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8章 视察
今天的政务并不繁沉,萧远很快就批完了奏章,起身来到墙边,背着手看向了墙壁上挂着的超大地图。
如今的大秦帝国,版图疆域极其辽阔。
南面临海,东面临海,西面的西戎早已平定融合,北面接壤草原。
现在的整个地图是完整的,再也不是之前那种四分五裂,这里圈一块,那里割一块了。
国家民族完全统一,文字统一,货币统一,政治统一,可以想象这是何等的功绩。
亦可知萧远这个开国皇帝在民间的威望。
从奏章上,可以了解到各地的情况,但这只是一部分,具体如何,其实巡视是有必要的。
萧远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不然也不会久久的站在地图前。
国策乃休养生息,无甚琐事,他是完全有这个时间的。
最初他是准备去一趟秦州的,毕竟起兵之地,多少还是想回去看看,不过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秦州什么时候都可以去,那里是最稳的地方,目下最需要巡视的,还是南疆和东夷。
南疆就不多说了,刚刚和平收复没多久,正在搞建设融合,各地郡县上都在大刀阔斧。
东夷则是从收复、稳定、蓬勃发展、再到如今的欣欣向荣,这不得不去实地看看。
最终,他的目光定在了地图东部。
接下来就是行程安排了,是大规模全国巡视,还是便装出行,萧远考虑之后,还是决定便装的好,这样也能更好的视察地方实情。
如果大张旗鼓,少不了又是数万军队乃至数十万大军随行,车驾人马,太过耗费时间。
当天晚上,他是在皇后寝宫下榻的。
夫妻两人温存,陆云烟躺在他怀里,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听闻此事,不由说道:“王兄本就常年征战,现在又要出行。”
她的语气有些幽怨,显然是不想忍受分别思念之苦。
萧远道:“这些官员们将各地方的治理说的那么好,真实情况到底如何,该看还是要看的。”
“地方不是都有监察御史吗。”陆云烟道。
“那也不能完全的闭目塞听。”萧远道:“东部三郡很重要,尤其是这两年,发展迅猛。”
陆云烟理解,却道:“那我也要去。”
说着稍稍抬头,一脸希冀的看着他。
“你去干嘛?”萧远搂着她的香肩:“别闹,朝政需要你看着,后宫需要你坐镇,孩子们的学业和教育也都需要你来管。”
“哼!”陆云烟不乐意了,在他身上掐了一把,生气的别过身子,背对着他。
萧远疼的嘶了一声,侧抱着她,贼手开始不老实。
“别碰我!”
“当真不碰?”
“不碰.”陆云烟很硬气。
萧远一乐,稍稍用力将她揽进了怀里,唇也吻了上去。
“唔”陆云烟话说的挺硬,可哪挡得住心爱男人的温柔攻势
第二天,萧远交代了刘玉之、姚廷玉、上官文若等重臣一番,依旧的丞相辅理国政,众臣各司其职。
随后便带着彭双、许虎出了皇宫,以及一些锦衣卫精锐人员充当随从。
数日后,太康县。
此地属许郡下辖,在整个秦帝国版图中都属于中部地带,是中原地区性经济交通枢纽之地,又离京都不是很远,因而发展极好。
县城里,过往商旅很多,沿街到处都是叫卖之声,贩夫走卒、市井百姓,熙熙攘攘。
就连官场上都有一句话:边郡之郡守,不如太康之县令。
当然,这只是一句戏言,郡守的权利和等级不是县令能够比的,但却可从中看出此地之繁荣。
城门处,萧远几人正混在百姓中排队入城。
高大的城门两侧各站着几名军兵,一般情况下是没这么繁琐的,不过太康南来北往杂七杂八的人太多,这种盘查也是必要的。
封建王朝百姓可不是随便想去哪就能去哪的,跨郡出远门需要在当地官府登记,拿到一种类似通行凭证的东西,是为路引。
轮到萧远的时候,他也掏出自己的路引交给了盘查的军兵,当然,上面都是化名。
军兵接过,确认无误后摆了摆手,示意可以入城。
一路并无波澜,待进入城中,几人寻了个街边茶铺坐下歇脚,彭双亦大咧咧的喊道:“小二,上壶青叶!”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小二应声,不多时已提出了一壶绿茶,并摆上了几口瓷碗。
他穿着粗衣,肩膀上搭着一条抹布,笑脸迎客道:“本店还有一些瓜果点心,价格实惠,几位客官如果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那就上一些吧。”萧远随口说了一句。
“好嘞!”小二屁颠屁颠走了。
彭双则是提起茶壶先给萧远倒上:“陛老爷,咱们今晚在太康歇息吗。”
萧远抬头看了看天色,略作沉吟:“在太康歇息一日吧,顺带看看这里的民情。”
彭双点点头。
许虎则是将碗往前摆了摆:“咋的,给我也倒上啊。”
彭双瞪了他一眼,边倒茶边骂咧:“自己没长手啊!”
当然,这是老兄弟之间的那种语气。
三人就着瓜果喝茶聊着天,萧远的目光也很快就被不远处一家新开的酒楼所吸引。
那里正在搞着类似剪彩的活动,很是热闹,不仅围观人群很多,还有身穿官服者被簇拥,而从其官服来看,便是太康县令无疑了。
酒楼的主人是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此时正满脸堆笑的和县令说着什么。
场内。
似乎是什么话令太康县令很是满意,缓缓点了点头,捋着胡须说道:“既如此,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男子则是连忙讨好道:“小人三生有幸,此酒楼有县尊题字,蓬荜生辉!”
彭双和许虎也在看着这一幕,前者不由乐道:“这县令还挺有意思的,一个酒楼开业竟要将他请来。”
“地方官和本地商人有一些交流是正常的。”萧远说了一句,刚好见店小二走来,便笑着招呼道:“小二哥,见你也不忙,何不坐下来喝杯茶解渴。”
第1529章 他要如何处理
小二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道:“小人贱身,哪里敢与贵客同坐。”
“诶,这是什么话,快来快来。”萧远继续招呼,同时拿出了一粒碎银放到了桌面上,笑眯眯道:“我这个人,走南闯北,每到一个地方,都喜欢听一些当地的逸闻趣事,小二哥,如果你能把太康县的趣事说来听听,那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哟!见到碎银,店小二顿时两眼放光,继而眉开眼笑:“得嘞,贵客邀请,小人又岂敢不从。”
说着于桌边坐下,提起茶壶给几人续上,同时说道:“不瞒贵客,小人虽然身份低微,不敢说别的,但常年在这街口做工,太康县的大事小事,还是门儿清的。”
萧远乐道:“哦?照此说来,小二哥倒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
他与店小二开始攀谈起来。
后者其实是比较善谈的,加上一粒碎银已经抵得上他好多天的工钱了,便是知无不言。
从整个太康县来说,民生还是很富足的,至少老百姓们都有田种,都能吃饱肚子,物价也还可以。至于一些趣事,什么寡妇床上一个、床下还藏着一个之类的,众人听着也都会心一笑。
聊着聊着,萧远也将话题引导到了烈士家属一事上,这是他一直都很关心的事。
“烈士啊”店小二想了想,说道:“也没听说出过什么事,倒是烈士家属们都得到了官府的照顾,就我家以前的那户邻居,好像是在战场上受伤退伍了,听说拿了不少补助呢。”
说到这里,店小二似乎有些后悔:“哎呀,早知道当初我也去参军了,说不定就能跟随陛下远征鬼族,不仅能保家卫国,还能吃兵饷,就算战死了,也有国家照顾,多好啊!”
彭双打趣道:“就你,还想参军?”
“咋,客官这是瞧不起人呢。”店小二道:“别看我瘦瘦弱弱的,真要打鬼族,我能跟他们拼命!保家卫国,哪个男儿不想!”
“好,就冲你这句话,是我失言。”彭双立即道。
“小二哥倒是有志气!”萧远也赞了一句,又指了指不远处的酒楼:“那里是什么情况。”
店小二顺其所指看了一眼:“你说香满楼啊,那是县中富户魏老爷新开的,这不,还请了咱们县尊老爷过来亲笔题字呢。”
“哦?这么说这个魏老爷在本县倒是一号人物。”萧远道。
“何止。”店小二道:“客官有所不知,不仅是这香满楼,就是太康县里大半青楼雅处,都是这魏老爷的产业,而且他不光是和县尊关系亲密,就是寻常县吏看到他,都得客客气气。”
“这不可能吧,一个商人而已,太康县令可是朝廷命官。”萧远若有所指。
店小二道:“害,客官是外乡人不清楚,那魏老爷可是能和县尊平起平坐的人物,咱这里没人敢得罪他的”
“哎,来了~~”话说到这里,旁边桌有客人招呼,店小二亦起身弯腰道:“客官,您看这银子.”
“拿去吧。”萧远将碎银往前推了推。
“多谢贵客,多谢贵客!”店小二连忙拿过,喜笑颜开,美滋滋的走了。
等其离开后,彭双忍不住说道:“一个商人,竟有如此权利。”
许虎则低声道:“陛下,事有蹊跷。”
萧远乐道:“哦?有何蹊跷,说来听听。”
许虎道:“从店小二谈到那个魏老爷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此人在太康是无法无天的,本地县令肯定是贪污受贿了,为其庇护开道。”
“见解不错,但仅凭店小二的闲谈,并不能说明什么。”萧远说着,又考虑了一下:“不过,可以让人查查这个县令。”
“走吧,先找家客栈。”说完,他也起身离开了这里,许虎放下几枚铜钱结账,连忙跟上。
他一身锦衣,腰间锦带,玉簪束发,这身气质,在整个太康县也找不出第二个,其实还是有些耀眼了的。
太康的人口不少,萧远走走看看,不时还与一些摊主攀谈,闲逛之中,也找了一家中规中矩的客栈入住。
当天晚上,三人住下后,洗漱一番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萧远本是准备离开这里的,同时暗中着人调查一下这个县令,他的身边不仅有锦衣卫精锐,还有两名军机营人员,以方便书信的传递。
不过他前脚刚离开客栈,后脚便就听说有人到县府告状,而且告的还就是那位魏老爷。
这不就凑巧了吗,本就觉得县令和魏老爷之间有不正当关系,碰上这种事,不得去看看这太康县令如何处理,到底是真是假。
彭双亦是和许虎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说道:“陛下.”
萧远明白二人的意思,微微一笑:“走,看看去。”
上午时分,县府大堂。
太康县令昨晚酒宴宿醉,明显有些无精打采,居于主座后,不耐烦的一拍堂木:“堂下何人,有何诉状!”
“禀县老爷。”
下面跪着一名干瘦老汉:“草民张老六,乃是里丰村人氏,今状告太康大户魏杭,逼良为娼!”
“什么!?”县令闻言,吓了一跳,精神都好了不少,身子稍稍前探:“你是说,要状告魏杭逼良为娼?”
“是。”
“空口白牙,有何凭证?”县令又问。
张老六道:“草民家有一女,年方十六,本是待嫁之年,都要说好夫家了,可却被魏杭所逼,将小女卖至青楼。”
县令心中一惊,面上冷声问道:“他如何能逼你卖了女儿?”
“不是草民卖的,不是草民卖的,草民心疼小女还来不及,如何肯卖了女儿!”张老六颤声说道:“是魏杭逼的!是他强行逼迫的!”
“一派胡言!”县令斥道:“照你所说,岂不是强抢民女!”
“这,草民句句实言,老爷明鉴啊!”张老六开始连连磕头。
大秦律法,强抢民女可是重罪,逼良为娼同样如此。
太康县令看了磕头的张老六一眼,接着又扫了眼外面围观的百姓,心思百转。
稍顿后,扬声喝道:“传魏杭!”
第1530章 好大的官威
“传魏杭——”
县府侍卫的喊声传出,魏杭不紧不慢的迈步走向大堂。
他衣着富贵,白白胖胖,因脸上肉多,微笑起来双眼眯成一条缝,使他看起来笑容可掬。
看着他进去的背影,外面围观的百姓也有不少人开始议论了起来:
“这老汉怎么敢告魏老爷的啊”
“是啊,这魏老爷吃的官司还少吗,可哪一次不是全身而退,反倒是告状的那些人,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萧远就在这人旁边,闻言不由说道:“老乡,这话怎么讲?”
那人看了他一眼:“告不赢呗,就上个月有人告状,结果反倒是要赔钱,说是什么讹诈之罪。”
“何止啊。”另有人接道:“我还听说有两个家伙,也是状告魏老爷,最后却被下了大狱。”
“敢问老乡,告状的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萧远问了一句。
“我也不是很清楚,其中一个好像.好像是谢庄的一户人家。”男子挠了挠头,又奇怪的看了一眼萧远:“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好奇而已。”
萧远笑笑,走到一边,朝一名锦衣卫人员招了招手。
后者连忙凑前,萧远附耳低声。
锦衣卫听完,立即抱拳躬身:“诺!”
这声诺,及这恭敬态度,让周围不少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纷纷露出惊奇之色。
见此,萧远隐晦的瞪了锦衣卫一眼。
后者吓了一跳,脑袋一低,得到示意后,隐出人群。
县府大堂。
魏杭进来之后,哪有半分紧张,拱手弯腰时,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草民魏杭,见过县尊。”
“大胆!”太康县令怒斥:“见到本官,安敢不跪!”
不管两人私下里的关系亲不亲密,表面上该有的还是得有。
“是,是草民无礼了,县尊恕罪。”
魏杭说着,一撩衣服下摆,跪地施礼。
太康县令不再就此多说,开门见山道:“魏杭,今有张老六,状告你逼良为娼,将他的女儿卖至青楼,可有此事!”
“大人明鉴。”魏杭不慌不忙道:“草民一向奉公守法,怎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此事全因张老六欠下巨额债务,无力偿还,这才求到草民这里,非要与我签下他女儿的卖身契。”
秦国虽然改变了奴隶现象,但奴仆、卖身契等都还是存在的,于封建王朝下,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东西。
而张老六闻言,则是大声叫道:“县尊老爷!不是这样的!!”
“肃静!”太康县令眉头一皱:“不得咆哮公堂!”
“是,是,小人知罪.”张老六目光畏惧,与魏杭相比,明显要慌乱了很多,在官威之下,亦是心惊胆战。
“张老六,你先说。”县令指手道:“魏杭方才所言,可是属实?”
张老六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但声音仍旧在发颤:“禀县尊老爷,魏杭在说谎。小人曾因老母病重,急需十两银子,到处筹借无果,就在这时,魏杭的管家找来了,说是他家老爷心善,愿意借钱给我周转,当时小人正一筹莫展,老母亲又久卧病床,心急如焚,便跟着他去了,签了借条之后,还千恩万谢,当是遇到了贵人。”
“可谁曾想,小人后来想办法还了那十两银子后,魏杭却还一直派人前来索要,最后更是逼迫小人,将女儿卖去抵账,说是这样便能与他债务两清。”
“小人不肯,便遭其殴打,日日堵门,在村中到处宣唱我欠钱不还。”
“因此事,小女的婚事也被对方退了,受到了不少闲言碎语。”
“最后更是被魏杭硬逼着签了卖身契!”
张老六话音刚落,没等县令说话,魏杭已是斥道:“简直一派胡言!”
说着面向县令,一脸正色的拱手:“县尊,此乃刁民!前两日,他还找与我理论,说是女儿的卖身契签的价钱太低了,定是因此不满,才来恶意诬告!”
“而他所说的债务,根本就不是欠十两银子,而是一百二十两。”
“张老六根本就无力偿还,这才将女儿卖于我为奴,双方你情我愿,借据和卖身契都在这里,请县尊过目。”
魏杭说完,掏出了两张文书,恭敬高举。
侍卫走来接过,放于正上方桌案。
太康县令抖了抖袖口,先是拿起借据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
【今有张老六借到魏杭白银十两,限期一日,若逾期未还,每日以一两白银递增,以为利息。】
然后是歪歪扭扭的签字和手印。
县令看完,又拿起另一张卖身契,从表面上看,同样没有任何问题。
至此,他心里也有了谱,放下文书后,看向张老六道:“张老六,如今借据契约皆在,可见魏杭所言非虚,你还有什么话说。”
“大人!”张老六瞪大了眼睛,指着魏杭大叫:“事情绝不是他说的那样!小人冤枉啊!”
太康县令并未理他,而是朝一名侍卫扬了扬头。
后者会意,拿过那两份文书,来到张老六面前,一一展示了一遍:“是你签的名字和手印吗。”
看着那歪歪扭扭的熟悉字体和手印,张老六下意识道:“是是小人签的.”
侍卫不再多言,收回文书走开了。
而张老六刚说完就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再次大叫道:“可这借据和之前根本就不一样!”
“大胆刁民!”县令大怒,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喝道:“今证据皆在,你竟还敢在此胡诌!简直岂有此理!”
“真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说着又道:“张老六!你欠下巨款,无法偿还,女儿自愿签下卖身契为你还债,而事后,你却觉得女儿没有卖个好价钱,便又找到魏杭纠缠,结果魏杭不肯再多出银子,你恼怒之下,便刁言诬告,企图以此再索要钱财!”
“王法何在!恩!?”
这就相当于宣判了。
太康县令义正言辞,根本就不给张老六再行辩解的机会,当场喝道:“来人呐!此贼玩弄公堂,目无王法!先将其关押收监,容后再判!”
第1531章 办他
好一个目无王法。
但其是县令,在这个太康,是有判人生死之权的。
侍卫领命,由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开始将张老六押下。
后者不敢挣扎,悲声大叫着:“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可已经没用了,他也很快就被拖了下去。
此案就这么给判定了,太康县令看了魏杭一眼,继而一拍堂木,又说了一些大义凛然的话,然后起身离开了这里。
县府侍卫也开始驱散围观人群:“好了好了,都不要看了.”
审案结束,人们自然相继离开,但免不了又是一番议论:
“这张老六莫不是真借了魏老爷一百二十两银子”
“谁知道呢,不过刚才不是呈上了借据和卖身契吗,张老六自己也承认了。”
“一百二十两啊,那么多钱,难怪要卖女儿才能还债。”
“我看这事就是在偏袒魏老爷,想那张老六,我还算认识,干什么事要借那么多钱,他又不赌博。”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得罪了县尊和魏老爷,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一片议论声中,萧远几人也离开了这里。
这件事表面上看,似乎能强行合理,但其实问题有很多。
大街上,几人随意走着,萧远还有兴趣挑了挑一些小物件,不过最后没买,惹来摊主一顿白眼。
可彭双却急了,凑在身边道:“陛下,这件案子肯定有问题,看那魏杭有恃无恐的模样,和县令眉来眼去的,我觉得,他们恐怕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
许虎跟着道:“是啊陛下,老彭说的没错,我也觉得有鬼,那张老六就是一老实巴交的农民,根本不善言辞,且借据和卖身契也肯定都有问题。”
萧远点点头:“确实有问题。”
“那”
“等。”萧远明白两人的意思,笑呵呵道:“别急,我已经让锦衣卫去暗查了。”
说着又道:“咱们先去太康武卫府吧。”
萧远当然看出了有鬼,但太康县令毕竟是朝廷命官,不能因为猜测就将其定罪。
他们是从县府那边出来的,离武卫府并不是很远,走过两条街就到了。
萧远于府外伫足,抬头看了看上面的牌匾,朝彭双稍稍扬头:“你的军牌带了吧?”
“带了。”彭双会意,没等站岗的官兵靠近,已是迎了上去,递上自己的军牌道:“让县尉来见我。”
“你说什么?”官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人这么大口气的嘛。
县尉虽然只有正八品,但在一县之地,那就是副县长兼公安局长的存在,不怪官兵有此表情。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接过军牌翻看了一下。
刚开始,他还是微微皱眉的样子,可完全看清后,瞳孔猛地一缩,手一抖,牌子差点掉地。
继而喉结滑动,狠狠咽了口唾沫,眼巴巴的看着彭双:“彭彭.”
说半天说不出来,被吓住了。
开玩笑,大秦第一上将,定国公啊,在这小小的县城里,这官兵能不被吓住吗。
“快去。”彭双抽回军牌,催促了一句。
官兵大脑还是懵的,一片空白,好半晌才道:“啊!?是,是,小人这就去叫县尉大人。”
说着慌忙告退,一溜烟跑了。
此时武卫府并没有什么事,县尉正在喝茶看着官方邸报,一副悠哉模样。
官兵匆匆跑来,甚至临门前还摔了一跤,却顾不得疼痛,着急忙慌的喊道:“大人,大人!”
“怎么了?毛毛躁躁的!”太康县尉放下邸报瞪了其一眼。
因跑的急,官兵喘了几口粗气:“大人,定.定国公,彭,彭将军来了。”
“你说什么!?”县尉闻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确定?”
官兵狠狠点头。
见他如此,不管真假,县尉又哪里还敢耽搁,慌慌张张出门,脚下疾走,同时心里也在打鼓,真是定国公?他怎么会到太康县来了?
带着这个疑问,没过多久,县尉就出了府门,一眼看到彭双几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个县尉也是当初从军中调到太康的,所以认识彭双,更认识萧远。
当他的目光看至萧远时,瞬间吓了一大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嘴唇颤抖,有激动,有惶恐。
不过没等他说话,萧远已道:“好了,不用跪。”
“是,是”县尉连连应声,诚惶诚恐,起身之后,躬身弯腰,恭敬垂首,想问,又根本不敢开口。
他心里七上八下,砰砰直跳,陛下怎么到太康县来了,还带着定国公和许大将军
这时候,先前那名锦衣卫已去而复返,到了萧远近前后,施礼说道:“陛下,稍稍查了一下,发现了不少问题。”
“稍后细说。”萧远点点头,又看向县尉:“去,带一些官兵,跟我去县府。”
“诺!”县尉瞬间应声,同时心中一动。
他快步返回,边脚下疾走,边朝人吩咐:“马上集合!”
“是!”
吩咐完,县尉也快跑到了书房,一通手忙脚乱的翻找下,找出了一份书信,又急匆匆出府。
这次官兵的集合速度要比平常快了至少两倍。
根本没用多久,已经全体待命。
县尉亦壮着胆子来到萧远身前,施礼之后,双手恭敬递交一封书信:“此乃臣之前就写好的书信,正欲差人送至郡守,弹劾县令,请陛下过目。”
“哦?”萧远看了他一眼,接过书信,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县尉接着道:“谭县令这两年里,常与城中大户魏杭为伍,行官商勾结之事,在案件的审判处理上,多有徇私舞弊,但臣为下官,又没什么切实的证据,所以只能向郡守写信举发。”
“好在,陛下来了,太康便清明了。”
县尉是个聪明人,已经看出来皇帝要治这个县令了,这封信拿出来的也正是时候。
萧远边听着他所说,边看着弹劾书信,同时问道:“你还知道县令的其他事吗?”
县尉想了想:“回陛下,确实还有一件事,听说每隔几日,谭县令都会被魏杭邀请去太康河里的花船饮酒作乐,至于里面都有什么,臣却不知。”
“恩。”萧远点点头收起了书信。
县尉眼力劲很足,见状连忙弄过了一匹马儿,牵着缰绳就不肯再丢了。
第1532章 狼狈为奸
作为太康县令,谭士敏的生活一直很滋润,不仅有着四五房小妾,还养着一大堆的仆人。
县府后堂。
他用茶杯盖拨弄着茶沫,脑海中不由想起了往事。
犹记得自己初到太康上任之时,也是一腔热血,怀揣着理想和抱负,势要做一个公正廉明的父母官,以造福百姓。
直到那一次的杀人案,魏杭出现了,连带着一堆耀人眼花的金子。
谭士敏也曾拒绝过、纠结过、犹豫过。
可最后还是在两名歌姬的陪酒下沦陷了,从此上了这条贼船,再也下不来了。
这两年里魏杭已经越来越过份了,不知犯了多少罪行,这让谭士敏忧虑甚重、日渐恐惧,总感觉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就像头顶悬着的一把利剑,随时都会落下来。
思绪飘飞间,有人走了进来,正是魏杭,堆起一张胖脸,笑眯眯的拱手道:“县尊。”
谭士敏回神,放下杯盖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浓烈的不满:“魏老爷,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一桩小事而已,县尊何必过于忧虑。”魏杭毫不在意:“怪就怪那张老六的闺女生的貌美可人,一个老农民而已,能翻起什么浪花,现在不是已经都处理好了吗。”
谭士敏道:“他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你干嘛非要去弄他的女儿,这岂不是强抢民女!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听到这话,魏杭有点不满意了,兀自在小方桌另一侧落座,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谭大人,你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够意思了,在下弄来的那些小美人,难道你就没有快活吗?”
“你!”谭士敏被呛了一下。
魏杭接着道:“还有,如果没有我,你能有那些娇妻美妾,能有今天这么富贵的生活吗,谭大人,做人是要讲良心的。”
谭士敏道:“世间多少歌姬,可你为何偏偏要去干这种事!”
“县尊谬矣。”魏杭一本正经道:“那些庸脂俗粉有纯洁的少女美妙吗?刚刚及笄的民女、村女、天真、天然,就像一块无暇之玉,这才是最动人的。”
“你,你简直无耻!”谭士敏半晌憋了一句。
“无耻?”魏杭笑了,笑着说道:“谭大人,你不愧是读书人,连自己做了什么脏事,都能说得义正言辞,可别忘了,我弄来的那些少女,有多少姑娘连我自己都舍不得动,先将处子之身送去陪你!”
“好了,我不跟你争论这些!”把柄黑料,又被揭短,谭士敏不免气急败坏:“总之,以后你必须收敛一些,最好老老实实、奉公守法,否则,必会出事,本官也迟早被你害死!”
贪官心慌,日日提心吊胆,可魏杭却并不认同,正色说道:“在这太康县,我是最有钱的人,而县尊你,是最有权力的人,只要处理得当,怎么可能会出事,就像今天张老六一案,不是解决的很完美吗。只要你我二人同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谭士敏皱眉看着他:“你以为,你提供的借据和卖身契是无懈可击的?这东西从表面上能糊弄过去,可经不起细查的!只要稍稍探究,就会露出破绽。”
“那帮愚民,懂个屁!”魏杭说着,拿起茶盖,轻吹茶沫,慢悠悠品了一口,咂嘴道:“县尊,您这茶叶不行啊,明天我让下人再给您送盒好的。”
“别说这些了!”谭士敏无疑是有些烦躁的:“你可知道,最近宋启对我有很大的意见,上次县中议事,险些闹得不欢而散。”
“一个县尉而已,不足为虑。”魏杭道:“再怎么样,他都是下官,难道还敢给县尊脸色不成?”
“你懂什么。”谭士敏没好气道:“宋启是太康县尉,主管着武卫府,乃一县之佐贰,同样是朝廷命官,本县虽然可以任免县中吏员,但却无法罢黜县尉,你明不明白。”
说着又道:“而从他现在对我的隐晦态度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苗头,长此以往,恐怕会出变故。”
魏杭稍稍皱眉:“县尊担心他会送信郡守?”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有什么证据吗?”
“话虽如此,可他向郡守弹劾的话,少不了会有人下来。”谭士敏看了他一眼:“到时,经得起查吗?”
“既如此,那就不是什么大事了。”魏杭还是那副尽在掌握的模样:“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县尊尽管放心,在下会想办法让来人毫无收获的回去。”
以为他又要用老办法,谭士敏冷笑:“监察御史,可不是你能贿赂的!”
“大人误会了。”魏杭别有深意道:“方法多的是,既然不能贿赂,自然就另有手段。”
谭士敏闻言,深吸了口气,想了想后,不再就此多谈,话锋一转道:“对了,那张老六的女儿现在何处?”
“没死,还活着呢。”魏杭语气轻松。
谭士敏道:“此次一事,不是儿戏,未免以后横生枝节,不管用什么方法,此女务必要处理好,她就是最大的破绽!”
“这个自然,大人放心好了,稍后回去我就把她锁起来,她也永远不会再露面。”魏杭道。
谭士敏听出话中之意,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还没玩够!”
魏杭贱笑了一声:“嘿,这小姑娘烈的很,正合我意,现在就扔掉太可惜了。”
“你!”谭士敏这次是真被气住了,顿声之下,起身狠狠一甩袖袍:“真是无药可救!”
话落,他就准备拂袖而去,可正在这时,一名下人却急匆匆跑了过来,满脸惊慌道:“老爷,出事了!”
“什么?”谭士敏心脏一提,他做了太多脏事,但凡有不好的消息,都会下意识心生恐惧之感。
“县尉.县尉带兵冲入了县府,已.已经把这里包围了。”下人颤声道。
听闻此话,谭士敏先是与魏杭对视了一眼,接着呵斥道:“胡言乱语!宋县尉乃太康守护,岂敢带甲来此,那不是蓄意谋反吗!”
“大人,这是真的”下人都快急哭了。
再次确认,谭士敏心中顿时就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第1533章 他恐怕能斩郡守
一个县尉,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带兵包围县府。
这是以下犯上,直接谋反论处的。
除非他有天大的倚仗,或者拿到了某些特殊的命令。
思念及此,谭士敏心中的恐惧越发蔓延。
魏杭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两人对视之后,刚要说话,外面已传来了杂乱的脚步,连带着清晰的甲胄摩擦声。
太康县尉宋启一身盔甲,腰挂战刀,大步流星,直闯入内,顺手将那名报信的下人推到了一边。
“谭士敏,你被捕了。”
他话语简单,身后还跟着数名官兵。
谭士敏脸色一变,此情此景,已让他知道大事不妙,可心底仍存着一丝侥幸,故作恼怒道:“宋县尉,你这是何意!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有什么矛盾不能妥善处理,何至带兵闯入本县府衙,岂不知这是谋反之罪!”
“谭士敏,你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已经事发,今本官奉命将你缉拿归案!”宋启说着看向魏杭:“还有你!魏杭!尔一奸商,却横向乡里、奸淫掳掠、强抢民女,罪大恶极!”
言罢朝前一挥手:“带走!”
“诺!”众官兵领命,齐齐上前。
“大胆!”谭士敏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或者说期待的希望,怒视一周,用尽了仅剩的胆气,厉声喝道:“本官乃堂堂县令,朝廷命官!我看谁敢!”
如果是平时,官兵肯定会被吓得不轻,谁敢在太康拿他,可眼下,明显有着比他高了无数倍的命令。
众官兵根本就没有停顿的意思,快步上前,直接将两人按押。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可是太康县令.”
谭士敏依然叫着,但声音却在发颤,任谁也能听出来,他已经没有一丝底气了,心里亦非常肯定,这是上面有人要办自己了。
一颗心瞬间下沉,侥幸不再,他被官兵所缉,双腿忍不住一软。
魏杭则是连连说着:“宋县尉,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下一直奉公守法,谭县令的事,与在下无关啊”
没有人理会他们,在宋启一挥手下,两人被带走了。
县府书房。
萧远正坐在书案后,随手翻阅着太康的政务公文宗卷,彭双和许虎则是一左一右,守在门外。
谭士敏在太康的政事处理上不能说好,但也算不上坏,当然,这是指县务方面。
他是个贪官无疑,不管他的政务处理的如何,但其徇私枉法,在判案上颠倒黑白,不顾百姓生命,谁有钱就判谁赢,这就已经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了。
何况还有一些蝇营狗苟、狼狈为奸的罪恶勾当。
查阅之后,萧远将这些公文宗卷全都整理放好,这才起身出了书房。
“陛下。”门外的两员上将齐齐施礼。
不多时,宋启也快步走了过来,抱拳弯腰道:“陛下,已将谭士敏和魏杭及相关者缉拿,正关押牢狱。”
“恩。”萧远点点头说道:“你去把张老六和之前与魏杭案子有关的冤狱者都放出来,让他们明天上午到堂。”
“诺!”宋启领命而去。
萧远又看向彭双道:“锦衣卫今天晚上应该就有结果了,明天公审谭士敏和魏杭,你来审。”
“啊?”彭双一愣,旋即道:“陛下,我审?可,可我根本就不会审案啊。”
许虎哈哈笑道:“陛下,就彭双这大老粗,让他当一把县令,他能下得了判词嘛。”
“要不你来?”彭双一瞪眼。
“别别别。”许虎连连摆手:“还是你比较合适,我怕握不住毛笔。”
萧远也乐了,说道:“没关系,谭士敏的罪行锦衣卫会送来,你明天当着百姓就说自己是钦差巡视太康,专来打击贪官污吏的。”
“这好吧。”彭双挠了挠头,扭捏道:“可是陛下,您可得在旁边看着啊,臣担心处理不好。”
“行。”萧远笑了笑,抬脚开始在县府逛了起来。
由于他的身份,今日县府的守卫明显要比以前多了很多,且戒备森严。
当然,宋启认识他们,那是因为当过兵,跟着萧远打过仗,其他人可就不知道具体了。
但此情此景,也让县府的其他吏员们在私下里窃窃私语,纷纷猜测着萧远的身份。
“听说了吗,刚才宋县尉带人把谭大人和魏老爷都抓走了”
“什么?那不是造反吗?”
“什么造反,宋县尉拿着极高的手令,听说是能斩郡守的那种”
“啊!?这么吓人的吗。”
“还有,你知道那三个人的身份吗?”
“不清楚,你知晓?”
“我也不清楚,但看宋县尉恭敬的态度,和县府这突然的重兵守备,来人肯定不简单啊,宋县尉拿到的手令,估计也是出自这里。”
“啧,那可了不得,咱这小小的太康县莫不是来了天大的人物。”
有文吏在一起小声议论,另有人凑了过来,小声道:“你们不见那锦衣之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玉簪束发的,且三人主仆分明,那主人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气势”
“我也看出来了。”一人接道:“怎么说呢,就像是举手投足间,都有着无形的威赫,这恐怕是常居上位者.”
“没错,还有那两个大汉,身上都有杀伐之气,绝不简单。这样的两个人,竟然作那人仆从,可见其身份恐怕真的能斩郡守啊”
几人不知有多好奇,讨论至此,刚好,萧远闲逛路过这里,吏员们立马闭嘴,开始纷纷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具体身份,但也由不得他们不怕,众吏员敢百分百肯定,对方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卷铺盖滚蛋。
萧远并没有注意到他们,逛着逛着,一名锦衣卫也跑了过来,施礼说道:“陛下,张老六的女儿已经救出来了,现正安排在一家客栈,很安全。”
“恩。”萧远应了一声:“其他事情查的如何?”
锦衣卫回道:“就目前掌握的证据,已经够谭士敏和魏杭死好几回了,我们也查到了宋县尉所说的那艘花船,发现里面还被软禁着不少女子。”
“都解救了吗?”
“是的,正在于她们做记录,了解具体情况。”
“魏杭家里如何。”萧远又问。
“暂时已被秘密控制。”
第1534章 审理
太康县城,告示处。
一名官兵快步走来,先是清理了一下过期的纸张,然后刷了刷告示板,贴上了最新的通告。
县城告示板是不准随意张贴杂物的,违者会重罚,上面的东西一般都是当地政令或者通缉令,皆是有公章的那种。
官兵弄完就离开了这里,等其走后,先是附近的商铺小贩抽闲凑了过来,接着是路过行人,包括刚刚进城的一些商旅。
百姓们对政令是极其在意的,因为那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因而越聚越多。
有人挤在前面嚷嚷:“有识字的吗,赶紧念念,看这纸张和红印,怕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就是,说不定跟田亩土地有关呢。”
“可别啊,咱这生活刚刚有点着落,可别又是什么沉重的赋税徭役”
“读书人呢.”
“都别吵,我识字。”
有人挤了进来,边逐字看着,边念出声:“今朝廷委命钦差,巡视太康,纠查贪官,肃清吏治,然有太康县令谭士敏,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与奸商魏杭串联勾结,荼毒人命,故于明日巳时,县府公审。”
等其念完,周围百姓皆是大吃了一惊,纷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不会念错了吧?”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因为县令对普通百姓来说,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谁能动得了他?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县学的学子,怎么可能认错字,没听是有钦差巡查太康吗。”
“这可真是太好了!老天有眼啊!终于能惩治这两个恶霸了!”另有人兴奋大叫,之前似乎吃过贪官的亏。
人群议论纷纷,这件事对太康子民来说可太劲爆了,短短一下午的时间,消息几乎就传遍了整个县城。
县中大牢。
谭士敏和魏杭并没有被扔进犯人堆里,而是单独关押在两间牢房。
之前谭士敏被提走的时候,双腿发软浑身打颤,根本走不了路,几乎是被官兵一左一右架拖过来的,此时的他,经过强烈恐惧后,心态已经转变成了绝望后悔,正坐在干草上回忆过往,痛恨自己为钱财之利而丢掉了大好前程。
隔壁牢房里,魏杭现在反而正是恐慌害怕的时候,两手扒在牢门上,挤着脑袋向旁边喊着:“县尊,县尊你在吗?”
他声音颤抖到不行,谭士敏本就后悔痛恨,亦痛恨魏杭将自己拉上了贼船,闻言怒声吼道:“你鬼叫什么!老老实实等死吧!”
“不是啊县尊。”魏杭做着最后的挣扎,语气里满是期望:“你在官场上还有关系吗?”
“哼!”谭士敏冷笑了一声,讽刺道:“别痴心妄想了,就你做的那些事,够死八百回了,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我们,等着抄家斩首吧!”
听到要掉脑袋,魏杭更慌了:“县尊,您如果上面有人,咱们还可以活动的,只要能活,多少钱都行!”
“想什么呢。”谭士敏冷冷说道:“宋启是直接带兵冲进的县府,没有任何问询,直接缉拿的我这个县令,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我是正七品朝廷命官,就算是郡守,也没有权力这么做。”
“可是县尊,您身为太康县令,上面肯定是有靠山的对吗。”魏杭还不死心。
谭士敏怒极:“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
“即便本县有罪,郡守也只能按照规定来查,或者上书朝廷,如今这般情况,那就说明宋启得到的指令已经远远高出了正常程序,在这道指令面前,郡守又算什么!”
“啊!?”魏杭闻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结结巴巴道:“这这可怎么办啊”
“等死吧!”谭士敏没好气回了最后一句,便开始闭目养神,不再说话了。
他已经知道自己必死了,心态接连发生变化,眼下有如此态度也是常理之中。
与此同时。
谭士敏的正妻正哭哭啼啼:“吴大人,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家老爷吧,刚才我想去探监,可那些狱卒根本就不让我进,到底发生了何事啊。”
吴县丞道:“王夫人,这件事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在下实在无能为力,你还是请回吧。”
“可是吴大人,我家老爷好歹也是县令,怎会说抓就被人抓了,到底是谁。”妇人抽噎着:“实在不行,咱们可以使钱,求吴大人给个门路。”
“别,别。”吴县丞吓了一跳,心跳都加快了几分,连连摆手:“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实在抱歉。”
说着连忙离去。
“吴大人,吴大人”妇人伸手喊,可对方脚步却越来越快,这不禁让她有些发懵。
吴县丞本是避之不及的,奈何谭士敏的妻子找到了这里。
他哪里敢多作停留,生怕受此牵连。
虽然大家都不太清楚萧远的身份,但这威慑力是实打实的,从谭士敏被抓之后,整个太康县的官吏们几乎都在自查自省,害怕自己有什么过错之处。
翌日上午。
还没开审呢,县府外面就已经聚满了数不清的百姓,人头攒动,完全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甚至都堵塞了街道的交通,将中原人爱看热闹的习惯展现的淋漓尽致。
后堂中,彭双正戴着县令的官帽,不忘两手扶着正了正:“陛下,咱这模样,能像个钦差?”
许虎噗嗤一声笑了。
萧远则道:“挺好的,升堂吧。”
说着又看向候在一边的县尉:“宋启,将一干人等都带上来候审。”
“诺!”后者领命而去。
片刻后,三人来到县府大堂,彭双在看了萧远一眼后,得到示意,行至正上方主位,大咧咧坐了下去。
另有官兵搬来了一张大椅,萧远就坐在旁边,许虎则是站在他稍稍侧后的位置,一如既往的忠心护卫。
等一切就绪,彭双拿起堂木凑眼看了看,接着一拍桌案,咳了咳道:“本官奉旨巡视太康,肃清贪官污吏,经查,太康县令谭士敏多次收受贿咯,罔顾律法,造成多起冤假错案,及商人魏杭,杀人盗田,掳掠民女,逼良为娼,罪大恶极!”
“带上来!”
第1535章 罪恶滔天
别说,彭双还一套一套的,颇有点出口成章的意思。
不多时,谭士敏和魏杭就被官兵押送上来。
彭双当即一瞪目:“跪下!”
县令可是地方父母,这么一个狗官和这么一个大恶奸商,老百姓们哪能有好日子过,彭双岂能不气。
上将厉喝,威势十足。
谭士敏和魏杭皆是混身一颤,齐齐跪地。
跪下来之后,虽自觉无望,但出于好奇,谭士敏还是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敢问尊驾.是.是哪位上官。”
彭双乃定国公,一个县令是很难有机会见到他的,更别提见到皇帝了。
“这不是你该问的!”彭双没有任何的好脸色。
“是,是。”谭士敏虽然不认识萧远他们,但为官生涯,也让他颇有见识。
上方此人,必是身份极高的武将。
可无论怎么看,旁边坐着正在喝茶的那人才是正主,其身后站着的大汉更像一尊门神,无形之中,都是一种守护姿态。
气质这个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可它却真真实实的存在。
谭士敏偷偷瞟了一眼萧远后,越发加深了自己的猜测。
这人不会是
思念及此,谭士敏脸色瞬变,心脏顿时漏跳一拍。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却忍不住喉结滑动,狠狠咽了口唾沫。
而彭双在斥跪两人之后,单刀直入,开门见山的喝道:“谭士敏!我来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收取魏杭的贿赂,与之狼狈为奸的!”
谭士敏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挣扎的心理了,尤其是在猜测萧远的身份后,更是惶恐重新蔓延心头。
开国皇帝啊,可想而知。
他动了动嘴角,刚准备说话,可魏杭却抢先挣扎着大叫:“大人!这不关小人的事啊,小人可从来没有贿赂过谭县令,更不知因何被抓啊!”
这是求生的本能。
他哪里又还有之前在县衙的那种嚣张姿态。
“问你了吗!”彭双脸色一冷,拍案说道:“大胆恶商,竟敢咆哮公堂,扰乱秩序,来人呐,给我杖刑二十!”
“诺!”两边侍卫立即应声,分出两人,将其按趴于地,挥棍便打。
杀猪般的惨嚎声响起,魏杭怎么也没想到,这才第一句话就被棍棒伺候,不由大声嚷嚷着:“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再敢叫嚷,加重刑罚!”
魏杭顿时闭嘴,随着棍棒每次落下,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脸色变得惨白,额头也渗出了冷汗。
座位上,萧远放下茶杯,拿起一份文书看了看。
那是之前魏杭所谓的借据,他先是低头看,然后又单手拿起,对着外面的光亮抖了抖,随后道:“这么假,手印都没按在签名上,这后面的高利递增内容也是之后又新填的吧?”
“竟敢伪造借据,强行讹诈,看来你确实是横行乡里、无法无天啊。”
“当然,这恐怕也跟谭士敏的保驾护航有关。”
“是吗谭县令。”
萧远说着,目光看向了后者。
谭士敏哪敢与他对视,脑袋一低,也没敢轻易回话。
萧远又拿起另一份卖身契看了起来。
棍棒打完,常年糜烂的生活使魏杭根本就不抗揍,已是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这时候,官兵也将一干受害百姓和花船里软禁的女子带了上来。
众人纷纷下拜,跪倒一片,施礼高呼:“见过钦差老爷——”
“堂下百姓,可都是深受魏杭毒害者?”彭双直接发问。
“是的老爷,请钦差大人为草民作主啊”众百姓和女子七嘴八舌,一时有些乱糟糟的。
“肃静!”彭双一脸正色:“现在由本官来处理,一个个来,问到谁,谁便如实回答,不得有丝毫隐瞒!”
“是——”众人齐齐应声,安静了下来。
彭双先是看向了张老六:“张老六,你的案子最近,你先来说。”
“是。”张老六颤颤巍巍道:“禀钦差老爷,草民本是向魏杭借了十两银子”
于是将事情原原本本诉说了一遍,简而言之,就是魏杭看中了他家闺女张小芸,便耍弄手段借高利贷,然后逼其以女儿偿还债务。
彭双了然的点了点头:“张老六,你放心,魏杭伪造的借据已经被证实,且如此高利,本就是违法的。”
说着又看向了一名花季少女:“至于卖身契,张老六之女,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是。”张小芸怯生生道:“那日,民女本在河边洗衣”
她一一诉说,最后道:“魏杭说若民女不签那卖身契,便打死我爹爹,且自那以后,日日来闹,对爹爹多番毒打,以此威胁,又将民女控制,强行将手印按了上去.”
彭双听完,火冒三丈,当场就要斩了魏杭狗贼,不过却听到萧远一声咳嗽。
他连忙冷静了一下,深吸口气,说道:“张小芸,你的供述已被记录,此案,本官已明,你放心,大秦有律法!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恶人必将受到应有的惩罚!”
“谢钦差大人!”张小芸叩首哭泣。
她看起来柔柔弱弱,声音怯怯的,不想却很是贞烈,从其供述中,彭双了解到,她曾多次拼命反抗,誓死不从。
接下来,又是其他受害者。
人们一一诉说,娓娓道来,期间亦有人说到伤心处不住抹着眼泪。
有人因田亩之事,被毒打致死,家人来县府告状,却反被下狱。
有人惹到了魏杭,被谭士敏利用职权判处。
有人被逼迫卖地。
种种种种
最多的,是魏杭利用高利放债,逼签卖身契,而且那些人,都是他看中的家里女儿正值花季的情况,说白了,是瞅准了下手的,是有着明确计划的。
而这些女子被强行掳来后,大部分被软禁在一艘豪华的花船里,每隔几日,魏杭和谭士敏都会进入花船玩乐。
被玩腻了的,则是会被送去青楼,继续逼良为娼,强迫其卖身。
然后魏杭再派人去寻找目标,专挑及笄少女,以为禁脔。
综合来说,魏杭所犯下的罪行,每一桩,每一件,都骇人听闻,完全可以用伤天害理、罪恶滔天来形容。
他的狗头已经足以被斩好几回了。
第1536章 斩立决
那些少女们谈及自身遭遇,没有一个不哭泣的,且她们每个人的手腕和脚腕,都有铁链拴着的痕迹。
等所有受害百姓一一诉说完,在场众人不管是谁,都感到了深深的愤怒。
两边站着的县府侍卫们看着魏杭的眼神个个都快喷出火来,若不是有法令,恐怕早就上去挥棒打人了。
彭双则是一咬牙,一拳砸在了桌案上,砰的一声上面的东西都震的老高:“狗贼可恶之极!竟敢如此欺辱我大秦百姓!实该碎尸万段!”
就连萧远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外面围观的人群更是发出一声声不可思议的惊呼,接着便是众怒:
“天呐,我们太康县怎么有这样的恶人!”
“那些姑娘被他掳去,家人告状,却每次都被谭士敏拿着卖身契判了魏杭赢”
“这太可怕了”
“魏杭这个恶人该死!狗官更该死!如果不是他庇护,恶人又岂敢无视律法!”
“说的没错!谭士敏同样罪大恶极!”
“杀了狗官!杀了恶商!”
“杀了狗官!杀了恶商——”
愤怒的议论后,百姓们纷纷开始举臂高呼。
听着这汹汹民意,魏杭吓得脸色惨白,谭士敏则是心如死灰。
“都肃静!”彭双重重一拍堂木:“此等恶人,自有大秦律法!”
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都一眨不眨的看着这场令人震惊的大案。
“魏杭!”彭双目光如炬:“百姓所诉,桩桩件件,你可认罪!”
“小小人冤枉。”关乎身家性命,魏杭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哆哆嗦嗦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般:“他们!他们都是在诬告!对,对,是在诬告小人,大人明鉴啊”
“岂有此理!”彭双大怒:“堂下百姓一十六人,互相之间全都不认识,他们会毫无目的的共同状告于你!”
“好!既如此,本官让你心服口服!”
“你以为,只有这些人证吗!”
“锦”彭双刚准备说锦衣卫,又马上转口:“近卫早已暗中查察,不仅捣毁了你的罪恶花船,且从中搜寻了一系列罪证!更有你家丁仆人的供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
“啊!?”魏杭闻言,瘫软在地,再没有任何声音了。
“谭士敏!”
没等彭双继续喝问,后者已经沙哑着声音道:“小人认罪,百姓所诉,皆是事实,无有差错。”
这倒是有些出乎彭双预料。
不过萧远能明白谭士敏的心理,深吸了口气,看向其道:“我有一问。”
谭士敏闻言,脑袋一低:“是。”
萧远道:“如果没错的话,你应该是天下统一前,于秦州考取的功名,先是做了文吏,然后经吏部推荐,一步步升到了县令。”
“升到县令不容易,为什么?”
“你也是读书人,十年寒窗,考取功名,你的理想和抱负呢!”
可怕的不是恶人,而是恶官。
说到理想抱负,谭士敏哭了,是真的哭了,声泪俱下:“我有理想,我有抱负,我也曾发誓要做个好官,为国效力,造福百姓,可可.”
“是我鬼迷心窍,是我鬼迷心窍啊.”
说到最后,他已是掩面痛哭。
“此罪,罪不可赦。”
“是,是,小人甘愿受死,无有任何怨言。”
在面向萧远的时候,谭士敏的跪姿已不是之前那般,而是脑袋紧紧触地的那种。
事情至此,便可以宣判了,彭双不由看向了萧远。
萧远未多作考虑,言简意赅道:“不必廷尉阅审批示了,此二人,直接抄家斩首,其余从犯,发配鬼族。”
“诺。”彭双下意识应了一声,接着大声宣判了一遍。
谭士敏毕竟是朝廷命官,判定之后,是还得得到廷尉府最终确认的,按照正常程序,一般是秋后问斩。
萧远在这里自然直接省去了这个过程,相当于斩立决。
而发配鬼族,虽不是死刑,但也差不了多少,到了那里之后,便是没日没夜的挖矿了,且气候恶劣,尤其冬季,没点保暖的衣服很容易冻死。
听到这个宣判,连廷尉府都能直接略过,谭士敏心里再次一惊,也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但他却没敢说出来,毕竟对方自己不提,明显是不想暴露身份。
那可是皇帝,一怒的话,株连九族怎么办。
而魏杭,则是被这个斩决吓得浑身一哆嗦,连连尖叫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拖下去,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宋县尉带人抄没其家产,充入府库。”
“诺!”
哪有人还去理会魏杭,两名官兵一左一右,直接将其拖死狗般拖了下去,他还在叫着,***处也在地上拖出了一片水渍痕迹。
谭士敏也被带着了,临走之前,还朝着萧远认真叩拜:“小人.小人对不起您,有负国家信任。”
萧远一挥手,起身离开了这里。
下面跪着的一干百姓亦开始齐齐磕头高呼:“钦差老爷为民请命,洗刷我等冤屈,实乃太康之青天啊——”
得到了百姓们的赞美,彭双怪不好意思的:“好了好了,肃清贪官污吏,这是本官应该做的,都起来吧。”
十几桩案件一日之间沉冤昭雪,大白于太康,外面围观的人群亦是发自内心的齐齐跪地,高呼着青天大老爷。
人群久久不散,离开的时候,还在热烈的讨论。
“以前我还觉得谭士敏这个县老爷不错呢,原来却是这样一个赃官!”
“这种贪官最可恨了!”
“好在有大秦律法惩治他们,魏杭这个大恶人和谭士敏明天就要被斩首了”
翌日。
谭士敏和魏杭两人身穿囚衣,脖子上带着枷锁,脚下戴着镣铐,皆是披头散发,在官兵的押送下,行往刑场。
此时的太康县城,可谓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当两人出现时,毫无疑问,引来了所有人的怒骂指责。
越靠近目的地,魏杭脚下就越软,到最后已然是吓得拖不动脚步了。
结果引来官兵狠狠一刀鞘:“老实点!赶紧走!”
第1537章 离开
重击之下,魏杭痛嚎出声,紧接着,哭了。
哭的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
之前他杀人放火、掳掠少女、作恶多端,在老实巴交的百姓面前横行霸道,是那么的张狂。
现如今,却吓成了这般模样。
前后之反差,实在令人作呕。
不多时,刑场已至。
被押上断头台的时候,魏杭又尿了,双手被缚身后,筛糠一般,浑身都在打着哆嗦。
“饶命,饶命啊.”他还在哭着哀求。
反倒是谭士敏,要淡定了许多,脑袋伸于刀口下,双目紧闭。
刑场周边都是县府官兵站岗护卫,现场人潮如海,百姓们全都在大声叫喊着:
“杀了狗官!”
“绳之以法——”
监斩官依旧是彭双,位于正上方的主位,身前置有一案。
片刻后,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起身伸手一指,干净利落道:“斩!”
随着这道命令,行刑的刽子手仰头喝了一口烈酒,一股脑喷在了刀身上,接着大刀高举,猛然下挥!
鲜血喷洒,两人头颅齐颈而断,滚落在地。
下面有人害怕的捂住了眼睛,有人惊叫了一声,再然后,就是一声声的欢呼。
这可以说是真正的为民除害了,老百姓又哪能不高兴呢!
浪潮一般的声音,渲染了整个现场。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官兵们才开始维持秩序:“好了好了,都不要聚在这里,都散了.”
与此同时,距太康二十里外的官道上。
十几名男子同样身穿囚衣,戴着枷锁镣铐,正在不紧不慢的走着,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四名官兵,皆是腰挂战刀。
这些人都是谭士敏和魏杭一案的从犯,因其恶行统统被发配鬼族。
他们之中有魏杭的狐朋狗友,有县里的小吏,还有家仆恶奴。
“军爷,您发发善心,咱们从早上到现在一路都没停过啊,能不能歇歇啊。”
说话的这人明显是以前过惯了好生活,戴着枷锁行走土地,让他觉得实在太难受了。
但官兵怎么可能依他,真以为是善堂呢!
“少废话!赶紧走!”
有人呵斥了一句:“晚上赶不到杜家岗,都得给老子喂野兽!”
“可是军爷,您看我这脚,都磨破皮了.”
那人哭丧着脸,还欲哀求,结果当即就引来了一刀鞘,狠狠砸在其背,身后官兵骂骂咧咧:
“他娘的!你跟着魏杭那个狗贼欺负老百姓,强抢民女,到处为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有今天!”
“再敢给老子废话,剥了你的皮!”
那人被一刀鞘砸的踉跄向前,扑倒在地,虽然痛的要命,可这时候他再也不敢嚎叫了,连忙爬起老老实实走着。
片刻后,一名官兵取下水袋灌了一口:“他娘的,路远啊,还要看着这帮狗东西。”
“没事,咱们赶快点,到了朔阳就可以交接了,由那里的武卫府负责押送。”另一名官兵接过水袋说道:“都是公款出行怕什么,反正还有记功和车马费。”
“说的也是,咱这车马费是分了还是路上吃酒用?”
四名官兵商量着,犯人们看着水袋,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可却根本没人敢去讨要。
这一路上,有他们好受的,到了鬼族,更有他们受的。
那里有王烈在驻军,已经由秦国接手了几处铜矿的开发,一旦发配此地,去了就是黑矿工,至于能不能吃饱饭,那得看矿上头头的心情,总之,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让你饿死,免费的劳动力不是。
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
下午时分。
萧远在县府书房继续查阅着过往公文宗卷。
不多时,宋启入内,抱拳弯腰道:“陛下,谭士敏和魏杭的家产皆已被抄没,府邸也都已经查封了。”
“魏杭的家财,不算那些珍玩字画,共计查抄白银十九万两,铜钱三百万。”
“查得谭士敏收取贿赂的一干赃物,包括其家中藏银,共计十二万两,铜钱七万。”
“以上所计,所有赃款赃物,皆已运回府库,造册封存,请陛下过目。”
说完,恭敬递上一封公文。
萧远接过,打开扫了一遍,放于桌案道:“刚才朕查阅了一下太康的府库公文,此地看似富裕,实则官府根本就没多少存额了,这笔钱,就留在府库吧,用以今后的县务运转。”
当然,这相当于是国家公款,每一笔,都是要有详细记录的。
“诺!”宋启领命,顿了顿,又壮着胆子道:“另外,陛下,谭士敏虽然案发,但此事肯定会传到郡中,郡守那里如果问起来的话,臣如何回答。”
这是肯定的,毕竟一个县令突然被斩,身为上官郡守,岂能不闻不问。
萧远从桌案拿起一封书信递给了他:“将此信送给许郡郡守就行了。”
“是!”宋启恭敬接过,顺势拍了个马屁:“陛下英明神武,思虑周全,微臣钦佩不已。”
“好了,你在太康县做的不错,这一次,记你一功。”萧远摆摆手。
“谢陛下!”宋启喜形于色,施礼告退。
其实县尉是能升县令的,不过宋启是武人出身,文化程度不高,剿匪可以,处政不行,县令之重要,萧远也得对当地百姓负责。
当然,赏罚分明,宋启经此事,在武官擢升的路上,已被记功,会更加顺利。
至于太康县丞,以其目前的政绩和资历,还不够资格晋升。
这个县令,还得新任,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数日后,萧远在处理了一下县中政务后,便招呼彭双许虎他们,动身离开了这里。
同时许郡,郡府。
郡丞快步走了进来,一见许郡郡守,便慌慌张张道:“大人不好了,下官刚刚得到消息,太康县不知发生了何事,县令谭士敏竟被当众斩首!莫不是有什么乱民造反?”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有些不信:“可这不可能啊,如今天下归一,四海升平,许郡治下,无有任何贼匪.”
“好了。”许郡郡守打断了他:“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
“啊?”郡丞一愣:“大人,这.究竟”
郡守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你能管的,你且去忙吧。”
第1538章 来了个雷厉风行的
许郡郡守的话,让郡丞心里一惊,是什么人,杀了一个官员郡守竟然都不敢过问?
他咽了口唾沫,不过还是试探性又说了一句:“那需要汇报朝廷吗,毕竟是正七品县令,郡里如果不管不问,到时候免不了一番解释。”
许郡郡守考虑了一下道:“当然,章程还是要走的,这件事本官会处理的。”
“是,下官明白了。”郡丞心里有了谱,郡守说会汇报朝廷,也就是说朝廷就算知道了,也只是知道了而已
这说明了什么,他可没打算继续探究此事,施礼之后,便准备告退。
“你先等等。”哪知许郡郡守却又喊住了他,稍稍沉吟道:“那个太康县有一个叫宋启的县尉,你认识吗?”
“这个.不是很熟悉。”郡丞道:“但听说过此人,好像是军旅出身,曾经立下过一些战功,三年前被调任的太康。”
“恩。”许郡郡守点了点头:“这样,你稍后令人将他的宗卷调过来。”
“是。”郡丞应了一声,难免好奇:“大人是要.?”
“写个擢升评语吧。”许郡郡守道:“这人的运气好啊,一般人可一辈子都碰不到这种事,合该鸿运当头啊。”
按照朝廷吏部规定,郡中下辖官员之政绩考核,无论文武,郡守都是有资格上写评语的。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打分项。
不过有了一郡主官的极力推荐,那效果自然就会完全不同,一般情况下,评语极好加上吏部考核无误,基本都会升。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萧远在信中给许郡郡守提了一嘴。
别小看这一句话,他可是皇帝,有此一语,等同于直接改变了宋启的命运。
数日后,长安。
一个县令死了,可不是什么小事,按照正常情况下,即便是意外身亡,也都得查它个一清二楚。
此时朝廷已经知晓了此事,谭士敏罪行之案件宗卷也都被送回了廷尉府。
眼下,廷尉府下属官员薛兆群正找上魏长林,愤怒至极的说道:“岂有此理!堂堂县令,竟然就这么被斩了!他们眼中还有朝廷,还有王法吗!”
说着将一份宗卷交到了桌案:“魏大人你看。”
他当然是不知道内情的。
魏长林并未拿起宗卷,看了他一眼道:“是太康县令之事吗。”
“您怎么知道?”薛兆群一愣,此案宗卷可是刚送至没多久,只经过他的手。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难道太康县令不该死吗?”魏长林道。
“照宗卷所说,确实该杀,但朝廷命官,不是地方就可以自行处斩的!”薛兆群正声说道:“不管他的罪行有多大,即便证据确凿,也当先行羁押,然后上奏朝廷,由廷尉府做最后判决!”
“好了,本官岂不知此间章程,但事有非常,你就不要过于纠结了。”魏长林安抚了一句,因为他了解薛兆群的性格,是个非常较真的人。
“大人此言大谬!”果然,薛兆群根本就不同意:“刑名之事,岂能轻描淡写!就这样糊弄而过!”
说着还一根筋道:“莫不是因为此事牵连权贵,大人有意遮掩?”
听到这话,魏长林差点被气笑了,瞪着其道:“简直胡言乱语!薛兆群,这件事不需要你负责,你退下吧!”
可他越是这样,薛兆群就越起疑,义正言辞道:“若是如此,下官将不惧任何艰险,必将此事奏到御前!”
他的官职是廷尉左监,主决疑狱,一般这种搞司法律令的人,都有一种坚守的原则,有时候会为了追究根本而不顾一切,包括生命危险。
恰好,薛兆群就是这么一个人,而这种正直和本心,其实是难能可贵的,他也非常适合在廷尉府任职,因为这里是容不得任何疏漏差错的地方。
而听他要告到皇帝御前,魏长林先是怪异的看了他一眼,接着无奈摇了摇头,只能是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其道:“你自己看吧,看完就明白了。”
“这是.”薛兆群虽疑惑,却是忍不住接了过来,展开细读。
等读完之后,不由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将书信放回桌案:“这大人,方才,方才是下官太冲动了,言语有不当之处,您多多包涵。”
说到这里,他也面露尴尬,忙向魏长林施礼赔罪。
“无妨,不知者不罪,再说,你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魏长林并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看着他道:“兆群啊,就像你说的一样,廷尉府乃国家司法机构,刑律之下,关乎人命,理当一丝不苟、认真负责,哪怕是吹毛求疵,这一点,你做的很好。”
“下官惶恐,惭愧不已。”薛兆群连忙一低身:“此案,既是陛下判决,自然不用再过廷尉府,下官这就将宗卷封存。”
“恩。”魏长林点点头:“去吧。”
“下官告退。”薛兆群正色一施礼。
这边事了,同时,吏部也收到了萧远的书信,让朝廷立即委派官员到太康上任,不过这个新县令的人选是要给萧远过目的。
收到通知的自然是吏部尚书李正方,他也没敢有任何耽搁,立即查阅公文档案,经过一番斟酌考虑,最后又汇报朝廷,征询了丞相刘玉之的意见,这才确定人选,然后将此县令的宗卷传给了萧远。
因有军机营,所有书信传递速度极快,萧远收到宗卷之后,仔细阅过,便点头同意了。
新任太康县令名为吕冬青,是附近另一个县调过来的,从字面上看,是县令平调,实则却是晋升,因为之前是小县,太康可是仅次郡城的富县、大县,是完全不一样的。
委任状一到,吕冬青交接完县中政务,便片刻未停的赶往了太康。
一到太康县府,他就查看了一下公文,接着找来了县丞,言简意赅道:“太康这些天为何政务堆积了这么多没有处理?”
县丞稍稍低身:“县尊未至,这些都没人去动,下官只是负责分管粮马之事。”
“那你等着本官的弹劾吧。”吕冬青看了他一眼,语气干净利落:“按照官制,县令空缺,县丞当主持大局、暂代此职,照你所说,若本官一个月未到,县中政务岂不是要荒废一个月?”
显然,这是个雷厉风行之人。
县丞闻言,则是吓了一大跳,连连赔罪:“县尊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第1539章 兴河县
另一边,萧远从太康离开后,依旧是一路东行,经过临汾、河阳、邯郸等地。
他便装出行,每到一个地方歇脚的时候,都会明察暗访一番,多于街边小贩攀谈,或是去一些茶馆酒家、说书之处。
因为这些都是热闹的地方,是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之所,从中可以听到他们对当下政策是否满意,对当地官员的评价,很多时候,还能听到一些高谈阔论,甚至于国家政治军事方面的见解。
就像在成安县的时候,他在一家酒馆充当食客,就曾听到一桌青年大谈对北狄用兵之事,颇有一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之感。
当时彭双还差点喷了一口茶,被萧远给瞪了一眼。
这些子民们啊,知道国家军力强盛,便认为战争随时可以打,殊不知,一旦开战,苦的便是北境百姓。
当然,萧远也会走走看看,察看地方上的一些民生,比如到一些村子里路过借宿,以真实情况看看百姓们能不能吃饱穿暖,生活到底有没有改善。
还有各地的学院学堂,更是他关注的重点,尤其是各个乡村集中点的学舍,现在除了南疆,每个地方都已经有办学。
总体来说,他经过的一些郡县乡村,都还比较不错,地方官风评虽然不一,但也没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毕竟谭士敏那种是少数。
三月,萧远抵达济阳郡兴河县。
此地县令正是开国元年的新科状元王元举。
这里以前是东夷的兴河城,设县之初还是一番破败景象,但自王元举到任,大刀阔斧,召集吏员、村长等开会,施行一系列县政,至今时今日,已经大变模样、具备县城规模了。
王元举的施政举措曾经得到过朝廷的褒奖,济阳郡守张善平更是曾将兴河县定为发展模范,以为各县学习之榜样。
可见王元举政绩斐然,算算时间,用不了多久,他应该也要升了。
兴河县,萧远几人刚刚入城,入目并没有那种高档建筑林立,干净整洁的街道,店铺商贩各占其处,民居巷子应有尽有,行人往来一片祥和,沿街叫卖者亦有不少。
要知道,这里以前可是东夷地界,当初还是奴隶主时代,贫穷落后,不仅是民生,市集更是混乱不堪。
短短两年,能发展成具备县城的模样,这已经非常非常了不起了。
萧远虽然知道王元举政绩不错,可实地考察,还是吃了一惊,因为他是很清楚这里以前是什么样的。
彭双亦是说道:“陛下,这兴河县,有些出乎意料的好啊,虽然没有太康那种繁华景象,但这里看起来更加欣欣向荣。”
“说的没错,把一个富县保持原样,和把一个穷困之地变成县城,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萧远道:“这个王元举,朕到现在还记得他考卷上的策论,开篇便是古来圣君者,必以民生为基石。”
“嘿嘿,咱们大秦的状元,就是不一样!”许虎傻乐道:“既如此,陛下,咱们要去县府看看他吗。”
“不必。”萧远也跟着笑了笑:“还是老样子,咱们先找个客栈住下,然后到处走走看看。”
“明白。”两人点了点头。
三人各牵着一匹马儿,很快就寻了一家客店,许虎扬声喊道:“小二!”
“哎,来了来了。”店小二忙小跑了过来。
“三间上方,将马喂好,要上好的草料。”许虎言简意赅,说话的同时,扔出了一粒银子。
店小二抬手接过,放在衣服上擦了擦,顿时眉开眼笑:“得嘞,客官您请。”
说着又招呼人过来帮忙,将马儿牵到了马厩喂食。
这家客栈规模还不错,是食宿一体的那种,一楼就是吃饭的地方,摆了八九张桌子,眼下正是中午时分,里面已经坐了几桌客人。
不多时,又有几名青年男子走了进来,掏钱开了几间客房,他们正是乔装打扮的锦衣卫。
萧远三人先是在小二的带引下去了一趟房间将行李包袱什么的放下,然后下楼随便找了个位置落座。
等酒菜上齐,见一桌只有一个客商模样的男子,萧远也端起一盘菜肴,拿起酒壶走了过去。
“尊驾介意同坐吗。”
对方抬头,同样礼貌道:“不敢言尊,阁下请。”
“多谢。”萧远落座,帮着客商倒了一杯酒,笑呵呵道:“看尊驾的打扮,应该是常年行走四方之人吧。”
对方一乐:“阁下好眼力,鄙人确实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
随后,两人边吃边聊,攀谈了起来,通过聊天,萧远得知了一些兴河县的商贸情况,比如说,外地商人有没有增收额外的商税,又或者入城的例检如何,会不会被官兵索拿卡要等等。
萧远看人很准,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在这种情况下,两人天南海北、相谈甚欢,对方不时爽朗而笑,酒足饭饱后,更是意犹未尽的说道:“兄台性情豁达,卓识非凡,与你相交真是一件快事啊。”
“哪里哪里,足下过奖了,行商万里,各地风土人情,此番畅谈,亦让我涨了不少见识啊。”萧远笑道。
对方抱拳道:“出门在外,贵在朋友,若有缘再见,皆是定要痛饮一番。”
萧远同样拱手:“一定,一定。”
“告辞。”
“足下珍重。”
客商走了,彭双和许虎也都酒足饭饱,前者忍不住问道:“陛下,那人是.”
当然,他声音很小,其他几桌的客人是不可能听到的。
萧远笑笑:“一个走南闯北的行商者,跟他们聊天,只要聊好了,就能知道当地,甚至其他地方的商贸情况。”
“陛下英明。”彭双冒了一句。
萧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不会拍马屁的啊。”
“臣说的是实话嘛。”彭双乐呵呵。
萧远重新落座,许虎为其倒了一杯茶,说道:“陛下,咱们接下来是怎么个行程。”
萧远想了想道:“赶了好几天的路了,下午就在客栈休息休息吧,明天再出去。”
第1540章 未来的大臣
翌日上午,萧远三人出得客栈,在兴河随意逛了起来。
眼下时节,正是济阳这边春耕农忙的时候,所以县城里的行人并不多,附近百姓几乎全都在田里劳作。
漫步之中,萧远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对了,这一路行来,你们觉得我国现有的驿站系统还算完善吗。”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以前列国也有驿站,但只用于军事情报的传递,和公务人员途中食宿、换马等用。
天下一统后,萧远定都长安,曾在朝堂上提到过这个问题,与众臣有过多次的磋商,最后对驿站方面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
不再只服务于公人,增加了邮驿信件寄送,便利于民众,同时增设了水驿,而在陆路上,每隔几十里都会看到驿站,由此建立了庞大的全国交通通信。
驿站也属于官府机构,下设驿丞,驿吏,驿卒,邮卒。
就这,当初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进去,因为它相当于是个铁饭碗。
而听萧远问起,彭双说道:“当然完善了,这不是以前可以比的,以前如果想从长安送信到这里,那得托人顺路带来,不知要等多久,就算有人带,此信也不一定能到手中。”
“现在民众只需到附近的驿站投递信件,支付相应邮费即可,用不了几天,此信就能百分百到对方手中,这是何等的便利。”
“是啊,百姓们没有一个不称赞此事的。”许虎跟着说道:“陛下的功绩真是无人能及。”
萧远笑着摇了摇头,当然,驿站的信件也是分等级的,普通书信是邮卒负责,官方公务方面的,则会有专人传递,且丢失、毁坏、迁延,都是要问责的。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一家街边茶铺,要了一壶清茶后,萧远一如既往的和老板攀谈了起来。
然后不知不觉间谈到了当地官员身上。
现在没什么生意,茶铺老板闲着也是闲着,倒乐意找人说说话:“你说王县令啊?他可是个好官啊,咱们兴河县的父母。”
“哦?掌柜的莫不是受过恩泽?”萧远别有意指。
哪知老板却道:“何止是我受过王县令的恩泽,可以说,是咱们整个兴河县!”
萧远一愣。
老板接着道:“想当初兴河是什么鬼样子,但自从王县令到任之后,这里就开始慢慢改变了。”
“那时候大家被奴隶主盘剥,没有一天能吃饱肚子的,王县令来了之后,不仅分给大家田地,还借给大家粮种和耕具,领着各个村子里的人修路开渠,如果不是他,当初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呢!”
“再看看现在,咱们兴河虽然不说很富,但最起码家家户户都能有口吃的了,这跟以前可是天壤之别,咱老百姓哪个不念着王县令的好。”
“就包括我,前段时间有个官差跑过来,说是什么新增了什么税,我一打听,根本就没这事,便到县府告状,结果王县令查清之后,当场就将那官差革职下了狱!”
彭双听的一愣一愣的。
萧远则微笑道:“如此说来,王县令确实当得兴河父母。”
“那可不。”老板深表赞同。
接下来,萧远又和他东拉西扯了一会,便结账离开了这里。
随后,又是于民间各处交谈打听。
一上午下来,确如茶馆老板所说,王元举的为政,受到了当地大部分百姓的爱戴。
修桥铺路,开渠灌溉,利民惠民,公正廉洁。
老百姓对地方官,私下里的评价是最真实的,是个贪官的话,会被人暗地里骂死,是个好官的话,民心自会向你。
就像柳长卿,曾被贬县令,回调的时候,被不少当地百姓挽留。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中午三人简单的吃了个饭后,萧远决定再去附近乡村里看看。
路上,许虎忍不住说道:“陛下,咱们大秦这状元郎是真不错,百姓们的话不会有假,就算有一些假的,也不可能那么多人都在胡说。”
“是啊陛下。”彭双跟着道:“今日所见所闻,足可说明一二,臣以为,不如把他调回长安吧,以其才能,放在这小小的兴河县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他们两人不仅是上将,更是一路跟随萧远打天下的人,自然打心底希望国家有更多这样的好官,如今碰到了一个民间评价这么好,治政又这么好的,难免会说一番好话。
在萧远心里,王元举当然不止于县令,但对他却有着另外的考虑,或者说培养任用路线。
那是为萧煜准备的。
他说道:“你们说的都没错,王元举于一县长官确实屈才了,但县令,同样是他的必经之路,如果不将他调到这兴河县的话,国家又怎么能看到他的才能呢。”
“陛下说的是。”彭双若有所思道。
“好了,咱们走吧。”
全国各地的春耕时节大约是在二月到五月之间,这取决于每个地方的气候环境,如南部地区,回温较快,就会较早一些,而济阳这边,正是三月开始。
春耕要犁田灌水、耙地施肥、播种插秧等一系列步骤,此时各个村里的百姓便大多都是在插秧环节,个个卷着裤腿弯腰在水田里,各家孩童们也都在帮着送秧苗。
萧远他们行至乡间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番景象。
一望无际的良田,劳作的人们,虽是在农忙,但百姓们的脸上,却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今日耕种,来日收获。
种的是自家的田,能吃饱肚子,能养活娃娃了,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百姓安心。
“陛下,起兵之时,您曾说过,要除凶去暴,廓清四海!使天下子民耕有田、居有所!如今,您做到了!”
彭双脸色红润,语气颇为激动。
“朕,做到了吗.”萧远喃喃自语。
许虎道:“是的陛下!全国各地,已经不再有流离失所之百姓,已不再有饥民饿殍,我大秦,正欣欣向荣!”
萧远深吸了一口气:“民富,则国强,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乃朕之大欲。”
第1541章 济阳
一块块的水田,一个个的百姓,大家于劳作之间聊着天,不时都能听到欢声笑语。
如此乡景,才是真正的人间。
田埂上,一名七八岁的小女孩走了过来,一身粗衣麻布,裤腿卷起,小脚丫上满是泥巴,提着两捆秧苗。
她的皮肤虽然稍黑,但却有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透着淳朴天真。
看向萧远好奇道:“你是远来的客人吗。”
“哦?你怎么知道?”
小女孩嘻嘻一笑:“因为我们这里没有这么好看的衣服呀。”
“哈哈!”萧远爽朗大笑,温和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小姑娘真聪明,瞧,你爹爹等急了呢。”
“啊?”小女孩歪头一看,果然,水田里的汉子已经在大喊:“二丫!”
“哎,来了来了。”她应了一声,又朝萧远道:“你口渴吗,那里有我家放的水壶。”
说完,提着秧苗噔噔噔跑了。
这个小插曲,亦让彭双这个上将的心温暖了一下,因为他也有个女儿,不由说道:“陛下,这小丫头真可爱。”
“百姓淳朴,孩子善良。”萧远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刚才忘记问问这里的孩子都有识字吗,还有这里之前的民借官粮政策也得摸摸。”
说罢,他便一撸袖子,亦要卷起裤腿,准备下去帮着百姓插秧,同时攀谈攀谈。
见他如此,彭双和许虎顿时吓了一大跳,皇帝下水田,这怎么得了!
彭双急道:“陛下!您是我大秦皇帝,岂可不顾龙体!”
“栽个秧而已,你以为我不会?”萧远乐道,他还真会。
许虎则道:“老彭说的对,陛下万不可如此!”
萧远一阵无奈:“县城咱们了解了一番,这乡村间还没有搞清情况呢,总要找个老乡聊一聊的。”
许虎闻言忙道:“我去我去!”
说着便立马开始拖鞋卷裤,等他下到水田里,靠近百姓,帮着忙活的同时,也不像萧远那般有谈话技巧,而是直来直去的问道:“老乡,俺能问你个事不”
没过多久,许虎返回,没等萧远发问,彭双已道:“你这大老粗,没把人家吓到吧?”
“说什么呢。”许虎不乐意了:“我这么好一个人,与那老乡聊的可欢了。”
“陛下,刚才我打听了,这附近乡村有一个综合学舍,各个村里的孩子有去识字的,也有没去的,还是在于他们普遍认为孩子在家劳作更好,总的来说,有一小半吧,不过王元举倒是以此事曾进行过乡村间的劝学。”
“另外,之前各村向官府借的粮食、种子、耕牛等,经过去年的丰收后,差不多都已经还清了。”
“还粮的时候,官府有没有额外收取费用利息?”萧远问了一句。
许虎摇摇头:“没有,这里的子民都在称国家对百姓好。”
“恩。”萧远点了点头:“走吧,去将你腿脚上的泥巴洗洗。”
三人顺着田埂走了一会,寻到河流水源,不过在许虎清洗的时候,彭双却忽然说道:“陛下您看,那是王元举吗?”
开国元年的状元郎,当时可是非常哄动出名的,彭双当然见过他。
萧远顺其所指,果然,远处河边,一身县令官服的王元举正在和几个村民说着什么。
他不在县府呆着,跑这里来干嘛?
不过很快萧远就看明白了,虽然听不到对方说话,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应该是附近农田的水源分配问题。
当然,这对一个县令来说其实是小事,但他却亲自下乡了,这便说明他对春耕民生之事是非常在意的。
“陛下,要过去看看吗?”许虎洗完,已经穿好了鞋袜。
萧远想了想,微微摇头:“算了,咱们走吧,明天去济阳。”
他并没有去和王元举见面,对方也根本就不知道皇帝已经来过兴河了。
三日后,济阳郡府。
同样的明察暗访后,萧远直接来到了这里。
一郡首府所在,府门两侧自然站有带刀侍卫,目不斜视,腰杆笔直。
不多时,济阳郡守张善平以近乎小跑的姿态,匆匆而来。
他的手中,还拿着许虎的令牌,见到萧远后,当即就要跪地施礼。
“不必了,府内说话。”萧远阻止了他。
“啊?是,是,陛下请。”张善平连连应着,侧身弯腰,恭敬到不行。
萧远迈步而入,当许虎经过时,张善平亦满脸赔笑,双手递还令牌:“您的军牌。”
“张大人客气。”许虎收回,礼貌说了一句。
几人进入郡府,萧远也直接行至书房,坐到了张善平往常办公的地方,边随手翻了翻桌案上的公文,边说道:“济阳发展的不错,已有大郡之气象,此地民生也都还可以,这些,张卿功不可没。”
在这书房里,四个人,张善平别说坐了,站都生怕自己站错位置,闻言身子立即一低,恭敬说道:“济阳能有今天,全在陛下部署、国家扶持,臣,岂敢居功。”
萧远抬头看了他一眼,温和笑道:“一郡之地,尔有经略之功,不必过谦。”
说着,合上手中公文道:“对了,张卿觉得兴河县令王元举这个人如何?”
张善平心中一动,没敢第一时间就回答,而是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萧远的意思,随后如实道:“回陛下,王元举可是个人才,不仅文章好,而且还是个实干派,绝非那些寻常书生可比,他可是敢大刀阔斧搞县政的一个人。”
“就像兴河,之前原本是济阳下辖排在末尾之县,如今却是已经位列第二了。”
萧远道:“以卿所说,朕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将他比作开疆拓土之臣。”
文官的开疆拓土,当然不是武将那种。
张善平道:“陛下明鉴,此人确有开辟之才。”
“恩。”萧远点点头,又翻阅起另一份公文。
见状,张善平壮着胆子道:“陛下舟车劳顿,臣这就去令人安排晚宴,以去疲乏。”
“一切从简就好。”萧远说道:“另外,帮朕安排一下下榻之处吧,今晚就在郡府歇息了。”
“是,臣这就去办。”张善平拱手弯腰,施礼而退。
第1542章 风曲酒
当天晚上,张善平于郡府设宴,萧远让他一切从简,但其还是搞了一大桌子好菜。
对此,萧远并没有多说什么,郡守除了回都述职,难得能见到皇帝,讨好心理是人之常情。
大厅中,他位于正上方主位,下面两侧是彭双和许虎,再下面是张善平和济阳郡丞、郡尉等几名官员。
众人身前各置一案,不多时,下人将酒菜一一端上,萧远亦拿起筷子道:“诸卿不必拘束,都用餐吧。”
众人连忙应声,能被叫来陪同,这几名官员的心里也是非常激动的,更觉有一种莫名的荣誉感,直到萧远夹一口菜送入了嘴里,官员们这才敢动筷。
张善平则是凑到几案旁,微微躬着身子,给萧远升了一杯酒,满脸笑容道:“陛下您尝尝,这是济阳自酿的风曲酒。”
“哦?”萧远闻言端起酒杯,先是看了看酒色,接着浅尝了一口,稍稍回味道:“恩此酒不错,入口顺滑,丰盈绵厚。”
“特别是这个酒香,倒像是有一种花果之味,初时似有微微酸甜之感。”
“后至醇香,浑然四溢,余味悠长。”
“总体来说,清爽深厚,可作酒中上品。”
萧远一番品鉴,倒也没有胡说,这风曲虽无北酒之烈,但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众官员闻言,纷纷开始拍着马屁,一顿阿谀奉承。
张善平欢喜道:“陛下此鉴,将此酒优劣一言尽之,臣五体投地,亦令风曲大放光采也!”
“好了好了。”萧远苦笑不已:“张卿入座吧。”
“是。”张善平恭敬施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谈到此酒,并不止于此,而是相当于一种汇报,跪坐案后道:“诚如陛下所言,这风曲酒确实卖的挺好,如今在东部一带,已颇具盛名。”
“你是想说销往他郡之路,或者全国。”萧远道。
“陛下英明。”张善平正色了起来:“济阳的发展虽然相对平稳,但在商贸经济上,一直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特产,臣最近正准备将这风曲酒推向全国,扩大市场,以带动济阳部分产业。”
这样的事,萧远没有理由不支持:“这个想法不错,此酒也确实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干吧,济阳如何,全在你这个郡守这里,不要让朕失望。”
“是!臣定不负圣恩!”张善平立即应诺。
朝廷下达的只是国策政策,至于地方上的经济发展,当然还得靠郡守自己。
聊完此事,萧远又道:“来济阳时,朕到处看了看,发现这里的民生还是不错的,百姓安居乐业,有此欣欣之象,诸卿功不可没。”
“臣等岂敢邀功,济阳能有今日,全在陛下圣明,恩泽四海。”
张善平说完,众人亦跟着齐齐附声。
受到皇帝的表扬,大家都满脸兴奋,显得非常高兴。
济阳郡丞道:“陛下巡视东境,圣临济阳,实乃我等臣子之幸,万民之幸啊!”
萧远道:“诸卿都不必过谦,还望今后能够勠力同心,治理好地方,以民为本,福泽百姓。”
“臣等谨记陛下教诲——”众人齐齐应声。
“好!”萧远大悦,端起酒杯道:“来,大家共饮一杯。”
“敬陛下——”众人连忙举杯,而后以袖掩嘴。
这一场酒宴还是很热闹的,萧远作为君主,并没有使气氛太过凝重,而是与众人边吃边聊,有讨论政务,也有让大家聊一些趣事,席间不时都能听到爽朗的笑声。
等散场之后,众官员都酒足饭饱,萧远也颇觉这风曲酒后劲不小,稍微洗漱一番便休息了。
出往郡府的路上,张善平快步赶上济阳郡尉:“董郡尉留步。”
济阳郡尉是谁呢,平定天下时的征虏将军董霜,后被调任至此,兼任济阳武卫府长官。
征虏是杂号,所以他的级别并不高,因军功擢升之后,才成了如今的五品武官。
董霜闻言停下了脚步,稍感疑惑道:“郡守大人还有何吩咐?”
“是这样的。”张善平道:“陛下明天会在济阳各处巡视一番,届时,护卫工作一定要做好,万不能有任何疏漏。”
“这个郡守大人放心,除非从下官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谁也别想伤着陛下分毫!”董霜因也喝了不少酒,脸色红润,胸脯拍的砰砰响,他们这种一路跟随萧远的武将,忠心可想而知。
张善平对他还是非常放心的,跑过来也只是交代一声罢了,点了点头道:“恩,我看董郡尉也喝了不少酒,要不要派个人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来时有车马,就停在府外。”董霜摆摆手,两人又聊了一会,便互相拱手告辞了。
郡府外,济阳郡丞和主薄走在一起。
“田大人,天色已晚,我这里有车马,不妨同行?”
“如此便叨扰了。”
“哪里哪里,请。”
“请。”
两人上了同一辆马车,主薄似乎心情极好,说道:“陶大人啊,下官怎么觉得陛下宅心仁厚,很是善待臣子,哪有他们说的那样”
“田大人,你吃醉了。”郡丞挑帘看了看外面,这才道:“天威不可渎,圣意岂可揣测!”
“是,是,是下官失言了。”主薄心脏猛地一跳,也感到了一阵后怕。
翌日上午。
济阳郡府外,大批武卫府官兵全副武装,甚至有的还配备了劲弩,个个腰杆笔直,目不斜视,正列阵而站,恭敬等候。
当萧远在张善平的陪同下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副场景。
没等他说话,济阳郡尉董霜已经一溜小跑了过来,抱拳弯腰道:“陛下。”
“搞这么大阵仗干嘛。”萧远稍稍皱眉:“都撤了吧。”
“啊?”董霜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萧远脸色,壮着胆子道:“可是陛下出行,安全问题”
“你带几个可靠的兄弟跟着就行了,如此大张旗鼓,是要去打仗吗?”萧远说完,直接走了。
“诺!”董霜在身后连忙躬身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