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0章 克之
攻上城头的秦军就犹如狼入羊群，一个个的郡兵在秦卒眼中都成了白捡的战功。
战刀之下，鲜血溅洒，惨嚎声伴随着逃命的尖叫，秦军士卒几乎个个杀得浑身浴血，完全就是一路横推。
城防上乱成了一团，有人在抱头鼠窜，有人在争先恐后，有人被撞倒，有人被逃跑的人群踩踏而死......
“将军！秦军已经全面攻破城防了，还是快快离开这里吧！”混乱之中，一名小将拉住了樊缺。
后者目眦欲裂，只能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跟着逃散的人群。
信昌郡兵被一战克之，兵败如山倒，逃亡波及全城，很快，高大厚重的城门没了里面的支撑也被轰然撞开。
卫庆就在前线，直接战剑前指：“信昌已破！兄弟们杀入城内！”
“杀啊——”
总攻的喊杀声覆盖了整个平原，大地上人潮涌动，入眼尽是前冲的黑甲红缨。
与此同时，县府大厅。
“报~~~~”
一名士兵急匆匆跑来，一进大厅，便单膝跪地，插手施礼道：“陛下口谕，令魏帅放弃信昌，带领本部兵马，以最快的速度撤往都城。”
这是灵州方面派来的信使，刚刚快马抵达。
魏广闻言笑了，笑的有些苍凉，声音平淡道：“不用了，请你将陛下的口谕传给岩口的殷典将军吧。”
“啊？”士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灵国，已经没有信昌了。”魏广说了一句，便开始自顾自的擦起了战剑。
“这，魏帅......”士兵壮着胆子，还想问什么，可见魏广根本不再看他，他咽了口唾沫，也只能是抱拳道：“这，是，属下这就快马前往岩口。”
等其走后，大厅里只剩魏广一个人，他用帛布认真擦拭着战剑，一遍又一遍，直到剑锋反光，寒芒锐利，这才抬起头看了眼门外，长叹了口气。
于魏广而言，已经失去了投顺的机会，现在信昌城破，他也已经跑不了了。
“与其做阶下囚，不如留个美名吧......”
他幽幽说着，缓缓横剑于脖颈。
时至下午，秦军全面占领信昌。
县府开始有士兵站岗，甲士林立。
卫庆带着一干秦将边往大厅走，边询问着一些事情。
一名秦将道：“信昌守军，多为强征而来的青壮百姓，城破之后，全都扔掉兵器四散而逃，并无任何组织纪律，根据将军的军令，我军也并未进行大范围追杀。”
“恩”卫庆点了点头：“另外，传我军令，所有士兵，不得烧杀抢掠，违者立斩！”
“诺！”将领抱拳而去。
另有秦将道：“我部攻入县府的时候，魏广已经自刎于案前，另外，灵将樊缺业已被我军俘虏。”
“带上来。”卫庆脚步不停。
“是！”
没过多久，樊缺就被五花大绑的押到了县府大厅，一路上，他还在不停反抗，不住叫嚷着：“放开老子！放开老子！”
此时这里，魏广的尸体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卫庆正坐在上方，无聊翻看了一下竹简，叫声传来，他也将竹简随手一扔，看向下面的樊缺道：“樊缺将军，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哼！”后者冷哼，直接一偏头。
“大胆！见到将军安敢不跪！”见状，押着他的士兵顿时大怒，就要将其踹跪于地。
“哎？”卫庆摆了摆手，止住士兵后，依旧看着樊缺道：“樊将军，你我虽各为其主，但本将军一向敬重你的为人，只要你肯归顺我王，我必为你在王前美言。”
樊缺的地位在灵国可不低，属于高级将领一类，卫庆与他在战场上也交手过很多次，是认可其军事才能的。
可后者闻言，却正声说道：“卫庆！士可杀不可辱！今已战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言语羞辱！”
“将军此言差矣。”卫庆真诚道：“本将军绝无羞辱之意，而是想告诉将军，良禽择木而栖，人，要顺势而为啊。”
“不必多言！”樊缺直接道：“我只问你，如果你卫庆今日被我所擒，你会投降灵国，背叛秦王吗？”
听到这话，卫庆一下子站起了身：“大王王恩，粉身碎骨，无以为报！绝无可能！”
“既如此，何必与我这般！岂非羞辱在下！”樊缺道。
对话至此，已经很明白了。
或许是没想到樊缺这般血性，卫庆深吸了口气，对其惋惜的同时，更多了一份敬重，由衷说道：“既然将军心意已决，若卫庆再加相劝，自辱也！”
说着话，他也奋力一伸手：“请！”
“多谢成全！”樊缺看了卫庆一眼，一转身，大步离去。到了这种时候，倒真有一种视死如归。
看着他的背影，卫庆缓缓说道：“樊缺是敌人，是战场上的对手，也是个值得敬重的人啊，可惜了......”
感叹完之后，他也扫了眼下面的众将，说道：“信昌之后，已无灵军兵力，我部随时可以兵临灵都，但在此之前，必须扫清周边一切障碍，为我国主力大军开辟道路。”
“守备信昌后，各部分出兵马，向岩口之后进军，同时，传书大营，汇报此间战况。”
“诺！”众将齐齐抱拳。
信昌已经被攻破了，岩口就在一侧，如果等卫庆的兵力调动完成，秦军前后夹击的话，殷典也插翅难飞。
不过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收到了灵王的口谕，业已得知信昌失守。
在四面无援的情况下，岩口的灵军就像被扔在野外的一支部队，随时都有被剿灭的可能。刚开始，殷典还想主动出击打一打，不过却被所有将领一齐相劝，这才作罢后撤。
于回都的路上，他还有些埋怨道：“魏广让我们坚守岩口，自己却半日不到就丢了信昌，我就是想支援他都来不及！”
听到这话，有灵将暗暗咧嘴道：“将军当知，信昌守军皆是青壮平民，与秦国精锐作战，根本就不可能打赢，且谁也没想到，要攻信昌，秦军竟然不先打岩口，这也不能全怪魏广将军啊。”
第1321章 重兵围堵
攻占信昌后，秦军各部更是进展神速，若从军事地图上看，那就是十几个箭头，从四面八方，齐齐指向灵州。
这场历时三年的秦灵大战似乎终于到了最后时刻。
同年秋，萧远大军压境。
分别在灵州以北、以南、以东、以西，布置重兵。
后续部队则是开始把守各个要道。
在最高指令下，秦军军事部署完成的非常迅速，短短几日，百万大军已将整个灵州团团围住。
战争疑云笼罩着巨城，灵国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灵王更是已经多日没有上朝了，因为大殿一议事，众臣说的最多的就是投降。
在这样的局势下，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九月底，秦军中军大帐。
众将齐聚，皆在满脸兴奋的互相攀谈。
不多时，萧远迈步走了进来。
他一身黑色锦衣，腰间锦带，玉簪束发，举手投足间，早已自然而然的有了君王的气势。
众将见到他，立即止住了话声，纷纷抱拳施礼：“参见大王——”
“都免礼。”萧远随意摆了摆手，走到帅案后，回转身形，先是扫了众人一眼，接着笑呵呵道：“这灵国的秋意还是很浓的，天气逐渐转凉，诸将也当适时添衣，千万不要染了风寒。”
“多谢大王关心——”人们异口同声。
“好了，说战事。”萧远直接步入正题，站在上方道：“今之战局，想必诸将皆是信心满满，当然，灵州已为最后之地，此城一收复，剿灭东灵之割据势力便进入了尾声。”
他话音刚落，彭双就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抱拳说道：“大王，今我国百万大军已围死灵州，末将建议，可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对灵州发动进攻，以我军将士之勇，五日之内，必能克之！”
“是啊大王，彭将军言之有理啊！”许虎跟着道。
这是直接强攻，不过却得到了许多将领的认可，包括苏毅在内。
人们纷纷附和，都力谏马上开打，这也与诸将现在激动的心情有关。
从各部将领高涨的情绪同样可以看出下面士卒的士气，要强攻，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苏毅说道：“大王，臣以为，灵贼已然势穷，军心不稳，以最有效的战术，一战克之，无有不妥。”
不过没等萧远说话，贾攸却道：“臣倒是觉得，可以多等几日。”
结果他话音刚落，彭双就道：“灵州已是死地，还有什么好等的嘛！尽快剿灭东灵，才能使山河统一，才能让天下太平。”
“将军也说了，灵州既是死地，绝无扭转之可能，那等这几日，也未尝不可嘛。”贾攸道。
“这！”彭双还欲说什么，萧远已示意道：“那贾大人就说说你的看法。”
“是。”贾攸先是恭敬施了一礼，接着道：“灵州城高池深，有百年底蕴，可以说是固若金汤。现在殷典一部已经逃回了灵都，这一万多正规部队加上战力更高的王宫禁军，是不容小觑的，若拼死坚守，以灵州城池之固，想打下来，非血战不可，届时，我军又得有多少将士血洒疆场啊。”
“贾大人此言差矣。”卫庆接过话头道：“灵州城虽然坚固，但守城之事在于士卒，现在的灵军，是没有任何士气的，是绝无拼死坚守之可能的，若以精锐击之，必能快速突破。”
“卫庆所言，甚合兵法。”苏毅跟着说了一句。
贾攸却道：“虽胜势已定，可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岂不是更好。”
说着，又面向了萧远，拱手道：“臣以为，不出两三日，最多三天，灵王必有求和的动作，届时，大王或可兵不血刃的收复灵州。”
“哦？先生竟如此笃定？”萧远饶有兴致道：“可灵王还有一种可能，会困兽犹斗啊。”
“灵王不是傻子，他比谁都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贾攸正色道：“另外，臣斗胆提醒大王，东境还有十万灵国正规部队，这支部队只要还在，就是潜在的危险。”
“恩......”萧远沉吟了一下，说道：“这十万灵军，虽然救不了灵州，但却是灵王最后的希望，若真如贾大人所言，灵王要求和，那这十万驻军恐怕也是他求和的底气所在。”
“大王英明。”贾攸一施礼，退回了班列。
听完他所说，萧远下意识看了眼其他几名谋士。
上官文若直接拱手：“臣附议，大王在剿灭东灵的同时，也应当处理好这十万驻军，以完成真正的统一大业。否则，东境不安，隐患会一直存在。”
“臣也附议。”王肃很干脆。
“臣也赞同贾大人的策略，能避免无谓的流血，当是最好。”江仪也跟着道。
现在灵州已经被百万大军围死，是根本无法抗衡的，秦军想强攻破之，随时都可以，但这最后一地，也用不着这么着急白白牺牲将士，等几日，能换回多少条人命。
想到这里，萧远采纳了贾攸的建议，环视一周道：“命令各军，原地待命，重兵围堵灵州不变。”
众将虽然心里想马上就打，可最高军令已下，只能是齐齐抱拳：“谨遵王令——”
“好了，缓几日，乃为大局，众将务必按捺性子。”萧远说完，又看向了苏毅：“对了，那个在瑞州战场上有先登之功的李二柱呢。”
“正在帐外等候大王召见。”苏毅道。
“传他进来吧。”
“诺。”
这个先登之功可不同其他，因为瑞州战役是至关重要的，是决定了整个秦灵战局的。
不多时，李二柱快步走了进来，连忙恭敬上前，单膝跪地，插手施礼：“臣，李二柱，参见大王！我王万年！”
“快免礼。”萧远一伸手，先是将其打量了一眼，接着道：“若本王没有记错，二柱之妻，乃亲封五品贞烈夫人，贤惠持家，顾王妃对她，更是关心的很呢。”
“啊？”李二柱受宠若惊，连忙重新跪地，颤声说道：“大王王恩，臣，即便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第1322章 城下一会
尊卑鲜明的时代，君王如此关怀，李二柱的心情可想而知。
“快起来快起来。”萧远伸手拉起了他，同时不忘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尘，温和笑道：“好，这才是我秦军将士，一往无前，打出了英勇的风采！”
“瑞州一役，奠定了秦灵战场的胜局，此先登之功，功不可没，于斩将、夺旗者，孤会着重封赏。”
说到这里，萧远又看着李二柱道：“不过二柱啊，你这个名字，虽有敦厚憨实之意，但以本王之见，或可稍加改之。”
封建王朝下，君主赐名，对臣子来说是莫大的荣耀，李二柱闻言，顿时就傻眼了，反应过来后，更是噗通一声跪地，嘴角颤抖：“大王王恩，臣，臣......”
他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萧远则下意识扫了眼众人，稍加思索道：“恩，就叫李敬之如何？”
这并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他话音一落，上官文若就站了出来，拱手说道：“敬之者，敬天勤学，自我规诫，大王取其意，足见对李将军的看重。”
李二柱是个从村子里参军的人，识不了几个字，从中也不难看出萧远对军中将领的期望。
而听完这番解释，李二柱也更加激动了，当即磕头道：“臣，叩谢王恩——”
萧远依旧温和：“望你如上官大人所言，勤勉克己，如月之恒。”
“臣，谨记大王教诲！王恩浩荡，何以为报——”李二柱颤声高呼，俯首叩头。
这是所有将士中，唯一一个得到君王亲自召见表彰的人，更得赐名，可见其战功，亦在后世史书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萧远这边暂时对灵州采取了只围不打，重兵围堵的策略，灵都方面在战争笼罩下，也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以灵相为首的部分士族官员在家中长吁短叹，心生绝望，甚至有些人已经在交代后事了。
另外一些官员则是匆匆来往于王宫和府邸之间，不断求见灵王，劝其归降。
街道之上，商铺多有关门，行人锐减，昔日巨城在重兵围堵下，变得异常萧条。
灵王宫，书房。
程平正恭敬站在下方，详细汇报了目前的局势，不单是秦国大军压境，还有东境部队，主将常真的态度。
常真这个人，已经四十多岁了，不仅是世家出身，更是王族贵戚，乃灵王妹夫，否则，也不可能成为灵王最后的依仗。
东境那边是有消息传过来的，常真态度明确，誓死效忠大灵。
了解了这些后，灵王有气无力道：“以先生之见，秦国大军何时会有动作。”
程平如实道：“这一点，臣不敢断言，不过在必胜之局下，秦王随时都有可能强攻灵州，留给陛下的时间不多了。”
“是啊，没有时间了。”灵王的脸色很苍白，在心力交瘁下，病情早已加重，已是每日咳血了。
他闭了闭眼，悠悠说道：“常真的十万大军，是朕与秦王交谈的最后依仗，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由你代为传信，邀秦王城下一会吧。”
“是，臣这就去办。”程平施礼而退。
秦军正四面围城，萧远离灵州非常近，这个消息自然也传的很快。
得知灵王要阵前一会，不用问，这肯定是最后的谈判了，萧远没有过多犹豫，便满口答应了。
翌日上午，灵州南门。
城防上，有着不少灵军，个个手握长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城关外，则是数不清的黑甲红缨，列成了数个方阵，扯天连地。
有士卒开始在城外置下几案和坐垫，这个距离，刚好在两军中间。
不多时，城门打开，灵王一身天子服饰，骑着战马，身后跟着上将殷典，不紧不慢的朝几案驶去。
见状，萧远也轻砸了砸马腹，许虎连忙跟上。
两人在距离几案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出于礼仪，分别翻身下马。
双方步行碰面，萧远锦衣玉簪，拱手说道：“灵王兄别来无恙。”
“秦王弟挂心，一切尚好。”灵王同样拱手。
“王兄请。”其虽已称帝，可秦国从来都没有承认，萧远的称呼也一直没有变过。
“请。”灵王自然无法在意这个称呼，跟着伸了伸手。
两人于几案相对，席地而坐，许虎和殷典，则是分别站在身后不远处。
萧远拿起几案上的茶壶，为两人各倒了一杯，边倒，边开口说道：“今日受邀，城下一会，不知灵王兄有何打算。”
这相当于是开门见山了。
灵王的脸色是有很重的病态的，虽在极力克制着，不过还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萧远看了他一眼，将茶倒了七分满，放回茶壶。
咳嗽之后，灵王道：“如今的局势，你我都清楚，灵国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今日邀秦王弟相会，也不必说那些弯弯道道，我且直言，灵都，是可以投降的，朕，也......自愿退位，只要秦王弟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兄请说。”萧远稍稍伸手。
灵王直接道：“送灵阳去往东境，度过余生，只要秦王弟肯放行，灵州军队即放下武器，全城投降，朕，亦会昭告天下，退下帝位。”
萧远没有说话。
见状，灵王继续道：“秦王弟，事到如今，我别无他求，只想让灵阳活下去，只要你肯答应，不仅灵州能马上投降，朕，亦可自裁，以谢天下！”
萧远拿着茶杯的手稍稍一顿。
灵王不惜以自己的生命及整个灵州，只为送灵阳出去，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无奈之举了。
可灵王的儿子如果到了东境，常真必然以其马首是瞻，过后，必然招兵买马，时刻想着反攻中原。
这是毫无疑问的。
所以无论灵王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作为君主，萧远都不可能答应他。
喝了口茶后，萧远放下杯子道：“灵王兄，不妨换位思考，换作是你，你会答应吗。”
简单的一句话，让灵王更急了：“秦灵之战，战争肆虐大地，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且灵州城内，兵精粮足，城高池深，秦王弟若要打，又要死伤多少人......”
第1323章 不容割据势力
“既然灵王兄知道，再战下去，只会徒增伤亡，又何必负隅顽抗。”
萧远不轻不重道：“不如趁早归降，也能让灵州早日太平。”
灵王道：“朕说过，只要秦王弟答应这个条件，灵州全城，即会放下武器，迎王弟入内。”
萧远微微摇头：“恕本王无法答应这个条件，若灵王兄坚持如此，那这场会面也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在秦国这边，态度是明确的，灵州要收复，东境同样如此，既已扫平了列国，就不可能还容许割据势力的存在。
灵王以手帕掩嘴，剧烈咳嗽了几声，脸色苍白道：“不瞒秦王弟，以灵州现在的防务，秦军想在短时间内攻克，绝无可能，免不了要数万将士血洒城关，因而，为兄还是希望你多多考虑。”
说着又道：“况且，灵阳去了东境后，自会俯首称臣，绝不会有任何反意，这一点，秦王弟尽可放心。”
能放心才怪呢！萧远沉默片刻后，话锋一转道：“灵王兄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差了。”
白色手帕下，是有少许红色血迹溢出的。
“是啊。”灵王收起了手帕，面容憔悴：“人老了......”
萧远再次沉默了一下，接着稍展袖袍站起了身，微微拱手：“灵王兄珍重。”
“王弟......”灵王伸手喊了一声。
萧远身形微顿。
“请秦王弟三思。”
萧远在原地站了一下，不再言语，拱手之后，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灵王轻叹了口气，吃力起身。
“陛下......”殷典连忙上前搀扶。
这次城下之会，灵王提出了等同于割据的条件，这是在进一步的阻止天下一统，是秦国方面无论如何都无法答应的。
双方离开后，几案被士卒搬回，整个灵州，依旧被重兵包围。
秦军大帐。
萧远当先走着，后面跟着大批的高级将领。
边走，他边对身旁的上官文若道：“马上传书丞相，着令吏部委派官员到各地上任，进一步加快全面占领灵国的步伐，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太久了，耗费了无数的钱粮，以致民不聊生，百姓疾苦。”
“是。”上官文若应了一声，恭敬道：“那官员上任灵地之后，是否立即实施秦策。”
萧远考虑了一下：“战争肆虐下，多地百姓流离失所，导致万亩良田无人耕种，收复之灵地，首要之事，当是让逃荒的百姓回归家园，尽快恢复农桑，万不能让灵地子民饿殍遍地。”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上官文若道：“可是大王，灵地战时征粮困难，各郡各县，家家户户，百姓已无口粮，否则，也不会出现大范围的逃荒，想要恢复农桑，非一言可为啊。”
“这件事交给丞相处理。”说着话，萧远已迈步走进了大帐。
身后将领鱼贯而入，然后分左右而站。
于正上方的位置，萧远开门见山道：“今日城下一会，灵王目的明确，简单点说，就是以东境十万驻军为底气所在，要求我方打开要道，放灵国大公子灵阳进入东境，而灵王，则会率整个灵州投降。”
他话一说完，下面的将领难免开始与左右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了起来。
萧远并没有制止，任由众将讨论。
一小会儿后，苏毅第一个站了出来，正色说道：“大王扫平列国，定山河归一，到了这最后的时刻，岂能还有割据势力！灵王此等要求，无理之极！倘若让灵国公子去了东境，常真必会以其为主，祸乱天下！”
“且东境与胡人交错，地形复杂，山川险阻，易守难攻，如果让灵国公子在那里坐大，将后患无穷！”
这是一个军事家该考虑的问题。
萧远的想法跟他是差不多的，不过却有文官出列道：“如果不同意灵王的投降条件，先不说灵州城要血战多久才能攻克，单是东境方面，也会很难处理，设使灵国覆灭，常真也绝对会拥兵自重。”
“那就打！”苏毅干净利落道：“灭灵之后，趁势东进，彻底剿灭常真一部。”
“秦灵之战，已经打了数年，不仅粮草军械耗费无数，将士们也多有思乡之情，若灵州血战后，再长途跋涉，千里作战，实不合兵法。”文官说着，朝萧远道：“臣还是以为，先轻取灵州，消灭灵国为上，至于东境，可容后再说。”
“此言差矣。”卫庆跟着站了出来，说道：“常真一部，听起来有十万大军，看似难打，实则不然，只要灵国王族覆灭，那东境灵军，就会没了主心骨，更不知因何而战。反之，若是让灵国公子去了东境，那他们就会得到一些士族门阀的支持，不断招兵买马，扩充实力。此乃养虎为患！”
说着，朝萧远一抱拳，震声说道：“臣以为，东境现在好打！过后，反而不好打！请大王三思！”
“卫庆所言，甚合孤意！”萧远一指卫庆，语气里有着明显的赞赏。
先前谋士们统一建议暂缓强攻，先等灵王求和，这也是没错的，只是大家都没想到灵王提出了这样的条件而已。
上官文若沉吟了一下，说道：“放灵国公子去东境，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大王，是不是可以再和灵王谈一下条件？”
“还有什么好谈的！”彭双没好气道：“难道就因为东境有十万灵军在，我们就束手束脚，不动这灵州城了？若是如此，倒真成了灵王老贼的依仗所在！”
说着又道：“照我看，管他这啊那的，先打了再说！”
文官们互相看了看。
将领们则是纷纷出列，宁战抱拳道：“末将认为彭将军说的极对！这灵州城，必须要打！”
“末将附议！不打灵州，灵贼难灭！”
“恳请大王下令！末将愿为先锋！”
武将们纷纷请战，萧远并没有过多考虑，因为作为君主，他本来就不可能答应灵王的要求，当即说道：“明日辰时，以四个方面，先对灵州采取第一轮攻势。”
“同时，传令唐越，让他以桃山战线，进一步扼断灵州与东境的联系。”
第1324章 最后的灵州
第二天上午，灵州城。
这里是灵国百年都城，不仅人口密集，繁荣无比，占地之大更是可想而知。
从高空往下看，整个巨城都笼罩在战争当中，四处城门外，是列成了整齐方阵的黑甲红缨，再远处，更是有着数道战线，用以呼应围城。
现在的灵州，别说是人了，恐怕连只苍蝇都别想飞出来。
而此城之工事防御，更是极为完善。
眼下，秦军那边也正在对灵州城防作着战前研究。
前线皆有将领指挥，都在等着军令下达，不过要攻城，肯定是要有所部署的，可不是一窝蜂乱上。
帅位处，苏毅说道：“灵州不仅城高池深，更重要的是，有瓮城拱卫，其两侧与城墙连在一起建立，设有箭楼门闸等防御工事，大大限制了我军的攻城器械。”
瓮城，是基于城门外加筑的一座半圆形小城，其主要作用，就是加强城门的防守，如果进入了瓮城，就会受到居高临下，四面八方的攻击，是要用无数人命才能靠近真正的城门，瓮中捉鳖也是由此而来。
萧远站在帅车边缘，眺望灵州，听完他的解释，随口问道：“攻取灵州，你有何建议？”
苏毅道：“以臣之见，不如放弃城门的攻势，以云梯硬打城墙！”
听到这话，江仪忍不住道：“我军的大型器械，都是攻城之利，且如果城门没有压力的话，灵军专注于战线防守，这仗也不太好打啊。”
“当然，城门的压力必然要给，可作佯攻，将主要攻势放在云梯上。”苏毅说道：“如果一味依仗攻城器械的话，即便我军攻破第一道门，那进入瓮城之后，灵军于四面城墙，居高临下，乱箭不断，将会血流成河。”
“可单凭云梯攻势，恐难取胜啊。”江仪语气忧虑。
苏毅看了他一眼，“攻坚战，乃我军之长，非灵军之优势，回顾以往战争，在攻城上，敌军的城防战线往往都是先被我军将士攻破，城门反而是其后打开，这说明了，我军步卒，在进攻上，是有凶狠压倒之势的，反而不擅于打被迫的防守，瓮城便如是，一旦陷入苦战，必于我军不利。”
萧远从远处收回了目光，稍作沉吟道：“依苏毅之言，传令各军，将攻城主力着重于云梯攻势上，于城门试探佯攻。”
“诺！”苏毅一抱拳。
紧接着，一名文官站出来道：“大王，灵州，乃天下巨城，有着百年底蕴和繁荣，奢华建筑多不胜数，如果强攻，在我军投石机的打击下，臣担心会毁掉很多东西啊。”
“进攻灵州的命令已下，这是军事问题，岂能朝令夕改！”萧远横了他一眼：“是灵州城内的建筑重要，还是我军将士的性命重要？”
“这，大王息怒。”文官吓了一跳，连忙施礼。
萧远不再理他，直接看向苏毅，指手说道：“传令三军，半个时辰后，全面进攻灵州！”
“诺！”苏毅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步朔府邸。
灵王正亲自探望，显然是要重新启用后者。
他的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掏出手帕再次咳血后，缓了两口气，语重心长道：“爱卿啊，当初是朕错怪了你，望你不要介怀，而今国难当头，也只有你，才能挑起这副重担啊。”
灵国四大统帅，慕容延投降了，黄祖战死，魏广自尽，只剩步朔了。要防守灵州，不管守不守得住，都得一名优秀的主将，最起码，也能够拖延时间。
步朔恭敬的站在下方，先是沉默了一下，这才道：“陛下，恕臣直言，如今的形势，还有可能守住灵州吗。”
听到这话，灵王剧烈咳嗽了几声，“灵州城坚，不是秦军想打就能打进来的，再者，不是还有将军在吗。难道将军不愿救国家于危难，还在怨恨于朕吗。”
“微臣岂敢。”步朔身子一低：“即便陛下让臣死，臣也不得不死，何有怨恨一说。”
说着顿了顿，又道：“既然陛下信任，那臣......自当竭尽全力，守卫灵州。”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明显没有任何的信心，不过灵王却是暗松了口气，连连说道：“好，好，灵州防卫，就拜托将军了。”
现在灵军所有将领，是没有人比步朔军事才能更高的，这最后的防卫战，他也只能仰仗步朔了。
说完这些后，灵王也站起了身，正色道：“灵州战事，尽由将军指挥，还请将军速速前往城防。”
“是，臣这就去。”步朔施礼。
出了府邸，灵王收起白色手帕，迈步上马车的同时，也招呼跟随的程平道：“程大人一起吧。”
“这，是。”程平连忙恭敬上前。
不管灵国是什么局面，灵王的身份都摆在那里，与君王同乘，那是少之又少的。
马车内，程平坐的拘谨，灵王则是很随意的说道：“朕听从了你的建议，重新启用步朔，那现在，是否可以动员一下城内百姓共同守城。”
程平沉默了一下，说道：“虽然古有战例，动员百姓守城，可是陛下，时局于此不利，且秦军箭阵，独步天下，大面积覆盖，劲射不断，百姓也只是多一些尸体罢了。因而......因而无甚作用。”
“唉，秦王不肯谈，也不知道步朔能够坚守多少时日。”灵王深深叹了口气，病情的加重和满心的忧虑，让他的脸上早已没了任何神采。
程平说的时局，就是大势所趋，如今列国皆灭，只剩这最后的灵州了，且根本就不是外族入侵，而是统一战争，可想而知，城内百姓怎么可能愿意白白牺牲。
在兵力问题上，灵王也只能将一万王宫禁军抽调前线，加上殷典带回来的残军，也才堪堪两万多人。
两万多人想守住这么大一座巨城，还是四个方向，结果是不用多说的，破城也是早晚问题。
因此，在灵王刚回去，屁股还没坐热的时候，一帮大臣又开始齐齐求见。
“陛下，秦军百万虎狼，旌旗蔽日，兵甲漫天，实不可与之硬碰啊......”
“战端一开，玉石俱焚，城破人亡啊陛下......”
“请陛下为生灵着想，免于此战吧......”
“陛下三思啊......”
众臣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可归纳起来，就是劝降。
灵王深深闭了闭眼。
第1325章 贪功冒进
辰时四刻，秦王萧远命令下达，秦军开始由四个方向对灵州城发动进攻。
各处指挥作战的将领皆是以远程打击为先，用以压制城内守军。
南门处，一架架的抛石机早已填装完毕，随着一声令下，士卒齐齐砍断绳索，机械弹动声中，一颗颗巨大石弹在空中划过弧线，开始杂乱无章的轰击灵州城。
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城防上，有士卒被不幸砸中，也有人被震力击飞，惨嚎溅血，亦有人在抱头鼠窜。
更有不少石弹越过了城墙，砸入城中各处。
从天而降的落石，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摧枯拉朽，木屑横飞中，百姓尖叫四逃，城内乱成了一团。
风华楼，位于灵州南门附近，建成于城台，台下绿树成荫，远望尽收灵州景色，高有七层，翼角嶙峋，气势雄壮，为天下名楼之一。
此楼耗费大量金银，集合了大批的能工巧匠，闻名天下，更是不少文人墨客的逗留之地。
一颗巨大的石弹从高空飞来，轰隆一声，正中楼身，直接将其贯穿，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紧接着又是一石飞来，掀翻了楼顶一角......
萧远站在帅车边缘，眺望全局。有文官在其身边，看着名楼被战争摧毁，忍不住暗暗咧嘴，想说什么，可又没敢。
数轮远程打击后，抛石机被再次填装，调整角度，这一次，则是换成了油坛。
负责南门指挥的苏毅缓缓抽出了战剑，面色冷漠的朝前一指：“攻城——”
令旗挥动，战鼓雷鸣。
“杀啊——”
震天的喊杀声中，秦军将士如同潮水一般朝灵州涌去，关外平原上人头攒动，尘土飞扬，一架架的云梯，更是被士卒合力扛着快速跑动。
抛石机开始适时的接连发动，一颗颗油坛从秦军头顶飞过，轰砸在城防各处，成功的压制了冒头的灵军，配合攻城将士快速推进，极大的减少了前冲过程中的伤亡。
步朔正在这里，不顾身边油坛爆裂，边快步疾走，边厉声大喝：“都不要慌！”
“守好城防！”
“立刻反击！”
“弓弩手！”
在他的亲自督战指挥下，本来被压得不敢露头的灵军士卒很快就有了组织性，弓弩手们纷纷搭弓上箭，探出身子。
秦军那边自然也不列外，双方乱箭开始来回劲射，不时有人中箭惨嚎，或掉下城墙，或于前冲中摔倒于地。
很快，一架架的云梯就被架在了城墙各处，因为主要攻势都放在这里，所以这一次云梯数量也是非常的多，横向看去，那上面全是密密麻麻奋力上爬的秦军将士。
南门正中处。
这里是要打佯攻的，负责的将领，则是秦将周彻。
周彻此人，有勇武，少谋略，与很多秦将一样，出身低微，硬打上来，不识几个大字。
这里的兵种是盾手和弓弩手较多，在他的带领下，秦军将士推进的有条不紊，落盾之后，后面的弓弩手朝上就是一轮齐射，然后盾阵再举，同时弓弩手换箭。
从这种完美的兵种配合就不难看出，秦军将士个个都是久经沙场。
片刻后，周彻一部已逼近瓮城，在这里受到的攻击力度也变得更大了，因为灵军在城门防卫上，是部署了精锐兵力的。
按照军令，周彻只需佯攻此地，用以牵制战场一角即可，可他的推进速度明显过于迅速。
向外延伸的半圆形瓮城城墙上，站满了灵军弓弩手，正在不断朝下放箭。
双方的死亡人数皆在呈直线上升，血战之下，周彻率部再次推进。
这个时候，有灵军将领急匆匆找到了步朔，慌乱说道：“将军，秦军有一支精锐，正直插城门，攻势凶狠，照此下去，恐难以兼顾啊。”
步朔闻言，眉头微皱，二话没说，快步朝那边行去。
等他到的时候，周彻还在指挥血战，大有一口气攻破南门的架势。
其实这个时候，他的作战任务已经完成了，已经极大的牵制了灵军原有的防线，只需在这里继续胶着对垒即可。
可周彻心有不甘。
上面的步朔可是灵军统帅级别的人物，只观察了一下战局，就直截了当道：“放他们进来。”
“啊？”身旁灵将吓了一跳，多少有点没反应过来，咽了口唾沫道：“这，将军，秦军人多势众，一旦退让，若没有把握好，后果不堪设想啊。”
“以目下战局，此战，秦王恐将重心放于云梯强攻，企图硬打上城防。”步朔道：“你只管诈败，可将这批秦军在瓮城剿灭。”
“这......”灵将还是有点不敢冒险，因为退让了第一道门，后面的变故谁也无法知道。
不过步朔是主将，命令已下，他犹豫之后，只能是抱拳应道：“是！末将这就去准备。”
在这个命令下，灵军战术很快调整，原本拼死阻拦、凶狠反击的情况却渐渐变得无力，直至秦军靠近瓮城城门，开始用尖锐木桩狠狠撞击。
战局明显有着微妙的变化，可周彻似乎已经打上了头，根本就没有发觉，眼见快要攻破敌军第一道防线，心底更是升起了难言的兴奋。
果然，在灵军的刻意退让下，没过多久，第一道门竟被轰然撞开。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周彻瞬间就瞪大了眼睛，激动的高举战刀：“兄弟们杀啊——”
说着就要带头冲锋，可身边千夫长却连忙拉住了他，急声说道：“将军！大王有明确的军令，佯攻此地，绝不可冒进，将军切莫冲动啊！”
“此门已破！岂能不趁势攻入！杀他个人仰马翻！”周彻脸色涨红道：“灵贼势弱！已无力反抗！这灭灵的最后一战，如此大功，你不要，别拦着别人！”
“与我起开！”说着，也一把推开了千夫长，战刀再次一指，嘶声大吼道：“兄弟们！随我冲入城中，杀光灵贼——”
“杀啊——”
随着他的带头，本就士气如虹的秦军士卒们纷纷叫喊出声，高举战刀，一窝蜂涌入了城门。
第1326章 折损
门内的灵军跌倒于地，尖叫刚刚发出就已被千军万马踩踏而死，另有一些灵军惊慌四逃，亦被冲进来的秦军三两刀砍翻在地。
鲜血溅洒中，周彻战刀再次一指：“兄弟们！攻破城门！占领灵州！”
他脸色涨红，越发激动和兴奋了，因为这已经快冲到真正的南门了，攻破了这里，那灭灵的功劳可想而知！
他兴奋，，直冲南门之下。
“撞！快撞开此门！”一到这里，周彻就兴奋大吼。
在他的命令下，数名士卒合力抱着粗大尖锐木桩，开始一下又一下猛力撞击着城门，周围的人也是越聚越多。
城门颤动，灰屑抖落。
这可是真正的南门，此门一开，秦军就会源源不断的杀入灵州。
上方观察战局的灵将不免心惊胆战，忍不住颤声说道：“这，这，将军。”
他是对着步朔说的，其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步朔倒是面不改色，冷静的说道：“别急，再放进来一些。”
“可是将军。”灵将紧张得不行。
“你慌什么！”步朔瞪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观今日战局，秦军在南门的进攻部署并不完善，仅凭此等攻势，他们是破不了此门的！”
面对几十万大军，还敢如此笃定，为将者，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步朔做到了。
其人之军事才能亦不用多说，只是在决战上，灵王没有用好这名统帅罢了。
下方的周彻还在兴奋指挥着。
仅仅片刻工夫，整個瓮城内，已经人满为患。
从上往下看，密密麻麻全是黑甲红缨，人头攒动。
步朔看准时机，果断的大手一挥：“落闸！”
一声令下，瓮城城门上方的灵军士卒直接战刀一挥，斩断绳索，随着轰隆一声，一块巨大石门直接砸落在地，扬起大片灰尘，同时也将进来的秦军彻底堵死在了瓮城之中。
“啊！？”石门附近的秦军将士忍不住惊呼出声，齐齐回头。
可没等众人反应，步朔命令再下：“放箭！”
干净利落的两个字，瓮城各处城墙上瞬间就站满了弓弩手，齐齐搭弓，朝着下方就展开了乱射。
利箭袭来，扑扑扑的破甲之声不绝于耳，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嚎。
多少秦军士卒被瞬间射翻在地，亦有人开始挥舞战刀格挡乱箭，混乱之中，周彻也反应了过来，开始大喝指挥道：“盾阵！盾阵！”
一面面的竖盾开始结阵，可灵军那边守城器械充足，箭矢不断的情况下，另有不少士卒开始合力抬起大石，朝下砸去，亦有一些狼牙棒等尖锐木架，一经砸下，就是惨死一片。
大石之下，竖盾后的秦军直接被轰翻在地，吐血而亡。
尖锐木架带冲击之力，砸翻了一片，鲜血淋漓。
整个瓮城内，密密麻麻全都是秦军将士，前破不了南门，后被闸门堵死，又没有云梯，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放箭。
这完全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场面惨烈无比。
落石之下，灵军更是开始扔起了油坛，随着接二连三的瓦罐碎裂声，一支支的火箭也如同雨点一般。
火油沾火即着，火舌开始顺着油渍迅速蔓延。
凄厉的惨嚎声充斥着整个瓮城，多少秦军将士身上钉着乱箭，形同火人，痛苦大叫......
上方，步朔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身边灵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下方，密密麻麻的秦军在箭雨落石中大范围阵亡，跟随的千夫长早已目眦欲裂，大声叫道：
“完了啊将军！我们中计了啊！”
“啊！？杀！快杀出去！”周彻也早已慌了神。
大战场上。
瓮城闸门落下的情况自然已被秦军发觉，情况也很快就传到了萧远那里。
“周彻匹夫！”后者勃然大怒，可恼怒之后，只能是深吸了一口气，“救！调令第七阵将士，全力破开闸门！”
“诺！”传令兵抱拳起身，策马离去。
周彻不顾佯攻命令，冒进行为，不仅是其本部将士的伤亡，更影响了大战场上的局势。
军令之下，后备第七阵攻城将士开始调转过头，改换重盾兵种，护攻城车朝瓮城推进。
这个过程又持续了很长时间，期间更是阵亡了不少将士，因为灵军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过来。.
在此指挥的步朔更是言简意赅道：“尽最大的力量拦住接应的秦军！”
瓮城之内的周彻一部，已经插翅难飞，各处城墙上的灵军只需往下放箭射杀即可，他们很快就集合了部分兵力，转身开始拦截第七阵将士。
要推进到城下，需要抛洒多少热血，到了这里，还要顶着上方的落石箭雨，此已成苦战。
巨石砸下，竖盾被击飞，多少将士暴血而亡。
负责接应的秦将亦是不断催促：“快！快撞开石门！”
“嘿呀！嘿呀——”
高大的攻城车吊着尖锐木桩，木桩前端被铁皮包裹，将士们喊着口号，齐齐用力。
石门一下接一下的颤动，即便再坚硬，可它不同城门，里面又没有任何灵军支撑，几十下后，被轰然撞碎。
石屑横飞中，秦将大声喊喝道：“快！接应里面的兄弟！”
这边的情况也被里面看到了，见己方接应，周彻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挥舞战刀格挡乱箭的同时，亦大声嘶吼道：“援军来了！兄弟们冲出这里——”
如此情形，活下来的将士们也瞬间有了信心，开始不管不顾，疯狂朝外跑去......
见状，上方的灵将下意识喊了一声：“将军......”
步朔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道：“此战，已挫败秦军锐气，今日，算是守住了。”
灵州城坚固，就算灵军兵力再少，也不可能一天就攻下来。
且今日守战，对灵军来说，是胜利的，不仅顶住了秦军的攻势，更是几乎剿灭了周彻一部。
大战之后，双方将士的热血抛洒城关，外面亦是尸体横成，乱箭斜插，沾血的碎石滚落的到处都是。
第1327章 城防攻坚战
秦军大帐。
萧远位于正上方帅位，
不多时，周彻走了进来，他的盔甲上还满是污渍，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跪地抱拳道：“参见大王。”
说着，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萧远，又连忙低下。
帐内安静了下来。
周彻一部的覆灭，完全就是他不顾军令，贸然进入瓮城，导致了数千将士的白白牺牲，亦影响了整个战局。
冷冷盯着他看了一会，萧远直接冷声道：“推出去，砍了。”
啊！？这句话一说出来，不仅众将吓了一跳，周彻本人更是脸都吓白了，冷汗瞬间就流了出来，开始连连磕头，语调也变得颤抖：“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可侍卫不管那么多，得命令，已有两人向这边走来。
这时候，有将领连忙站了出来，抱拳施礼道：“大王息怒。”
杨恒也动了动嘴角，出列道：“周彻虽犯军法，但其忠心耿耿，还请大王念在他往日的战功上，饶他一命吧。”
“大王......”
不少将领都站了出来为其求情，可萧远却厉喝出声：“都不准求情！”
说着亦愤怒而起，一指跪在尔贪功冒进！”
“这是战争！”
“本王给你的军令清清楚楚！让你佯攻瓮城！绝不可再进一步！可你呢！为了一己之私，让多少将士白白殒命！”
萧远越说，情绪越激动。
周彻更是早已泣不成声：“臣知罪，臣知罪......”
“推下去，斩首示众！”萧远再度冷声，军令就是军令，他的心里又何尝不难受，可如此紧要的关头，不斩周彻是绝对不行的。
侍卫得令，不再犹豫，开始一左一右，拉着周彻就走。
后者被往外拖的同时，不由悲哭叫道：“还请大王让臣将功折罪，臣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想死于军法之下啊......”
“大王啊......”
听着他的喊声，萧远稍稍侧头，忍不住闭了闭眼。
是没有一个求情的，可见周彻是必斩的。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江仪才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大王，今瓮城闸门已破，是否可以在此展开一定的攻势。”
萧远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果断摆手道：“还是不妥，灵军在瓮城的部署太完善了，且居高临下，等同于困杀死地。与苦战相比，还是与他们打城防攻坚战吧。”
“大王英明。”苏毅接过话头道：“今日一战，灵军虽然顶住了，但就整個战局而言，正面战场的气势，早已被压，照此下去，不出意外的话，灵州数日必破！”
萧远道：“攻取灵州的战术不变，诸将且都回营，准备明日的强攻。”
“诺！”人们齐齐抱拳。
等人都走后，萧远又叫来了林初，稍稍沉吟后，问道：“灵州城内现在的形势如何？”
林初道：“城中街道，一片狼藉，店铺关门，百姓闭户，朝野上下，也是人心惶惶，若非灵王重新启用步朔，恐怕早已发生兵变，灵国官员，亦是多有劝降。”
“都到了这个地步，灵王还在负隅顽抗，如此坚持，还是要与本王谈东境的条件啊。”萧远像是喃喃自语：“可这个条件，本王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他。”
说完这些后，又看向林初道：“陈敬呢，最近怎么样，他的身份信息进一步完善了没有，是否还身处险境。”
“大王放心，微臣早已令人做好了一切，他暂时没有危险。”林初道。
“这就好。”萧远点了点头，正色道：“灵州之战，为剿灭东灵的最后一战了，还是那句话，让他不要再妄动，彻底蛰伏起来，等待灵州的收复。”
这样一个一直隐藏在暗地战线的军官，他的功劳是非常大的，林初亦正色回到：“是！微臣会想办法叮嘱他的。”
与此同时，灵州城。
夜幕已经降临，天上有明月，可战争笼罩下，今晚灵州又有多少人睡不着觉。
司礼营。
慕容红叶正在房间里喝酒，他虽然是邀请了陈敬，可自己却是一杯接一杯，倒像是在喝着闷酒。
又一杯酒水下肚，慕容红叶满脸愁容，以倾诉的语气说道：“陈敬啊，你家里的妹妹怎么样了，如今秦军就在城外，你该安顿的，也要安顿好啊......”
家里有个孤伶伶的妹妹，这是陈敬在灵国的身份信息，当初细作事件发生，慕容红叶回都，可是没少暗里查证，也多亏了林初那边提前早有准备，才免于暴露。
能做到司礼营统领的位置，他可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任何人。
陈敬闻言，与他碰了一杯，“卑职惶恐，多谢大人关心，我已着人送去了一些金银，家妹安顿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慕容红叶点了点头，有些微醉道：“咱们司礼营，只听命于陛下，一直与秦国交锋，手上沾了太多鲜血，真要到了最后一步，恐怕秦国方面不会饶恕，我们......”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苍凉道：“早作安排吧，安顿好家人，也好让他们后半生有个着落。”
慕容红叶现在的状态，是一直在担心自己会被清算，他也同样明白，只能跟着灵王一直走到最后。
陈敬则道：“卑职明白，早已做好了与国同死的准备。”
“呵呵。”慕容红叶笑了笑，语气中透着一抹绝望：“说你胆小如鼠吧，有时候，你又胆大心细，陈敬啊，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秦国那个最大的细作头目。”
此话是酒后随意的一句，陈敬冷静应对，当即面上惶恐，连忙说道：“大人何出此言，卑职之忠心，日月可鉴啊。卑职也不想死，可那秦国的韩风，命丧我手，届时，秦军也不会放过我啊......”
“你明白就好，形势越来越不妙啊。”慕容红叶看了他一眼，端杯道：“来，喝酒吧。”
第1328章 铤而走险
次日，秦军再次对灵州展开了强攻。
这一次的攻势较之以往更加凶狠，在投入重兵的同时，对城防的打击更是一刻没有停过。
接二连三的油坛爆裂中，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嚎。
关外尘土飞扬，喊杀声蔓延了整个平原。
落石滚木，乱箭如雨，来回劲射，双方将士又是一天的血战，直至夜幕降临。
秦军之所以没有日夜强攻，是基于对灵州城防部署的研究，夜晚于作战将士的极大不利。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萧远并没有拿人命去堆，反正整个灵州已经被围死了，不必急于一天两天。
激战过后，双方难免要对战损和战况作出一定的统计。
灵军这边。
看着大批伤员被抬下，步朔一脸愁容。
不多时，一名偏将快步走了过来，抱拳说道：“将军，今日战损已点验完毕，按照军令，各部业已换防。”
“恩。”步朔应了一声，依旧看着面前的伤员被抬走。
偏将站在他身后，动了动嘴角，壮着胆子道：“秦军的攻势一天比一天凶狠，而我军兵力本就不足，照这么打下去的话......”
他话虽然没有说完，但任谁也明白，只有两万多人，是守不住的。
秦军那边不仅粮草军械充足，更有重兵围堵，截断了灵州周边所有的交通要道，己方已无任何战术可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兵力一天比一天少。
偏将的话让步朔稍稍沉默，听着周围伤员的哀嚎，看着担架上一张张满是血污的年轻脸庞，他转身看向了偏将，语气平缓道：“你觉得，还能守住几天。”
“这......”偏将没敢轻易回答，却是偷偷看了眼步朔的脸色。
后者微微摇了摇头，似是喃喃自语道：“这场灵州之战，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与此同时，灵州一家酒肆。
现在城内的店铺，是根本没什么生意的，店小二已经在做着打烊的事务，边上着大门木板，边警惕似的看了看街道两边。
这里是秦军密探在灵州的一处联络点，已经存在数年之久了，隐藏很深。
店内，掌柜的正在与陈敬交谈。
“上面已经有命令下来了，让你彻底蛰伏起来，以确保自身安全为要，不能再有任何动作。”
他一脸正色低语。
陈敬道：“不行，我还需要与苗威交涉。”
苗威，灵国左军都尉，现为北门守将。
陈敬潜伏灵州多年，又身处司礼营要职，数年经营，在这敌都之内当然是有结交一些官员的。苗威与他的关系，谈不上非常好，但多少也有些私交。
可这是敌国守将，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去与其交涉，就必然会暴露身份。掌柜闻言，大吃一惊，慌忙说道：“不可不可，如此行为，实在冒险，苗威但有异动，你即死无葬身之地！”
陈敬道：“苗威此人，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如有机会，他绝不会愿意与灵州同死。此行至关重要，即便有险，我觉得也可一试。”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掌柜连连摆手，一脸正色道：“上头已有明令，你不再有任何任务，即便有必要情报，也会由我传出，你只需等待我军收复灵州即可。要知道，你的身份太重要了，尤其在这最后一战，一旦铤而走险，但有意外，如何是好！”..
其实，陈敬现在是完全可以在司礼营混日子的，等灵州一破，以其功劳，必然授爵，乃为开国功勋，往后更有荣华富贵。
现在还去冒险，以他個人前途而言，是非常不明智的。
可他却沉默了一下，说道：“灵州一战，我军已血战两日，到了最后，虽然可以攻破此城，但要付出的伤亡代价也必然极大，如果能够劝说苗威投诚，打开北门，便能避免我军将士的流血牺牲。”
“可上头命令......”掌柜道。
陈敬打断了他：“那是我大秦成千上万的年轻儿郎！以我一人之性命，如果能换回这些将士，你说，这个险，该不该冒。”
“可，可这。”掌柜不知如何回答了。
陈敬稍一抬手：“你不必多言了，我意已决，苗威，是绝对值得争取的，稍后我便悄悄去往北门，如果回不来了，你们也千万不可暴露。”
见他执意如此，又是灵州密探的最高头目，掌柜只能是忧虑满满道：“那，那我如何回复上面。”
“如实回复。”陈敬说了一句，又看了看外面放哨的店小二，最后交代道：“你们继续潜伏，注意安全。”
说完，他也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直接转身走了。
夜晚，灵州北门。
城防上插着不少火把，亦有着不少守备士兵，现场更有着大批士卒在搬运石块和滚木等物。
守军苗威也正在这里指手呼喝着：“动作都快点！”
不多时，一名士卒急匆匆跑了过来，单膝跪地，抱拳施礼道：“禀将军，有来人求见，称是将军故友。”
“这都什么时候了！让他赶紧走！”战事吃紧，此刻的苗威哪有心思会友。
士兵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可，可来人是司礼营的。”
司礼营，直接听命于灵王，权利毋庸置疑，某种时候，是可以直接问话官员的。这也给了陈敬极大的便利。
而听到这话，苗威心里下意识一紧，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要被朝廷问责。思虑之后，只能一抬手，不耐烦道：“带路。”
片刻后，苗威军营。
等他进来的时候，陈敬已经等候多时了，忙迎了上去，拱手笑呵呵的施礼道：“苗兄军务繁忙，深夜还来打扰，盼勿见怪啊。”
“啊，原来是陈兄，哪里话哪里话，快请入座。”见到他，苗威心情好了不少，赶忙邀请。
待两人以宾主落座后，苗威也试探性的开口道：“今次前来，不知陈兄是代表了司礼营，还是......”
陈敬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看左右。
苗威会意，立时扬声道：“外面候着，百步之内，不得有人。”
“诺！”士卒抱拳而退。
第1329章 一步一步
营中很快只剩两人，陈敬再次环视一周后，这才道：“苗兄不要误会，我此来，仅以个人之名义，于朋友之间，无关司礼营任何事。”
听到这话，苗威的神态顿时轻松了不少，笑呵呵道：“原来如此，陈兄百忙之中，还能抽空来看望我，这个朋友，没有白交。”
说着又道：“军中简陋，我这就令军士上酒，你我兄弟二人，好好痛饮一番。”
“苗兄且慢。”陈敬拦住了他，“大战在即，此时饮酒，恐犯军法啊。”
“这......”苗威顿了顿。
陈敬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有茶就好，不碍你我兄弟二人交谈，只是不知，能否与苗兄推心置腹。”
苗威略作不悦：“陈兄这是哪里话，你我相交数年，有什么事不能畅所欲言，就算有什么难处，如果在下能帮忙的，也绝不推辞。”
他把话说的很满，陈敬了解他的性格，喜欢吹牛，但人不坏，算不上很精明，可也绝对不傻。
基于一些不确定因素，陈敬并没有开门见山，而是决定投石问路，说道：“有苗兄此话，我就放心了，倒不为别的，而是如今的局势，我忧虑甚重啊。”
“此话怎讲。”说到局势，苗威也不由正色了下来。
“唉！”陈敬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父母早亡，家中只有一个孤伶伶的妹妹，如今还没有嫁人，而秦军每日强攻，一旦灵州城破，司礼营必遭秦国清算，我死了不要紧，可家妹如何是好啊......”
这是时下灵国大部份人都在担心的问题，无论是文武大臣还是官员小吏，包括苗威。
陈敬说出这样的话，明显意在试探，不等苗威说什么，他又紧接着道：“不知苗兄家人，都是否安顿妥当。”
“这......”苗威脸上也露出了浓浓的忧虑，“谈不上什么安顿，眼下秦军重兵围堵，也只能居于家中，走一步看一步。”
“唉。”陈敬又叹了口气，道：“这也正是我来找苗兄的原因，但请苗兄实言相告，灵州城还能守住多久，我也好对家妹早作安排。”
按理说，这种军事是不能随便透露的，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苗威哪还会顾虑这些，微微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怕陈兄知晓，以北门现有的守备和兵力，短则三五日，长则八九日，灵州......必破。”
说着，也看向了陈敬，正色道：“兄台垂询，以往日交情，我实言相告，因而，还是早早将家妹安顿好，以免秦军破城之变故。”
“我军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吗？”陈敬故意又问。
苗威摇头：“四面围城，兵力危殆，只能作以顽守，绝无扭转之可能。”
“那苗兄作何打算。”陈敬道：“倘若照此形势，数日之后，秦军攻破灵州，你我焉有命在，家人又如何是好。”
“陈兄所虑，也正是我所虑啊。”苗威眉头紧锁。
见时机差不多了，陈敬再进一步，稍稍探身道：“若有退路可言呢。”
“退路？”苗威一愣，接着满脸狐疑的看向了陈敬，若有所指说道：“陈兄此来，该不会是司礼营疑虑于我吧？若是如此，大可不必，请朝廷放心，苗某虽不才，但也愿坚守到最后一刻。”
陈敬闻言，爽朗而笑，说道：“苗兄啊苗兄，都这种时候了，你觉得，司礼营的功劳对我来说还有何用。退一万步讲，你我二人之间的友谊，就如此不堪吗。”
“这。”苗威语结，因为陈敬说的没错，灵国已经快要灭亡，完全没必要如此。
想通了这一点，苗威连忙又问：“那陈兄的意思是......”
陈敬道：“这场灵州之战，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你我都明白，打到最后，只有死路一条。而我并不愿意就此白白送了性命，今日前来，也是想请苗兄看在朋友的份上，送我出城。”
他还是没敢轻易暴露身份，更偏于一种引导。
而苗威作为北门守将，想开门送一个人出去，只是一句话的事。不过却道：“陈兄啊，开门送你，于我并不难，可灵州之外，尽是秦军，早已重兵围堵，你就算出得北门，也插翅难飞啊。”
“苗兄不必担心。”陈敬笑呵呵道：“实不相瞒，我早已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此去无忧。”
“什么！？”苗威闻言稍惊，更忍不住站起了身。
见状，陈敬也是心里一沉，幽幽说道：“怎么，难道苗兄打算拿我请功吗？”
苗威一愣，接着联想到了自己的反应，连忙道：“哎呀陈兄，你这是哪里话，今次推心之言，苗某岂会不顾朋友之谊，一如你所言，此时拿你请功，于我又有何用，灵州该破还是会破。”
“呵呵。”陈敬笑了，一拱手道：“那就请苗兄助我出城吧。”
“你当真要出城？真无性命之忧？”苗威站在上方，看着他忍不住又问。
“当然。”陈敬回答的干脆。
“那灵州外面，可是有几十万秦军，把守各个要道。”
陈敬一脸淡定。
见其神态，苗威微微眯眼：“出城不难......只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道：“陈兄打算何时出城。”
“现在可否？”陈敬言简意赅。
“这......”苗威犹豫了一下，旋即点头：“朋友相求，自当尽绵薄之力，出城一事，陈兄放心吧，我马上安排。”
说完，又转了转眼珠，话锋一转道：“只是陈兄啊，冒昧一问，难道你早就与秦军有所联系了？否则，何以如此笃定。”
陈敬考虑了一下，直接点头：“没错。”
“嘶......”苗威吸了口气：“那陈兄所说的退路是......”
“不瞒苗兄，秦王已有书信传来，倘若北门能主动开城，迎秦军入内，届时，苗兄不仅能保全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在官职上，亦能更进一步。”陈敬开始单刀直入：“此，为安定之功，必然授爵。”
“你说什么！？”苗威已是大惊失色：“秦王于你有书信？”
第1330章 出城
“没错。”
陈敬回答的干脆。
苗威又道：“即便如此，那陈兄也不过是为自己找到了退路而已，何以承诺苗某。”
陈敬不说话，只是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见他如此模样，苗威心中一动，忍不住前走两步，试探性道：“陈兄莫不是”
知道他的疑问，陈敬道：“苗兄猜的没错，陈某，一直都隶属于秦国军机营。”
说完，也放下茶杯看向了他。
“甚么！？”苗威大惊失色，一下瞪大了双眼，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陈敬做事，一向谨慎，此时敢亮出身份，说明他已经有了很大的把握。
他了解苗威，更清楚后者的秉性。
陈敬来找他，是有冒险成分的，可这个险，是值得的。
见其还处于震惊当中，陈敬也跟着站起了身，声音平缓道：“在如此紧要的关头，我向苗兄表明了身份，已经无需多说了。”
“啊？”苗威回过神来。
陈敬接着道：“现在苗兄已经知道了我是军机营的人，大可拿我请功，我绝无怨言。”
“这。”苗威心情复杂，“陈兄说哪里话，你我相交多年，既是推心置腹，我又如何能出卖朋友，做这宵小之徒。”
他说的好听，实则，拿下陈敬的功劳在这种时候已经毫无意义，相反，灵州破后，秦王也必会找他算账，他一家老小也别想活命。
拿陈敬，就等于断掉自己所有退路。
相交几年的朋友情分当然有，但更多的，还是个人性命和前途。
听他说出这样的话，陈敬心中的把握也更大了，趁热打铁道：“只要苗兄肯弃暗投明，灵州安定之功，唾手可得！我也必在王前为你美言，保举你加官进爵。”
“这，这”苗威一脸的纠结，毕竟倒戈一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他还需要更大的保障。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虑，陈敬继续道：“苗兄请放心，我出城之后，面见大王，便马上为你请来亲笔王诏。”
“什么？”苗威心中大动，神色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如果有了秦王亲笔王诏承诺，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深夜造访，正是受君上之意，苗兄还有何疑虑。”陈敬正色道：“天下大乱久矣，我王雄才大略，扫平列国，誓还大地昌荣，苗兄乃德才具备之人，岂不择明主而侍。况灵州已是危城，仅凭数千灵军，如何能守，再打下去，只能是让将士们白白牺牲，徒增伤亡啊.”
“这些，苗兄比我更清楚，你一念之间，就能免百姓于刀兵，挽救无数生灵，更是平定天下的功臣啊.”
他继续说着，苗威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开始来回踱步，片刻后，说道：“陈兄今夜先出城，事关重大，且容我三思。”
“这，苗兄。”陈敬道：“如此良机，若失之交臂，悔之晚矣。”
“唉。”苗威叹了口气，道：“这可并非小事，陈兄得给我时间啊。”
见状，陈敬并没有再进一步逼迫，而是动了动眼珠，话锋一转道：“也罢，出城一事，就有劳苗兄了。”
“陈兄请，我亲自送你。”苗威直接一伸手。
两人出得军营，苗威点了一队卫兵，边往北门走，边随口问道：“今夜是袁必昌当值吗？”
“是的将军。”卫兵回到。
苗威下意识与陈敬对视了一眼。
他的住处离城门非常近，没过多久两人已行至北门，见到他，士兵纷纷施礼，偏将袁必昌也马上迎了过来，微微弯腰抱拳：“将军。”
“不必多礼。”苗威看了下四周，随口问道：“城防守备如何。”
“回将军，夜间已换防完毕，一切妥当。”袁必昌道。
“恩。”苗威点了点头，还是一副很随意的语气：“令人打开城门，送我这位朋友出去。”
“啊？”袁必昌一时没反应过来。
“将城门打开，我这位朋友有紧急要事要出城一趟。”苗威不冷不热的重复了一遍。
“这。”袁必昌下意识道：“可是将军，朝廷有明令，灵州全城戒严、作战事守备，任何人不得私开城门啊。”
“恩？”苗威神色一冷：“让你开就开！这是军令！”
“这。”如此言语，袁必昌只能是咽了口唾沫，一低头道：“是，末将领命。”
说着，也朝城门处一挥手：“开门！”
士卒照令行事，很快，数根粗大门闩被下，吱呀呀的酸牙声响起，高大厚重的城门也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随后，苗威接过了卫兵手里的缰绳，将战马亲自交到了陈敬手里，一拱手道：“兄台去吧。”
陈敬跟着正色一拱手：“苗兄保重。”
说完，翻身上马，再次朝苗威认真一抱拳，这才一抖缰绳，从打开的城门疾驰而去。
苗威站在原地，直到马蹄声渐远，陈敬消失在夜色里，他才一扬手道：“关城门。”
“关门——”袁必昌大喊，接着跟在苗威身边，试探性道：“将军，此人是？”
“逃命的朋友而已，借此便利。”苗威随口扯了个理由，秘密之事，当然不可能泄露。其实从他亲自送陈敬出城一事，其心里就已经有决定了，不过是还想要秦王的一个态度罢了。
袁必昌道：“这，就算他出了北门，可外面重兵围堵，秦军也不会任由他过去啊。”
“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苗威说了一句，迈步道：“你跟我来。”
“是。”后者连忙跟上。
两人边走，苗威边道：“老袁啊，灵州的形势，你我都清楚，你就没什么打算吗。”
“这”不清楚上级的意思，袁必昌可没敢轻易乱说，而是小心翼翼道：“将军若有什么想法，可别忘了末将啊，末将誓死跟随将军左右。”
苗威笑呵呵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指道：“现在将士们的军心如何。”
“唉。”袁必昌叹了口气：“此时此刻，用句老话来说，赶鸭子上架啊。”
灵军将领，都是过了今天没明天的心态，若不是步朔压着，恐怕早就发生动乱了。
第1331章 灵州北门
后半夜，秦军大营。
帐外有侍卫站岗，林初正带着陈敬匆匆而来。
如此深夜，没等靠近，自然被侍卫所拦，“大王已经歇息，将军留步。”
林初看了看大帐，满脸焦急道：“我有紧急军情，烦请通报大王。”
“这”两名侍卫对视了一眼，一脸的为难，说实话，打扰君主睡觉，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其中一人道：“林将军，大王刚歇息没多久，有甚么事不能等到天亮再说啊。”
“事情紧急，恐迟则生变。”
林初更急了，刚要再说什么，可帐内却传来了萧远的声音：“让他进来。”
侍卫应声让开。
“你先稍等。”林初朝陈敬示意了一下，接着快步入内。
萧远确实刚休息没多久，林初进来的时候，他还坐在床边，有些迷糊。
后者连忙跪地，“打扰大王休息，臣罪该万死。”
“说事。”萧远言简意赅。
林初道：“陈敬已回营，现正在帐外等候。”
“什么？”听到这话，萧远顿时睡意全无，“快请他进来。”
说着话，也站起了身，亲自朝外迎去。
陈敬此人，常年游走生死边缘，为秦军军事情报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为秦国立下了太多的功劳，萧远当然是极为重视的。
林初亦跟着起身，连忙拿起架上的外衣，跟上萧远，为其披上。
等出了营帐，萧远忍不住出声喊道：“陈敬。”
见到他，陈敬顿时鼻子发酸，眼眶一红，有一种强烈想哭的冲动，跪地颤声道：“大王。”
是的，他潜伏灵国多年，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每日如履薄冰，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国的那一天，见到萧远的心情也可想而知。
萧远连忙上前，双手扶起了他，整理了一下他的衣服，温和说道：“你受委屈了。”
“大王折煞微臣。”陈敬已忍不住用衣袖拭了拭眼泪。
“快，帐内说话。”萧远拉起了他的手腕。
等三人进入营帐，萧远自然又是一番嘘寒问暖，末了问道：“此时的灵州，应该已经全城戒严，你在灵国的身份乃司礼营要职，如何出得了城？”
陈敬说道：“大王，臣深夜回营，正为此事。”
“哦？”萧远眉头一挑。
陈敬调整好回家的激动情绪，正色了下来：“灵州北门守将名为苗威，此人，臣已相交多年，今日劝降，已有成效，只是，他似乎还有些许顾虑，未能及时答复。”
“不是让你彻底蛰伏，等待灵州收复吗，为何如此弄险。”萧远反问：“即便你与苗威相交，可对方乃灵将，稍有变故，你便死无葬身之地，难道你不明白吗！”
君主御下，要用权术。
陈敬感动之余，认真说道：“灵州虽可破，但亦需我军将士血拼，若以臣一人之性命，能换回灵州的收复，臣，死又何妨。”
听到这话，萧远深吸了一口气，由衷赞道：“我大秦麾下，有此将领，何愁家国不强。”
“微臣惶恐。”陈敬一低身：“不过大王，经过此番劝降，苗威此人，臣认为是绝对可以争取的。”
“恩”萧远缓缓点了点头：“他既然送你出城，那就说明，他是有投诚之意的，而他所谓的顾虑，无非是我秦国的承诺罢了。”
“大王英明。”陈敬道：“以臣之见，大王或可去信一封，许其官职，保其族人性命，若有君上亲笔，无疑能安定其心。而若能开北门，则我军将士便能迅速收复灵州。”
萧远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道：“苗威身边，还有什么人？本王问的是，能说得上话的，有一定话语权的。”
这一点，陈敬还是比较清楚的，想了想道：“有一个叫冯鑫的幕僚，平时专为苗威出主意，深得其信任，还有一个偏将军袁必昌。”
了解了这些后，萧远考虑了一下，说道：“只许苗威官职，他下面的人肯定会心有不甘，要想开北门，这个袁必昌和冯鑫亦为关键。”
说着话，他也坐于案后，展开了一张帛书，提起毛笔沾了沾墨汁，边写边道：“尤其是这个冯鑫，幕僚嘛，总会在苗威身边说上那么几句，不许他官职，他说不准会讲些坏话，给他一些承诺，这事情也就更稳了。”
“而且这件事得快，你是从北门走的，以灵国司礼营的手段，用不了两天就会发觉起疑，告诉苗威，他的时间不多了，若投诚，及其部众，本王都会善待。”
这是对人性的把握，说完这些，萧远也差不多写完了，将书信递给了林初道：“陈敬不必再冒险了，传去密信即可。”
“是。”林初双手恭敬接过。
这封书信，是萧远写给苗威的，想传到后者手里，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时至中午，灵州北门。
送来的密信有两封，一封是萧远的，为承诺官职，一封是陈敬的，为劝说苗威早做决定，以免迟则生变。
此时后者，正在与冯鑫商量对策，投诚一事，他没敢轻易对袁必昌说，但幕僚这里，却是征询了意见的。
密信到手之后，苗威迫不及待的抽出，展开看过之后，又忍不住看向了冯鑫：“秦王来信。”
“啊？”后者心中一动，下意识问道：“将军，不知秦王信中如何言说。”
“秦王亲笔，北门打开后，许我以安东将军。”苗威道：“还有先生和袁必昌，分别许以灵州从事和别部司马。”
这个安东将军，算的上是名号了，要比苗威现在的级别更进一步。
他将书信递给冯鑫后，又连忙拆开另一封。
冯鑫则是快速看完，内心明显激动了，连语调都有些变了：“将军啊，如此良机，机不可失啊，一旦迁延，不仅秦王恼怒，司礼营那边，恐怕也会有所变故，届时，大事休矣。”
“灵国已然覆灭，有此书信，加上将军与陈敬的关系，当断则断啊.”
冯鑫突然这么激动，完全是因为灵州从事这个官职，可以说，完全是许到了他的心坎里。
第1332章 成事
苗威看着书信道：“陈敬也在信中劝我，说是司礼营今日议事，没有见到他，慕容红叶说不定会起疑，如果查到他是从北门走的，可想而知啊。”
“是啊将军。”冯鑫急道：“此事绝不可犹豫，应当机立断，否则，不仅大事休矣，还会被司礼营坐通敌之嫌。”
“恩”苗威开始来回踱步，片刻后，停身看向冯鑫道：“你马上请袁必昌过来。”
“是。”后者心中一喜，刚要领命而去，可苗威又喊住了他：“等等。”
“将军还有何吩咐。”冯鑫恭敬等候。
苗威眯了眯眼：“安排一些刀斧手伏于帐中。”
冯鑫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是，属下这就去办。”
这是还不完全信任袁必昌，密谋之时，其但有异常，恐怕就会死于乱刀之下。
不过苗威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可以说，袁必昌比他更想投降，只是拿不准，没敢轻易表露而已。
这里是苗威的军帐，事情很快被安排妥当，没多久，袁必昌也被请了过来。
后者自然先是抱拳弯腰：“见过将军。”
“不必多礼。”苗威摆了摆手，看向袁必昌道：“老袁啊，你我共事也有些日子了，今天这里只有我们三人，有些话，想跟你敞开了说。”
“请将军示下。”
苗威先是和冯鑫对视了一眼，想了想后，决定开门见山，将密信拿出，直接递给了袁必昌：“你先看看这封书信。”
“这是？”袁必昌双手恭敬接过。
“秦王亲笔。”苗威言简意赅。
“啊？”听到这话，袁必昌吓了一大跳，连带着，手也跟着一抖索，下意识喉结滑动，暗咽了口唾沫，面上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看吧。”苗威再次示意。
“这，是。”袁必昌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低头认真看了下去。
别部司马四个字，似乎格外醒目，他看了很久，一字不落，等看完之后，忍不住再次吞了口唾沫，看向苗威，结结巴巴道：“这，这，不知.不知将军何意。”
苗威没有回答他，而是瞥了眼冯鑫。
后者会意，立即说道：“袁将军，如今灵州的形势，你我都明白，这是一次机会，不仅是保全家人性命的机会，更是飞黄腾达的机会。”
“那，那。”袁必昌依旧结结巴巴。
冯鑫继续道：“将军请你前来议事，且这里只有我们三人，难道袁将军还不明白吗？”
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袁必昌之所以结巴，那是一下子收到的信息太多没有反应过来，此时此刻，会过意后，当即单膝跪地，抱拳说道：“末将一切听凭将军吩咐！万死不辞！”
“好！”没想到他比自己更干脆，苗威大悦，上前拉起他道：“既已决定，就要早作部署，以免迟则生变。”
三人达成了共识，袁必昌的内心是有些激动的，声音发颤道：“若要行事，末将以为，是否先通知家里人，也让他们有所准备。”
“不妥。”冯鑫接过话道：“此事绝密，万不能有半点泄露，否则就是功亏一篑，一旦失败，别说建功，你我三人立刻就会粉身碎骨！”
袁必昌道：“那，若不知会家里，届时投诚，司礼营定会按拿我等族人啊。”
“他们没有那个时间。”冯鑫镇定自若道：“北门一开，秦军即会全面占领灵州，以秦王手段，亦会第一时间兵围王宫。”
他说的没错，这是绝对性的，且现在的灵王并不知道北门倒戈一事，等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听着他的解释，袁必昌不由看向了苗威，后者则是缓缓点了点头：“恩冯先生说的没错，绝密之事，不谋于众，人多口杂，难免会走漏风声。”
说着话，看向了袁必昌：“这样，你马上前往城防，持我将令，接替一切军事防务，等时机一到，立即举事。”
“诺！”袁必昌抱拳领命。
苗威又看向了冯鑫：“先生则亲自安排一名亲信之人，将密信送至秦营。”
“是。”冯鑫先是应了一声，接着试探性道：“那与秦王约定的时间”
苗威考虑一下，果断说道：“如你所言，此事不可疑迟，就定在今夜子时，举火为号。”
“明白，属下这就去办。”冯鑫施礼而退。
交待完两人后，苗威也急匆匆出了军帐，他还有很多事要安排。
与此同时，灵国司礼营。
慕容红叶正眉头紧锁，端茶而饮。
不多时，一名手下快步走了进来，抱拳弯腰施礼：“大人。”
“找到陈敬没有？”慕容红叶直接发问。
手下道：“这，今日不曾见到陈大人，亦不见其有事务安排。”
“这个陈敬！有事找他不见人影，莫不是偷偷跑了！果真胆小如鼠！”慕容红叶将茶杯重重放于桌案，恼怒道：“派人去他家里看看，把他给我揪回来。”
“是！”手下领命而退。
现在的慕容红叶还以为陈敬是贪生怕死跑路了，要起疑，还得时间，就算起疑了，要查到北门，又得时间，而那个时候已经晚了。
时至傍晚。
秦军大帐。
苗威派遣的亲信已经成功见到了萧远，此时已递上密信，正恭敬跪伏在下面。
帅案后，萧远将书信读罢，当即说道：“好，请你火速赶回北门，告诉苗威将军，本王会如约而至。”
“小人遵命。”那人恭敬施礼。
等其走后，帐中众人也都好奇的不行，不少人都动了动嘴角。
这里都是高级将领，萧远便举了举手中的密信，开门见山道：“今夜子时，北门守将苗威，会举火为号，迎我军入内。”
啊！？众人大惊，不过没等说话，萧远已是直接下令道：
“届时，彭双领兵三万，入城之后，直指灵王宫，以最快的速度，围死！”
“诺！”后者抱拳领命。
“卫庆引两万军，由灵州内部，进攻西门。”
“宁战引两万军，与城外我军夹击东门。”
“杨恒引两万军，进击南门。”
“苏毅负责占领整个灵州，此军事行动，务求以迅雷之势，若其他灵军不降，则将其剿灭于巷战之内。”
“其他各部主力，于今夜对灵州的攻势依旧不停，用以策应北门的行动。”
“诺！”众将齐齐抱拳。
第1333章 克灵州
临近子时。
秦军开始对灵州发动大规模进攻，牵制步朔所有防线的兵力，用以策应北门行动。
这在灵军看来，就是一场夜袭，步朔对夜战也早有准备，因此战斗是直接打响的。
东、西、南，三个方向战火纷飞，油坛在城关各处接连轰炸，喊杀震天，惟独北门，一片安静。
步朔是身在南门亲自指挥的，因为这里要面对秦军大营的主力，他也根本不可能知道北门的情况。
此时此刻，秦国大将彭双率三万大军，已经逼近北门。
苗威就在城墙上，投诚一事，也早就安排好了。
子时一到，便看向了身边的袁必昌：“行事。”
“是！”后者应了一声，直接扬声高喊道：“举火！”
随着命令，十几根火把被同时举了起来，开始左三下，右三下晃动了起来。
秦军已兵临城下，看到这个信号，彭双精神一震：“没错，大王交代，这正是苗威约定好的信号。”
身边偏将道：“虽苗威倒戈，不过如此深夜，灵州又城高池深，将军还是小心行事，以防有诈。”
“不怕。”彭双说着，直接朝前一挥手：“进！”
随着他的命令，大军开始不紧不慢朝北门行去，高大厚重的城门也被人缓缓打开。
一切都比较顺利，等彭双进城的时候，苗威也早已行至下面，等候多时了，见到他，亦微微弯腰，抱拳施礼道：“见过这位将军，在下苗威，奉秦王之命，专程在此迎候。”
“苗将军辛苦了。”彭双位于马上抱拳还了一礼，“大王早有明令，苗将军有安定之功，稍后会由苏毅将军与你接洽，眼下，还请贵军让路。”
听到安定之功，苗威心下大定，连忙侧身伸手：“北门已畅通无阻，请将军入城。”
“好！”彭双没有任何的耽搁，当即大手一挥：“进城！”
话音一落，他也稍砸马腹，后面亦传来了将官的喊喝：“进城！”
大批大批的黑甲红缨开始由不紧不慢变成了跑步前进。
甲胄摩擦声顿起，轰隆隆的脚步声整齐划一。
苗威就站在一侧，看着源源不断跑步进城的秦军，下意识与袁必昌对视了一眼。
战争笼罩下的灵州，白天本就没什么行人，深夜更是如此，彭双骑着高头大马，领兵在前，从街道穿城而过，直指灵王宫。
而这三万大军，不过是先头部队，北门那里，依旧有一批接着一批的秦军还在源源不断进入灵州，各级将领入城之后，也是按照指令，分自从不同的方向进击。
各处街道上，到处都是秦将的喊喝：“快！快！都跟上！”
这里是灵国都城，不管战争打到什么程度，都是有眼线的，如此动静，就是想不知道都难，消息也很快被司礼营传到了灵王那里。
可这个时候，秦军都已经入城了，显然已经晚了。
灵王本就忧虑重重，无心睡眠，听闻此等消息，更是惊坐而起，只着中衣便匆匆出门，看到慕容红叶后，急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后者吓得跪伏于地，结结巴巴道：“刚刚传来的消息，秦秦军已经从北门而入，正，正，正向王宫而来”
“你说什么！？”灵王瞬间瞪大了眼睛，如遭雷击，踉跄之下，身子摇晃，险些跌倒。
慕容红叶连忙起身搀扶：“陛下。”
“如何进城.秦军如何从北门而入”悲叫之下，灵王忍不住剧烈咳嗽，抓着慕容红叶的胳膊，嘴角溢血道：“程平呢，程平呢。”
“已经通知程大人了。”慕容红叶道：“陛下保重龙体啊。”
“快！”灵王吃力将其推开：“快调令步朔，速速回防王宫！”
“是，是。”如此情形，慕容红叶哪敢耽搁，连连应声，慌忙而去。
可从时间上来说，根本就来不及了，这时候的秦军，已经由卫庆等将领，分成了数路人马，正在灵州城内急行军，恐怕灵王的命令还没到前线，秦军就已经从城内先打到了。
一个时辰后，西门率先告急。
因为西门灵将还在抵挡城外攻势的时候，卫庆却从城内杀到，灵军兵力本就不足，军心不稳，完全是勉强硬守，如此情况可想而知，直接被一战击溃，杀敌千余，俘虏两千众。
西门弹指便定，随后城门大开，内外秦军再次汇合。
接着是东门，情况和西门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同样是被雷霆之势克定。
最后是南门。
步朔这里面对城外攻势，依旧在负隅顽抗，正在他奔走城防各处，喊喝指挥的时候，一名士卒却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单膝跪地，抱拳颤声道：“禀将军，有大批秦军，正从城内向我部杀来。”
“什么？”步朔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士兵咽了口唾沫，再次说道：“根据传来的消息，其他三门已被秦军攻破，现在，现在只余南门了”
步朔并没有大惊失色，而是愣了愣，“消息确定吗。”
“千千真万确。”士兵小心翼翼。
得其肯定，步朔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接着缓缓说道：“传我军令，让将士们不要反抗，放下武器投降吧。”
“啊？”士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抬头看向了步朔。
“去传令吧。”步朔挥了挥手，一脸疲惫下，像是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是灵国统帅，以其军事才能，自然很清楚目前的局势。
南门等杨恒到的时候，灵军已经打起了白旗，数千士兵开始缴械投降。
没多久，步朔也被带到了杨恒身前。
本来，秦军还欲将其踹跪在地，不过杨恒却连忙抬手拦住了，看向其道：“步朔将军，好久不见。”
后者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成王败寇，不用说那么多，阁下请便吧。”
杨恒沉默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稍稍摆手，示意士卒将其押下。
一夜之间，四门皆定，城中，苏毅更是率领大军，迅速控制了整个灵州。
最后是灵王宫，彭双业已重兵围堵。
第1334章 余地
灵州城的喊杀声已渐渐平息，各大街道上，高举的火把中，一批又一批的秦军将士在跑步前进，夹带着整齐的甲胄摩擦声。
苏毅正站在主街道一旁，不多时，一名将领小跑了过来，抱拳施礼道：“禀苏帅，灵州各官署及其大臣府邸，已皆被我军控制。”
“恩。”苏毅点了点头，声音平淡道：“传令四门，在灵州尚未彻底平定前，大王未有命令下达前，任何人不得出城。”
“诺！”将领领命而去。
灵王宫。
巍峨雄伟的宫殿建筑群没有了昔日的灯火辉煌，在今夜显得格外寂静。
王宫外，不知聚集了多少黑甲红缨，重兵围堵。
前番，灵国禁军大部分都被调到了前线，不过多少还有一些在守卫王宫。
宫门处，一众禁军脸色苍白，许多人额头都是冷汗，亦有不少人喉结滑动，不断咽着唾沫，握着长戟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眼睛盯着前方，脚下却在不由自主的后蹭，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宫门外，兵甲林立，弓弩手业已就位，一名秦将正在请示，是否下达进攻的命令。
以现在的灵王宫守备，秦军只需一轮冲击，即可杀入宫内，不过彭双却说道：“大王明令，围死灵王宫，暂时不作强攻，但还是要保持战斗状态，不能有一丝松懈。”
“明白！”秦将抱拳震声。
与此同时，灵王宫，玉明殿。
灵王正疲惫的坐在书案后，以手帕掩嘴，不断咳嗽。
他的脸色很苍白，心力交瘁下，身体已经快不行了。
程平和慕容红叶站在下方，谁都没有说话，现场只有灵王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如今这个局面，就是有再高的智谋，也已经无力回天了，程平拿不出任何的对策。
慕容红叶则是微低着脑袋，心思百转，他现在考虑的，已经不是如何抵挡秦军了，而是对自己接下来命运的担忧。
直到又咳了几声，灵王才收起带血的手帕，说道：“事已至此，朕知道，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可灵国百年基业，先祖开辟之功，即将毁于朕手，朕，于死不惧，只是有何脸面面对列祖列宗啊。”
这段话说的非常悲凉。
慕容红叶没有任何反应，还在想着他自己的那点事。
而程平，忠贞之士，听闻此言，难免心生悲痛，悲声说道：“陛下啊，全在臣等无能，没有攘除奸凶，至大灵于此，臣，愧对陛下啊”
悲痛之下，他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泪纵横。
这是一个真正的忠臣，灵王忍不住深深闭了闭眼，“爱卿，这不怪你，不怪你，快起来吧。”
“陛下啊”
悲凉情绪蔓延，直到过了好一会儿，灵王才有气无力道：“说说吧，说说现在的具体情况。”
程平用官服衣袖拭了拭眼泪，努力平复心情道：“目下，秦军已经进入了灵州，把守四门，宫外亦被重兵围堵，却一直没有强攻的迹象。”
“这恐怕也是秦王的意思吧。”灵王道：“到了如今这一步，朕，又能做什么呢。”
“陛下明鉴。”程平道：“秦王之所以如此，恐怕也与常真将军的东境十万驻军有关。”
这支军队，不仅是灵国正规军，更是边军，战斗力是不容小觑的。
灵王下意识看向了他：“那以爱卿之见呢。”
“这”程平犹豫了一下，说道：“常真将军虽然忠心不二，但救国已无可能，而陛下，现今还是可以与秦王交涉的，否则，秦王不会围而不攻，当然，若陛下愿意的话。”
这是说己方还有这最后谈判的资本。
“谈？”灵王无奈苦笑了笑，“可又能谈什么呢，主动权全在秦王手中，朕，又能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呢。”
程平道：“保全一些人和事，臣料想，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听到这话，灵王不由眉头稍皱，认真思虑了起来。
慕容红叶则是心中一动。以他现在身处的局面，秦军收复灵州后，清算之下，他难逃一死，唯一的希望，就是灵王通过最后的谈判来保全他。
于是连忙说道：“陛下，臣以为，程大人所说，实乃忠良之言，是为我大灵王族考虑。”
说着话，亦噗通跪地，颤声说道：“而臣，誓死守护陛下！无论前路如何，即便粉身碎骨！”
灵王上位者多年，哪能听不出这言外之意，看向他道：“慕容红叶，你放心，只要朕还在，你就不会有事。”
“啊？”慕容红叶心中一喜，脑门触地，恭敬叩首道：“皇恩浩荡！臣，九死难报！”
“起来吧。”灵王随意说了一句，又忧虑重重的看向了程平：“以爱卿之见，朕以东境十万驻军，可以向秦王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可使得秦国接受”
这一夜，程平向灵王分析了谈判的主要问题，着重点明了秦王是不可能再允许割据势力的存在，基于这一点，才能将条件开下去，否则，秦国是不会接受的。
而他猜得也没有错，萧远之所以让彭双重兵围堵，没有直接杀入王宫，就是在给灵王留最后的余地，在给他留一夜的考虑时间。
如果攻占灵州后，能和平收复灵国余下的城池和收编东境驻军，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
战争并不是儿戏，打仗不仅是金银钱粮的巨大消耗，更是将士们在浴血拼杀。
第二天上午。
灵州城主街道两边，站满了秦军将士，个个腰杆笔直，一动不动。
不多时，萧远骑着战马，带领众将从这里经过，直向灵王宫而去。
等他到的时候，彭双已迎了上来，抱拳施礼道：“大王。”
“恩。”萧远翻身下马，亦有将领连忙上前牵过缰绳。
他一身黑色锦衣，腰间锦带，玉簪束发，看向彭双道：“情况怎么样。”
“回大王，从昨夜到现在，灵王宫没有任何动静。”彭双道：“我军业已做好了随时强攻的准备，只要大王一声令下，即可杀入王宫。”
“恩。”萧远点了点头，稍稍侧身，背着手，看向了灵王宫：“时间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