上早已多备了一桶水,睿尘将水倒在她的身上,冲掉景姑身上的污秽物后,卸下马匹,两人骑马连夜往睿王府的别院而去。

    没多久,夜色里又有两人策马朝这边而来。

    “非墨,你说那婆子可能躲在装夜香的马车里?”谢枫问道。

    “八成在那里面!装两桶夜香就罢了,还装什么清水,这在以前可是没有的事情,事出反常便透着古怪。所以,我怀疑那婆子躲在里面,那桶水是给她清洗的。”

    “有几分理,先追上去看看。”

    两人来到那个弃了车架的地方停下来。

    顾非墨冷笑,“谢枫,我说的没错吧,那婆子就藏在这里面,看,车架丢了,骑马跑了!”

    “追!”谢枫怒道。

    那婆子居然敢杀赵玉娥,他得狠狠地收拾她。

    ……

    两人沿着路一路往前。不多久便听到了前方有马匹奔跑的声音。

    顾非墨与谢枫对视一眼,双双眸色一亮。果然在前面。

    只是——

    “谢枫,这不是往你家去的路吗?”

    “是的,没错!”谢枫拧着眉,谢府前的大道?那个带着景姑逃的人是谁?

    两人加快了速度,路过谢府,路过夏宅,才在前方的街市上追上那匹马。

    只是,马上空无一人。

    “好狡猾的婆子!”顾非墨怒得抬脚就要踢那匹马,忽然,他勾唇一笑,“那两人还真的是骑马跑往这边了,谢枫,你闻闻,这马身上还有臭味!”

    谢枫没说话,“那么,就要在这附近找上一找了!但,这一边房舍众多,找起来,可不是一件小事!”

    “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出了宫门,便不怕皇上的暗龙卫来搅局了,咱们带上自己的人,挨家挨户的寻!你不是羽林卫的副头领吗?打着抓反贼的口号,咱们连夜就行动!”

    “好,就这么办!”谢枫点了点头。

    顾非墨却忽然拦住他,“谢枫,你回吧,那景婆子由我带着人去找!”

    “那怎么行,怎么让你一人找?”

    “云曦明天回门是不是?”他忽然说道,抬头望着夜空。

    没有月亮的夜里,看不到他的神情。

    谢枫一怔,笑道,“你不说,我还真忘记了。那,也好,明天她看不到我,定然会失望,而且,我也想看看段奕对她好不好。”

    “要是她受了委屈,替我狠狠揍一顿段奕那厮!”顾非墨冷哼一声。

    卑鄙无耻的段奕,居然唆使着一帮蠢女人天天追着他跑,害得他都不敢回家了。

    谢枫一笑,“我只是说说而已,王爷待她,我还是放心的。”

    他拍拍顾非墨的肩膀,“走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啰嗦,快滚!”

    谢枫回了夏宅,顾非墨马上叫出顾府的隐卫,连夜搜查着这条街道两旁的房舍。

    …

    云曦醒来时,天已放亮。

    她扭头朝一旁看去,段奕已不在,被子一侧早已是凉的。

    她眉头一皱,起得这么早?

    “周嬷嬷?”

    一阵脚步声小跑着走来,周嬷嬷走来挑起了帐子,露出福态的笑脸。

    “王妃,您不再睡会儿?”

    云曦推被坐起来,“王爷呢?”

    “王爷在前院里查看三朝回门的礼品呢。”

    “三朝回门?”云曦伸手拍拍脑门,瞧她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快,拿我的衣衫来,王爷不叫我,嬷嬷你也不叫我?”

    她匆匆溜下床来。

    周嬷嬷抓了件衣衫跟在她的身后跑。

    “王妃,才辰时呢!王府离夏宅又不远,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话是这么说,洗漱,更衣,梳头,花的时间也不会少,关键是——姑姑与舅舅也在夏宅,她可不想被姑姑的那张利嘴取笑着说她新妇贪睡。

    段奕走进屋子来时,就见云曦正手忙脚乱的穿衣,周嬷嬷跟在她的身后也是一阵慌乱。

    “起来了?怎么不睡一会儿?”他温声笑道。

    周嬷嬷进来,笑着福了一礼,“王爷,王妃这是担心回门的时辰太晚。”

    段奕从周嬷嬷的手里接过云曦的外衫,笑道,“曦曦,刚才岳母派人来说,咱们晚上去,她也不生气。”

    云曦脸上一窘,“哪有晚上回门的?”

    周嬷嬷笑道,“奴婢去给王爷王妃端早点来。”

    她识趣的走开了。

    段奕马上关了屋子门,将云曦身上的衣衫从里到外全脱了,又一一换上崭新的朱红锦服。

    她今日梳了个元宝发髻,插着多宝七彩凤钗,一身华丽,仅次于大婚那天的礼服。

    云曦望着身上一阵无语。

    “段奕,回个家而已,用得着穿得这样的隆重?刚才,周嬷嬷给我穿的不也是很好吗?”

    “那是家常服,在府里穿着还行,这是出门的正装。本王的王妃,新婚中怎么能穿得随便?正装有一百套,新婚一百天里,一天一套!”

    云曦,“……”

    有钱,不待是这么花的!

    两人吃过早点。

    云曦与段奕到了府门处。

    她今天不仅带着四个常随的丫头,还有太后吩咐着要时刻护着她的四个嬷嬷与两个粗使丫头。

    段奕的随身护卫除了青隐外,还有二十个护卫。

    四辆大马车装着礼品,两辆坐着仆人,云曦与段奕坐着最宽大华丽的马车。前后跟着护卫,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往夏宅而去。

    才出王府,便引得不少路人观看。

    “看,奕王妃今日回门啊!”

    “嘿,看这排场,全京城第一啊。”

    “王爷这是多宠王妃?回门居然带着这么多的礼品?”

    说什么的都有,大半是羡慕排场。

    云曦将路人的话听在耳内,看着段奕笑道,“用不着这样吧?回一趟家居然带着这么多的人!我们也只是待一天而已。”

    “本王娶的是正妃,当然得讲究着排场了!如果是出城门去游玩,人数最少得翻上十倍!”

    云曦:“……”

    好吧,有钱有人就是任性,她无话可说。

    ………

    王府离夏宅只隔着三条街,没多久便到了。

    府门口,早有一行人迎接在那里。

    云曦朝那些人看去,有谢府的老夫人,有舅舅与姑姑,大哥也在。

    站在最前方的是夏玉言。

    夏玉言今日着一身绛红色上衣,黛青色的裙子,头上插着数只珠钗,喜庆又年轻。

    众人都朝二人行了礼,段奕一一扶起他们。

    “娘。”云曦伸手挽着夏玉言的胳膊,又朝谢老夫人与端木斐谢甜一一问好,最后看着谢枫笑道,“哥哥怎么啦,两眼都是青的?昨晚干嘛去了?”

    谢枫正要开口,却收到段奕的眼神,他笑道,“还不是为迎接你回府,而忙得没有睡好?”

    “哦,那妹妹要谢谢哥哥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着往府里走。

    谢甜少不了要拿云曦说笑,因着云曦的回府,整个宅子里都洋溢着喜庆。

    时间却过得太快,眨眼间便又到了黄昏。

    夏玉言依依不舍的送云曦上马车。

    谢府里,也有不少的仆人走出来相送。

    云曦拉着她的手,笑道,“娘,女儿有空就回来,两府隔得又不远。”

    夏宅与谢府门口的热闹,反衬得隔壁睿王府的别院内一片冷清。

    云曦抬头朝那儿瞥去一眼,正看到一个人翻身下马站在那处宅子门口。

    那人朝她看了一眼,微微额首,便推门走进去了。

    那个睿王的门生,睿尘?

    她眯了眯眼。

    “曦曦,看什么呢?”段奕低头问道。

    “没什么。走吧,上车。”

    云曦一行人离开了夏宅,这条街道上,很快又恢复了宁静。

    睿王府的府门里,仆人老李看着一直站在门口的小主人不禁问道,“公子,您一直站在这里做什么?”

    是啊,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只是想听听那边,她的说话声而已。

    以前的身份还可以上前说说话,但如今,他只是个睿王府的门生,老睿王新收的义子。

    他于她的世界,只是个陌生人。

    婚书已退,她亲眼看到他成了一滩血水。

    他的袖子一抖,从袖中滑出一只匕首,这是她掉落在宫中的。

    在凤栖山时,他悄悄送了给她,她一向护得很好,怎么又遗落了?

    宅子的密室里。

    景姑看到睿尘进来,一脸怒火。

    “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杀了那一宅子的人?”

    他淡淡说道,“姑祖母,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莫说是杀人,连走路都难。”

    “睿尘,姑祖母曾答应过你,若你助姑祖母完成心愿,姑祖母便将你亲生父母的消息告诉你!你莫不是忘记了?”

    睿尘袖中的手指颤了颤抖,平静说道,“睿尘没有忘记。眼下,姑祖母还是先养好伤吧。”

    他放下一个药箱后,转身又走出了密室。

    夏宅里热热闹闹的庆贺了一天,奕王府里,喜庆的气氛也依旧还在,顾府的府门口挂起了崭新的大红灯笼。

    唯有帝寰宫里,元武帝气得将一桌子的折子全掀翻在地。

    顾府嫁义女?

    好,好得很!

    那个老不死的顾太师,今天一早就得得瑟瑟的逢人便塞贴子,说六天后顾府会给新收的义女举办订亲宴席,连他的龙案上都奉上了一份。

    该死的,那两个贱人居然没有被困在地下!

    反而成全了他们的好事!

    怎么可能这么便宜他们?怎么可能!

    六天后会有订亲宴么?六天前,就会要了这些人的命!

    奕王府里,段奕除了陪云曦的时候,脸上布着笑容,在见青隐卫时,整个脸上都阴云密布,眸中腾着怒火。

    “还没找到?”

    “回主子,没有,那景婆子像是消失了一样。”

    “锁住各大药房了没有!她受了伤,总归会去买药!”

    “不管是大药铺还是江湖郎中的货郎担子,都有人悄悄地跟着,还是查不到。”

    “找!本王就不信,挖地三尺都找不到她!”

    “是!”

    在王府的日子过得也快。

    转眼便到了一年一次的祭天仪式。

    前日一早,段奕便命人准备好了二人要穿的礼服。

    因为是祭祀,得穿得肃穆。

    两人换下艳红的喜庆色,穿了大梁的国色——墨色袍服。

    段奕是一身墨色袍子,上面绣着暗龙纹与祥云图,云曦裙袂上翩飞着几只金凤凰。

    虽然同样是龙凤,但与皇上皇后的正装服又有区别,少了龙凤的数量。

    而且,两人发冠上的装饰珠玉也比皇上皇后的要逊色许多。

    又要进宫,段奕这回比上次还要小心谨慎。

    因为,有个危险人物景姑失踪了。

    二人带着段瑞进了宫。

    因为离祭祀的时间还早,参加祭祀的朝臣与命妇,便都歇息在庆福宫里。

    臣子与臣妇分别休息在东西两处偏殿。

    云曦因为怀着身子,被大公公三青安置在一处安静的小耳房里。

    她没有参加过这等大的祭祀,便问三青,“要等多久?”

    三青忙道,“王妃,这处宫殿离着祭祀坛最近,历来,臣子臣妇都在这里先候着,等着前方的钦天监主事来宣布吉时,才可入场。”

    云曦了然,便安静的同大家一样候着。

    被元武帝关了几天的刘皇后,这一日又放了出来,只因祭祀上不可缺少皇后的角色。

    刘皇后看到云曦到来,马上带着几个命妇到耳房来看她。

    “弟妹,你来了?”她的脸上堆着笑,只是笑得有点浮,眼底里依旧有着寒意。

    她心中冷嗤,微微屈膝一服,“见过皇后娘娘。”

    “哟,不必行礼,咱俩谁是谁啊?”刘皇后笑。

    是啊,谁是谁啊?你恨不得我死呢!可我今天要你死!云曦微微弯唇。

    她起身朝一众命妇走去,脚下却一软,身子朝一边歪去,顺势着伸手搭上了离她最近的刘皇后。

    刘皇后厌恶的挑了挑眉毛,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同时将一包东西塞入到她的袖子里。

    “呀,弟妹,你这是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吗?”

    云曦冷笑,害她?段数太低。

    她反手将东西塞入刘皇后腰间的束腰里,难为情的笑了笑,“没有,只是……刚才坐马车久了,腿有些软。”

    “王妃是新妇,身子娇弱。”

    “可不是吗?”

    “晚上可得早些休息着,别熬坏了身子。”

    有两个一品诰命已经打趣着笑起来。

    刘皇后也跟着笑了一回,浑然不知云曦在她身上动了手脚。

    云曦淡然不语,这刘皇后已对她起了杀意,她何不先下手为强?

    不一会儿,便有小太监来传话,皇上要到了!众人这才离开耳房往正殿而来。

    因为是祭祀,仆人们都不得跟去。

    庆福宫正殿里,早已站满了朝臣与命妇。

    云曦昂首缓缓直向自己的位置,对面,站在朝臣最前方的段奕朝她点了点头。

    她回以微微一笑。

    不一会儿,有人高声喊道,“皇上到!”

    众人齐齐跪下,三呼万岁。

    见礼毕,臣子臣妇一一向皇上进献酒水。

    酒水都是宫中一早准备好的,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这一大樽积众臣子臣妇敬献的酒,是待会儿会在祭祀上用的。

    刘皇后身为国母,当先一人端着酒壶敬了元武帝。其次是老睿王,再便是段奕。

    段奕捏着刘皇后送来的酒壶,忽然站着不动了,他看了一眼云曦,对元武帝道,“臣弟新婚,夫妇俩一向都是同出同进,这敬酒,不如也一起吧,合个吉利!也预祝我大梁来年有更多的成双新人!”

    话语吉祥,朝臣们便都没有反对,而且是纷纷附和着。

    刘皇后的眸色顿时一沉,暗自咬了咬牙,好个狡猾的段奕。

    元武帝对他一向厌恶,又不敢得罪,只得应道,“那就破例一次,准了。”

    云曦朝元武帝俯身一礼,走到段奕的身边。

    段奕便将奉上祭祀的酒水递到云曦的手里,他的宽大袖子不经意遮了一下酒壶。

    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里,云曦已将一包砒霜投入了酒壶里。

    然后,她朝段奕眨了眨眼。

    段奕会意,两人合握着酒壶往元武帝面前巨大的酒樽里倒去。

    酒水倒好,云曦将酒壶撞了一下那个大酒樽,因为是用着力道,高约一尺的酒樽倾斜下来。

    酒水顺着龙案往下流,一直流入到地上。

    “大胆奕王妃,竟敢撞翻祭祀酒樽!皇上,这是大凶啊!”马上便有臣子走出队列说道。

304

    那钦天监主事吓得额头直冒冷汗,“王……王爷,吉时到了,请念祭文。”段奕再没理他,抖开手中的祭文念起来,云曦立于一旁。

    元武帝坐在一旁的轮椅上,微眯起眸子看着段奕。

    青年男子着一身绣着金线龙纹的朝服,墨玉冠,身材挺拔修长。一双眉眼俊逸得似画中之人,他站在那里,明明不是这天下至尊,却有着不输于一个帝王的威严。元武帝抓着轮椅把手的双手,忽然一紧,而眼眸中也闪出一丝阴毒。段奕——

    居然敢陷害琸太子!就绝对不能让他再活着!他的目光又瞟到云曦的脸上,表情复杂。

    段奕念完了冗长的祭文后,便是一众臣子们行三叩九拜礼。接下来,才是祭献供品。几个太监将祭祀的牛羊抬到堆起的木柴上。

    云曦眯起眸子,唇角浮着冷笑,她的袖中,紧紧的握着拳头。元武帝,原来是这样下杀手的,他让段奕主持祭祀,然后段奕点着祭祀的火把而引燃火药的引线……

    好,好一着狠计,只可惜,待会儿死的是谁,还不好说!祭祀品摆好,便是焚烧掉祭天了。

    “请奕亲王燃圣火!太子太傅顾太师上前监礼!”元武帝忽然又道。

    顾太师眯了眼,眼珠转了几转。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太监马上神色一凝,两人还交换了一下眼色。

    这两人是谁?云曦好奇的打量着。

    顾太师拂了拂袖子,走出队列,“臣尊旨!”他四平八稳的朝祭祀坛上走来,向元武帝行了一礼,便站到了段奕的一旁。

    元武帝看了他一眼,微微动了动唇角。钦天监主事又走来笑道,“王爷,王妃,太师,按着祖制,得按着方位站立。”

    三人朝地上看去,青石板上,刻着五行阵图。

    “好,请季大人安排。”段奕含笑颔首。

    顾太师没说话,甩了甩袖子,由着那钦天监主事领着他,走到一处写着“火”字的青石板上站立。

    接着,段奕站到了“水”字上。云曦站到了“木”字上。还有两个方位,元武帝会怎样分?她眯起了眸子,看向红萼与元武帝。却见钦天监又领着红萼走到“土”的方位。

    段奕盯着那最后的一处“金”字方位,眉梢微微一扬。云曦也是暗自冷笑,元武帝的算盘,只怕要落空了。

    元武帝看了另外四人一眼,微不可察的冷笑一声,他的手一挥,祥公公推着他停在了“金”字的的方位。

    “献祭祀礼——”钦天监主事季林高声念道,同时将燃起的火把递向段奕。

    段奕却看向元武帝,微笑着拒绝道,“皇兄,历年来的祭祀礼上,一直都是由天子执圣火,如果今天臣弟代劳了,这传到外邦去,不知会不会引起误会,以为臣弟是储君。”

    元武帝一噎,心中那个气……

    他磨了磨牙,半晌才道,“臣弟想得周到,季大人——”

    “是,皇上!”

    钦天监主事季林这才又将火把递到了元武帝的手里。元武帝手执火把,唇角浮起了冷笑。祥公公又推着他缓缓朝祭祀的祭物那里而去,他将火把扔在了祭祀的祭物上,又回到了“金”字方位。

    祭物点燃,随着钦天监主事季林的高声唱诺声,祭祀坛下,快步走来不少身穿兽皮的男男女女跳起了古老的祭祀舞,一边跳着,一边唱着不知名的歌儿。而朝臣与命妇们,又开始行起了叩拜礼。

    一直小心地站在祭祀坛上的红萼,这时忽然发现,从云曦脚下的石砖缝隙里,忽然有淡淡的烟雾飘起来,并且,还有一阵火药的刺鼻味传来。

    她皱起眉头来,这是什么情况?她马上看向段奕,段奕神色淡然,并未发现,又看顾太师,顾太师也没有发现,眼睛正盯着段奕不知在想些什么,连云曦也是微阖着眼,仿佛入定般,浑然不觉。

    她又看向元武帝,却正看到元武帝的脸上浮着冷笑,目光森然的在扫视着其他几人。

    而她的心中,忽然开始狂跳起来,难道,这场祭祀礼,有什么阴谋吗?她的脑中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那本史记,前朝皇帝杀母立子,除异已——

    难道是——

    不!

    “王妃当心!”红萼高呼一声,跃身朝云曦飞扑过去,她一离开,元武帝方位忽然响起巨响,一阵气浪将红萼掀起。

    啊——

    皇上——

    红萼——

    云曦暗叫不好,这个女人在干什么?

    祭祀坛上的五个方位,原先只有元武帝的地方是空的,其他四处都有火药,元武帝想将另外四人炸入坑里。云曦改了位置,将所有火药全移到了元武帝站立的“金”字方位。因为隔得远,大家站着不动就不会有事。

    红萼这样离开位置,奔向元武帝那里,这不是自己寻死吗?

    “曦曦,别过去!”段奕飞身朝云曦掠去,将她搂进怀里,另一只手朝红萼一捞,却慢了一步。红萼与云曦两人的中间站的是元武帝,每人之间的距离是十二丈远。

    她跑到云曦的地方必须得经过元武帝的方位,结果,元武帝方位的火药爆炸,气浪将正巧跑到这个地方的她将卷了进去。同时她的惨叫声响起。

    云曦一惊,忙朝那爆炸的地方看去,烟雾腾起。而原先元武帝所处的方位,已炸开了一个大约有两尺来深的土坑。元武帝与红萼一起掉进了那个炸开的土坑里。两人浑身都是血,身上堆了不少的石块和泥土,已人事不醒。

    忽然发生的变故,顷刻就引起了整个祭祀坛上下所有人的惊惶。祭祀坛下面,一众诰命夫人们吓得尖叫起来。马上有人喊起来。

    “来人,保护皇上,保护奕亲王!保护太子!”

    “快,救驾!保护皇上——”

    “羽林卫,围住这里,所有人都不得离开!”

    “传太医,有人受伤了!”

    钦天监主事季林慌忙喊道,“来人,快!快去看看情况!”

    而这时,从场子周围忽然出现无数的黑衣人。

    段奕冷喝一声,“三青!速传太医!羽林卫!拿下全部暗龙卫!拿下钦天监的所有人!将兵部尚书江智给本王抓起来!这些人涉嫌谋害皇上,全部抓起来由本王亲自过审!”

    “是,王爷!”

    三青带着两个小太监传话去了。谢枫与纪恒正带着不少羽林卫,快步朝这里跑来。段奕不久前已被元武帝封为了摄政王,元武帝人事不醒,而太子又年幼,现在,他无疑就是这里最高的执权者。而且,今天在祭祀坛附近当差的羽林卫全是青隐卫们装扮的。

    很快,他们就同暗龙卫们厮杀起来。谢枫两三步便跑到云曦的面前,他将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皱眉问道,“曦儿,你没事吧?”

    “没事,大哥,我们有准备!”

    “真没事?”谢枫往那处土坑那里看了一眼。那坑足有一张桌子大小。虽然他深知有段奕在,她不会有事,但那声爆炸声还是吓了他一跳。

    段奕微笑道,“曦曦没事呢,大哥今日辛劳一下,务必将所有暗龙卫抓住,不留一个后患!”

    谢枫点了点头,“是,王爷请放心!”他按了按腰刀,带着人转身投入搜寻中去了。

    另一处,吓得脸色发白的祥公公,正与几个太监跳到坑里去抬人。青衣与青裳站在祭祀坛下,正护着吓得大哭的段瑞。

    听着四周的厮杀声,朝臣与命妇们乱成一团,有不少女人吓得哭起来。云曦忽然想起还有一人没看见。

    “段奕,顾太师呢?怎么没有看见?”

    段奕往祭祀坛下看了一眼,挑了挑眉头,说道,“他可是只老狐狸,活了七十岁越活越人精,放心,他没事呢!”

    云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看见顾太师正被那两个神神秘秘的人一左一右的扶着,只是头发乱了点,并无大碍的样子,她心中这才一松。

    原来,顾太师在红萼的惊呼声响起后,马上往外一跳,与此同时,有两人一左一右的朝祭祀坛上飞奔而来,护着他离开了五行阵图。

    “父亲,你没事吧?”林素衣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岳父大人?有没有哪里受伤?”苍离也问道。

    顾太师朝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都被四周的喊杀声吓得抱头不敢动,无人注意到这里,他呵呵笑了两声,拍了拍袍子上的灰,低声说道,“皇上将老夫叫到祭祀坛上,老夫就知道那小子没安好心,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暗藏坏心!老夫就留了个心眼。”

    “父亲,好样的,不愧是我父亲。”林素衣挑眉一笑。

    “那是!”顾太师被宝贝女儿吹捧得飘飘然。

    “所以,老夫到了祭祀坛上后,就一直盯着段奕看。老夫有此想法,段奕那小子可是人精,他自个儿媳妇还在那儿呢,不可能没有防备。因此啊,那罗昭仪忽然离开位置时,段奕马上就变了脸色,老夫就知道会出事,不跑掉,更待何时?别看老夫年纪大,跑起来,比非墨那小子慢不了多少!嘿嘿——”

    林素衣唇角扯了扯,您老慢不了他多少,顶多慢上几个时辰而已。

    苍离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被林素衣横了个眼神给挡了回去,他只好讪讪一笑。

    林素衣又笑道,“有您这样的虎父!才有女儿和弟弟这样的少年俊杰嘛。”

    说着轻松,其实当老父亲走上祭祀坛上后,她的心就揪起。因为那祭祀坛下藏着火药!她与苍离在五日前,发现段奕的人正在这里查看,就知道了情况。

    只等着元武帝自取灭亡,哪知那个歹毒的人居然将老父亲也叫到了祭祀坛上。云曦与段奕两人会武,就算出事,两人也跑得快,但老父亲老胳膊老腿的,该如何脱身?

    着实让她煎熬了一把。

    因为,高高的祭祀坛,除了钦天监主事,就只有五人能进入五行阵图。其他闲杂人等是不可以上去的。好在,总算躲开了凶险。

    “岳父,小凤,我过去看看情况。”苍离说道。

    “去吧去吧,啊,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顾太师眉眼一扬。五个人少了两人,元武帝只怕凶多吉少咯!

    苍离看了一眼混乱的祭祀坛,拧着眉看向林素衣,“你不要去,在这里陪着太师。”

    “好。”林素衣点头,那个人不死也会重残,她还看什么?

    苍离一离开,林素衣又道,“爹,回家要不要放一挂爆竹?”

    “当然,燃最大的爆竹!”顾太师的眼珠朝左右扫了一遍,伸手挡着唇前嘿嘿笑了一声。

    苍离到了祭祀坛上,正看到几个太监抬着一身血肉模糊的元武帝从坑里爬上来。他那两道俊美的剑眉扬了扬,冷笑着走开了。

    “小凤,岳父,元武帝能活过十天都是奇迹。”

    “呵呵,这便是下场!”顾太师舒心说道。

    林素衣又叫出自家安在宫中的隐卫护着老父亲,她则与苍离往宗人府而去。

    “小凤,去宗人府干什么?”

    “还有一人,她不是想我死吗?我便好好的站在她的面前!”林素衣美眸一转,轻笑一声。刘皇后,这个歹毒的妇人!她可不会放过她!

    ……

    祭祀坛上。太医们已被传到。刘太保与睿王正带着大半的人围着人事不醒的元武帝,红萼的面前却只蹲着一个年轻的太医。云曦皱了皱眉,真是厚此薄彼。太医盯着浑身是血的红萼,一筹莫展。“王爷,王妃,这……”

    段奕微蹙眉头,正蹲着身子伸手按着红萼的穴,给她止血。

    云曦见这人手足无措,顿时怒了,“拿药出来就可以了,这里不要你管,站一边去!”

    顿了顿,她又咬牙说道,“太医院里就没有女大夫吗?怎么都是男的?”

    “青衣,你过来!”

    段奕朝台下喊着。

    “啊?是,主子!”

    青衣将怀里的段瑞塞红青裳,飞奔着跑到祭祀坛上。青赏抱着段瑞跟着她的后面。她们看到红萼时,同时大吃了一惊。

    “王妃,主子,她怎么样了?瑞太子哭闹个不停呢!”青裳将段瑞的头按在怀里,不让他看,但四岁的段瑞个子已不小,一直动个不停。青裳直皱眉头。

    段奕没说话。年轻的太医已递来了外伤药与止血的纱布。

    “先给她包扎起来。”云曦对青衣说道。青衣跟着关云飞也学了些医术,手脚麻利的包扎起来。

    “给她吃粒大补丸。”段奕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瓶子倒了一粒药丸递给云曦,云曦撬开红萼的牙关喂了进去。

    青裳抱着大哭起来的段瑞问云曦,“王妃,她不是站在安全的地方吗?怎么会这样?”

    云曦看了一眼青裳与段瑞,皱起眉头,“她以为我会有事,就扑到我的方位来,哪知动作慢了,掉进了皇帝的方位里,而那里……”

    云曦抿了抿唇,没有往下说,青衣与青裳已然明白了。青一与青二几人也来到这里,看了一眼众人,“主子!”

    段奕握了握云曦的手,“我过去跟他们说些事情,你在这里,别乱走动。她……”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身是血的红萼,轻轻地摇摇头。云曦心中早有准备,但还是吸了一口凉气,“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段奕起身与青一青二走到一旁去说话去了。青衣一边包扎一边皱眉,“王妃,她伤得太重了,不好包扎啊。”

    红萼的两条腿已炸断了,半边头上都是血,心口处也一直在冒血,是被石头砸断了骨头。

    “王……王妃……”红萼幽幽醒来,朝云曦伸着左手,“拜托你照看好小瑞……,我……我可能不行了……”

    她的脸上已完全没了血色,因为疼,嘴唇不停的颤抖着,额头上已沁出密密的冷汗。

    “你别说了……”云曦又喂了一粒大补丹给她,“忍着,你不会死的!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你已经是宫中最高品阶的皇妃了,你不能放弃!”

    “不……我这样了,……活不了了。”

    “别这样说!红萼!”云曦叹了口气,“你站在你的位置上,为什么要扑到我这里来?你呀!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到了祭祀坛,不要轻举妄动,我和王爷会护着你的!”

    红萼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气若游丝。“王……王妃,你不知道,那个人……他早已起了杀心,……他要杀光……除了他以外,……所有的人,他……他一直在看前朝的典故……如意夫人的故事……,他……”

    云曦伸手一按她的穴位,“红萼,快别说了!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就冲你向我扑来的这一举动,我不会让你白白受这份痛苦!你好好养伤,我帮你带好小瑞。”

    如意夫人!杀母立子除异己!这个故事,她如何不知?前朝皇帝为了让自己的幼子能顺利做稳皇位,在他死之前,杀了宠妃,杀了几十个朝中权臣,防止外戚干政,又杀了宠妃的娘家几百口人!

    云曦心中冷笑,难怪元武帝会忽然封红萼为昭仪,封段奕为摄政王,封顾太师为太子太傅,这是想将他们全都调往祭祀坛,好一网打尽他们!红萼没有娘家人,但他们几个——顾家,奕王府,一直是他的心中刺!

    便是他以为的能够威胁到他未来江山的人,不在他归天前除掉,他不安心!只是,他的计谋落空了。

    云曦伸手拍拍段瑞的头,“快看看你娘。”红萼这样子,只怕真的不行了,两粒大补丹给她喂下,她的气息还是越来越弱。

    虽然让幼小的段瑞看到一身惨状的红萼会让他惊吓,但,红萼生他一场,忍着委屈养他四年,他应该见她最后一面。

    段瑞被放在地上,他看到红萼,反而不哭了。眨着还挂着泪珠儿的大眼睛怔怔看着红萼。

    “小瑞,叫娘。”云曦摸摸他的头。

    “娘,小瑞听话,不会哭闹了。”他蹲下身,拉了红萼的手指头。

    红萼的手指却没有力气握住他的小手。她勉强露了个笑容,“乖,以后,听奕王妃婶婶的话……”

    她的目光在周围寻找着了一番,最后看向远处的段奕那里,张了张嘴,发现喊不出来。她这才扭头看向云曦,弱弱的说道,“奕王……王妃,求您跟王爷说说,小瑞不做太子了,不跟王爷争,……我,我只求他好好的活着……”

    云曦的呼吸一窒,说道,“不管将来怎样,小瑞都不会有事。”

    红萼紧张的神色这才松了下来,她又看向段瑞,努力着抬起手来,似乎想摸摸他的脸。

    云曦托起她的胳膊。

    她纤细的手指抚向段瑞的脸,努力微笑着,“小瑞,好好听王妃婶婶的话,娘……娘走了……”

    “娘——”段瑞怔怔喊着。

    红萼温柔的笑着,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青衣飞快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又摸摸她的脉搏,朝云曦摇了摇头,“王妃,她走了。”

    云曦抿了抿唇,说道,“青衣,找到三青,让他找几个人来,将红萼抬到刘皇后的锦华宫里,先装敛起来。”

    “是,王妃。”青衣道,她站起身来,便看到那个吓傻了的年轻太医,顿时怒道,“还愣着干什么?人死了就不包扎了吗?马上叫几个嬷嬷来!”

    “……是……是是。”太医惊惶着跑走了。

    段奕对青一青二吩咐好了事情朝这边走来。他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的红萼,将云曦拉过一旁,拧眉说道,“让别人处理吧,你别管了。你现在的身子不能碰这些。”

    云曦听话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她怀着身子,段奕忌讳这些。

    很快,三青带着人赶来,将红萼抬走了。

    刘太保带着几个人一起朝段奕走来,“王爷,皇上已止住了血。但因为伤势太重,仍旧昏迷着。”段奕神色淡淡,“将皇上抬回帝寰宫里,吩咐太医院里所有的人,务必救治好皇上。”

    “是,王爷。”刘太保答应着安排下去了。

    段奕又看向云曦,“今天祭祀坛出了事,会很忙,暂时不能陪你,不如,让青衣与青裳陪你到太后的瑞福宫先歇息着,等我忙好了,再去找你。”

    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好。”

    段奕当然会很忙。一直隐在京中四处的暗龙卫,可是最大的隐患,让他们背上护卫不周的罪名加以除掉,不死心的那些人,难免不会狗急了跳墙!

    不多时,青一找来了轿撵。

    云曦带着青衣青裳与段瑞到了瑞福宫,也不知段瑞是被红萼的样子吓住了,还是预感到了再也看不到母亲,一直哭个不停。

    青衣怕他吵着云曦,同两个嬷嬷将他抱到瑞福宫外赏花玩去了。青裳扶着她靠在小榻上休息,拿了个大枕头塞在她的身后,又在她的腿下垫了个小枕头给她揉着发酸的小腿。

    “王妃。真想不到红萼竟然会上前救你,反害了自己性命,她又不是不知道祭祀上可能出事。她为什么这么做呢?”

    云曦的耳中正捕捉着段瑞的声音,听她说话,便回过头来。

    “青裳,你听过前朝那个如意夫人的故事吗?”

    “如意夫人?”青裳眨眨眼,然后又恍然大悟,“王妃,你是说……”

    云曦点了点头,“红萼,她猜到了自己的命运,元武帝将她当作了如意夫人,她必死无疑。就算元武帝不杀她,暗龙卫们得到了元武帝的密旨,也会暗杀她。因为元武帝担心年轻的太后会乱宫闱,他就算死也不想戴绿帽子!”

    青裳愤愤然,“这个老皇帝,心思真是歹毒!他以为每个女人都跟如意夫人一样?依仗年轻貌美就乱宫闱?”

    “而红萼认为,反正都是会死,她得死得有价值。所以她救我!”

    “原来是这样。”

    “万一皇帝驾崩,她一个没有娘家人又是刚刚才得到封号没有势力的皇妃,面对年幼的太子,威望渐盛的皇叔,是无法护着儿子过一世的。她担心不光丢了皇权还会丢命。”

    “她倒是想得远。”青裳感慨道。

    云曦又道,“就算成年的皇叔不争权,也会有其他拥护者来争,皇袍加身位登至尊,这样的例子,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出现过。她随时都会成牺牲品。”

    “……”

    “所以,她才跟我说,不求太子登基,只求他平安。红萼救我,其实是以死来换段瑞的一世平安。而我,总不能恩将仇报。”

    青裳抬头看向她,抿着唇,没说话,心中则在感叹着红萼的无私母爱。云曦想了一会儿事情,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朝门口的帘子处喊道,“朱雀!”

    锦缎门帘子一晃,一个人影闪了出来。一身青衣青头巾的朱雀大步走上前,“小主,属下在呢!”

    青裳挑眉,“你怎么躲在内殿里?女主子现在的身份可是王妃!”

    朱雀的脸一沉,“这可是王爷亲口吩咐的,要贴身护着王妃,你这个只会捶腿打杂的丫头片子懂什么?”

    青裳怒目:“……”

    云曦看了二人一眼,笑道,“我明白呢,皇上出事,王爷但心暗龙卫们暗中加害我,青裳你别说他。”

    朱雀朝青裳翻了个白眼。青裳咬了咬牙:“你歧视女人!”

    “你本来就是笨!”

    云曦头疼不已,挥手打断两人的话,“好了,青裳,说贴身保护,你可是最贴身了,你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呢!”

    青裳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又不生气了,得意的看着朱雀。

    朱雀,“……”

    云曦好笑,“你们别闹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安排。”

    朱雀一敛神色,忙问,“小主,您请吩咐着!”

    “那个刘皇后还在地牢里吧?”

    “回小主,还在!”

    青裳马上神色紧张的看着她,“王妃,现在是多事之秋,你可不能乱走动!”

    “我知道。”云曦横了青裳一眼。

    她伸手捂向小腹,刚才从庆福宫一直走到祭祀坛,走了近一个时辰,后来事发,又站了一会儿,小腿一直发酸。而且肚子也开始发胀,她哪敢乱跑?进了这瑞福宫,不用两个丫头提醒,她自己便躺下了。

    云曦看向朱雀,“有人去了宗人府的地牢杀刘皇后,你去阻止,我得让那个女人给元武帝殉葬,她勾结景婆子害我大哥,在景宁宫里,想杀我,还有当年我娘的死,她也一定脱不开干系。这一件一件的事,我得十倍还她痛苦!”

    朱雀点头,“是。小主!”

    …

    宗人府地牢的一间牢房里,因为只有屋顶的一面窗户透着光亮,牢房内便显得昏昏暗暗。刘皇后瑟瑟发抖的缩在牢房的一角,时而坐着,时而站着,焦躁不安。因为牢房里,四处都散着令人作呕的怪味,还有什么东西不时的往身上爬。

    她小时候住在有十多个丫环婆子服侍的高门后宅,长大了做了醇王妃,又随着夫君继承皇位而位居中宫,几时受过这份罪?刘皇后吓得在只有一丈见方的牢房里跑来跑去,不时的尖叫。但没人理她。

    终于,两三个时辰下来,她再也跑不动了,但尽管很累,却也不敢坐下,背靠在牢房的铁栅栏上,一直在发抖。而这时,门忽然开了,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她忙朝门口看去。

    从门口射来的光线看去,那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在前方的男子生得十分俊朗,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紧跟他身后的是个小个子的女子,她往那女人的脸上看去,惊得身子连连往后退。

    “你……你是……”

    “皇后姐姐,别来无恙?”

    刘皇后在小牢房里奔跑了一天,早已虚脱,又看着面前熟悉的脸,惊吓之下一下子瘫倒在地。

    她吓得一脸惨白,哆嗦着说道,“你是……顾……顾凤?”

    “没错,皇后姐姐好记性。”林素衣微微扬唇,缓步走到牢房的铁栅栏前,两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刘皇后。

    刘皇后的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忽然冷笑道,“不,那顾凤早已死了,你不是她,你究竟是谁?”

    “你不相信?”林素衣冷笑,手一抬,一极玄铁令递向刘皇后的面前,“看清楚,这是什么了吗?我的墨凤令!我没有死,我又活了!我来找你问问当年的事!”

    刘皇后当然认得这个东西,她哆嗦着看向林素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真的是顾凤?“你……你想问……什么?本宫……本宫可没有害你,当年你嫁到醇王府,因为年纪小,总是被府里的姬妾们排挤,可是本宫处处护着你,还有那个淑妃狐媚子一直为难你,本宫也帮了你不少忙。”

    “你的确帮了我不少忙!”林素衣冷笑,“淑妃屋里常常丢东西,她的流产,可都是你的手笔,你在淑妃面前暗示是我干的,当淑妃向我找茬的时候,你又出面为我说话,是不是?”

    刘皇后的身子颤了颤,“不,本宫没有……没有这回事!”

    “尹嬷嬷临死前都交待了,你敢狡辩?”林素衣双眸一眯。

    刘皇后的脸更加惨白,“她……她在胡说!”

    “人死了,你当然赖帐了,但……很遗憾,我知道!那个假贵妃西宁月勾结南诏人害我的时候,你一直知情却没有跟任何人说,你还纵容她来害我,我岂能饶过你?”

    “没……没有……没有,本宫……”

    “没有?你可知道,我的灵魂就一直被人困于凤鸾殿的地室里,上面的人说的话,我可是一字不差的全听见了!你狡辩也没有用!”

    刘皇后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灵魂?面前这个女人……是鬼?

    “没错,我是鬼,我来索你的命!”林素衣手指一翻,唰的一声拔出长剑。

    只听咣当一声,牢房门上的锁被削断了。刘皇后尖叫一声倒在地上。苍离这时说道,“小凤,杀这女人。还是由我来动手,你站到一旁看着就好!”

    “不,我忍了很久了,我要亲手宰了她!”林素衣柳眉一竖,抿着红唇。

    刘皇后盯着她身后的男子,忽然眼睛一亮。

    “你……你是刘家的人?你是小三子?刘苍离?”

    “我叫苍离!刘大小姐!但我不是刘家的人!”苍离声音森然。

    刘皇后抬了抬下巴,轻笑一声。“果然是你,刘苍离!你若敢杀本宫,你可就回不了西戎了!不,你在大梁也会死无葬身之地,本宫的弟弟不会放过你!你的二十万大军,已由他人掌权了!”

    “你在威胁我?”苍离冷笑,“同时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扔到她的面前,”

    刘皇后看着那封信,脸色唰的惨白,“你……你……”

    “你敢派人送信出京,我就不会半道上杀了那人?哼!刘大小姐,我苍离发过誓,不将你杀了祭奠我那被你害死的母亲,我誓不为人!”他抓过林素衣手里的长剑,缓缓的朝刘皇后走去。

    “要不是你指使下人虐打我母亲,我母亲不会死。要不是你二十年前将我骗到西戎,顾凤怎么会嫁给元武帝那个老东西?又怎么会冤死在宫里?当年顾凤怀着身子,是你撺掇着元武帝出兵西戎好一举杀了她是不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剑光一闪,苍离扬起了长剑。刘皇后吓得尖叫起来,抱着头蹲在地上。

    咣——,一块石头飞来击打在苍离的剑上,剑偏了,只削了一只刘皇后的耳朵。刘皇后抱着流血不止的耳朵,疼得在地上不停的跳脚尖叫。苍离与林素衣马上扭头看向地牢门口,厉声问道,“谁?”

    朱雀走了进来,朝林素衣与苍离拱了拱手,“林姑娘!苍公子,在下是奕王妃的护卫,奕王妃说刘皇后还有用处,还不能死!”

    刘皇后心中松了一口气,谢云曦那个女人保她?也好,只要她活着逃出去,就会要这几人好看!林素衣眯着眼,“为什么?刘皇后今天在庆福宫,可是想陷害你们王妃!为什么还保她?”

    “不!”朱雀一笑,“王妃说,她当然得死,却不是现在!”

    刘皇后那个气,还是要她死?谢云曦这个狡猾的死丫头竟敢耍她?她不甘心的说道,“对,你们不能杀本宫,本宫知道皇上的许多事情,只要跟本宫合作,本宫会保奕亲王荣登至尊之位!”

    林素衣这时鄙夷一笑,“你助奕亲王荣登至尊之位?呵呵,你还不知道吧。皇上快不行了。而现在掌权的,已经是奕亲王了!”

    刘皇后吃了一惊,“你……你说什么?皇上病重?”

    林素衣冷笑,“我也希望他被疾病慢慢的折磨死,可他一直病不死。他今日想害人,却反害了自己,居然在祭祀坛下埋上火药,反将他自己给炸了。所有的太医都说,他活不过十日了。”

    朱雀笑道,“所以,王妃建议,让刘皇后给皇上殉葬!当年永贞皇后是如何死的,刘皇后也理应那么死!否则,世人会说皇上厚此薄彼,坏了他的名声。”

    林素衣听完朱雀的话,大笑起来,“好办法,我喜欢!我怎么没想到呢?替我谢谢你们王妃,她送了个好主意给我!”

    “好的,林姑娘。”朱雀回道。

    而刘皇后整个人瘫软在地,脸色吓得白如死灰,不让她死?殉葬?

305

    顾凤当年是被人砍了双腿扔进地洞里活活疼死饿死的,难道她的下场也是这样?

    “不——,谢云曦那个小贱——”

    朱雀冲进牢里抬脚就将刘皇后踢飞。她的身子撞向墙上,狂吐了一口血。“王妃说暂时不杀你,但没有说不打你!”他扯唇一笑。“死到临头还敢嘴贱,找死!”

    朱雀大步走到刘皇后的跟前,伸手正要将她提走。

    苍离却道,“慢着,还没完呢,劳烦兄弟让让!”

    “可以,只是不能杀了她!”

    “当然,这女人,一刀让她死,可太便宜她了。”苍离冷笑,挥剑一削,刘皇后两条小腿被齐齐砍断了。

    刘皇后惨叫一声,疼得晕死过去。林素衣问朱雀,“你们王妃,决定怎样处置她?”

    朱雀一笑,“两位,不如去看看?”

    林素衣看了一眼苍离,道,“好!”

    …

    祭祀坛上的变故,震惊了朝野。三公们马上开始查原因了,正如云曦想的那样,暗龙卫们难逃责任。兵部的江尚书与几个知事全部被捕,钦天监所有人一个都没有放过!

    元武帝还没有死透,被太监们抬回了帝寰宫里,但情况也很是糟糕。两条腿没了,一只胳膊没有了,浑身血淋淋,胸口上被飞溅的大石头砸了一个洞,一直在往外冒血。若说以前是因为林素衣要折磨他而对他肉体折磨,那么现在,今天的他如被人彻底打入了谷底。

    因为他已放权,当着所有四品以上官员以及家眷的面,将朝政交与了段奕,因此,只有几个平时照顾他起居的太监来看了一下他,没有一个臣子来过这里。

    宫中不缺见风使舵者,元武帝少了两条腿,少了一只胳膊,身上烂了一个洞,陪着一个快要死的人,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去投奔新主子。在这半死不活的元武帝面前耗时间,那是脑子有病的人!

    帝寰宫里死气沉沉一片,迷漫着一股子血腥气,窗户紧闭,昏昏暗暗。

    元武帝现在后悔不已,后悔不该封段奕为摄政王。

    一口闷气堵在心里头,他气得恨不得提刀杀人,但这也只是想想,因为他根本动不了。

    他吞咽下了一口怨气,哑着嗓子喊道,“来……来人,给朕一杯水……”

    但没人理他。内殿中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有缓缓的脚步声走来,停在他的附近。

    元武帝慢慢地睁开干涩的双眼。只见他的床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着一身紫色的披风,正目不转眼的看着他。

    女子的肌肤极白,更显得一双秋水眸亮如墨宝石,小巧鼻子下的唇色不艳,是淡粉色,如那天他从树上摘下给她吃的蜜桃的颜色。唇瓣紧紧的抿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雅……,是你吗?”

    他眨了眨眼,仿佛又看到那个二十多年前的明艳女子,他的目光忽然一亮,眸色也柔和起来。他动了动身子,想挣扎着从床榻上爬起来看清来人。但因为少了一只胳膊,身上又很疼,他根本动不了。

    “段元醇!”云曦怒道,“这幅画,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元武帝眨了眼,回过神来,“是你?你,谢家的丫头?段奕的王妃?”

    “对,是我!我问你,元康十五年十二月十三日,你是不是派人去了梁国北地的黑水岭?杀了谢宏,杀了端木雅?抢了这幅画?”

    云曦的手在颤抖,床上那个血肉模糊的恶贼,她恨不得将他跺成肉碎!

    “你……你说什么?小雅……是那天去的?”元武帝偏头看她。

    “没错!”云曦的唇角哆嗦着,两眼血红,“我娘身上被人砍了无数刀,血水染红了一条小水沟!我爹的脖子上插着一只双头蛇的短箭气绝而亡!他们的死,都是拜你所赐!我娘当时喊了一句,‘你还不死心么?你到底想怎样?谢宏死,我也不活!’”

    元武帝的神色暗下来,“朕……没有派人……杀你娘,朕只是想拿到这幅画留个念想……你娘是被……南诏人杀的……,你娘死,朕在当年就派人……灭了南诏……,朕……替你娘报了仇……”

    “我不感恩!”云曦冷笑,“因为你的人还杀了我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你……你爹的死,是个意外,当时还有人在追杀……。那个人是……”元武帝忽然眯着眼看向云曦,“你找……大医来给朕看伤口,再将暗龙卫的暗豹找来,朕会告诉你那个……那个人是谁……”

    “呵呵,段元醇!我不会帮你叫太医的,你说的暗豹已被我哥杀了!而且,我也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要你告诉!我此时来是想告诉你,九月初七日,是你驾崩的日子!”

    九月初七?

    今天?

    元武帝吓得脸色惨白,大声怒道,“你敢弑君?”

    “杀你,我会觉得手脏!”云曦扬唇冷笑,“来人!”

    “小主,属下在!”白虎与青龙从门口闪身走进来。

    云曦看向床上,冷眸眯起,“皇上驾崩了,敛尸!”

    “是!小主!”

    “不,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啊……”

    “呱噪!”青龙不耐烦的伸手一拍,元武帝便喊不来了,只拿一双浑浊的老眼瞪着面前的几人。

    白虎冷笑,“当初做恶害人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今天?这是你自找的!”白虎与他将元武帝从床上拖了下来,抬着便往殿外走。

    等到了外殿,更让他惊骇。殿中的正堂上,正摆着一幅棺木。

    白虎与青龙将元武帝抬起来就扔了进去。元武帝还没喘上一口气,棺木中又落下一人,正砸到他的身上,他痛得差点晕过去。

    定睛一看,原来是刘皇后。刘皇后的两打腿已被人砍断了,下半身血肉模糊,她也被人封了哑穴,看到元武帝,便想起云曦要她殉葬的话,吓得拿身子不停的撞棺木。

    带着刘皇后而来的,正是林素衣与苍离。二人后面跟着朱雀。林素衣朝棺木里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朝云曦点了点头,“多谢你帮我处置了仇人!”

    云曦微微一笑,“这二人,也是我的仇人。所以,不必道谢。何况,你当年救过王爷,所以,我算是替我相公还你恩情了。”

    林素衣两眼微眯看着云曦,这个小丫头倒是恩怨分明,也分外的精明,居然用了这一出将计就计,将元武帝制服了,还制得没有后患,心思不可谓不缜密,也难怪自家的傻弟弟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苍离拉起林素衣的手,道,“走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办,那两人,时日不会多。”

    林素衣点了点头,同苍离转身朝殿外走去。

    云曦走到棺木边上,冲里面的两人微微一笑,“皇上,皇后娘娘,你们生同衾死同穴,也算是我成全你们!来世也做一对鸳鸯吧,别去打扰他人!拆散他人的姻缘。”

    两人死死地盯着云曦,恨不得将她掐死。云曦却是笑莹莹的走开了。

    她的身后,巨大的棺里,响起了阵阵咚咚声,在这空寂的帝寰宫大殿里,显得格外渗人。殿门口,有一人说道,“朱雀,他们太闹了,让他们安静一点。”

    云曦朝声音那儿看去,只见段奕正缓缓地走来。

    “是,王爷!”朱雀找来一根扫把,来到棺木边上,朝里面的两人一人拍了一下,两人便不动了,只拿眼恶狠狠地盯着朱雀。

    段奕修长的身影,只片刻便到了云曦的面前。他微微拧眉,温声说道,“怎么来到这里?这里晦气重,跟我回王府。”

    云曦扬眉一笑,“有两人,活得太久了,我爹我娘托梦给我,说他们睡得不踏实,想让这两人早点到黄泉下,去给他们赔礼道歉!”

    棺木里,元武帝与刘皇后气得咬牙切齿,却说不出话来。段奕走到棺柩边,朝里看去,微微一笑,“皇兄,皇嫂,本王看过你们的皇陵,修建得十分壮丽,十日后,你们就可以永久入住了,黄泉之路,好走不送!”

    云曦的眸中戾芒一闪,“来人,盖棺!”

    “是!”朱雀与青龙白虎三人将盖子盖死,又抡起大捶子将棺木给钉牢了。

    而棺木里,元武帝与刘皇后两人看着眼前的光亮忽然消失,吓得只有拼命呼气出气,却动不了,也出不了声。心中咒骂着外面的人,但,谁又理会他们?

    不作恶,又怎会有这样被活埋的下场?

    ……

    次日,宫中便设起了灵堂,举国开始为时一年的国丧。元武帝与刘皇后还有红萼三人的棺柩全停在庆福宫里。

    整座皇宫随处都可见白色的素稿,京城中的各大臣子家的府邸,也都挂起了素白色的灯笼。云曦与段奕带着段瑞,坐着马车又往皇宫而来。

    段瑞身为唯一的皇子,坐在灵着最前方守灵哭丧。小家伙眨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不时的左看右看,但放眼望去,除了白色便是黑色的棺木。他跪在上首,云曦坐在一旁,殿前跪了一排宫女太监,臣子行了礼已离开了。

    云曦将他带到红萼的棺木前,“这里,睡着你娘,不过,她不会醒来了,会一直睡着。”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醒来?她有两天没有陪我玩了。”段瑞低着头,也不知是为失去亲人而伤心着,还是为没人陪他玩而难过。

    “因为……”云曦顿了顿,不知该怎么对他说,“因为她觉得你长大了,不能一直做依附他人的软骨头,你已经是个男子汉,得自己玩耍了。”

    “男子汉?像小叔叔那样?”段瑞眨眨眼,似乎在思考,但没一会儿他又摇摇头,“不对,小叔叔不是要你陪吗?那么他也不是男子汉,他是个软骨头!”

    云曦:“……”小子,你敢在背后非议你叔叔,就不怕他将你扔出去?

    果然,一只大手从他的背后伸来将他的后衣领提了起来,段奕冷眸微凝,脸上寒气腾腾。

    “段瑞,跟皇叔到御书房去见几位臣子!”

    段瑞想起前天见到的那几个,凶巴巴的白胡子老头,身子吓得一抖。尤其是那个被人喊作太师的胖老头,长着一对铜铃眼,两眼一瞪,像要吃人。他的小嘴马上一瘪,他不要!双手乱摆,“我不要!我不要去御书房!我要这里陪皇婶婶!”

    段奕走来冷笑,“你敢说不要?你再敢说一个‘不’字试试看!今天晚上就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守灵!”

    云曦想上前劝说,被段奕扒拉到一旁去了。

    段瑞望向四周白花花的一片,眨了眨眼,无比委屈的说道,“那好吧。”

    “乖!跟着叔叔有糖吃!”

    云曦唇角一抽,“……”

    段瑞想哭:“……”

    云曦让段瑞在红萼的棺柩前磕了几个头,才让段奕带着他离开。叔侄二人一走,青衣便道,“王妃,要不,到隔壁侧间里休息一下?您的身子不比别人,可别累着了。”

    她点了点头,“好。”来这里哭灵,她主要是陪段瑞,段瑞离开,她可没理由为元武帝哭灵。

    今天来宫里,段奕将吟雪也叫出来了,除了不会武的英儿,三个丫头,四个隐卫,几乎形影不离的跟着她。暗龙卫们一直没有除干净,段奕是担心她的安全。

    一行人陪着她往侧间而来。

    忽然,从屋顶翻下一个人来,一身太监的衣衫,二话不说抬剑便朝云曦刺来。

    “王妃小心!”

    “给本宫拿下这人,他是暗龙卫!”云曦冷眸眯起。

    暗龙卫杀她,难道是元武帝下了遗诏?

    而这时,屋顶上又翻下一人,长剑一晃将那个暗龙卫挑到一旁。

    “都让开,让爷来宰了他!”顾非墨轻笑一声,手中的长剑舞得乱如一阵光影。

    十来招,那个暗龙卫便被刺倒。

    顾非墨拭掉剑上的血渍,对朱雀四人说道,“暗龙卫身上有标志,你们去看看,每人的编号都不一样,宫中一共有一千九百三十五名暗龙卫,从一编到尾数。让你们王爷查这些人时,一一对号入座,别漏了一人。本公子怀疑,老皇帝对他们下了遗诏!会暗中搞破坏一直到死!”

    众人都互相看了一眼。朱雀朝顾非墨抱了抱拳头,“多谢!”他的手一挥,青龙便拖着那个暗龙卫的死尸下去了。

    顾非墨这才偏头看向云曦。三个侍女忙护在云曦的面前,一脸戒备。

    “嗤——,段奕那个小气扒拉的小人,他的王妃让人看一下都不行吗?放心,本公子现在要抢也是抢他本人,至于你们王妃,本公子已经放弃了!”

    众人:“……”

    什么情况?顾非墨追不到女人改断袖追男人了?

    云曦朝侍女们摆摆手,“他刚才救了我,你们不必这样。”

    “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顾非墨扬了扬两道漂亮的俊眉,轻嗤一声。

    “你怎么在这儿?臣子们不是全在鸿宇殿吗?”云曦问他。

    元武帝死,段奕以摄政王的身份,又将顾非墨调入了西山军营任总兵一职。

    “段奕那厮在那儿,本公子不想看到他!”他一脸的嫌弃。

    众侍女护卫一阵鄙夷:“……”

    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官职是谁帮你恢复的?厚脸皮的顾非墨往三个侍女的脸上各看了一眼,又朝虚空中喊道,“全给爷让开到三丈远,小爷要跟你们王妃说些事情。”

    三个侍女没理他,神情更加戒备起来。

    “放心吧,不会有事,你们都退开。”云曦拍拍她们的肩膀,“他可能真有事情找我说。”

    “可是,王妃……”这小子一直不怀好意!三个侍女说什么也不同意。

    “那好,我同他到前面说说话话。”云曦一时头疼不已。

    前面便是走出庆福宫了,还不如在这里,三个侍女只好让开退开来。“那好吧,王妃,您要小心,万一他使坏,你马上喊起来!”

    顾非墨气得脸黑,他是那种小人吗?等众人都退开,他这才走到云曦的面前,将脸往她脸上凑去,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

    云曦眨眨眼,将身子往后仰,咬牙低吼,“顾非墨你看什么看?”

    “你……你怀孕了?”

    云曦:“……”

    个大男人打听这个干什么?顾非墨受刺激变傻了?云曦脸一红,抿唇不说话。

    “不说话就能瞒着我吗?哼!”顾非墨抱着胳膊,往她那还不玉凸起的肚子上瞥了一眼,新月眼眸里藏着笑意,“如果生了儿子,你得让我做他师父教他习武!”

    嗯?云曦一时没反应过来,顾非墨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她笑了笑,“可段奕说,可能会是女儿。”

    “是女儿的话……”,他又看向云曦的脸,面前女子的脸娇艳若三月桃花,一双眼眸清澈似秋水,怎么看,怎么都好看,“你自己养着吧,记着,谁也别给!”

    “现在说还早,过几年吧。”总得等孩子长大,看段奕的意思。

    “不早,本公子现在排队报名,而且听说谢枫也想当他的师父,你可不能偏心,我是第一个报名的!”

    云曦揉了揉额头,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孩子该请谁做师傅。顾非墨两眼笑眯眯,心中盘算着,收拾不了老小子,收拾小小子还不是小事一茬?

    呵呵呵,顾非墨一时心情大好,仿佛看到了未来,段奕的儿子被他整得眼泪汪汪服服贴帖,叫他偷他爹的东西,他便偷,叫他去烧奕王府,他便去烧奕王府。叫他揍了他老子,他便揍了他老子。

    哈哈哈,未来的日子不要太爽。他甚至乐得笑出声来。

    云曦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只是顾非墨万万没有想到,五年后,有个同段奕长得一模一样的小面瘫脸,将顾非墨整得捶胸顿足,气得七窍生烟,将顾府整得鸡飞狗跳。将他整得有家不能回,整个一个儿鸠占鹊巢的小魔王。

    忽然,云曦的眼睛一眯,盯着顾非墨,冷冷说道,“我怀孕的事,没有对外公开,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而且你的表情出卖了你。”他得意一笑,“宫中的方嬷嬷与董嬷嬷都是妇科圣手,宫中娘娘们安胎,都是找的这两位,段奕一请便是俩,不是你怀孕了,是什么?难不成是他自己怀孕?”

    当然,两位嬷嬷是妇科圣手的事,是姐姐说的,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会关心这个?但是曦曦怀孕了,他便留了个心眼。

    云曦:“……”

    她又气又笑,顾非墨这个属狗的!

    但顾非墨却神色一凝,“这件事,我能猜出来,旁人也会猜出来,如果被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了……”他顿了顿,紧紧盯着她的脸,“皇帝出殡,你又不能避开,走出王府是再所难免,那么就会有危险时时存在。”

    云曦没说话,她出王府,段奕的确是小心谨慎,不光在她的周围布置着隐卫,连宫中的青隐卫们都调到她的身边来了。但,还是有漏网的,就像刚才那个忽然出现的暗龙卫。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从现在起,我一天十二个时辰的跟着你!”

    云曦眼睛一眯,“顾非墨,不必如此,自有王爷……”

    “他敢说什么?本公子现在是关心徒弟的安全,谁敢伤害他,爷弄死他全家!”顾非墨咬牙切齿。

    云曦的眉骨跳了跳,顾非墨这是闲的慌吗?这人一倔强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的,她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要是她不答应,他指不定得闹成什么样。

    “好吧,你……你自己的找个地方待着就是。要是段奕发现了你,你还是避开为好,他的脾气,你可是知道的,你打不过他。”

    “放心,本公子明白!”顾非墨又看了她两眼,果真走开了,身影一晃,便不见了。

    她能捕捉到他的气息,但不知他隐在哪儿。

    …

    到中午时,段奕带着段瑞来了,他朝周围看了看,说道,“这里太吵了,去太后的瑞福宫吧。你来宫里做个样子就好,没必要认真。”

    段奕说着话,眼神却是不时的朝周围看。云曦眼皮一跳,伸手勾起他的脖子,笑道,“好,我听相公的。”

    段奕将云曦送到了瑞福宫,陪着她吃了午饭。他搂着她的腰身,安慰她说道,“今天回王府要到很晚,让你一人回府,我又不放心,只好先委屈你在这里先休息着。等我处理好了一些紧要的事情,便来接你回家。”

    云曦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好。”段奕将她抱到内殿的软榻上趟好,又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转身离开。

    这几天,帝后双崩,皇妃殁,皇子年幼,段奕得把控朝局,还得抽空照看她,他当然会忙,云曦便听话的听着他的安排。

    临出宫苑门时,段奕眯起眸子朝四周看了看,叫出朱雀几人,“守着王妃,不怀好意跟踪的,给本王格杀勿论!”

    某个暗处蹲着的人,眼皮一跳,心中咒骂了一句心眼小如针眼的段奕。

    朱雀当然知道说的是谁,硬着头皮说道,“是,王爷放心。”

    段奕又将隐在暗处的青隐卫们叫出来吩咐了几句,这才离开。段奕离开后,云曦的心情却平静不下来,便起身到院子里看青衣与段瑞摘花草玩。小家伙还不懂事,正笑得开心,显然已忘记了红萼。

    这时,守宫苑门的王嬷嬷小跑着进来回话。

    “王妃,有几位诰命夫人前来求见。是刘太保的夫人,刑部尚书夫人,武宁侯夫人,还有张翰林的夫人,镇远大将军的夫人以及她们家的小姐。”

    云曦挑眉,这些人的脑子倒是转得快,这便是趁着进宫哭灵的机会,来奉承她了?想着段奕执掌朝政,也要拉笼官员,她做为女眷,多接洽一下这些夫人们也好。

    云曦便朝王嬷嬷点了点头,“让她们进来吧!”

    “是,王妃!”

    青裳撇了撇唇,“那些人也真是的,也不让王妃好好休息一下。”

    “王爷在忙,我帮忙应酬一下夫人们,哪里又会累着?不要多话,快安排人去泡茶水送点心来。”

    青裳无法,只好应道,“是,王妃。”

    云曦走进了殿中的主座落座。不多时,五个夫人带着几个年轻的小姐走进殿中来。

    “参见奕王妃,王妃娘娘金安万福。”

    云曦朝虚空里抬了抬手,微微一笑,“都起来吧。”

    “谢王妃娘娘。”众人散开落座。虽然都是一身素服,但难掩小姐们俏丽的容颜。

    众人陪着云曦说了一会儿闲话后,年纪最大的刘太保的夫人,一指身边十三四的女孩子笑道,“娘娘,这是臣妇家的大孙女刘香儿,今年十四岁多一个月,琴棋书画,针织女工,样样都精通,性子也温顺,不会闹腾,喜静,最爱一个人在屋里画画了。”

    说着,她推了推那女孩儿。刘香儿脸上一红,腼腆着走上前,在云曦的面前认真的行了屈膝礼。虽然胆怯,但那礼却行得十分的端正。

    “嗯,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坐吧,不要拘谨。”云曦笑道。

    刘香儿刚落座,那边刑部尚书燕夫人也一指自己的小女儿燕诗莹。

    “娘娘,诗莹可常常说,这世上最敬仰便是王妃娘娘了,王妃娘娘的一手女红,在京中几乎无人能及呢!”

    “诗莹见过娘娘。”燕诗宝笑意莹莹的朝云曦行了礼。

    云曦点头,“坐吧,诗莹你还客气什么?咱俩以前那么熟。”

    “谢娘娘。”燕诗莹笑着看了云曦一眼,又问道,“娘娘,听说,王爷也善于乐器吧?臣女最拿手的是笛子。”

    “他爱抚琴。”云曦道。“至于技艺嘛,本宫还没有发现有谁抚得比他好。”

    “王爷可是人中龙凤,自然无人超越他的琴技了。”镇远侯夫人也笑道,说着,她看了一眼她身边的两个女儿。长宁郡主宁雨薇与二女儿宁雨露。

    宁家两姐妹一齐上前给云曦行了礼。

    “都起来吧。”她笑着抬了抬手。

    “王妃,雨薇记得王爷还爱收集各种古琴,臣女有一张祖上流传下来的焦尾琴,愿意奉给王爷。”

    她朝身后的丫头看了一眼,丫头捧着一个琴盒上来。

    “王妃请收下。这张琴,王爷也见过。”宁雨薇双手奉上琴盒。

    “怎么敢收下郡主的东西?还是一张古琴?”云曦便要拒绝。

    宁雨薇又道,“娘娘,这张琴并不是长宁献的,而是家父献的。”守着边关的镇远侯?云曦拧了拧眉,勉强露了个笑脸,“本宫收下就是了。”

    驳了她们的面子,便是驳了她们家中家主的面子,段奕执政还得同朝臣们搞好关系,她不能在后面添乱。

    这边打发了宁家的两个女儿,又有一人也推出身边的娇小姐,同样如刘太保的夫人一样,夸着自己家的小姐。

    正当云曦百思不解她们的真实意图时,镇远侯夫人又笑道,“娘娘。如今朝中上下,可都在推举奕亲王继承大统,如果奕亲王即位,娘娘便是中宫了,而王爷又年轻,这宫中少不了粉黛三千,要是让那等心思不正的女子伴在王爷身旁,娘娘可就势单力薄了啊。”

    云曦眯眼,心头一跳,什么?继承大统?

    刘太保的夫人也点了点头,“娘娘,宁夫人说的没错,咱们几家的老爷,都是王爷的心腹之人,而小姐们呢,又都是王妃娘娘未嫁前的闺友,如果一同服侍了王爷,将来,娘娘在宫里也有个帮手了,不是吗?”

    “是啊,娘娘,这身边之人呢,一要忠心,二要家势好,将来,才能做您的左膀右臂,好镇住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像那刘皇后娘家人在西戎,京中没有什么人,所以,她当年就惧怕强势的顾贵妃,后又惧怕得宠的淑妃,居中宫二十年,今年才掌凤印,可谓是白活了一辈子。”

    话,说得赤果果,似乎带着体贴,但实是为了她们的私心——通过她,来打动油盐不进的段奕,好将她们家的女儿们一个个送给段奕做个枕边人。

    这些人倒也会见风使舵,眼瞅见段奕掌权了,便一个一个的依附过来。但她们所说的不怀好意的人……

    云曦看了一眼面前的几,微微一笑,“本宫明白你们的意思。只是今日本宫乏了,这时辰也不早了,改日再请你们来喝茶。”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一齐向云曦行了礼,“娘娘,臣妇(臣女)们告退。”

    等人都走完了,青裳重重的哼了一声,“呵呵,还说别人会不怀好意,奴婢看这几人才是!一个个上赶着将女儿送过来,当别人是傻子不成?”

    云曦抬了抬手,疲乏的说道,“我进去睡一会儿,王爷来了再叫醒我。”

    “奴婢扶您进去。”青裳扶着她走进内殿重新躺在软榻上。

    青裳刚离开,忽然,从大殿梁上,落下一人来。

    顾非墨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跟段奕讲,不管他纳谁为妾,本公子都会毫不留情的杀了!”

    云曦心中正烦燥不安,横了他一眼,“段奕已经发现你跟在我周围了,你最好躲远点,别给我添乱了!”

    “你……生气了?”他眯着眼看向她。

    她扯了扯唇,“换作你,你不生气吗?”她翻了个身,闭了眼,拿了块帕子挡着眼睛前的光亮睡觉。顾非墨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悄悄地离开了。

    云曦听不到他的气息,这才松了口气,本以为会睡不着,哪知想着心事,竟慢慢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身子忽然一轻。

    她睁开眼来,原来是段奕抱着她正往外走,而外面的天色已暗下来,到了黄昏了。

    她扬唇微笑,“你要带我去哪儿?”

    “当然是回家了!还能去哪儿?天快黑了,回王府吃晚饭。”

    “宫里还会少了你的饭吃?你现在可是摄政王,得有多少人赶着巴结你。慢说厨子,女人也会上赶着送上身吧?”

    段奕停了脚步,眯着眼看着她,云曦正微拧着眉,嘴唇微微撅起,“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语气中带着刺儿?”

    云曦抬头看向他,想着不久前见过的那些高门小姐们,她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来,将话又吞了回去。

    “没有,你女儿在肚子里折腾我,我难受。”

    “这样?那就快些回府,让她父王好好安慰安慰她。”

    天近黄昏的时候,一辆宽大的黑漆马车与一辆紫红色的马车一前一后在四五十名护卫的护送下,朝奕王府驶去。

    紫红色的小马车里坐着青衣青裳与段瑞,段瑞已窝在青衣的怀里睡着了。前面的大马车里,云曦正靠在段奕的怀里,望着车顶发呆。

306 正文完

    元武帝的棺柩要停十天,云曦每天都同段奕带着段瑞去皇宫守灵。同往常一样,段奕带他二人在庆福宫里坐上一阵,便又回瑞福宫休息着。他则再带着段瑞去鸿宇殿处理政事。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到了第九天的时候,云曦这一天没有在瑞福宫休息,而是与几个侍女在御花园里散起步来。

    段奕也同意了,因为所有的暗龙卫已全部落网,整个皇宫里的,全是他的人。

    “王妃,前面有座菊园,有些早开的菊花,要不要去看看?”青裳与青衣一左一右挽着她胳膊在御花园时闲逛。

    云曦看看花看看草,感觉她现在彻底便是段奕口中说的闲适贵夫人了,只差手里溜一只狗。

    “也好。”她点了点头。

    绕过一丛紫竹林,有两人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奕王妃弟妹?”睿王朝她微微颔首。

    “是睿王啊,您这是往哪儿去?”云曦也朝他俯身一礼。

    “摄政王找老夫呢,走这条道比较近。”睿王道。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人,云曦眯起眼,睿王的门生?那人走出来朝云曦拱手一礼,“奕王妃。”

    “哦,这位是老夫的门生,也是义子,叫睿尘。”睿王笑道。

    “恭喜睿王得一得意门生。”

    两人寒暄了几句,睿王便带着睿尘离开了。一直到那两人走得看不见了,云曦才收回视线。

    见她一直眯着眼,也不朝前走了,只低头沉思,青衣忙问,“王妃,怎么啦?”

    “那个睿尘很可疑。”她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像一个人?”

    “像谁?”

    “段轻尘!”

    青衣与青裳吃了一惊,她们虽没有亲眼见过段轻尘化为一滩血水,但跟去梅州的人都已知道,段轻尘已死,还是为救王妃而死。王妃在心中一直为这件事而难过着。

    “不可能吧,王妃,他不是死了吗?难道有鬼魂附体夺舍之说?”青衣眨眨眼说道。

    云曦眯着眼,“不,他根本就是段轻尘,这世上,有两人会长得像,但没有两人的气息会完全一样!”

    她被段轻尘强行带进别院住了一些日子,又同他一起坐过马车,对于他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而且,他看她的眼神同段轻尘一模一样!

    就像南宫辰换了张脸改了身份变成了段琸一样。他们都只是在脸上动了手脚。脸可以变,声音可以变,但眼神与气息永远都不会改变!这个睿尘,一定也是用了同样的法子!

    “青龙朱雀!”云曦朝虚空喊道。

    “小主!”两人从暗处闪身来。

    云曦吩咐道,“你们马上暗中跟着那个睿尘!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是!小主!”两人闪身离去。

    云曦再无心散步了。她在竹林下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拧眉沉思。若是睿尘真的是段轻尘,段轻尘又为什么要假死?他究竟想干什么?

    坐了一会儿,她往瑞福宫走的时候,又遇上了睿尘。这回只有他一人。

    长而窄的水上小木桥上,他就这么径直朝她走来。云曦眯着眼一直看着他,岸上有路不走,为什么走上水上小木桥?她是来观残荷,他来干什么?

    待走到她的面前三尺远时,他俯身拜下,“奕王妃。”

    她盯着他的脸,他走路的模样,跟段轻尘一模一样。半个月前刚见他时,并不是这样走路的,但刚才的样子,分明是段轻尘再生了。他是故意走给她看的!

    “睿尘?”

    “正是在下。”

    “你这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她随口问道。

    睿尘抬头,看进她的眼眸,微微一笑,“王妃问的话,可不好回答呢,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谁又知道呢?从迷茫之地而来,到未知之地而去。”

    他说完,也不等云曦回签,朝她拱了拱手,错身走开了。

    “搞什么?这个睿尘神神秘秘的!”青衣撇了撇唇,“说的话也让人听不懂!”

    云曦站在水上木桥上,手指紧紧的抓着木栏杆,眯起眸子。

    回到瑞福宫,朱雀已回来了。

    “小主,这个睿尘刚才去了太医署,以睿王的名义拿了许多的外伤药。还有一些包扎的纱布。”

    “外伤药?”云曦眉尖一拧,“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们速去通知王爷,那个景姑找到了,而且,她很有可能会出城!”

    朱雀神色一敛,“是,小主!属下这就去通知王爷!”

    段奕得到消息匆匆来到瑞福宫,云曦正歪在小榻里想着事情。

    “曦曦?”

    她从榻上坐起身来,“段奕,我知道景姑在哪里了。”

    段奕扶着她重新躺下,“别慌,慢慢说,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救走景姑的人正是睿王的门生睿尘!”

    “睿尘?谢枫在谢府前的街市上来回搜了几十遍都没有发现景姑,你怎么肯定是他?”

    “气息,我对人的气息闻过就不会忘记,就是他,而且,睿尘也就是段轻尘!夏宅旁边的宅子里,有一间密室,景姑一定藏在里面。”

    段奕赫然看向云曦,“曦曦,你确定吗?”

    “不会错,段轻尘改了容颜救走景姑,这个人,可谓深不可测。”

    段奕眯起眼眸沉思。

    云曦又道,“我觉得先不要打草惊蛇,段轻尘为人很是小心谨慎,景姑又狡猾多端,这两人在一起,只怕又想做什么恶事!”

    “……”

    “而且,若是段轻尘藏着景姑,便一定会藏在睿王府的别院里,因为那座别院有一条地道直通城外!如果我们查景姑查得紧,她会从地道里逃走,出了城,我们就永远找不到她了!”

    段奕马上站起身来。云曦却拉着他的胳膊,“段奕,今天段轻尘到太医署拿了许多的外伤药,那么,就是景姑要逃走的迹象了!”

    “她逃不掉!”

    “不过,我觉得奇怪,他们既然有地道,为什么等到现在才逃走?而不是一早就逃走,而且,段轻尘为人谨慎为什么会到太医署拿药,还嚷得众人皆知?”

    段奕看向云曦。

    云曦的眸光忽然一亮,说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景婆子还不死心,她还想杀你!因为明天皇上出殡会出城,走的那条路,离段轻尘别院地道的出口不远!她从那里逃出来,会隐藏在那里,伺机再刺杀!”

    “她妄想!这回,本王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

    睿王府的别院。

    睿尘抱着一大包的药进了密室。

    景姑的脸色依旧苍白,她喘了口气,看了一眼睿尘,淡淡抬了抬眉,“你取药的时候,有没有被发现?”

    “没有,这是孙儿从太医署里盗出来的。”

    景姑点了点头,“那就好,我们的行踪千万不能让人发现,最后的成败,在此一举了!明天元武帝的棺柩会从小叶林前经过,而那里,正好是地道的出口,伺机杀了那段奕!”

    “是。”睿尘没什么表情的答道。

    景姑似乎对他冷淡的性子不满意,又说道,“你别总是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杀了那段奕,你再将那谢云曦抢过来也不迟。”

    “睿尘知道。”他低着头表情淡淡。

    “不过。”景姑眯着眼看向他,“在事情没有成功前,你千万不要跟那个谢云曦碰面,最好是绕道走,那丫头太鬼精了,一只鼻子像狗鼻子一样,居然能分辨人的气息,她要是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没有,孙儿并没有同她碰面。”

    “那就好。”

    睿尘走后,老仆人老李进来送晚饭。

    “老夫人,吃饭了。”老仆人将食端到她的面前。

    景姑的脸色忽然一变,一改刚才的苍白虚弱,而是一脸戾色,两眼露出凶光。她那瘦如枯枝的手指紧紧的钳着老李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说,小殿下今天是不是同那个谢云曦碰面了?”

    “不……不知道啊。”

    “不知道?”景姑眼底杀气一闪,手下缓缓用力,老李的脸渐渐的变成青紫,两眼凸起。她又忽然一松手,“说,不然,我就杀了你!”

    “咳咳——”老李咳嗽了两声,“是……,在宫里的时候,只打了声招呼,并没有多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离那谢云曦有着三尺远都会暴露,居然上前打招呼?他想干什么?他还当我是他姑祖母吗?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个叛徒!”

    景姑大怒,手下一用力,咔嚓,老李的脖子被她掐断了,她冷笑起站起身来,在门上摸索了一阵,打开机关走了出去。这个小子居然想将她一直困在这里,真是白养了一场!屋外,

    月已上升,已过了一更天。她眼底冷芒闪过,“居然敢杀我?谢云曦,段奕,你们这是想找死!”

    她脚尖一点,身子已跃出了院墙。

    别院的隔壁,便是夏宅,屋子前挂着两个大大的红灯笼。夏玉言坐了马车从外面刚回来。隐在暗处的景姑盯着夏玉言两眼一眯,脸上便腾起了杀气。她暗中运力,朝夏玉言扑去。

    “言娘,小心!”忽然从马车后面跳出一人挡了一下,景姑的一掌打在那人的身上。噗,那人飞出一丈多远。

    “有刺客!”有人高喊起来,朝景姑奔来。

    景姑神色一敛,慌忙跑掉了。

    “玄武,看好夫人!”谢枫提了刀朝景姑追了上去。

    “端木斐,家里闹贼了,你动作倒是快点!”谢甜身影一闪也追了上去。

    端木斐没有说话,明明在谢甜的后面,却在眨间到到了她的前面。

    “唉,夫妻双双把贼抓,端木等等我!”

    夏宅前,抓贼的抓贼,叫大夫的叫大夫,乱成一团。夏玉言看着脸色惨白,吐了一口血且昏迷着的刘策,急得在原地打转,“玄武,刘家怎么会没有人?”

    “夫人,叫了半天门没人开。怎么办?而且,刘宅里一片漆黑,像是真没有人在!”

    “这个刘策居然抠门得连个仆人也不请!”夏玉言一咬牙,“抬到夏宅再说!”管不了名声了,好歹人家救了她一命,要不是他挡着,现在昏迷的可是她了,总不能将这人扔到大街上露宿一晚。

    “是,夫人!”几个仆人小厮找来块大林板,将刘策抬进了夏宅。

    玄武跟在夏玉言的后面,“夫人,天黑了外面不安全,进去吧。”

    夏玉言吩咐着,“谢府就有一位大夫,快去请过来给刘大人看看伤势。”

    “是,夫人!”

    一众人都进了夏宅。

    奕王府里。云曦睡不着,在府里散着步,信步走着,不知不觉来到前院,朱管家马上迎了上来,“王妃。”

    她朝车马架那儿看去,发现少了一辆马车的架子,不禁挑眉,“王爷呢,还没有回府吗?”

    “还没有。王爷带着青一青二都出去了。”

    “我知道了。”云曦点了点头,转身朝后宅走。

    今天她将睿尘的事告诉给了段奕,他难道出城看那处地道出口去了?云曦的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烦燥起来,青衣跟在她的身后不敢多话。

    走到前后院之间的人工湖边上时,她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如果睿尘今天是故意将拿药的事告诉给她,将身份故意泄露给她,就成了一出调虎离山计了。

    段奕会出城抓景姑,但不会带她去。那么这座王府里的护卫会一分为二……

    她双眼一眯,赫然转身,“青衣,马上将青影找来!”

    “是,王妃!”

    不多时,青影来了,“王妃!”

    “青影,王府里有多少护卫?”

    “加上属下,原本有六百一十人,但刚才被王爷调走了二百人,还有四百一十人。”

    如果只有景姑一人,四百一十人,护着王府的一百二十个手无寸铁的主仆,应该也不在话下,但是,如果是人多的话……

    她的气息一沉,“青衣,马上去通知朱管家,叫他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府里的丫头婆子杂役们,全都躲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不准出来!谁给本宫添乱,乱棍子侍侯!”

    “是!”青衣转身离开。

    “青影!”云曦道,“将四百一十人中调出五十人护住太后那里,再抽出五十人护着瑞太子那里。其他的人,分散守在王府的四周。”

    青影眨眨眼,“王妃,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有强敌到了,全府戒备!”云曦沉声吩咐。

    “是!属下明白!会誓死护着王府护着太后和王妃!”

    “快去!”

    青影一走,从屋顶上溜下一个人来。“谢云曦!别害怕,还有小爷在呢!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云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朝前院走去。顾非墨弹了弹袍子上的灰,紧跟在她的身后,“谢云曦,你怎么不说话?”

    云曦脚步一顿,怒目看着他,“顾非墨,你脑子又犯浑了?这是在后宅,月高,天黑,孤男寡女!你想坏我名声?”

    顾非墨一噎,冷哼了一声,“这世道,哪来那么多破规矩?行了,我明白了,我躲起来就是了。”脚尖点地,眨眼间他便跃上了屋顶。

    云曦看了他一眼,快步朝前院走去。虽然顾非墨没有再跳到她的面前,但听得到他的声音,他在屋顶上行走着,一路跟着她,她心中微微一叹。云曦快走到前院的王府正厅时,朱管家小跑着走来,“王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云曦抿了抿唇,“可能会有人闯王府,防着总是没错。”

    朱管家点了点头,“王妃说得没错,王爷不在府里,大家是该戒备着。王妃请放心,仆人都进了自己的屋子里,您也回房吧,自有老奴与青影在呢!”

    云曦正要说话,忽然,她的眉尖一拧,大声喊道,“有刺客!”

    顾非墨忽然从屋顶上跃下来,抱着她脚尖一点,离开了原地,一只短箭正落在二人停留的地方。云曦定睛一看,心中一沉,“双头蛇短箭?那景婆子来了!”

    屋顶上,有一人在急步奔走。青影正与王府的护卫们追杀那人。、

    那人动作好快!云曦眯着眼。不多时,屋顶上就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

    景姑哈哈笑道,“你们都不是老身的对手,今天老身要杀光奕王府所有人!”

    没一会儿,又有无数的黑衣人跳上了屋顶。“杀了这里所有的人!”景姑怒声喝道!

    顾非墨眯着眼,“景姑?原来是那个婆子,呵呵,小爷正找你呢!你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他纵身一跃,又跳上了屋顶,挥剑去追景姑。那些黑衣人一言不发,挥起刀就跳下屋顶,同王府的人厮杀在一起。

    “个死老婆子,说大话别闪了舌头,是不是啊,端木?”

    谢甜妖妖娆娆的声音响起,红影一闪,已跃上了屋顶。紧跟在她身后的,是个白衣如雪的中年男子。一红一白,也加入厮杀的人群中。

    “景婆子!受死吧!”谢枫也追了上来,跃上了屋顶。

    一时之间,王府前院这里,四处都响着喊杀声。青衣与青裳还有吟雪三人已陆续赶来,护在云曦的身侧。三人护着云曦站在廊檐下。

    吟雪忽然说道,“小主,奴婢怎么瞧着不对劲啊,那些黑衣人怎么个个都像木偶人一样?都没有表情?身上挨了一下也不哼一声,砍杀起来也是拼着十成的力。不像个正常人。”

    云曦也发现了异样,她眯着眼不说话。没一会儿,远处又有人赶来。银色面具,黑斗篷的青年男子,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白衣女子。正是林素衣与苍离。

    林素衣紧追着苍离,“苍离,你发什么疯?你在干什么?”今晚的月儿很亮,再加上王府四处灯火通明,将苍离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他的脸色苍白,一脸的痛苦。他站在屋顶上,一言不发。无论林素衣怎么问,他就是不说话。

    没一会儿,屋顶上又来了一人,来人正是睿尘,“姑祖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住手!”他拦在景姑的面前。

    “走开!你敢拦着你姑祖母?苍离,动手啊,快杀了所有人!动手!”景姑气急败坏的喊道。

    苍离没有动,只目光冷冷看着景姑。林素衣拉着他的胳膊,他都没有反应。

    “姑祖母,放弃吧,苍师兄早已服了解药了,他不会受你的控制的。”

    受了控制?云曦这一方的人都吃了一惊,难怪那些黑衣人都跟木头人一样。谢甜踢开一个黑衣人,朝端大斐说道,“端木,用力杀,反正都是些木头人!”

    而这时,云曦的身后忽然有人喊道,“曦曦,碎掉玉珮!可以解毒!”碎玉珮?她看向身后,德慈太后正由瑞嬷嬷扶着走来了。

    景姑一见德慈,神色一动,想从屋顶扑下来,却被青隐几人拦住了,她的周身都是剑光,她只得咬牙怒目看着德慈。

    云曦拔下腰间的玉佩扔向空中,顾非墨挥剑飞快的削去,顷刻,整座院子里便闻到一阵奇异的甜香。而那些黑衣人也有一部分的人停了厮杀,互相看了看,齐齐跪倒下来。“大人们饶命啊,在下等是良民,是被人抓来当差的!”

    “南凌雪,你这个贱人,你敢坏我好事,你找死!”景姑气急败坏就要往德慈这里冲,忽然有一只长鞭子朝景姑卷来,景姑只得退了回去。段奕的身子轻飘飘的落在云曦与德慈的面前。

    “小奕,快,还有一块玉佩,捻碎了!”德慈冲段奕喊道。

    段奕也扯下腰间的玉佩扔向空中,长鞭子带着劲道抽去,玉佩碎裂开来,又是一阵甜香飘来,大部分的黑衣人都清醒了过来。

    再加上被众人合力杀了一部分,景姑带来的近千人,只剩了几十人。她顿时大怒,提剑便朝德慈太后冲去。

    “保护太后!”有不少人高声喊道,青隐卫们都纷纷朝太后的面前挡去,连段奕也向太后这边跃来。

    哪知景姑的剑一晃,身子飞快朝云曦扑来。段奕大吃了一惊,“曦曦——”

    云曦正要跳开,忽然肚子一阵抽痛,她伸手一抚肚子,便慢了一步。那柄剑已到了眼前,她心中大吃了一惊。

    噗——

    一人飞快地挡在云曦的面前。段奕伸手一拉云曦,跳了开来。云曦回头看去,吸了一口凉气,睿尘?

    “睿尘?睿尘——”景姑望着刺入睿尘腹中的剑,一时怔住,她又惊又怒,“你为什么要救那个丫头?你为什么?”

    睿尘的脸苍白一片,他颤声说道,“姑……祖母,你杀……的人太多了!停手吧……”他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人事不醒。

    睿尘,段轻尘?云曦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这个人,到底哪一面是真实的,他居然替她挡了一剑!“朱管家,找人将他抬到客房里!吟雪,快,将朽木找来给他看伤!”

    “是,王妃。”吟雪与朱管家应道。

    几个人抬着段轻尘走下去了。云曦回过头来盯着景姑,红着眼,大声怒道,“来人,给本宫杀了这个婆子!”

    景姑也回过神来,手中的剑一晃,又要刺向云曦,云曦伸手捞起段轻尘掉下的长剑,反击景姑,段奕将她往身后一护,袖风一闪,朝景姑劈去。

    景姑冷笑着跳开了,“就凭你们?呵呵——”她转身看向面无表情的苍离。

    “苍离,快动手,杀了这里所有人!苍离!”

    “苍离?”林素衣拉着他的袖子,他依旧毫无反应。他缓缓走到景姑的面前,景姑一边同青隐卫们厮杀一边说道,“好徒儿,杀了这里的人,他们都是恶人!快,杀了他们——”

    哪知苍离的手一晃,一只短箭插入了景姑的心口,从前胸直到后背,刺了个对穿。他那面无情的脸开始变得愤怒,双目死死地盯着景姑,“师傅,你杀了那人是不是?是不是?你将她扔进地洞里活活的疼死饿死了!是不是——”

    林素衣一怔,他在说什么?顾非墨的双眸眯起,“苍离,你在说谁?是不是我姐顾凤?你给爷说清楚!”

    “那又怎样?”景姑冷笑,“你是我最看好的徒弟,你怎么能喜欢一个残花败柳的有夫之妇!漂亮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就得死!”

    林素衣的心往下一沉,原来真凶是这个婆子。顾非墨的眼底也腾起了杀气。

    “我就是要喜欢!”苍离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声,一把将景姑推开,玄色的身影冲向黑夜里,片刻就消失不见了。

    林素衣一怔,手指一翻补了景姑一剑,又朝苍离追了上去,“苍离,你给我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段奕双眸似剑盯着景姑,“来人,给本王将这个婆子抓起来,本王不将她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顾非墨却抢在青隐的前头挥剑刺向景姑。景姑带来人的已全部清醒,现在就剩景姑一人与整个王府的护卫厮杀了。

    她心口被苍离刺穿,早已虚弱不堪,加上林素衣补的一剑,此时的她,就同个废人一样了。她一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周围都是她的仇人,而她是他们的仇人。

    景姑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德慈的脸上,她冷笑一声,“想不到,你居然有摄魂草的解药,贱人,老身败在你的手里,算你狠。”

    “你不是败在我的手里,你是败在我父王的手里!”德慈说道,“你身为国主夫人,却心术不正,专攻邪术,父王早就有了戒心,他将解药装在玉佩里,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好毁了你。”

    景姑的身子颤抖起来,她不相信的看向德慈,“你说什么?是他……是他的安排?”

    “没错,我父王曾说过,他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是你自己一步一步毁了你们的感情,你娇纵,刁蛮,心思歹毒,嫉妒心强,你怎能做国主夫人?”

    景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仰天大笑起来,一脸落寞,笑着笑着,忽然倒地不起,而一双眼却直直的盯着天上的一弯月牙儿。

    谢甜上前踢了踢,皱着眉说道,“这婆子死了!”

    “她自尽了,爱而生恨,害人害己!”端木斐皱了皱眉头。

    “来人,将她火葬了!骨灰酒入江河里!”段奕吩咐着。

    “是,王爷!”上来两个仆人将景姑拖了下去。

    德慈望向端木斐,“小斐?为什么每次来,都不来看看姐姐?”端木斐已转身,正要离去,闻言,他的后背一僵。

    “我是你亲姐啊。”德慈又道。

    端木斐没有说话,还是离开了。

    谢甜朝几人讪讪一笑,“书呆子脾气,见谅,见谅啊,我回头劝劝他。”她大步朝端木斐追去,“端木,夫妻双双把家还,你个死男人等等老娘!”

    德慈叹了一声,朝众人挥了挥手,“哀家去休息去了,曦曦啊,你也早些睡,这里由朱管家收拾吧。”

    “是,母后。”

    “母后,儿子送送你。”

    “不用,不用,有瑞嬷嬷呢。你陪着曦曦吧。”德慈摆摆手,扶着瑞嬷嬷的手缓缓朝后宅走去。

    “那好,母后,您慢些走,天黑留心脚下。”段奕将她扶着走了几步台阶后又返回来陪云曦。

    谢枫正同云曦说着话,“曦儿,刚才有没有吓着?那一剑好险。”

    她摇摇头,“没有。”她躲开了也是可以的,谁想到……,她的心往下一沉,“哥,非墨,你们自便吧,我去看看伤者。”

    顾非墨一眼瞥见段奕阴沉着的脸,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谢枫朝云曦与段奕点了点头,“那我先回了,娘刚才差点被这个景婆子伤着,我回去看看她。”

    云曦赫然一惊,“她有没有受伤?”

    谢枫摇摇头,“没有,对面刘宅的刘大人替她挡了一掌,恐怕是伤得不轻。”

    “那你赶紧着回家看看,我这里没有事了。”云曦催促着说道。

    景姑藏在睿王府别院里,她跑出来经过夏宅,定然会行凶,这个恶毒的妇人,总算是死了!

    段奕也说道,“枫大哥如果要请大夫,随时来王府,朽木道长常期住在这里。”

    “好的,我先回家看看再说。”谢枫转身离开了。

    “回房休息!”段奕抱着云曦往后宅走去。

    云曦推了推段奕的胳膊,“不,让我先看看那个睿尘,也就是段轻尘。”

    段奕的脚步一顿,“他死不了,放心吧。朽木正给他治伤口,天色很晚了,别看了!”

    “可是……”好歹他替她挡了一剑。

    “说什么都没有用,你刚才是不是肚子不舒服了?才慢了一步?”段奕的眸色一沉。

    云曦张了张口没再说话,的确,要不是她肚子疼,慢了一步,段轻尘怎么会替她挨上一剑?

    奕王府,朱管家带着仆人们清扫了大半夜。青隐与随后回府的青一青二,审问景姑的人也审了大半夜。朽木给段轻尘包扎伤口也忙到很晚。

    天天好睡的云曦今晚却失眠了,段奕搂着她而卧,她却睁眼到天亮。她在心中念着父亲母亲的名字,她已替他们除了所有的仇人了。

    林素衣追到天亮才追上苍离。苍离的脸色苍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苍离!”林素衣道,“景姑是你师傅?”

    “是,我父母死得早,是她收养了我。”苍离点了点头,却是背着身子朝着林素衣,不敢看她。

    “你没有替她杀什么人?”

    “没有。”

    “没有又为什么不敢面对我?”

    “她是我师傅,她却杀了前世的你,我……我当初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

    林素衣的呼吸沉了沉,“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是她杀了我?”

    “昨天,睿尘师弟找到了我,是他说的。”

    林素衣望向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声音沉沉问道,“你还愿意娶我吗?”

    苍离没说话,也没有转身。

    “你说你喜欢了我二十年,原来就是这么点感情?”林素衣望向东边天绚丽的云霞,惨然一笑,“那好,回顾府……将亲事退了吧。”她转身朝原路走去,步伐匆匆。

    走了一段路,身子忽然一轻,有人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温润的唇贴上她的脸颊,苍离低低哑哑的声音说道,“谁说二十年的爱只有一点情?我只是……怕你怨恨我,毕竟……”

    林素衣捧着他的脸,“看着我的眼,我的死,你没有参与吗?”

    苍离与她四目相对,“我只想你活,我怎么会要你死呢?我若对你起过一丝不好的心思,便不得好死!”

    “那好,你没有杀我,你的身边人杀了我,你杀了她,就算是两清了!”林素衣坦然说道。

    “凤……”苍离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你真的不怪我?”

    “你是你,景姑是景姑!”林素衣道,“何况,你也杀了她一刀不是吗?”

    苍离的脸上,这才露出笑意来,“好,咱们今天就回西戎成亲去!不受这大梁国劳什子国丧的影响!”

    …

    次日,朝野所有官员送元武帝出殡,再接下来几天倒是过得很快。景姑这个隐藏的恶人一除,王府里的气氛都变了,尽管元武帝刚驾崩,大梁还在国丧中,但这和奕王府又有什么关系?

    王府里,四处都是欢笑声。睿尘受伤昏迷的消息,传到了睿王府。老睿王心疼得不得了,派人接了回去。而他也正如段奕说的那样,不会死,却也不见醒。

    段奕派了朽木天天去看伤,云曦也派了关云飞一天二次的去看情况。但依旧没有好转,段轻尘也就是睿尘一直昏睡着。

    一个月后,段奕与群臣拥段瑞为新皇,年号元朔。云曦站在王府的大门口送段瑞进宫。段瑞可怜巴巴的拉着她的裙子,“婶婶,你不陪我进宫吗?”

    云曦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上瞄了一眼,摇摇头,“不行,你现在是皇上,哪能一直让人陪着?皇上是孤家寡人,得树起威信来!”

    段瑞不服,一指段奕,“可你却陪着他!天天陪着,日日夜夜陪着。”

    云曦:“……”

    段奕的脸顿时一黑,伸手将他一拽塞进了大马车里,“皇上,上朝了!”

    段瑞将小脑袋从马车车窗口伸出来,朝云曦喊道,“婶婶,帝师顾太傅说了,皇上的权利最大,婶婶要是觉得叔叔不好,小瑞帮你换个叔叔给你!”

    云曦吓得腿一抖。段奕只差没气得踢飞了马车,他阴沉着脸,走到车窗门口,“皇上,昨日臣让您批的折子都折完了没有?待会儿进宫了记得给微臣检查!”

    段瑞的小脸一白,“……”

    “当朝律法您倒是会背了没有?”段奕阴煞煞的又问。

    段瑞的身了一抖,一脸哭丧,“……”段奕呵呵一声,“皇上昨天跟臣是怎么说的,说若不批完,今天一天不吃饭,有没有?”

    段瑞的唇角一瘪,“朕……朕可以反悔不?”段奕施施然又道,“皇上,君无戏言,您昨天说今天不吃饭,就一定不要吃哦。”

    云曦一阵无语,段奕要不要跟个孩子过不去?她正要说上两句,段奕已钻进了马车里,青一扬了扬马鞭子,忍着笑,将马车飞快的赶出去了。

    …。

    云曦回娘家的时候,夏玉言将她拉到无人处,不停地问她对面的刘大人为人怎样,她眨眨眼,“娘,老帅哥一个,不错啊。”

    夏玉言脸上一窘,一拍她的手,“你这孩子。娘问你正经话呢!”

    “女儿说的也是正经话,娘,您赶紧嫁了吧,将夏宅让出来给玉娥姐住,让她学着管管宅子,让她明年嫁过来时,不至于是新妇而乱了阵脚。”

    夏玉言眼睛一亮,“说的也是,但……”她又犯愁了,“刘家老爷一直不说喜欢娘,可怎么办?难道让娘先说,那怎么行?娘不是没面子了吗?”

    母女俩正说着话,桂婶小跑着走来了,“夫人,刘老爷来了,说有东西找不到了,问您放哪儿了。”

    夏玉言脸色沉了沉,“他怎么又找不到了?曦儿,你坐会儿,娘跟他说几句话就来。”

    “好,娘去忙吧。”云曦笑道。

    外间屋子里,刘策见到夏玉言,一把拉住就问,“你将我的中衣亵衣都放哪儿了?我怎么就找不到了?”

    “嘘——”夏玉言红一脸,“小点声,王妃在呢。走,到你家去,我找给你看。”

    云曦收回神思,笑了笑,对一旁的桂婶说,“看来,我得准备娘的嫁妆了。”

    “啊,小姐说什么?”桂婶眨眨眼。

    “将你陪嫁陪出去!”云曦一笑。

    回王府时,云曦看到睿王府的人抬着一个担架往别院里走。两个小厮跟在一旁。

    云曦的心沉了沉。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走过去。

    “王妃,王妃,该回王府了。”青裳跟着她小跑了几步。

    青衣在几天前已嫁给了关于飞,现在天天跟在她的身边是青裳。

    “我去看看就回。”

    “奕王妃。”睿王府的人见到她,纷纷行礼。

    “不必多礼,你们接着忙吧,他……”她往抬进去的担架上看了一眼,“还没有醒来吗?”

    “回王妃,没有。”

    “王妃看到他天天伤心。王爷才做了决定将他送来这里。”两个小厮回道。

    云曦提裙走进了这座久违的别院。半年不见,这里的竹子长得更高了。又到了冬天,有薄薄的雪落在紫竹上。段轻尘已被小厮们抬到里间的房里。这座宅子里只有两间屋子,一间密室,一间小书房。她住过密室,小书房却没有进去过。

    三丈见方的书房里有半面墙都是书册,她的手随意在书册上划过。

    忽然,她不小心碰落一个锦盒。锦盒里有两只一模一样的小匕首掉了出来。云曦捏着其中的一只匕首,心中惊得呼吸一窒。

    这匕首,不是她以前常常用的吗?在凤栖山上时,有一次遇到谢诚的刁难。一只匕首从暗处飞射来射伤了谢诚。

    她便捡了留作自己用。这匕首削铁如泥,让好爱不释手,可在宫中刺杀那景姑时,遗落了,想不到,这匕首居然是段轻尘的。

    云曦朝身后的床上看去,改了一副面孔的段轻尘正沉沉而睡。“多谢你几番相救,可我……可这世上只有一个我……”她朝他叹息说道。

    将匕首放回锦盒时,无意间又看到匕首手柄上刻着几个小字,“相见太迟。”她闭了闭眼,将锦盒盖上放回了原处,走出了书房。

    床上,段轻尘的手指轻轻的动了几下。

    奕王府里。

    落了一夜的杏花雨的那天大清晨,云曦的肚子从昨夜疼到现在天蒙蒙亮。德慈在佛堂念了一宿的佛经还未走出来,夏玉言在前一晚得到通知说云曦的肚子开始疼时,便住进了奕王府。

    她与府里的几个嬷嬷一起守在云曦的床榻前,指挥着丫头婆子们端水递手巾把子。小皇上段瑞今天又旷朝一天,向帝师顾太师请假的理由是,婶婶要生了,他作为兄长得为弟弟或是妹妹念个欢迎词。

    顾太师最近被他整得够呛,皇上放假,他也可以放假,便准了。

    顾非墨搬了把椅子坐在王府里看初升的太阳,谢枫站在他的一旁,两人已决定好了,若云曦生了儿子,两人要决斗一番,胜者为小世子师父,败者,负责天天喂小世子的马,以及在习武过程中端茶递水的一切杂事。

    起初两人一齐守候在王府曦园外,段奕嫌弃二人吵,将他们全赶到前院里去了。两人的喜房,由段奕题字“曦园”,云曦曾笑过段奕,她住哪,哪的屋子便是曦园。

    端木斐接到消息也来了,他听着屋子里,云曦因为疼痛而一声接着一声的嘶喊声,他的脸色一阵比一阵惨白。谢甜将两朵棉花球塞入耳内,盯着端木斐惨白的脸,不解的问,“端木,怎么啦?”

    “甜甜,女人生孩子,等于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回。”谢甜一怔,呸呸了两声,“你个死男人的乌鸦嘴,小曦儿会吉人天相的!”端木斐再没有说话,而是在椅子上坐定下来,但那脸色依旧苍白。

    晨曦从云层里射了出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将守在外面的人惊醒过来,桂婶笑着跑了出来,“是个小世子!”

    她欢欢喜喜的向谢枫报告去了。“是小世子呢!那个大嗓门啊,比公子出生时哭得还响呢。”桂婶笑着对谢枫道喜,“公子,您升官啦,是舅老爷了。”

    谢枫正要打赏。被顾非墨一拉,“开始,开始,走了,比武去!”

    “比就比,什么时候输过你?”谢枫轻嗤一声。

    “那可不一定!”顾非墨想到未来的一天,自己的徒弟将老爹段奕整得七窍生烟,拿头撞墙时,顿时心情大好信心满满,怎么样也得赢了谢枫。

    桂婶报完信回到王府曦园里屋时,见自家夫人正给一个哇哇哭的小不点包尿布,她顿时吓了一大跳,“夫……夫人,老奴是不是弄错了?小姐生的是郡主?可报给枫公子却说是小世子?”

    枫公子会不会骂死她啊。哪知夏玉言呵呵一笑,“是龙凤胎呢,小世子是哥哥已经抱到曦儿的怀里了,这个是小郡主。”

    “岳母,本王的小郡主呢?”段奕这才被瑞嬷嬷放进屋里来。

    刚才曦曦扯着嗓子喊了大半夜,这些人居然将门关了,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还得是将女儿的衣服穿好才放他进来。

    “王爷您看。”夏玉言将一个小小的包裹递到他的怀里。

    段奕慌忙用双手接着,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他望着怀里这粉嘟嘟的一团,就感觉抱着一个易碎品,谨慎得大气都不敢出。

    “曦曦?”段奕抱着小不点来到床榻边。

    云曦幽幽睁开眼来,“段奕啊——”

    “嗯,娘子辛苦了。”他将怀里天天说着的女儿塞回了夏玉言的怀里,坐到床边抱起了云曦。

    夏玉言:“……”

    云曦好笑,“你不是要女儿吗?怎么又还给我娘?”

    “她睡着了,你还醒着呢,为夫先将你哄睡着。”

    云曦:“……”她朝床里侧偏了偏头,“还有一个,不抱抱?”

    段奕探头只看了一眼,眉头一拧,开口便说,“怎么这么丑?鼻子眼皱成一堆了?”

    云曦:“……”不喜欢儿子,也不要这样说啊,小家伙要是知道他爹一脸嫌弃,估计得气哭。

    夏玉言忍不住笑起来,“王爷,刚生下的小孩儿可不都是这样,满百天才会长开呢。”

    “可为什么本王的小郡主就要比儿子长得好看?”

    夏玉言眨眨眼:“这个……”

    “生了吗?哀家看看。”一开始说难产,德慈的脸都吓白了。她进了佛堂念了一晚上的佛经。直到嬷嬷说母子三人都平安,她才松了口气。

    “太后,小世子小郡主健健康康呢。”夏玉言笑道。

    她与桂婶一人抱了一个,将孩子递给德慈看。

    “好好,真好。”德慈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抱着孩子坐在云曦的床沿边,“辛苦了,丫头。”

    “还好,母后,让你担心了。”她微微一笑。孩子生了一夜,虽然都在安慰她,但她知道他们一定吓住了。

    端木斐听见里屋里传来笑声,蹙紧的眉尖这才舒展开来。他站起身来正要朝前院走,德慈走出来喊住了他。“小斐!”

    端木斐没说话,也没有回头,默了片刻又挪动了脚步。

    “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原谅我?小雅生孩子时,哀家派了四个得力的嬷嬷去照看她,谁知那几人在路上时被人全杀了。小雅生女儿时没有接生嬷嬷,不是哀家的错啊。”

    谢甜看了一眼伤心落泪的德慈,又看了一眼一脸木然的端木斐,笑了笑,“唉,大喜的日子呢,你们这是做什么?小雅要是知道了你们在她外孙出生当天还闹别扭,估计气得会从地下爬出来骂你们姐弟!”

    德慈似乎也发现不该哭,遂止住了哭声。谢甜又拉了拉端木斐的袖子,“端木,端木亲爱的?甜心?”

    端木斐没回头,说道,“你将曦曦照顾好,我便原谅你。”说着,他大步朝府外走去。

    “她是哀家儿媳妇,当然会对她好的。”德慈在他身后说道。

    谢甜跑出府门才追上端木斐的脚步,她拉着他的胳膊问道,“端木,你一直说,小雅生孩子时差点要了她的命,是怎么回事?”

    端木斐看了她一眼,“那年,谢宏大哥带着小雅来京城,却没想到小雅早产。我找到身为太后的姐姐,让她找几个宫中稳当的接生婆来给小雅接生。谁想道,没有一人前去,半夜三更找不到人,我便和谢宏为小雅接生……”

    他顿了顿,脸上又出现了痛苦的神色,“全是血,血如泉水般往外冒,怎么样都止不住。孩子的脚卡在那里又出不来,小雅号哭了一个晚上……她甚至让我们将她杀了,好将孩子拿出来……”

    “倒生的难产,血……血崩?”谢甜也吓住了。

    “好在,母子三人都活了,但有一个女儿,却先天不足一直生病,小雅的身子也从此变差了,长年吃药。”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你不让曦曦成婚生孩子。”谢甜道,旋即,她又一笑,伸手勾起端森的胳膊,“端木,我不生孩子,不如,我们成亲去?”

    端木斐看了她一眼,“不!”

    谢甜跳了起来,咬牙怒骂,“端木斐,你昨天看老娘洗澡了,你敢不对老娘负责?”

    端木斐施施然,“你也看了我洗澡,我的衣衫还是你脱的,你占的便宜多!”

    谢甜:“……”

    死男人,老娘跟你没玩!

    ……

    五年后。

    奕王府里。段奕正给他的小甜心小馨儿梳头发。小丫头长得跟云曦一模一样,着一身浅粉的锦缎罗裙,脚上是一双粉色的绣着蝴蝶的鞋子正一晃一晃着,显示出小丫头的不耐烦。

    “父王,好了没有啊?我都坐了半个时辰了。”小丫头嘟起粉嘟嘟的唇不停地在抱怨。

    “乖,一会就好。”段奕哄着女儿,他正在纠结着女儿一头又细又软的头发该梳什么发髻才能艳冠群芳。

    云曦这时急匆匆走来了,“段奕,小家伙又不见了。”

    “他什么时候没有不见过?”段奕不以为然,连眼皮也不撩一下。

    “可是今天的时间最长,以往不见半个时便找到了,今天却失踪了一个多时辰了。”云曦焦急的说道。

    心中更是狠狠的骂着儿子。她怎么生了个这么个害人精?儿子段晨,遗传了他爹段奕的好相貌与腹黑,更遗传了她的百丈听音的绝技。

    结果就要人命了。他总是喜欢将自己藏起了捉弄府里的人,青一青二常常被整得哭,众人想找到他,他却因事先听到声音便提前溜走了。

    阖府上下见到他都是绕着走。段奕有几次气得更是想将他扔了。

    “没关系,那小子,谁捡到他,谁倒霉!”段奕道,他将最后一枚珠花插进女儿的发髻,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小馨儿听话。”

    “谢谢父王。”小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拍马屁那叫一个顺溜,张口就来。她嘟起小粉唇亲了亲段奕的脸颊,段奕马上笑得眉眼弯弯。

    “父王梳头的手艺是小馨儿见过的最好。”

    “是吗?”段奕被夸得飘飘然,笑着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

    云曦的嘴角抽了抽,小丫头片子,你才刚刚五岁,你见过多少人?

    “走吧,去天香府,今天是师父跟舅舅大婚的日子,可不能去迟了,师父会生气的。”段奕抱起女儿,伸手一揽云曦的腰身。

    段馨眨了眨眼,看着自己父王说道,“姑祖母去年不是嫁过一回舅公了吗?怎么又嫁?”

    云曦:“……”

    她伸手摸摸女儿滑嫩的小脸,笑道,“这话可不能当着姑祖母的面说哦,她会生气的哦。”

    “嗯,娘亲,女儿知道。女儿会说,呀,姑祖母比小馨儿的娘亲还显年轻呢。”

    云曦:“……”女儿,你拍别人马屁,能不能不要损你的老娘?

    府门口已停了马车,云曦忍不住又问道,“段奕,真不管儿子了?”

    “让他去害别人去!今天本王要清静一天。”

    云曦:“……”

    马车先到了夏宅。夏玉言已在三年前嫁给了刘策,出嫁后就搬到刘宅去了,夏宅现在是谢枫与赵玉娥住一起。

    两人在四年前就已成婚,如今也是一儿一女。儿子三岁,女儿才半岁。

    谢枫见到他们三人来很是高兴,又问,“小晨呢?”

    “他如今比较忙。”段奕道。

    谢枫:“……”

    谢枫在云曦的一双儿女生下的那天,同顾非墨比试,赢了,做了段晨的师傅。

    小家伙一个月有十天住在夏宅跟着谢枫习武,他学得很快,已经能够同谢府的一个普通护卫过上十几招了。只是让谢枫无比头疼的是,那小子将谢府前一条街上三岁到十岁的所有小孩都揍遍了,害得他时不时要给人赔礼道歉。

    今天听段奕说段晨比较忙没有来,也不会去姑姑家吃酒,谢枫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谢枫与段奕坐到一旁聊天去了。段馨与小表弟逗着半岁的小表妹霜霜玩。

    云曦则拉着赵玉娥问道,“姑姑出嫁,你包多少红包?”赵玉娥眨眨眼,“曦儿,同去年一样啊。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姑姑说要天长地久的数字。”

    云曦一叹,何止同去年一样,同前年也是一样的。同大前年也是一样啊。姑姑与舅舅成婚了五次,但都以舅舅逃婚而没有成功拜堂而做罢。

    今天是他们举办的第六次婚宴。云曦拿着算盘拔了几下,一阵气闷,她已经送了五次礼,近五十万两银子,姑姑还没将自己嫁出去!而送出的红包又不能收回。

    她深深怀疑他俩是骗婚坑银子的,专收红包不成亲的坑货!万一他俩长命百姓活到个一二百岁,年年这么成一次婚……

    她又拔拉了一下算盘,醉仙楼赚的钱子还不够给他们包红包啊!

    …

    谢枫与段奕两人聊得正酣。赵玉娥带着几个孩子在玩。

    女儿小馨儿忽然招手叫云曦,“娘,娘,你快看。”

    云曦吓得不轻,这丫头居然爬到树上去了。

    她脚尖一点跃到树上,但那小丫头又顺着树丫溜到隔壁的宅子里去。

    “馨馨!”云曦只得跳进去寻女儿。她辨别着声音一路寻到后宅的书房。

    “娘,这里有个叔叔长得真好看。”女儿站在床前看着段轻尘。

    段轻尘依旧在昏睡,他已经睡了五年了。

    “馨馨,当别人在睡觉的时候吵闹,这是很不礼貌的知道吗?”

    “哦。”

    云曦牵起她的小手,转身朝外走,段馨这时回过头来朝床上看去,“娘,娘,你快看,这个好看的叔叔他醒了呢,正朝我笑呢!”

    “馨馨,说谎话的孩子不可爱哦。”云曦没有回头,带着女儿朝外走去。

    床上,段轻尘微睁着双眸,目送着云曦牵着女儿的手走出去了。

    原来,他已睡了这么久,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

    顾非墨陪父母在醉仙楼吃罢了饭,正命阮七套马车,准备坐马车回府。

    他一掀车帘,发现里面坐着一个小屁孩。小屁孩正四仰八叉,大爷般的坐在车中的主座上。顾非墨裂嘴一笑,露一口森森白牙,“小子,知道吗?落在爷的手里,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是天堂有路不去走,地狱无门偏要来!”

    某小屁孩长得同某位欠揍的人一模一样,正用面摊脸看着顾非墨,“……”

    顾非墨朝他勾了勾手指,“你,坐错位置了,这是本爷的,你现在给爷滚到角落里去。”

    某小屁孩眼睛都不眨一下:“……”

    哟和,坐着不动?没收拾你是不是,他伸手去拽小屁孩。谁知那小孩忽然扯着嗓子嚎叫起来,“来人啊,杀人了啊,救命啊,啊啊啊啊——”

    声音那个尖利,直刺耳心,顾非墨被他吓了一大跳。

    他给气得,顿时怒得挥拳头想揍,谁知那小孩忽然从兜里摸出什么东西往脸上一抹,一片血淋淋,看着触目惊心。而且叫喊的声音更大,“救命啦,打出血来了,要死人了啦——”

    “姓段的臭小子,别嚎了,爷还没碰你。”顾非墨咬牙怒目,冲进车里就捂他的嘴巴。

    谁知他张口就一咬。

    “哎哟,你还敢咬我?爷今天不揍你不姓顾!”他扬起了手巴掌,只是手巴掌还没有落下,身后便传来一声怒喝。

    “都打出血来了,你还想怎么打?”顾太师怒冲冲的站在马车门口瞪眼看他。

    顾非墨给气得,“爹,这血不是我打的,是他……”

    “你个臭小子敢胡说八道?他会自己打自己打出血来?你自己不娶媳妇不生儿子,就欺负别人的儿子?你个混蛋!给老夫滚开!”

    顾非墨被顾太师踢下了马车,气得脸黑:“……”

    不一会儿顾夫人也来了,当她看到小孩儿的脸上都是血时,直接哭了出来,“混小子,你是做孽啊,打人小孩。”

    顾非墨怒目,“娘,我没打!”

    “承认错识是好孩子,是不是啊,乖?”顾夫人心疼的搂着小孩儿。

    “是的,奶奶!”

    奶奶?顾夫人开心得心都跳出来了。她将小孩儿脸上的血擦干净了,一看,是个俊美的小孩,两老更是高兴了。

    “爷爷,我饿了,想吃烧鹅。”他甜甜地叫着。

    顾太师乐得胡子都颤了起来,“好好好,爷爷买来给你吃,啊,乖乖孙儿。”

    然后,他朝还站在车外的顾非墨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买?”

    顾非墨那个气,算了,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他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买烧鹅去了。

    烧鹅买回来,他便往车里爬,却被顾太师又吼了出去,“坐不下了,你坐到前面赶车的位置上去。”

    顾非墨的一张俊脸气得黑如锅底,赶车的阮七吓得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公……公子,其实,外面也不是很冷。”

    谁说不冷?他跟谁急!彼时天已是冬月的天气,前几天还下过一场小雪。如果只是走路可能不会觉得冷,但坐在马车上,前方吹来的寒风如刀子割在脸上一样,生疼生疼。

    回到顾府,顾非墨的一张脸已冻得惨白,鼻子更是红如胡萝卜头。小屁孩也被顾太师夫妇带来了顾府。他左手一只鹅掌,右手一只鹅腿,望着被风吹得狼狈不堪的顾非墨,眨巴眨巴着大眼睛,咔嚓,咬断了一块鹅骨头。

    顾非墨:“……”

    顾府后宅。

    某小孩鞋子也不脱爬上了顾非墨的大床倒头便睡。顾非墨气得一把将他揪起,他便扯着嗓子嚎叫起来,“奶奶,非墨哥哥打人了!”

    顾非墨怒,“叫叔叔!”

    “非墨哥哥要打死我啊,爷爷,救命啊——”

    “叫叔叔,你聋啊!”

    “非墨哥哥——”

    “叔叔”

    “哥哥!”

    顾非墨(蒙圈眼):“……”

    这是啥辈分啊……

    某小孩忽然倒床上打起呼噜。顾非墨气极,“你还装睡,你给爷起来。”还没将他提起来,就听顾太师冲进来低声怒吼,“他都睡着了,你还折腾他?你给老夫滚出去!”

    “爹,这是我的床啊。”

    “给他睡一会儿不行吗?你看他都累了,你那旁边屋子里不是有张床吗?上那儿睡去。”

    “那是我随从阮七的床。”

    “能睡就行,快滚!”

    顾非墨:“……”

    …。

    青一查到小世子的消息后马上向段奕来汇报。“主子,知道小世子在哪里了。”

    “他在谁家害人呢?”段奕正给女儿编鞋子上的蝴蝶结,头也不抬的问道。

    “被顾太师夫妇带到顾府里了。”

    “嗯,最多让他玩五天,太久,老太师夫妇会被气得吐血。”

    青一嘴角抽了抽,“主子,小世子没惹上太师夫妇,而是杠上顾非墨。”

    “哦?那就不要接回来了,他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吧。他不在家,本王正好安静的睡上一觉。”

    青一眨眨眼,“……”

    ——正文完——

307 后记

    永宁街,是梁国京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道,街上最华丽的府邸便是天香府,今天又办起了喜事。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这座府邸里,年年都会办一次喜事。

    城中不管哪家办喜事,百姓们都会好奇的前往观上一观,猜一猜新郎或是新娘是谁家的,家世如何,相貌如何,彩礼几抬。

    可是唯有这一家,大家得到办喜事的消息后,没有半丝儿的好奇,就像是前往酒楼里吃酒一般,带上贺礼约上几个老友就去了。

    有的人,甚至连好衣衫也懒得换了。

    至于什么时候有迎亲队到,什么时候新郎新娘会拜堂,他们压根儿就懒得去管。

    因为,人们也打听不来。

    原因不为别的,只因这样的喜宴已经办了五次了,却一次也没有办成功,人们早已习以为常了。

    天香府的女主人嫁了五次也没有将自己嫁出去,今年是她第六次出嫁。

    按着往年的情形,女主人今年也一样嫁不出去吧?

    不是什么天灾人祸阻了婚期,而是以新郎的次次逃婚而作罢。

    一个执意不想娶,一个执意要嫁。

    要是京城的其他女儿这般行事,早已被人笑掉大牙,可天香府的主人,谁敢笑?

    除非是活腻了。

    天香府的主人,只要是京城中人,从三岁小儿到八九十岁的老者,没有一个不认识也没有一个不敢不认识和讨好的。

    主人正是谢甜,人人敬畏她,是因为她的身份无上尊贵。

    摄政王段奕的授业恩师。

    摄政王妃谢云曦的堂姑姑。

    谢家主母谢老夫人的堂侄女。

    当今皇上座前,最宠信的一品女将军。

    天下第一大帮,双龙帮赵胜的拜把子兄弟。

    顾非墨大将军的酒友。

    虽然身份尊贵着,但却没有嫁出去。

    因为新郎的身份也不差,是当今摄政王的亲舅舅端木斐。

    而且,两人婚事因为太过轰动,已使得城中的赌坊,每回到了谢甜大婚的这一天,就开赌局,专赌谢甜嫁不出去。

    谢甜得知这件事,气得命赵胜带着银子跟人赌。满城人都押她嫁不出去,她偏押自己嫁得出去,当然,她是年年输银子。

    这样一来,到了她出嫁的这一天,全京城的赌坊和赌徒们仿佛到了节日一般,个个欢天喜地的等着她下赌注。

    其结果呢,当然是个个赚得盆满钵满,唯有谢甜输得不停地从府里搬银子。

    偏偏她还漫步在乎。

    云曦和段奕,带着女儿坐着马车到了天香府,早有赵胜等人站在府门口相迎。

    赵胜在两年前,已经回了京,将双龙寨更加的扩大了,成了天下第一帮派。

    专收贫寒弟子入帮,教以武术。

    成绩好的,直接举荐往顾非墨的西山军营里为官,是以,一时名声大噪。

    长得更加圆润的赵胜,见到云曦马上笑着相迎,“老大,英儿姑娘呢?”

    “你问我啊,我哪里知道,兴许,跟青峰约会去了?”云曦眨眨眼说道。

    “什么?老大?你胳膊肘子朝外拐,怎么帮着外人?”赵胜要哭了,“我今年三十了,城中像我这么大的男人,儿子都娶媳妇了,我连媳妇还没有。”

    云曦安慰他,“咳咳,赵胜,你不是最惨的,我舅舅四十了,不也是没媳妇?在京城中,像他那般年纪的人都抱孙子了,他却连老婆也没有,所以,你急什么?”

    赵胜望着喜气盈盈的天香府叹道,“可国师大人今天就娶妻啊!”

    云曦笑了笑,“不见得,我看了看黄历,舅舅今天一准逃婚。”

    ……

    梁国京城,端木斐的国师府。

    府门上张贴着大红的喜字,府门左右两侧停满了轿马。

    不时有宾客提着礼物前来贺喜。

    府里正在锣鼓喧天的庆贺着,满府里都洋溢着喜庆。宾客们杯来酒往,正在把酒言欢。

    连得了谢甜不少赏钱的仆人们,也是个个欢喜着。

    人们一边吃着酒,一边拿眼警觉地往端木斐的书房方向瞧。

    这些人,明面上是来吃酒的,其实呢,全都被谢甜收买了,目的只有一个,监视端木斐,防着端木斐再次逃婚。

    谢甜曾一家一家的走坊,一手银子一手刀,恶狠狠地道,“收银子帮我监视国师大人,不收银子就留下一只手来。”

    银子当然比断手可爱,于是,一个个没骨气地收了她的银子。

    “喂喂喂,你们说,国师大人还在他的书房里不?可千万别再跑了啊,谢女将军的大刀,可是说砍就会砍的啊。”有客人小声地问着临坐的客人。

    “要不,我们几个悄悄地去看看?”

    “去看看。”

    “实在不行的话,将国师大人药倒吧,捆着他去迎亲。”

    “主意好主意好。”

    “赞同赞同。”

    “那么,谁去呢?”

    这下子,没人敢应声了。

    谁打得过国师啊!

    端木斐的国师府。

    前院中吹吹打打一派喜庆,宾客们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但是后宅中,却是安静异常。

    喜庆的大红灯笼,挂得四处都是,却没有一个仆人敢开怀大笑。

    因为端木斐喜静。

    书房前的空地上,有一高一矮两个仆人在扫地。

    两人已经在书房前的院子里,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了。

    不是扫地,便是修剪花木的枝丫。

    其实呢,地上并不脏乱。

    枝丫也并不需要修剪,因为昨天已经修剪过了。

    他们二人之所以一直在端木斐的书房前逗留,是因为收了谢甜的好处,打扫是借口,目的是,专门来看住端木斐的。

    就怕端木斐不去拜堂,又跑掉了。

    高个儿仆人的手里,捏着一柄大剪刀,反复修剪着一株海棠,那眼睛呢,则盯着书房的窗户一眨不眨的。

    浑然不觉,他面前的海棠树,都快要被他剪成没有枝叶的仙人球了。

    矮个儿仆人一拉他的袖子,低声道,“喂喂喂,你再剪的话,这树儿就成擀面杖了。”

    “……”

    高个儿仆人低头一看,可不是么?枝叶被他剪得只剩几片了。

    “你怎么回事?怎么专剪一棵树?”矮个儿仆人,不满地瞪他一眼。

    高个儿仆人皱了皱眉,“我这不是担心书房里的动静吗?一时没去看面前的树。”

    矮个儿的仆人叹了口气,“唉,要不要进去看看呀,好担心国师大人又跑掉了。”

    “你进得去吗?进去了你又打得过国师吗?”高个儿仆人,冷冷瞥一眼矮个儿的仆人。

    “……”矮个儿仆人叹了口气,他当然打不过了,他这不正在想着主意吗?

    “我倒是有个主意。”高个儿的眼睛忽然一亮,得意说道,“可以试一试。”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卖关子?快说快说。”

    “国师大人拜堂之前,不是要沐浴吗?”

    “嗯,按着惯例,国师会沐浴。”

    “那就好办了。”高个儿仆人,朝矮个儿的仆人招招手,“你过来,我们这么做……”

    两个仆人,朝端木斐的书房窗子口看去一眼,一起走到院子的一角,商议去了。

    “水里放药?”矮个仆人眯了下眼,将声音压得极低?“行不行啊?”

    “行不行,试试再说。万一成了呢?”

    矮个儿仆人想了一会儿,一咬牙,“豁出去了!与其被国师罚跪,也强于被谢女将军的大刀砍死。”

    谢甜找到他们时说,要是端木斐这回再跑了,她不光要拿回他们的赏银,还要砍了他们的手脚,将他们丢河里喂鱼儿去。

    他们可不想死啊,他们还没有娶媳妇呢!

    两个仆人商议着后,分别行动去了。

    ……

    端木斐在书房里看文书。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快正午了,该出门迎娶谢甜了。

    但他并没有起身去准备。

    不是他不喜欢谢甜,而是,他担心给不了谢甜要的幸福。

    可谢甜却十分执着于嫁给他,一个人操办着一切。

    这令他十分的头疼。

    两个人这么相安无事的相处着,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要成亲呢?

    端木斐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他要不要再逃走?

    正在纠结时,书房外,有仆人的声音说道,“主人,给您送茶水来了。”

    端木斐朝门那儿看去一眼,淡淡道,“进来吧。”

    “是。”门轻轻地被推开了。

    刚才那个说话的高个子仆人,端着茶水点心,走了进来。

    他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又道,“主人,前院的客人们,都人议论呢,问您怎么还不去见客人。”

    仆人明知端木斐不想见客,故意这么说着,是为了分散端木斐的注意力。

    他要对端木斐便暗招。

    端木斐武功高强,只放一处药,是不行的,得多处投放。

    仆人心中呜呼哀哉着,被谢甜盯上的日子里,是多么的悲哀啊!

    “他们知道我的脾气,还问什么?”端木斐淡淡说了一句,又去看书。

    趁着退后的机会,仆人飞快将指甲上的一点儿粉末,弹入到了端木斐的头发上。

    “你在做什么?”端木斐耳朵尖,听到了弹指甲的声音,冷声问道。

    “主人,小人手指疼,弹了下指甲。”他装着惊惶的样子,慌忙去行礼赔罪,但是呢,却将袖子拂向茶杯。

    茶杯顺势倒了,茶水泼了出来。

    端木斐离着桌子近,茶水洒了些到他的袍子角上。

    端木斐是个十分爱整洁的人,虽然只有几滴茶水印记,还是令他十分的不悦,当下就阴沉了脸,站起身来。

    “主人,小人该死小人该死!”仆人口里念着该死,心中却是大喜。

    端木斐的袍子脏子,一定会去沐浴更衣,那时,谢甜借机出手,端木斐就再也跑不了了。

    “备洗浴水,我要去沐浴更衣。”

    “是。”仆人心下大喜,果然被他猜中了。

    端木斐的后院,一间雅致寂静的院子里,两个仆人抬着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水,往一间屋子里快步走去。

    那是端木斐的洗浴房。

    洗浴房的屋子前,有一株枝叶茂密的大树。树上,隐约藏着一抹殷红的身影。

    两个仆人将水抬进了洗浴房后,其中一人进了端木斐的书房,“主人,水放好了,您请沐浴吧。”

    “嗯。”端木裴走出书房,进了洗浴房。

    不一会儿,洗浴房的窗户上,隐隐约约,映出一个人影来。

    脱衣的动作。

    那树上的红影子忽然一闪,从树上飞快跃下,往洗浴房的窗子口跃去。

    她行动如风,没有惊动任何人。

    洗浴房中的水汽中,透着一股子奇异的香气,香气没有毒,但闻了之后,鼻子的灵敏度,会降低不少。

    因此,端木斐并没有觉察出,有人悄悄闯入了他的领地。

    不过呢,红衣人并没有立刻闯进洗浴房,而是只站在窗外,透过窗户上的缝隙往里瞧着。

    瞧着瞧着,两眼直冒小星星。

    眸色中闪着贪婪。

    这红衣女子,正是偷偷潜进端木斐家里来的谢甜。

    她将端木斐家里的一众仆人,买通的买通,恐吓的恐吓了,才得以进出自如。

    洗浴房中,端木斐浑然不觉,有人在偷看他脱衣。

    他脱了外衫之后,紧接着,又慢条斯理地脱中衣。

    一件一件退去,动作缓慢带几分诱惑。

    衣衫退尽,露出他光洁且匀称的身材。

    只可惜,他是背着身子对着窗子站着,谢甜看不到关键的部位。

    急得谢甜心中一阵抓耳挠腮,恨不得冲进屋去,将他扳过来,看一下正面。

    不,很多年前,她就看过他的正面了。

    只是端木斐狡猾,不等谢甜看清楚,她就被端木斐一脚踢出屋子去了。

    “端木斐,你个王八蛋汉子,将自己关在屋里脱衣,自己欣赏自己,却不给老娘看,算什么男人?”谢甜在心里骂着端木斐。

    她想了端木斐二十年,端木斐逃了二十年,气得她此时此刻,只想将端木斐拖到床上去扒皮抽筋,揉搓一番。

    想着想着,谢甜激动得忘乎所以了,她的脚底板狠狠踩着泥地,发出了一阵“嚓嚓”声。

    惊得屋中的端木斐冷喝一声,“谁?”

    谢甜瞬间惊醒,她丹田运气脚尖轻点,直扑窗户。

    木质的窗户并不牢,她又是有备而来,手中某件东西一勾,只听哗啦一声脆响,整个窗户架子被她扯了下来,谢甜娇小的身子闪身而入。

    屋子的正中间,摆着一个硕大的浴盆。

    屋中水汽腾腾。

    端木斐正站在浴盆旁,见有人闯入,长臂一伸,飞快捡起浴盆旁架子上的一件长衫,遮着身体。

    穿衣服是来不及了,只能先挡着。

    “……甜甜?”端木斐看清了来人,头疼得直皱眉,沉着声音问道,“你闯进我的浴房做什么?”

    “看你洗澡。”谢甜迈着轻快地步子,来到端木斐的面前,两眼晶晶亮地上下打量着端木斐,最后,将目光停在他腰间一处。

    只可惜,那儿被端木斐用一件衣衫,挡住了。

    谢甜贪婪的目光中,透着失望。

    “快拿开,给我看看,挡什么挡?”不解风情的男人。

    “出去。”端木斐冷着脸,“你一个女子,闯进一个男子的洗浴房里,像什么话?”

    “我们就要拜堂了,我提前看看自己男人的身体,谁敢说个不字?”谢甜冷笑。

    端木斐头疼了,这梁国上上下下,的确没人敢说她。

    一是因为她的身份,二是因为她的本事。

    “可你得顾忌着我的身份。”端木斐后退一步。

    “我又不是不会对你负责,你紧张什么?”她大步追上去,将端木斐抵在墙上,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嘻嘻一笑,“你今天跑不掉了。”

    女子娇软的身躯贴上端木斐结实的胸膛,让他更加如木桩一样,杵在那里,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不,是想动却动不了。

    坏了,这个谢甜,又做了什么手脚?

    “你对我做了什么?”端木斐眯着眼,看着她。

    “一种新型的软骨散,效果怎样?”谢甜笑得贼兮兮地瞧着端木斐,“我全身上下,都是这种药,只对男人有用哦!”

    接着,她将手伸向他腰间,用力一扯。

    那件用来遮挡腰部一物的衣衫,被她一把给扔了。

    效果?

    端木斐死皱着眉头,他当然是想动而动不了。

    手脚也越来越无力了。

    “这样不好。”端木斐闭了下眼,哄着她,“别闹了,我去拜堂就是。”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谢甜冷笑,“要不是我用非常手段,你是不是又想跑掉?”

    “不是。”

    “我不信。你可跑了好几次了!这回,我得用个特别的法子,将你困着。”说着,谢甜低下头去,十分贪婪地看向他腰间一物。

    端木斐身子更加僵住,脸色一红,这女人属什么的,脸皮都不红一下,“甜甜,你想干什么?”

    “干你。”

    端木斐被谢甜逼得没有退路,皱着眉头,眼神中闪着宠溺与无可奈何。

    谢甜仰着头看向端木斐,眼角弯弯,一双如墨晶般的眼珠在他脸上瞅来瞅去,像是猎人正在欣赏捕获到的猎物。

    面对一把年纪了,还孩子气般喜欢玩闹的谢甜,端木斐是哭笑不得。

    他怪异的表情,让谢甜心中更加恨恨地磨起刀来。

    心中一恨,手上就不老实了,抓啊捏啊,一刻也不安宁。

    端木斐的身子更加的僵住了,他脸一沉,“胡闹。”

    “我就要闹。不服气的话,你咬我呀?”

    “咬你一下,你是不是可以走了?”头顶上,那男人磁性的嗓音,忽然又说道。

    谢甜:“……”微一愣神时,果真被他咬了一口。

    “好了,你可以走了。”

    被咬了一口的谢甜,心中粉红小泡泡冒啊冒的,犹自还在品味他的咬,但没一会儿,又听到端木斐驱赶着她的话,当下就火气直窜。

    “端木斐!你个王八蛋!”谢甜怒得踮起脚,一把钳住他的下巴,恶狠狠道,“咬一口就想打发走老娘?”

    端木斐的眉头死死地皱起,“那你说要怎样?”

    “我要……”她笑眯眯将一张图抖在他面前。

    端木斐:“……”耳根渐渐发烫,“这不好……,咳咳咳,我们还是等拜堂之后……”

    “拜你个王八蛋的堂!再等拜堂,老娘的头发都白了,胳膊腿都僵了!趁着我们现在还年轻……”她瞧着端木斐的脸,阴阴一笑。

    中了药,动不了的端木斐,无可奈何地被她上下其手:“……”

    咣咣咣——

    忽然,屋外的不远处,响起了急促的敲锣声。

    紧接着,有几个声音高喊着,“不好了,走水了,国师大人的浴房走水了啊!”

    走水?

    哪儿呢?

    端木斐抬头看向屋顶,果然,那屋顶处,不知几时飘起了滚滚的浓烟。

    因为浴盆的水中放了药,所以,他的鼻子失鼻了,并没有闻出气味来,现在看到浓烟,脸色大变。

    “甜甜,失火了,快停下。”

    谢甜撩了下眼皮,不理会。

    两人这般如此,若被救火的人冲进屋里来看见了,成何体统?

    但端木斐哪知这是谢甜搞的鬼?

    端木斐不是要面子吗?那就丢了他的面子,看他怎么赖掉和她的婚事。

    所以,谢甜像没有听见似的,不为所动。

    “谢甜!”端木斐生气了。

    “怎么啦?”

    “抬头,看上面。”端木斐恼恨得想将谢甜提出水,扔出屋外去。

    因为,他已经听到有脚步声,跑到浴房的门口来了。

    “啊,起火了呀,糟了——”谢甜伸手,死死抓着端木斐。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谢甜,会怕失火?

    端木斐死皱着眉,“甜甜,这是不是你搞的鬼?”

    “不是,我怎么会是那种人?我一把年纪了……”谢甜摇头,反正说谎话又不会长皱纹,嘿嘿……

    心中却在冷笑,在追男人这种事情上,不耍点心眼,干点坏事,几时才能将男人追到手里?

    “真不是你?”

    “不是。”

    砰砰砰——

    浴房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主人,起火了,您快些出来。”

    “快出去,外面的人要闯进来了。”端木斐朝谢甜低喝。

    “不要——”谢甜钻进水里,不肯出来。

    “你的衣衫在架子上,你快穿好,悄悄走掉。”端木斐头疼着。

    “我不要,我怕烟火——”

    “快走。”

    “不走。”

    砰——

    一直在悄悄运气疗毒的端木斐,冲开封锁的穴位,将谢甜一把扔出浴盆。

    与此同时,他飞快扯了件衣衫,将自己罩了个结实。

    “王八蛋男人端木斐!”谢甜气得扑上来。

    咚——

    两人一起倒地。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门被人撞开了。

    “师父?”

    “舅舅?”

    云曦和段奕两人,惊讶得齐齐睁大双眼,看着他们二人。

    端木斐:“……”

    谢甜:“……”

    云曦抿唇一笑,转身就走,“打搅了,你们继续。”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段奕被云曦拉出屋子时,赶紧着丢下一句。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端木斐一本正经地坐正身子,“我中毒了,甜甜在帮我疗毒而已。”

    “胡说,明明是你非礼我了,你还敢不承认?我的清白都没了……我我……我死了算了,呜呜呜呜——。”谢甜开始哭起来。

    “啊?舅舅,你非礼姑姑了?”云曦听到他二人开口,又马上折回来。

    “舅舅,师父可是女人,你作为男人,欺负了人家,可得负责。”段奕也跟着走回来,一本正经说道。

    端木斐:“……”

    “啊,我不活了。”谢甜哭声更大了。

    将头往地上撞去。

    砰砰砰撞得很响。

    撞得端木斐心中更乱,只得安慰她,“过一会儿就是拜堂的时间了,我怎会不负责?”

    谢甜止住了哭声,一把拉着端木斐的胳膊,“你这家伙喜欢善变,你得当着他们两个小辈的面发誓。”

    “好,我发誓,我要是不去拜堂,我……,这辈子走不了路,成个木头人,如何?”

    成个木头人,由她欺负?谢甜喜欢这誓言。

    “这还差不多。”谢甜莞尔一笑。

    云曦忍着笑,她这位大龄姑姑,可总算是将自己嫁出去了。

    ……

    端木斐当着段奕和云曦的面点了头,他又是个做事极认真的人,于是,这一回再没有逃婚,而是老老实实地跟谢甜拜了堂。

    新婚后的谢甜,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仅是因为将她自己嫁出去了,还因为,这一回打赌,她赌赢了。

    云曦也是高兴的,总算不用再包红包了。

    年年包红包送姑姑贺礼,姑姑又不嫁的话,她可送不起。

    ——完——

请假码大结局(11月11日,不见不散)

    接下来几天请假码大结局,请亲们于11号下午再来看文。

    感谢一路追文的亲们,文写到最后,一直纠结于怎样将结局写得圆满而不至于遗憾。

    每天断断续续的几千字,亲们看得不爽快,作者君也是心中愧疚。

    所以,决定一次性的上传大肥章,将故事的结尾交待清楚。

    刘皇后为什么恨起了云曦?

    前世凄凉而死,这世再生的林素衣是否有个好的归宿?

    死心不改的倒霉孩子顾非墨最后还有什么高招?(貌似每次都输给了腹黑王爷╮(╯▽╰)╭)

    睿王的门生是什么人?

    元武帝的结局?

    骄傲公主端敏的下场?

    还有,曦曦的肚子里怀的究竟是世子还是郡主?

    夏玉言有没有第二春?

    那个双头蛇短箭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曦父母的死,究竟谁是主谋?

    好吧,一次性写完奉上。

    亲们接下来的几天就不必频频刷网页了。╮(╯3╰)╭╮(╯▽╰)╭

    最后,非常谢谢追文的亲们。爱每一个正版读者。

    【另外】为了感谢大家一路的不离不弃,请全文订阅(包括大结局)的亲们,12号之前在文下面留言【已全文订阅】字样,作者君会对每人奖励99潇湘币。

    一一核实后,会在12号当天发放奖励。

    天荒地老的等着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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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邪王追妻之王妃请拜堂PK中,求收

    架空权谋文

    ……。

    前世,替人和亲,竟是一条不归路。

    温柔软语,居然是一道催命符。

    踩着她凤家人的白骨上位?她定要血债血还!

    ……

    再次睁眼,她要活出另一番精彩。

    家人要护,仇人要诛,父兄死因要查。

    凤红羽表示,她真的很忙。

    某男却死缠不放!

    她放火,他添柴。

    她杀人,他递刀。

    她打劫,他望风。

    她走哪,他跟到哪儿!

    凤红羽腹诽,她上辈子绝对撬了他家祖坟!

    【关于誓言】

    某男:这辈子,他只想将那凤红羽拐上床榻。

    凤红羽:这辈子,她只想将那狗皮膏药男,踹飞到千里之外。

    【关于求娶】

    某男:天上下刀子雨,也要娶!

    凤红羽:彩礼千抬,红妆万里也不嫁!

    【关于拜堂】

    一身喜服的某男,独自一人站在喜堂上,正气得暴跳如雷:凤红羽,儿子都会撩妹了,你个死女人还不滚回来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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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真相层层剥离,她才发现那场诬陷,是一场蓄意的谋杀。

    她嫣然一笑:来来来,排排队,让姐挨个儿来虐。

    反正命是捡来的,谁让她不好过,她就让谁永远难过!

    万万没想到,世子前夫要吃回头草。

    某男将她捞入怀里:裴世子,乖,过来叫声叔叔婶婶。

    她脸一黑:王爷,皇上已下旨,你不到五十岁,不得成婚!

    某男拔刀:你等着,老子这就去反了他!

第77章 惊中之乐(3)

    谢询惊得怔住了,老夫人全知道了?

    但倒底是踢得重了些,小桃捂着肚子惨叫一声,“我的肚子啊——”只见小桃的身下浸出了一滩血水,她的脸色也变得一片苍白,头上更是冷汗淋淋。

    突然的变故一下子将屋中的众人都吓住了,老夫人身边的林嬷嬷反应快,“还不快抬下去!”

    马上,两个婆子将哭得失声力竭的小桃抬了出去。那一地的血水让人触目惊心。

    “母亲,请容儿子用家法惩罚谢询这个不孝子!”谢锦昆扑通一声跪下了。“老夫人息怒啊。”安氏也跟着跪下了。谢询吓白了脸,也跟着跪下了。

    谢老夫人却是突然一声冷笑,“安氏,我以为你只是生了两个好女儿,你却又多了一个好儿子!你可真将我谢氏一族的脸都丢尽了。哥哥偷妹妹的嫁妆?让妹妹在夫家受尽人的白眼,做母亲却一味的维护着。一个丫头拿着千两一只的镯子四处显摆,安氏你这做当家夫人是怎么管的下人?

    儿子屋中放着这样轻佻的女人,你居然没看见?还弄得怀了身子?好在如今掉了,要是这丫头心机深些的,让孩子生了下来,你让谢询如何娶妻?又有哪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嫡子未生庶子已有的人家?好好好,你们可真好——”

    谢老夫人大笑一声。

    吓得谢锦昆赶紧的磕起头来,他本是谢老夫人收的养子,要是质疑他与安氏夫妇的管家能力,以老夫人的为人处事,定会拿了他的族长之位。“母亲,儿子自当好生管教管教他们!”

    “我且看着你们如何管教!”谢老夫人将身子往后一靠,脸上尽显倦色。

    她一心扶持起来的谢氏长房,内里却是乱成一团,先不说之前谢婉的死,夏氏母女受着婢女的欺压,那不过是安氏打压外人与夏氏的小伎俩,是私心在作祟。

    但此时,纵容儿子偷嫁妆,且数目惊人,纵容儿子在女色上放纵,就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了。

    俗话说,恶妇进门毁三代,她是想毁了谢氏一族么?

    云曦看见下面的屋中乱成一团,那小桃也被抬出去了,接着谢锦昆的长随又抬了家法来,看来这次将谢家老夫人惹急了。

    不多时,屋中便传来谢询的哀嚎声,和安氏的哭声,还有那鞭子抽在肉上的声音。

    谢家行使家法的鞭子,云曦前后两世都有耳闻,那是一种用荆条做的鞭子,上面还浸过盐水,一鞭抽到身上立马皮开肉绽,再加上鞭子上的盐水一沾,更是钻心的痛。

    老夫人处事,总是将事情掩盖起来,关起门来罚安氏母子,丑闻又没有外传,只不知这二人会不会记得住教训。

    她正专心的数着鞭子数量,却发现耳傍有微热的气息呼在她有脸颊上。

    云曦连忙侧过头,嘴唇却覆上了一处柔软,而鼻尖也正顶着段奕的鼻尖,男子身上的清洌气息直扑她的鼻内。

    她的心不由得咚咚咚的跳起来,脸上更是火辣辣的开始发烫,身子更是僵硬得如一块木头,而脑袋却浆糊成了一片。

    段奕也正在惊骇中,前次吻她,只不过是逢场做的戏。他中了毒,担心被顾非墨看穿了,以至于心思全在门那里,对于那个平生的第一个吻,他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

    而此时,女子娇艳的脸颊就在他的近前,正两眼迷蒙的望着他。

    段奕只觉得他的唇下是一片芳泽,这让他搂在她腰间的手不由得加紧了力道。

    云曦觉得自己已无法呼吸了,腰快要被人勒断了,腰上的痛感传到脑中,大脑里霎时清明一片。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两人这个样子太过于危险了。

    云曦心中顿时大怒起来,这个登徒子竟然又在占她的便宜了。

    还不等段奕的进一步探入,云曦冷着脸伸手将段奕猛的一推。

    谁知她的手一松,加上动作太大,身子一下子失了平衡。而段奕此时也正在走神阶段,一下子没有抓牢云曦。

    云曦吓得“啊”的一声尖叫,从那高约十丈的橡树上,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翩翩往下坠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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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366/ 第一时间欣赏毒女戾妃最新章节! 作者:秋烟冉冉所写的《毒女戾妃》为转载作品,毒女戾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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