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3章
徐获向帽子玩家点头致意，后者也同样点头回礼。
列车就这样平安无事地抵达了D03-019区，从绿色阳光站出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蒙上了一层淡青色的城市，视线往上能看到自云层射下的阳光颜色明显有别于其他分区，且颜色较浓，看起来就像是高空中浮了一层绿色的云，只是云层比较纤薄，并不遮蔽阳光。
阳光中的绿色随着高低的降低渐渐变得浅淡，落在城市上方就变得十分清新了，也不影响人的感官，反而令人十分舒适，总的来说，和其他分区的区别不大，只是把蓝色的天空换成了绿色而已。
绿色阳光站处在海滨，绿阳城也是围绕着海岸线修建的旅游城市，无论是充满整洁又充满科技感的车站，还是走出来后镶玉雕花的街道，以及种满各种珍惜花卉的街角，或是从头到脚都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城市代表建筑，再是那些随处可见的奢侈品商店与过节般可随意领取的小礼品等，全都充斥着金钱的味道。
空中还有飞艇不间断地表演着，城市上空浮动着“欢迎来客”的全息投影，大街上无人驾驶的飞行车免费、有序地接送着客人，车站外有专门的向导，可以迅速根据客人的要求制定相应的旅游攻略，再安排飞行车接送服务。
另外他们还会送上一份小礼物，包括但不限于旅游指南、各类消费价码、游玩须知，其中一些精致的小别针小袖扣甚至镶嵌了很小的宝石。
一块儿下车的除了帽子玩家、金瞳玩家，还有衬衫女和断指玩家，看到赠送的礼物中还有带宝石的，断指玩家忍不住道：“这也太奢侈了，很多店都在发礼物，难道全是这样的，是个人都能随便拿，那得多少钱？做生意不亏本吗？”
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但是很快他就知道这些商家亏不亏本了，因为在走出车站的时候，向导就暗示他们去成衣店购买一身衣服，车站附近有好几家成衣店，而走进去一看，款式再简单的衣服都会想办法穿上一两粒宝石，连鞋袜都不例外，且售价非常高昂，投影展示上标价后的零看得人肺活量都好了。
“这几款衣物正在做活动，如果整套买的话，还可以优惠。”导购有人有机器，一般看上去很熟悉流程的客人都是机器着地啊，买下直接付钱就行了，而像徐获他们这样明显是第一次来的，会有人主动上前介绍，并十分习以为常地应对他们的大惊小怪。
“一套衣服十几万……”断指玩家捶了捶自己胸口，“还是打折款……”
帽子玩家在出车站的时候就被人接走了，金瞳玩家不远不近地跟在徐获身后，衬衫女和断指玩家恰好也被导购引向成衣店，所以三人走到了一起。
019区出产宝石，衣服上镶嵌的其实是些成色很一般而且很小的宝石，再加上衣服布料，溢价很严重。
不过这是旅游城市，可以理解，毕竟免费发放的小礼品的成本肯定要收回来。
“不买不行吗？”断指玩家做最后的挣扎。
导购笑容甜美，“尊贵的客人，您得有一身合适的衣服才能受到更好的接待呀。”
意思就是说，没有体面的衣服，很多店可能都不会让他们进门。
“比如绿宝石大厦，那里正在举行玩家比赛，很多人都慕名而来，但无论是观赛者还是参赛者，都有严格的着装要求，毕竟比赛还会向其他分区转播。”导购笑眯眯地说：“如果客人是要去看比赛，我建议您购买一身更漂亮的衣服，这样进门之后可以快速获得一个观看的好位置。”
断指玩家对比赛没兴趣，他买了最便宜的一套衣服，加上鞋子和一些配饰总计十一万白钞。
徐获与衬衫女根据导购的推荐各选了一套二十万的着装，他们显然是对玩家赛事比较感兴趣的。
临走时导购提醒他们，“客人是为副本而来的话请走东直道，专程来旅游的话可以直接走西直道。”
出来后，衬衫女便直奔西直道去了，断指玩家是来做副本的，朝徐获点点头也叫车离开了。
徐获身后还跟着个人，甩又甩不掉，所以他打算先去绿宝石大厦看看，途中也顺便了解了一下城市的消费水准。
嗯，除了衣服价格高的离谱之外，其他的一应消费都十分昂贵，尤其是住宿，难怪很多玩家最后都是不得不离开，不是019区居民要住在这里，按照白钞和014区的货币兑换比例，那几乎每天花钱如流水。
去绿宝石大厦之前徐获先让飞行车走东直道转了一圈，把副本激活了。
【玩家路人甲已进入绿色阳光城，默认参与C级副本“恩贝尔少女”，该副本允许组队完成，请玩家于午夜十二点前抵达丁丁花镇。】
【背景介绍：知名画师索兰一生曾画过上千幅画，其中近九百幅都在拍卖场上拍出了极高的价格，其中还包括她未成名之前的一些作品，作为D03虫洞点019区最出名的画家，她的画已经远超艺术品这个范畴，画作中蕴含的思想与代代相传的人文精神无不令人感佩。】
【因每一幅画都是精品，收藏者们往往争论到底哪一幅画是索兰的巅峰之作，然而随着面世的作品越来越多，每一次评选出的巅峰之作都会很快被推翻，直到索兰因重病宣布永远不再画画。于是人们将这个问题交给了索兰本人，而在她离世之前，她也终于给出了答案，那幅画就是“恩贝尔少女”。】
【索兰弥留之际称这幅画是她人生最高成就，她后来画的任何一幅画都不能与之媲美，但可惜的是，“恩贝尔少女”并不是她面世的画作中的任何一幅，甚至连她的家人也从不知道有这样一幅画。在索兰辞世后，收藏界掀起了寻找“恩贝尔少女”的浪潮，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十年间没有任何人找到这幅画这幅，因此这幅从没有人见过的画被炒出了天价。】
【副本任务：寻找“恩贝尔少女”。】
【副本时间：四十天。】
第1704章 绿宝石大厦
四十天，是徐获至今为止做的副本中时间最长的了，和014区的时间相差三十天，也就是说，在这个副本中待上四十天，014区才过去十天，时间换算上也不再遵循之前的七天制，这算是一个讯号，也许往后的副本时间会越来越不稳定。
副本要求在夜晚十二点之前抵达丁丁花镇，这不是个难找的地方，寻找“恩贝尔少女”的热潮每年都要兴起一阵，作为画家索兰曾经的故乡丁丁花镇是每个寻宝者必去的地方，所以现在这里已经在保证原有建筑样貌的前提下变成了一个旅游小镇，就是没有寻宝意图的人都会慕名去看看，因此在地图上还有特别标注。
了解了一些有关丁丁花镇的信息后，徐获才去往绿宝石大厦。
绿宝石的主体是一个扁长的圆形，看起来有点像扁圆壶，又像是某些不明飞行物，不过它不是悬浮在空中，而是用中心位置的圆柱形的建筑支撑起来，离地只有两百多米高，不过因为大厦的“脑袋”比较大，所以周围没有太高的建筑。
穿过周边一排排出售纪念品和特产的商铺进入大厦的一楼，里面已经人满为患，除了普通游客还有很多玩家，这些人按照进门的顺序被贴好了号，叫到号才能上前选号。
徐获进门的时候，胸前就浮现出了一个绿色的数字277，他抬头看了下一楼大厅顶上安装的一排排仪器，这些仪器就是负责给进门的人打号的，但数字不会一直浮现，来回于大厅内的照明灯光偶尔从人身上扫过才会让数字重新出现，并且数字一旦被打上就不会改变。
一楼的人胸前的数字几乎都是白色的，徐获并后进来的几名游客在悬浮仪器的带领下前往电梯，他们的选座场地在二楼。
过程中仪器为他们讲解了选座的规则，简单来说就是敬衣如敬人，仪器会根据每个人的穿戴来判断其经济实力，继而为他们分配选座场地，这时候出车站选购的衣服就派上了用场，购买打折品和售价最低套装的客人会被留在一楼，他们的数字为白色。
像徐获这样稍有经济实力的，数字为绿色，可以去二楼选座，之后还有三四五楼，分别对应不同的人群。
另外选座也有讲究，因为绿宝石大厦的主要赛场是扁平的，所以座位是围绕中心支撑柱以圆环的形式来排布的，赛事场地一共有二十五环，相当于二十五个圆环状的建筑套在一起，在科技的保证下，每一环的客人都可以看到中心场地的比赛。
不过每天会有六个场地同时进行比赛，从二十环到二十五环只能选择对应区域的五个分赛场来看，这六环的观众都来自一楼，他们无法观看最中心的主赛场的比赛，如果随意观看主赛场或其他的分赛场，至少要购买第十九环的座位，但从十九环起的座位只能由二楼以上的选座场地的客人才能购买。
所以最外围六环的客人能够观看的比赛场地非常有限，胜在价格便宜。
自第十九环起，观众可以随意切换六个赛场的画面，但这里的票价也有区别，因为绿宝石大厦有规定，越是靠前的座位越有可能被随机抽中为现场客人，即不用虚拟设备可以近距离观看玩家比赛，五个分赛场的现场座位都可以用高价来买，但主赛场的座位只能由绿宝石大厦抽选。
玩家比赛不算是十分严谨的淘汰赛，五个分赛场是平行的，最后胜出的玩家在名次变更后排在最前的两个才是主赛场的主角，所以主赛场要比五个分赛场的比赛晚一天，不过对不连续追比赛的人来说，随便看哪一场都一样。
挑战赛算是加赛，六个赛场的优胜者都可以考虑是否接受B级玩家的挑战，奖金另算。
至于购买座位的规则，尽管从第十九环起可以看任一赛场的比赛，但由于比赛的开始时间是一样的，所以一次卖座只能看一轮比赛，直到六个场地都比完为止，如果还想接着看下一轮比赛，可以选择现场加票，只要有钱，睡在里面都可以。饮食当然也是不限量供应的。
悬浮仪器提供了选座图，不过靠边的位置已经被选完了，第十九环的价钱最便宜，然后往上依次加一千白钞，到第十环每环加两千，第五环到第三环每环加五千。
借助虚拟仪器，坐在任何位置观看比赛都没有区别，只是越靠前，获得现场座位的几率就越高，不然只有掏更多的钱去买现场座位。
值得一提的是，到了第三环，一个座位的票价已经达到了五万白钞，而这只是看一轮比赛的价钱，如果想接着看，还得加钱。
徐获花了两万三买了十六环的座位。
电梯可以将观众直接送到对应的环数，从电梯里出来，按照自己选的座位号数去就行了。
充满科技感的大楼并没有像影视作品中渲染的那样单调和冰冷，三步一个装饰，五步一个小景，绿宝石大厦连过道都是精心装饰过的，很值得一观，当然这些小布置不要紧，如果客人不想走路的话，可以随时点选从身边经过的收缩椅，用纤薄结实金属打造出来的悬浮椅可以在三秒内组装完成，推大爷一样把人推到对应的房间。
金瞳玩家也跟着徐获到了二楼，不过选座有防窥保护，对方应该没有看到他选的座位，只是徐获到了十六环后，金瞳玩家还是跟上来了。
金瞳玩家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所以不能在绿宝石大厦动手，只能先到自己的座位。
说是座位，其实是一个不小的单人间，房间内桌床、洗手间等一应俱全，关上门就能躺下来享受全息投影服务，即使隔着十多环的距离也有身临其境的观感，玩家的任何动作包括表情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调整观看角度和放大人物细节都是小意思，旁边还有专门的赛事分析解说，全方位的让观众理解比赛中所有看得见和看不见的过程。
第1705章
还有五分钟下一轮比赛就开始了，徐获还没来得及看玩家资料，房门就被敲响了，监视仪可以看到门外的情况，瞥了眼端着果盘的人，他呼叫了工作人员。
乔装改扮过的金瞳玩家在等了几秒不见徐获来看开门就知道没戏了，所以也没久留，在工作人员和机械人赶到之前就离开了。
见他消失在过道中，徐获才打开门让工作人员进来，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他又问起分赛场的转播情况，问全息投影是否可以看到现场观众。
“极少的时候可以。”工作人员答道，“为了保证现场观众的体验，我们设置的防护罩并不能完全阻断仪器视野。”
徐获微微颔首，又追加了一张第二环现场座位的票，并要求工作人员保护他过去。
“我会保证每一位进入大厦的客人的安全，这点请您不必担心。”工作人员道：“如果您仍然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安排两名玩家带您过去。”
“另外我们也会与那位走错门的客人沟通。”
徐获没意见。
第二换的现场座位就是真正的座位了，只是座位间隔了一些距离而已，坐席环绕中间的赛场，中间有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将两者隔开，每个座位旁边都站着一名机械人，还有必要的防护仪器，看上去十分有安全感。
徐获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
比赛还没开始，赛场周围就热闹起来，除了现场观众，在其他房间内观看比赛的观众的声音也可以实时传递，因此十分喧闹。
徐获抽空看了下两名玩家的资料。
首先是昵称“原地旋转3600”的玩家，她排在D03虫洞点榜单的第6109位，职业是气象员，主要特性是“看云识天气”和“云里雾里”。
针对特性没有更多解释，只是为了丰富资料才写上去的，具体是什么效果，要等用的时候才知道。
和6109对打的是同虫洞点榜单排名4250的玩家，昵称“今夜去挖坟”，职业是哭丧女，主要特性为“哭丧”、“送你最后一程”，这是名男玩家。
因为榜单排名不是根据玩家的硬实力来的，所以出现这样跨一两千个名次比赛的情况并不少见。
比赛玩家看过之后就是裁判，这么巧，主持这一场比赛的正是同车来的帽子玩家，他此时已经换上专业的黑色裁判服站上了擂台，开始自我介绍和暖场。
“欢迎各位来到今天的比赛现场，我是裁判况森。”裁判担任了一定的解说职责，所以比赛开始前的玩家身份介绍由裁判来完成，身份解说其实和提前公布的玩家资料没有多少出入，只是裁判会说一说玩家在绿宝石大厦或者其他分区有没有类似战绩，6109是个新人，第一次在绿宝石大厦参与比赛，4250今年就已经打过三次了，其中一次还进入了主赛场，经验非常丰富。
跟着况森的特性就把擂台分成了两半，在他的吹哨示意下，比赛正式开始。
比赛过程中的解说由专业人员担任，当4250率先出手的时候，解说以极其夸张的语调说着又见到了4250的英雄身姿，同时怀疑6109是不是能接住这一击。
4250的速度非常快，他穿着紧身衣，行动时完美的肌肉线条透过衣服凸显出来，充满力量感，大概是认为自己在速度上占优势，所以才选择了近身攻击。
6109以道具挡开他的一记正面攻击后立刻使用了特性“云里雾里”，一时间擂台上像是用了干冰，白雾源源不断地弥漫开来，几乎将两个人的身影淹没，只能偶尔看到他们的影子在其中穿梭。
尽管观影配备了行动捕捉眼镜，但看上去并不爽快，所以观众嘘声一片。
“砰！”随着6109从白雾中飞出猛地撞在防护罩上，4250狂笑的声音传出，“你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骗过我的眼睛？”
下一秒，他人就飞踹在防护罩上，只是6109提前闪开了而已。
追逐还没有完全结束，6109也不是坐以待毙，在避开4250的踹踢后她迅速回身，对着身后的位置一指，一道闪电无端出现，照着他的脑袋就劈了下去！
4250快速闪避，同时以防御道具护身，但没想到这道雷电在半道分岔，瞬间覆盖了半个擂台，并成功击中了他。
雷电穿过了4250的防御屏障，刹那间他的头发就立了起来，神情也有些恍惚。
而趁着他呆立原地的时候，6109迅速靠近补刀，两近两远四件击杀道具从两侧包抄过来，只是这时候4250眼珠一转，突然出现在身侧的防御道具精准地挡下了四件击杀道具，而他本人对着冲近的6109咧嘴一哭……
正常人的哭声或尖或号，但4250只是做了个哭的表情，喉中便涌出了尖锐又异常难听的嚎叫，仿佛根本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刺激耳膜的同时又让人本能地感到害怕。
6109精神震动，下一瞬就被4250的刀光晃醒，她条件反射地阻挡，却又被4250一脚踢中，人滚出十多米远。
而紧接着4250又用道具吹散了擂台上的白雾，两人再次面对面。
接下来便是长达半分钟的近身搏斗，双方防御道具和攻击道具轮番上场，快速变换位置时身影也几乎破碎成一张粗疏的大网，覆盖着整个擂台。
这样拳拳到肉的搏斗令人血脉贲张，场内场外喝彩声不断，解说的嘴皮子也翻出了花儿，但是很快情况就出现了变化，在某一次两人近身交锋的时候，4250突然像是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栽倒，而准备趁机下杀手的6109还没上前，双腿便立地僵硬，带着她硬邦邦地倒在了擂台上！
这大概是双方的特性交锋，一跌一倒后，两人又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并拉开了距离。
两个人身上都挂了彩，消耗体力脑力的高速战斗令他们呼吸有些急促，目光在紧紧盯着对方几秒后，6109先一步动作，只见她双手互盖再向两边一抽，掌下竟然卷出一股气流，而这股气流以超高速旋转，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了一道直通赛场天花板的龙卷风！
第1706章 丁丁花镇
龙卷风来得突然又激烈，饶是4250做好了准备，也还是连带着防御屏障一块儿被卷飞起来，而6109熟悉龙卷风的路径，赶在前面朝地面扔出一串金属片，那些像链子一样串起来的金属片在触地后自动炸开，又转眼卷入狂风中，在风势的加持下变成了捉摸不定的利器，神出鬼没地攻击陷入其中的4250。
这一手引来场外的观众叫好声不断，为了将过程拍得更加清晰，赛场内又增加了一倍的全息仪器，围绕着赛场三百六十度旋转，时不时也将观众席上的情况收入镜头中。
金瞳玩家捕捉到了徐获一闪而过的喝彩身影。
敲门之后他就知道徐获已经离开了第十六环，但因为工作人员安排了玩家过来干涉，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跟过去，不过知道人还在绿宝石大厦就行了。
他在徐获身上用了追踪道具，清楚他和自己隔了多远，当然也不会花十万的冤枉钱去前面买座位，无论徐获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甩开他，还是故意带着他兜圈子都无所谓。
定位道具或者追踪特性都是比较不好防备的，有时候根本无法察觉是否有人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不过徐获从在车上开始就尽可能小心了，“走马灯”早过了十二小时的冷却时间，他一直佩戴在身上，但道具没有起效，金瞳玩家却还一直跟着自己，要么是距离不够远，要么就是对方又拿出了什么刁钻的道具。
他没有离开019区再折回来的打算，所以在拉开了距离，确认全息仪器没有拍到自己的情况下使用了“开门拜访”。
“开门拜访”是仲夏夜星河副本的通关奖励之一，是一件B级道具，比起同样可以跨地区的“首尾相连环”，“开门拜访”能够抵达的最大距离是“首尾相连环”的两倍，同时还可以精准到地图上的具体位置。
丁丁花镇位置稍微有些远，所以徐获连用了三次才抵达丁丁花镇。
在镇外等了一会儿，没有看到金瞳玩家跟上来，徐获才随手取出一个背包背在身上，又从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顶遮阳帽，戴上后慢慢往镇子里走。
这是一个小镇，周围是起伏较缓的小山林，其中很多地方都种上了果树，还有成片的天然竹林，进镇的道路用碎石铺了各种画作，很有艺术感。
和车站外充满科技感的都市不同，这个小镇建造时就有独特风格，是个养老小城，城市的建筑多以小二层为主，色彩缤纷却不杂乱，从远处来看，就像是被围在绿色山中的一丛鲜花，令人清新愉悦。
来这里旅游的人很多，但飞行车只能停在镇口，游客们从这里下，所以附近有很多人摆一些手工小摊，019区的居民享受很好的福利待遇，住在这里的人也不太缺钱，多数是个人爱好，或者是为了向外人展示热情好客，价格都非常公道。
比如徐获买的遮阳帽，售价就很便宜，还是手工编造，上边别着一串鲜花，很有地方特色。
他刚刚镇门口，后面就有几辆中型飞行车过来，车门打开后，导游首先下车，等游客人全都下来后，再热情洋溢的宣布，“各位，这就是著名大师索兰画家的第二故乡丁丁花镇，索兰大师随母迁居，从蹒跚学步到成年都一直生活在这里，现在索兰大师的家人已经搬离丁丁花镇，但故居仍在，稍后大家都可以参观。”
“另外除了索兰大师的故居，小镇内还有很多她留下的故事，等我们进镇后我会一一向大家介绍，现在请大家检查一下自己的定位仪。”
“好的，确认定位仪没有问题后大家就可以进镇，需要了解索兰大师故事的朋友们可以跟随我的脚步，更喜欢随性观看的朋友们可以自由活动，三个小时后我们要在索兰大师最喜欢，也是丁丁花镇最有名的餐厅集合。”
“现在我们出发吧。”
一行二十多个人进了小镇，其中除了普通游客，还有几名玩家，他们和部分游客一样，一进镇就自由散开了。
丁丁花镇原来是一个养老城市，后来因为画家索兰出名变成了倾慕者的打卡地，进出的外人太多，小镇就逐渐起了变化，不过本地人也很为索兰骄傲，所以镇子里很多房屋店铺都打着索兰的招牌，比如她最喜欢的花店，每天都要光顾的面包店，饭后散步的必经之地，还有留有她笔迹或者随手作画的小物件……总之这个小镇到处都能看到她的名字，居民们也很乐于向游客讲述索兰在这里生活的过去，并展示一下索兰送给他们的卡片画，再拒绝满眼羡慕的游客的高价购买。
虽然还有一阵才到饭点，但小镇里已经飘满了食物的香味，烤面包的甜，煎烤肉的香，再加上蔬果的清香，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所有人的味蕾。
徐获拨开一家面包店门口用新鲜花朵串起来门帘走进去，老板笑意盈盈地抬起头来，“客人想买什么？有刚出炉的鲜花面包和名画蛋糕。”
柜台里没有展示的模板，不过当自动烤炉将面包送出来的时候，浓郁的鲜花香味和活灵活现的鲜花外形的确不辜负鲜花面包的名字。
“客人拿一个尝尝，好吃再买。”老板示意他随意一些，“我刚泡了茶，你要来一杯吗？”
徐获没有拒绝，就在店内坐下，尝过之后便大赞老板手艺。
“用来做面包的鲜花都是我亲自种亲自选的，没有泡药剂，所以做出来的味道很清香，那可不是用药剂催化出来的鲜花能达到的滋味。”店内没什么客人，老板索性端着茶和他同桌而坐，并详细地说了鲜花面包的制作过程。
“机器是很方便，不过要说最好吃，还得人来。”老板笑眯眯地道：“小索兰以前就很爱吃我做的面包，后来她搬走了还经常叫人回来买。”
老板看着不显年纪，他又问徐获：“你也是来找画儿的？”
第1707章
“算是吧。”徐获喝了口茶，转头看向窗外，街对面的墙上有一幅涂鸦，画的是两名相伴而行的老者的背影，画很简单，只用了寥寥几笔，但却很生动。
当然了，这只是很普通的涂鸦，之所以能让过路的游客驻足，完全是因为旁边立着的“索兰画”的牌子。
“索兰大师在镇子上画过很多画吗？”徐获随意问道。
老板笑着点点头，“小索兰正式开始画画之前都是看到什么就画什么，什么笔法画法也不管，别人怎么画她就怎么画，她是二十岁才开始正式画油画，画了十年出名，往后的画都很受欢迎，连带着没成名之前的那些也水涨船高。”
他说着按动佩戴的表型终端，将他拍下的照片放给徐获看，“这几幅都是我亲眼见过的。”
徐获仔细看着，又听完了他对画作的感想才道：“这些画从不同的角度看好像有点不同。”
“这你就说对了，”老板道：“近些年流行用什么流动颜料，说是高手可以用这种颜料画出活物的感觉，我看过，无非是在颜料上动了手脚，让画短时间内无法凝固，更厉害点的还能模拟出人眨眼睛的动作，但这算什么，我们要是想看会动的画为什么不去看全息电影？”
“画就是画，它就是定在画纸和画布上的。”
“但是小索兰的画又不同，你看他画的人，不管你从哪个角度看，画中人的眼睛都像在与你对视。”老板指中一幅人物画，“尤其是这幅‘笑容’，我每次看都觉得他的情绪不同。”
他说的“笑容”画的是一位掩唇的老者，因为下半张脸被遮住，所以焦点在他的眼睛上，初看这画，只感觉老者是喜极而泣，眼中似乎含有泪水，但再仔细看，却觉得画中人的情绪不该如此单一，同样的，再从不同的角度看，对画中人的理解又有不同。
这幅画是不会动的，之所以能让不同的人感觉出不同的情绪，主要是画者的技艺高超，对人的面部微表情非常了解，因此这幅画说它是喜悦也好、伤心也好，或是还有别的感情都可以成立，看观赏者的角度和生平阅历。
光看这一幅画就能窥知索兰大师在绘画方面的造诣，也不奇怪她的每一幅画都能卖出高价了。
“这张画很触动人心，即使是我这样阅历不深的人都能感觉到一些，”徐获说着又看向街对面，“只是没想到情绪这么饱满的索兰大师也有这么童真的时候。”
老板再度笑开，“再厉害的大人也是小孩子长大而成，小索兰第一次来我家买面包的时候连门都推不开，一生气着急使了大劲，结果自己被门弹坐在了地上，我还以为她要哭，没想到她自己拍拍裤子站起来，对着门说让它下次不要这样了。”
徐获也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您现在不关门了。”
“是啊，”老板道：“这还是小索兰的提议，她说不能因为掏钱买面包的都是大人就忽视小孩子的感受，眼睛会动的原因就是人既要往上看，也要往下看。”
徐获微微挑眉，“很有见地啊。”
“可不是，”老板对索兰的喜爱溢于言表，“那时候她还不到两岁呢，说这话的时候别提多可爱了。”
“可惜她只活了百岁出头，比我这个老东西还走得早。”
尽管已经提前了解过索兰的生平，但徐获还是接话道：“索兰大师二十岁才正式开始画画，一生的画作上千，算下来她几乎每个月都要画一幅画才行，幅幅都是精品，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就这个数据来说，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谭。
索兰三十岁出名，之后的每一幅画都受到追捧，且都卖出了很高的价格，这不是什么练习手稿，也不是当做某种不见光交易的桥梁，她的每一幅画都是被人承认的，而且不限于某一种题材，几乎所有题材她都精通，并且能够传递浓烈个人情绪。
画画也许没有那么难，难的是对画的构想，更难的是要在几十近百年保持这种高产，天才两个字在她面前都有些黯然失色了。
不过徐获想的这些在几十年前就有人质疑过了，甚至以报案的方式胁迫索兰证明她卖出的画都是由她亲手画出的，虽然这件事以索兰公开自己的绘画过程并产出几幅新画为结果，但也足以说明，即使在全是进化人的019区，也会怀疑这不是人能够做到的。
在019区，机械人和专门研发的绘画仪器都具备高超的画画技术，什么体裁都信手拈来，但所有会欣赏和购买画作的人都认为机器画出来的东西精致是精致，却缺乏情感，与索兰的画无法相比，她的一些画甚至能让人当场哭泣，这就是所谓的心灵共鸣。
“大概是脑子进化的不一样吧。”老板对这个话题倒是很理智，“大家都喝进化剂，不同人不同效果，小索兰是特别会画画的那种。”
没错，在全民成为进化者的大前提下，天才不再稀有。
“索兰大师为什么会选择油画？”徐获道：“我看她的涂鸦也很漂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老板回忆了一下，“好像突然喜欢上油画了，她以前捡块石头都能画。”
聊的差不多了，徐获提上包好的面包离开了小店，又继续往前走。
刚才进来的旅游团正停在一块雕刻着鲜花的石头前，导游充满激情的声音在说：“这块石头是索兰大师十岁时从野外搬回来的，那时候她和小镇的朋友们去山里玩，正好碰到山石翻滚，这块石头虽然没有砸伤他们，但还是对索兰大师产生了一定影响。”
“她在思考了三天以后将石头搬回了小镇，并和小伙伴一起雕刻了这些花，因为她认为，如果把石头放在原地，她任何时候回忆起来都只会觉得害怕，但把石头带回来刻上花，石头就不再可怕，可怕的记忆也会随之远去。这就是著名的索兰语录——以美丽覆盖恐惧，人才会有无数次直面恐惧的勇气。”
“索兰大师真是个温暖的人啊。”有游客说。
第1708章 不求死后安宁
徐获走过了导游讲解的地方，一边吃面包一边往前走，途中经过了几个打着索兰标志的小店，他都进去光顾过。
当地人说的都是有关索兰童年时期的趣事，不管细节上有没有添油加醋，但从这些故事来看，索兰是一个早慧而且非常有思想有主见的人，哪怕在她童年时期也不容易受到环境的左右，并且非常坚定地相信自己。
这里原来是个养老小镇，镇子内的布置都是经过考究的，房屋外的色彩也多以让人心情愉悦为主，青少年时期的索兰喜欢写写画画当然也招来了不少教训，不过这些事在现在看来都不算什么了，众人回忆起来也只会想到索兰被抓住道歉后帮忙恢复墙面的可乐样，另外还有邻居们怜惜她是孩子主动搭手干活但其实是给她下一次画画准备好工具的哭笑不得。
镇子里没有多少年轻人和孩子，徐获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来到了索兰原先的居住地。
这里现在已经被罩起来了，现在只能在外面观看，部分看不到摆设可以通过全息投影补足。
他到时候还有另外三名玩家围着房子转悠，其中一个长发男还用道具试探是否能打开屏障，结果得到了一次警告。
附近的居民对这场景见怪不怪，毕竟这十多年找画的人都想要进屋子看看，因此房屋外的屏障才屡次加固。
“你们在外面看就好了呀，”一个经过的老太太冲长发男道：“别把房子弄坏了。”
长发男连忙点头，满面笑容地道：“我不小心碰上了，老人家，索兰大师的故居只能站在外面看吗？我是从外地来的游客，跟着旅游团专程来参观的。”
“以前是可以进去的，”老太太说起这个还有点生气，“前几年有一些不知好歹的人老是撬地板扒墙，弄得大家又要修修补补不说，还弄坏了好些小索兰小时候玩的玩具，现在索性都不让进了。”
“真是的，不知道这些人脑子是怎么长的，如果恩贝尔少女放在小索兰家里我们能不知道吗？小镇上好多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画过什么画我们能不清楚？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嘛，去别的地方找吧。”
老太太摆摆手就走了，她住的不远，就在街对面过去的第三栋小屋。
另外三名玩家见没有收获，互相看了眼便分别离开了，徐获是后来的，他围着索兰故居走了一圈，看得出来屋内部分陈设都是新换的，虽然已经尽力仿造成几十年前的款式，但和集信终端公布的照片有明显出入，墙面和地面有不少地方也被更换过，整栋房子看起来半旧半新的。
大概是无法彻底杜绝那些找画的人破坏房屋，所以小镇上的人也没费心把房屋完全恢复成以前的模样，从这些痕迹来看，“恩贝尔少女”也不可能藏在这栋房子里或者地下。
在门口站了站，徐获就往刚才路过的老太太家走去。
老太太是独居，她此时正在准备晚餐——因为不需要过多的劳动，所以019区很多普通居民都愿意把时间花在做饭上，这里很多菜品都需要花较长的时间烹饪。
徐获敲了门，言明自己想找个地方坐一坐，另外可以帮老太太把院子里的花草修剪一下。
院子地上放着手持修枝剪等一些工具，茂密的花树只剪了三分之一，剪下来的枝条也没收拾。
老太太有点不耐烦的声音通过全系仪器传出，“那你进来吧，不过别动我那些花草。”
院门自动开启，徐获穿过小院进入正屋，机械人倒了杯水给他，并邀请他坐下。
019区的技术已经可以将仿真机器人做得很接近真正的人了，不过小镇上使用的家政机器人多是老式的，有些甚至没有套上仿真皮，直接将机械零件裸露在外，老太太家里用的就是这种。
将晚餐要吃的食物腌制放好后，老太太才走出来，“你想知道的那些集信终端上都查得到，我没有更多的消息告诉你，与其纠缠我们这些老人，不如换个地方去找。”
徐获笑了笑，“老人家不要生气，我虽然也对‘恩贝尔少女’很感兴趣，不过我更想了解索兰大师的过往，我走过很多分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天才，只可惜她已经不在人世，否则我一定会想办法去拜访。”
老太太活过很长的岁月，她对他的这套说辞不以为意，反而道：“很多人都是这么说的，其实为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真是不知道小索兰为什么要在临终前说那样的话，就因为那幅画，连她的墓园都不得安宁。”
“索兰大师是一个很独特的人，”徐获道：“我发现她的大部分画都在强调感情，比起精致的机器画，她的画更能唤起人的情绪，019区科技超前，机器已经取代了大部分人工，但她的画却可以把人从这种冰冷的命令关系中唤醒，这应该也是她举世无双的原因。”
“对她画的争议持续了几十年，她偏偏在临终前说出‘恩贝尔少女’，也许是让人找到这幅画。”
秘密只有永远带入地下才叫秘密，“恩贝尔少女”这幅画如果真的存在的话，也不会是索兰在重病之后才画的，她的临终交代非常有逻辑，应该也不是神志不清后的胡言乱语，那么她特意选在这个时间点公开画作，目的就是为了借自己的死将“恩贝尔少女”推向舆论热潮。
自然，她的目的暂时没人知道，可能是一个天才画家的恶作剧，也可能是刻意为自己的人生打造高潮，当然还有很多种可能，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她公开这幅画，自然就是想让人找到这幅画，且她认为这件事超过了她死后的安宁。
“你说的有道理。”老太太似在回忆，“小索兰很聪慧，以前住在这里的孩子没一个比得上她。”
“我看镇子上几乎没有什么年轻人，和索兰大师一块儿长大的人都搬走了吗？”
第1709章
“只有老人和小孩才在这个镇子待得下去，孩子们长大了，自然更想去热闹的地方。”老太太感慨道：“小索兰也是，她小时候可说过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
按照现在019区的平均寿命，索兰搬到这个镇子的时候，面包店老板等一些人最多不过三四十岁，对比整个寿命阶段，三四十岁说是青少年都可以，但小镇上的人却对索兰有种别样的慈爱。
没错，是慈爱。
一般情况下，人在壮年的时候很难对孩童产生老人那种无限包容的心态，这应该是上一代生活在这里的人对她的爱称，像老太太这样年纪的人。
官方公布的索兰大师寿数为125岁，也就是说她离开丁丁花镇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百年前，这座镇子上是有不少小孩的，当然百年时间，当初那些小孩现在也接近一百四十岁了，如果生育后代较早，子子孙孙都好几代了。
但是索兰的人际网中，却没有提及同在丁丁花镇长大的同伴。
“他们很早就搬走了，后来也和小索兰一样，再没有回来过。”老太太想了想道：“听说他们有些搬到其他分区去了，有的年纪不大就死于意外，至于有没有和小索兰联系过我不清楚。”
“他们是在索兰大师二十岁那年搬走的吗？”徐获问道。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那倒不是，陆陆续续离开的，毕竟年龄大了，没过两年小索兰也搬走了。”
徐获问了和索兰关系较好的几个小镇友人的名字，又问老太太是否收藏了索兰的画。
索兰成名前的画作不少，但是成名后基本都曝光了，且大部分都以高价转手，丁丁花镇人未必会有，不过问问也不吃亏。
老太太还真收藏了一幅。
她把挂在卧室里的画取出来，是一幅很小的肖像画。
“床边的婴孩。”老太太摩挲了画几下后才递给徐获。
徐获双手接过，尽量不触碰画本身，“床边的婴儿，没有画床。”
老太太却笑了，“画本身不就是床吗？床边的婴孩画的不是婴孩，而是母亲。”
的确，如果把画框当做床的话，睁眼的婴孩看的对象应该是照顾他的人。
“很多人喜欢孩子，但又不喜欢养育孩子的繁琐，所以就全部交给机器人。”
“机器人哪能和真正的人相比，更别提母亲了，我见过一些被机器人养育的孩子，他们看人的眼神和由人抚养的孩子不同。”
“这就是由母亲抚养的孩子。”
老人笃定地道，并抚摸着孩子的眼睛，“你看他的眼睛，不像机器人一样冰冷。”
科技带来的不一定全是好处，虽然使用机器人可以免去养育孩子中的辛苦，甚至很多时候连怀孕生产都不需要亲力亲为，但这也使得血亲之间的感情变得相对淡漠，尤其是在寿命变得很长后，这种淡漠势必加剧。
当然了，别说在科技高度发达的019区，就是在014区，也过了需要一个家族齐心协力才能生存下去的历史阶段，人和人的纽带越淡，感情就越淡。
不过人有感情需求是本能，只是在019区这种快节奏的分区中被压抑了而已，所以度过壮年时期，当人走向衰老的时候会特别渴望情感，这是一个必然的、循环的阶段。
甚至过个多少年，又会出现人类反思，重新在机器世界中掀起“情感”的浪潮。
人类社会就是这样发展的，当缺少物资的时候，物资就是一切，当想过好生活的时候，金钱就是一切，但追逐的尽头始终会回归人类本身，人们又会慢慢意识到精神需求的重要，并重新审视曾经盲目追求或者说狂欢的一切。
像索兰这样始终清醒并保持独立的人，也有。
老太太拿回了自己的画，感慨道：“身外之物带不来多少欢愉，尤其是活得够长之后，生活不过是明天重复今天，只有找到自己的心，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她转头看徐获，“一幅画，卖再多钱也只是数字。”
“也许大家不一定是为了钱，可能只是单纯想活下去而已。”徐获望着外面渐渐下落的太阳，“夕阳真是美，不过在我们这样的人眼中，更像是生命的倒计时。”
老太太也能理解，毕竟不是每个分区都像019区这么平和，而玩家的生活更是朝不保夕，如果按照生存环境来划分的话，像徐获这样的玩家应该是处在社会最底层的，因为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死亡，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四处奔波。
“你们和小索兰一样，都是疲于奔命的人。”
徐获动作微微一顿，又道：“我听说索兰大师经常去附近山里玩，能麻烦您指条路吗？”
老太太给了他一份电子地图，上面圈了几个地点，“这些地方都是小索兰以前经常去的，有些已经改建了。”
徐获颔首，正准备告辞离开，厨房那边响起提示音，老太太迅速从情绪中抽离，边起身往厨房走边道：“正好饭好了，你吃了再走。”
徐获没客气，主动洗了手上去帮忙。
老太太烤的是一只整鸡，个头还不小，香料和食物在腌过又高温烤之后混合成浓郁的香味，他按照老太太说的把烤鸡切开，里面还包了一些丁丁花镇的特产蔬果。
老太太叉了个像西红柿的果子给他，“小索兰最爱吃这个了。”
徐获拨了拨盘子里的果子，薄皮破开后，红色的果肉像水一样流了出来，鲜艳地填满了盘底。
他尝了一口，点点头，“很香。”
老太太在吃饭的时候很有兴致，断断续续讲了不少话，有关于索兰的，有关于丁丁花镇的，还有附近的果林哪一块最好吃，或者谁家今年又没能种出好菜，再有天气干扰仪器缺少维修，大雨把以前那些开矿的矿坑都冲出来了，小镇上都是家政机器人，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去维修等等。
“政府不管这样吗？”徐获打了个岔。
“那都是些小矿，早开完了，矿道矿坑都是就地掩埋，下大雨容易冲开，没有收益，离居住区又远，只能小镇自己整理。”
第1710章 开卷考试
涉及这个话题，就不得不说一下019区有关矿石开采的政策。
019区依靠出口宝石发展经济历时已久，但最早开采的时候远没有现在的科技水平，所以照顾不到那么周全，不少问题都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比如开采之后会不会造成地质问题，以及相应的善后措施。
一些大的矿山需要长时间开发，后续可以逐渐更替开采器械和开采方案，安全方面自然不用担心，而一些小地方做的都是一锤子买卖，能挣钱的全部挖走了了事，至于后续会不会造成矿山坍塌或者出现其他问题则不在考虑范围内，而又因为这些地方离人口集中的城市比较远，真的出了问题，只要不造成太大影响，后期更不会花费人力物力去维修。
当然这都是小问题，019区的宝石开采在很早以前也有过一段黑暗的血泪史，当时开采依靠人力，技术又不够，是以很多矿山都出过事故，据官方统计，80％以上的大小开矿地都有人员死亡，其中死亡人数最多的是现在属于政府且仍在源源不断供应宝石的天链山，最大的一场事故死亡了一百二十七人，但这不是唯一一场事故。
019区政府并没有掩盖这些事故，而是最诚恳的态度做了事后处理，比如足够的赔偿和道歉，还有当时的负责人以及政府人员从上到下该走人的走人，该辞职的辞职，同时政府也将这些事故中死亡的人认定为“烈士”，因为他们对019区的经济发展贡献出了生命。
随着科技的逐渐发展，任何矿山在开采之前都有了十分完美的开采方案，加上机械人的使用，危险工作不必再由人亲力亲为，所以后面几乎没有再出现过人员伤亡。
但是像丁丁花镇附近这样的遗留问题，政府是可管可不管的态度，反正也没影响到019区的发展。
徐获从老太太家告辞，来到了镇上的集休闲娱乐一体的小广场，旅游团已经结束了半日的参观，现在正在吃饭，而那些独自或有两三名同伴的玩家则聚集在了一家酒吧内。
他也去凑了个热闹。
酒吧内现在有十七名玩家，其中包括徐获在索兰故居外碰到三名玩家，大部分人各坐各的，只有三张桌子旁的人数超过两人。
“现在还待在镇子里的所有玩家都到了这里，”那名长发男玩家站起来道：“大家都是为了‘恩贝尔少女’来的，虚的我也不多说，大家齐心协力一起通关如何？”
“这么多人一起通关？”立刻有人提出了质疑，“不是我怀疑你的诚意，这么多人，到时候通关奖励也不好分吧。”
长发男丝毫不在意地道：“通关奖励另说，我们最迫切的难道不是通关吗？虽说四十天的时间不算短，但是你们知道索兰大师一生去过多少地方就不会觉得这点时间长了，画可能藏在她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不说每个地方要仔细找，至少一些她居住时间长，有特殊意义的地方需要去一趟，几个人根本完成不了这么大的工作量。”
提出质疑的是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左右的男人，他说话时似乎是出于习惯性地抚摸着手背上的伤疤，“有人来得早有人来得晚，来得早的人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众人都有些沉默，这还真不是为了独占消息，而是他们确实没有多少有价值的收获，因为索兰大师的一生几乎已经被研究透了，别说她的那些狂热粉丝，就是019区现有的高级集信终端也可以根据大数据将她这个人的性格、行为选择乃至基因图谱全都计算出来，而过去的十多年，为了寻找“恩贝尔少女”的粉丝、玩家又将这些信息逐一检验，可以说是吃透嚼烂，连索兰后代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以及家里莫名其妙丢失的小物品是被哪只野猫偷走的都找了出来……
所以这个副本是开卷考试，能不能通关要看玩家是否能从这些线索中找到真正有用的，而不是谁刚好知道了一点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内幕消息。
“今天我们在小镇里转了一圈，镇上的人说的话大同小异，”一名卷发女玩家道：“除了明白索兰大师的确像评论家说的那样是一个天才，别的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老实说在服用进化药剂时间较久的分区，出现一些天才根本不足为奇，索兰甚至算不上这类天才中多出类拔萃的，因此在大部分人看来，她就是一个普通人，生平最大的起伏无非是尚未懂事时父亲亡故母亲改嫁，以及三十岁成名，出名以后的生活稳定的像一条水平线，在老师的介绍下和同门不同业的师兄结婚，结婚后顺利地用人造子宫生育了三个孩子，夫妻恩爱，三个孩子也算优秀，接着就是孩子分别结婚，有了孙辈，然后孙辈结婚，有了重孙……她再活得长点，说不定玄孙都有了。
当然这在019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重点是她成名后的百来年平静的简直让人无从下手。
集信终端上那些似是而非的分析看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前面已经有人去验证过了，基本没啥用。
“真要把索兰这百年中居住过的地方一一找过，再多人也不够用。她可是画家。”另一名戴帽子的男玩家道：“她去过地方不下一百个，居住超过一年的就有三十个，我认为‘恩贝尔少女’不可能藏在这些地方，线索也是一样。”
有人赞同他的观点，一个穿着白衣袖别孝章的中年男人开口，“应该先把重点挑出来。”
“丁丁花镇是索兰长大的地方，又是副本的起始点，是最重要的。”
“另外我认为还有几个比较重要的地方，一个是她母亲改嫁后的居住地，她母亲的墓园，她结婚和分别生育几个孩子的地方，以及她在绘画题材上每一次转变前后的居所，她养病的地方，最后是她本人的墓地。”
第1711章
“恕我直言，这些地方过去十多年早就被玩家翻烂了。”卷发女玩家道：“说不定有些地方甚至像小镇故居一样，连地板都给铲开过。”
“据地三尺都找不到，‘恩贝尔少女’在这些地点的可能性很小。反而可以排除。”
这话也有道理，不过这样一来又回到了之前的处境，哪怕排除这样的地方，还有好几十个地方，工作量同样惊人。
“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长发男道：“四十天，以我们这里的人数，再加上四十天的时间，仔仔细细找一遍没问题。”
游戏背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所以这个副本的任务就是找画，没有明确线索，只能用这种笨办法。
酒吧中已经有玩家来小镇好几天了，一开始的头脑发热在面对大量的繁琐且无用的洗礼后也冷静下来，还耗在这里不肯离开绝对不是因为找到了特别的线索，而是因为他们没有收获又认定这个地方非常重要，想从后来的玩家口中打探出点有用的信息。
现在大家都没进展，接下来只能换地方。
看得出，已经有部分玩家意动了。
徐获站起身来，戴上帽子对众人说了句“失陪”离开了酒吧。
过去十多年，关于索兰一生的经历集信终端上都可以查到，这已经代替了人力，根本不需要玩家将每个地方都检查一遍，因为玩家不一定能比019区的大数据更聪明。
游戏的起点在丁丁花镇，在这里成长的十多年是真正决定索兰三观的重要阶段，更何况还有她决定画油画的心理转变过程，哪怕“恩贝尔少女”不在丁丁花镇，这里也一定有非常重要的线索。
不止他一个人离开了酒吧，很快卷发女玩家、手背有疤的男玩家，还有另外两名组队的玩家也走了出来。
组队的两人朝镇子的另一边去了，卷发女和有疤男反而追上了徐获，问他要不要组队。
卷发女首先说明了来意，“我打算去附近的山里看看，这里有几座小矿山，坍塌的地方或许是盲点。”
小镇附近的矿山不是最近才有坍塌的，过去的一百多年一直都有，有些影响到周围的安全了，小镇居民会处理，边边角角的干脆不管了，她的意思是，既然索兰大师百年前住在这里，后续又经常派人回这里，坍塌的矿山或许是一个不错的藏画地点。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很难说有结果。
那些一直在找画的019区人在苦寻无果之后也想到了这点，工程量虽然不小，但架不住019区机械运用广泛，要不然丁丁花镇附近的老是出问题呢，坍塌的矿山已经被挖过了。
“是有人挖过，但不一定挖透了，他们又不能将整座山都翻一遍。”卷发女笃定地道：“现在019区的法律规定无论是采矿还是进行其他地下探索，都不允许影响地面环境。”
玩家虽然没有这方面顾虑，但玩家设备不好用，所以有遗漏不奇怪，这时候除了比谁更细心一点外，还要靠一点运气。
“你有合适的道具？”徐获道：“在地下挖洞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更别说在里面找东西。”
“我手头有合适的机器，就是需要两三个帮手。”卷发女看过他和有疤男，“我们几个挺合适的。”
徐获略作思索后同意了，不过他不打算连夜进山，而是准备在镇上休息一晚。
“大晚上的是不太方便，何况我们连夜去还会引起其他人注意。”卷发女同意。
有疤玩家也没反对，三人便朝镇上的旅店走去。
为了专门接待客人的旅店已经被旅游团预订了，徐获几人只能去附近由民居改出来的旅店，管理出租房的是机器人，为他们提供了基本信息，确定他们要住下的时候，机器人才带他们去打开房间。
房子是才翻修过的，尽管处理的还不错，但一些地方还是能看出打斗过的痕迹。
“几位客人今天晚上可以住在这里，请注意不要损坏物品，否则需要按照三倍价赔偿。”机器人交代后便离开了。
“没想到这里还有人打起来。”卷发女随意地提起大床，下面的地板同样有修补过的痕迹。
“不一定是打起来，说不定是有些不太聪明的人连旅馆的地都想翻一翻。”有疤玩家道：“我去对面，明天早上集合。”
卷发女打过招呼后也去了旁边的房间。
房间里配备了家政机械，一应服务都有，徐获刚坐下，自动水壶就开始烧水，还自动为他泡了杯果茶，并祝他入眠顺利。
徐获靠在床边，望着外面的天色。
大约半个小时后，天完全暗了一下，小镇老人居多，大部人休息的早，也不留灯，因此可以很好地观察周围环境。
除了近处的房屋和街景，远一点的山丘、树林，高一点的天空星辰，还有时不时从空中经过的侦查仪器。
小镇太安静了。
徐获打开集信终端，仔细翻看索兰大师在丁丁花镇的经历。
由她本人口述的内容较少，大部分都是小镇居民补齐的，有关她的几个玩伴一般都是背景板，专门做采访的人也对他们不是很感兴趣，大概是因为这些人很早就离开或者死亡，并且中间没有再和索兰有交集。
他又检索了一下老太太给的几个名字，如她所说，这些人陆续离开了丁丁花镇，有关他们的信息不多，多是一些求学或旅游的登记信息，或者一些娱乐场所的出入记录——在019区，只要有姓名，绝大部分人都是透明的。
这些人的生平没什么奇特，只有一点，那就是都没有活太长，索兰对比他们都是高寿。
一共四人，两个死于进化疾病，一个死于意外，一个随父母搬离了019区——这些都发生在索兰出名之前。
所以他们才在索兰的生平中无足轻重，甚至比不上其他一些没有在丁丁花镇长住只是去过的人。
这些人和索兰没有太深的交集，他们口中说的都是些边边角角的信息，不过倒是可以拼凑出经常和索兰同玩的人的名单。
第1712章 寻找恩贝尔的一百种方式
避免遗漏，徐获将当时索兰在丁丁花镇居住期间的所有年龄接近的人全部记了下来。
当然了，这些人的名字中不可能有“恩贝尔”。
在“恩贝尔少女”这幅画刚刚被公布出来的时候，019区全区都晒过了一次，不管是叫“恩贝尔”的人还是地方，而那个时候，这个名字还是很少的，据集信终端上公布的数据，索兰大师公布画名的当月，019区一共有二十个人叫恩贝尔，还有两个小镇也叫恩贝尔，不过后来多方验证，这二十个人和小镇都与画没关系。
不过那之后，叫“恩贝尔”的人就变多了，有人崇拜索兰，不管男女，专程改名恩贝尔，019区在这方面没有法律禁止，所以人越来越多，还有一些地方为了拉动旅游业，也蹭了“恩贝尔”的热度，而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年，哪怕是刚出生的叫恩贝尔的婴孩现在也有十来岁了，天南地北的叫“恩贝尔”的地方也越来越多，有些甚至还有些离奇的传闻。
出现在后面的“恩贝尔”没有多少调查的价值，但也还是有一些有钱有闲的人去过这些地方，见过这些人，至于有没有得到线索不清楚。
不过索兰公开“恩贝尔”少女，这个话题应该不会太简单，所以不会那么容易找到，至少“恩贝尔”这个名字可能只是代称。
另外019区过去的历史中也没有与“恩贝尔”相关的典故或者传闻，而“恩贝尔”这三个字也不具备特殊的意义，不像一些寓意“祝福”或者“美丽”的词语，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名字。
这样一来，索兰提起的“恩贝尔”似乎就是她自己认定的恩贝尔，鉴于她说“恩贝尔少女”是一幅画，暂时也没人将“恩贝尔少女”和别的东西挂上钩。
索兰是出名的画家，有在石头上写画的童年经历，所以也有人提出了她是不是没有将画画在纸张或画布上，而是放大无数倍，放置在某些具体的地方，比如丁丁花镇。
019区仪器先进，政府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公布了航拍结果，遗憾的是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出现“巨画”。
除此之外，还有人对她居住过的地方进行了立体分析，连她种过的果林都从不同角度分析过。
只是这些并不被大部分人认可，甚至没有多少人关注，因为索兰说过“恩贝尔少女”是她人生的最高成就，肯定不会拿石头、树林拼凑出来的，那一定是一幅让人见之倾心的画。
相比019区人的含蓄，外来的玩家就要粗暴多了，他们翻过索兰后代的房屋，绑架过索兰的后代，还有人悄悄去掘过索兰的坟墓，因为他们觉得线索可能被索兰留在了自己的尸骨上——这件事并没有得到官方承认，不过索兰的后代在她下葬一年后又把人起出来换了地方似乎可以证实这一点。
现在众人祭拜参观的还是索兰原先的墓地，只是她的尸骨似乎已经不在那里，而为了防备后来的人再来掘坟，墓地周围不但遍布监视仪器，还有战斗机器人随时待命。
还有一些其他的寻画角度，不过最终没有收获。
而维度之下上也没有正确攻略，倒是有些人卖一些似是而非的通关攻略，但都是假的，按照攻略做的人，没有任何人通关。
如果“恩贝尔少女”真的是一幅画的话，副本直到现在还存在，那就意味着从副本开始以来，没有任何人通关。
这是一个0通关人数的副本。
不过这要建立在“恩贝尔少女”是一幅画的前提下，或许有人通了关，只是没有将攻略卖出来而已。
大半夜的，还有玩家在外面活动。
一些白天不好做的事，比如进屋翻找之类的，现在趁着天黑人少正好进行，有些人准备充足，没有被发现，有些人则有点倒霉，没一会儿就被机器人发现，遮着脸就逃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019区的生活太好了，在没有造成重大损失和人员伤亡时，当地人对待这种“入室行窃”的行为很宽容，也没有因此排斥外区玩家。
这其实已经有点反常了。
很多人并不依靠索兰大师带来的客流量挣钱，十多年，不光019区人，还有外来玩家会找上一切可能与“恩贝尔少女”有关的人，其中不乏一些手段“激烈”的，多少会给他们带来困扰，但是在集信终端上，却鲜少有人就此发怒或者发牢骚，宛如每个人都长了一颗慈悲大度的心。
不过除了部分受益者，其他屡遭骚扰的人八成更希望有人找出“恩贝尔少女”，从此结束这件事。
徐获拉上窗帘回屋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屋子内设定的闹钟响起时他就睁开了眼睛，对门和隔壁已经出来了，敲门叫他出去吃早餐。
机器人管理的民宿没有现成的饭菜，不过可以叫机器人跑腿买来，但既然他们马上就要离开，顺路去附近的小店填填肚子也行。
简单洗漱之后徐获出去和两人汇合，他们在附近的小店解决了早餐，便搭车往山里走。
这附近果林很多，旅游团有时会带游客进去，所以有常备车，同样是免费的。
现在他们三人手中各有一份地图，多数地方是重复的，干脆就按远近走。
最近的一个地点已经被改成果林了，虽然不禁止游客进入，不过不能破坏果树和草地，附近有机器人监管，卷发女只是蹲在地上拨了一下草马上就触发了一次警告。
“科技发达的分区就是这点不好。”有疤玩家道：“玩家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
不但被监视，还有制服他们的能力。
“这有什么，它们总不能把每一寸地都看起来。”卷发女不以为意，抬脚往前面标记的索兰大师取景地点走去。
为了方便大家参观，类似“索兰大师长待”的地方都有标识，而这片果林的标记地点只是一个被刻意留下来的土坑，旁边还有解释，说是索兰大师带着同伴挖的，只是为了玩射击游戏。
“这种地方也要标出来？”卷发女一脸一言难尽。
第1713章
这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更多这样的地方，甚至连真假都无法判断，说白了，就是他们现在挖个坑插块牌子，后面来的也会有人相信这是索兰大师曾经玩耍嬉戏过的地方。
但这样的无用功还得做。
期间又碰上了和他们一样来寻找线索的其他人，有昨天的熟面孔，也有今天刚到的生面孔，总之照面的时候，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怀疑自己”和“这也能立牌”两行字。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019区的人不反感通关玩家了，他们只负责插牌子就可以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卷发女颇为无语。
“说不定是这么问的人多了，他们才不得不立上牌子。”徐获笑着道：“他们不说，肯定也有人问。”
“话是这个理，但这也太多了吧。”卷发女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取出几只人头大的机械穿山甲，“这玩意儿可贵，特意为了这次副本买的，不过操控起来有点难，为了保证机械的灵活度，只能一次性控制一只。”
她将遥控器分给了徐获和有疤玩家，指甲大的遥控器贴在衣服上后会自动在前方投射出一块虚拟屏幕，通过屏幕上的指示可以完成对机械穿山甲的控制，摄像头和感应装置能随时切换。
“开过矿的地方可能有地下空腔，如果索兰真的把画藏在里面，不是矿道也离矿道不远。”
徐获和有疤玩家对视一眼，算是认可了这种说法，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
机械穿山甲的效率很高，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钻入地下，很快就找到了附近被掩埋的矿洞，进去之后就有供它活动的空间，灯光一开，里面的情况尽收眼底。
与外隔绝的矿洞内长了不少变异植物，毛茸茸的挡在穿山甲眼睛前，让视野很不清晰，不过这对机器没影响，穿山甲的速度不受影响，期间还在不断分析附近散落的物品。
卷发女设定寻找“画”，这些仪器对“画”有清晰的定位，所以滴滴滴的扫描提示没有断过。
穿山甲需要人操控才能跑起来，遇到障碍物可以挖通，又根据感情装置反馈回来的信息，检测出矿道附近有缝隙或者空腔，它会主动停下来等待下一步指示。
机器是好用，但是有点废人。
一小座山，三个人在山脚蹲了五个小时。
然后一无所获。
卷发女手都开始抖了，最后不得不道：“不行了，我要休息休息。”
徐获和有疤玩家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体素质提高了不代表他们保持一个动作不会累。
他们并没有避过其他玩家的耳目，一开始还有人在附近蹲守，五个小时过去，现在一个都没剩下。
“我们这样会不会显得有点笨？”卷发女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有疤玩家有点不想干了，关掉虚拟屏幕道：“缩减范围吧，要是这样找下去，多少时间都不够用。”
三人商量了一下，把一些藏画几率较小的情况排除，又为穿山甲设定了更详细的寻找模式，这样才重新开始。
很好，到了下午日头都开始下落了，他们终于成功搜完了一座小矿山。
“不试试还真不信别人说的。”卷发女感慨了一句，顺便拍了拍穿山甲身上的泥土。
“还要去第二座山吗？”有疤玩家此时问了句。
徐获望了望天，“回去吃饭吧，四十天的通关时间，不着急。”
三人无功而返，又灰头土脸，刚进酒吧就遭到了嘲笑，多的是人目睹了他们的“机智行为”，这时候正拿他们说笑。
不是什么过火的话，徐获几人说说笑笑地过去了。
努力搜寻无果，大家都放平了心态。
“反正019区环境不错，当来度假也好。”有来得比较早的玩家开玩笑道。
有人附和着，有人沉默着，没有再像昨天那样讨论怎么通关。
听了一些无意义的废话后，徐获跟有疤玩家二人打了声招呼又去了昨天那家面包店。
老板很欢迎他，顺手送了他不少面包，又在他的请求下讲索兰大师的一些往事，同时还分享了一些他喜欢的画作。
索兰的画饱含情感，不过对徐获来说，不同阶段的画如果不是风格转变的太明显，他无法体会，于是只能向老板请教。
“小索兰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但有些画还是能看出来。”老板翻出了一张风景画，画的是夕阳下的湖水，湖水中有几尾鱼，看上去是一幅传递着愉悦情感的画作。
“那些评画的人说的头头是道，”老板道：“还说这是小索兰婚后蜜月时画的，说她很高兴，绝对不是这样。”
“你看远处湖水的黑色，那里面有鱼。”
徐获仔细辨认了一下，只能看出水波有一点不正常纹路。
“就是这个！”老板击掌，“他们都不知道，小索兰不喜欢把活的东西画进黑色里，画进去肯定是心情不好，所以我才说画这画的时候她不高兴。”
光凭这点很难说服人，老板显然也知道，他又补充道：“我跟很多人说过，他们都不信，连新闻采访都不愿意写，觉得我是在博取关注。”
“画倒是在小索兰蜜月期画的。”徐获道。
“所以别人更不愿意相信啊，不知道小索兰结婚后是不是真的过的高兴。”老板有点伤感。
“夫妻之间有小矛盾很正常，如果真的不快乐的话，她应该不会生下几个孩子。”徐获道：“索兰大师是很有主见的人。”
老板又重新高兴起来，跟着又指出索兰大师在画画上的一些不易察觉的小习惯，因为没有足够的数量支撑，又是非常微小的细节，听上去更像是老板的臆想。
不过徐获还是听完了，过后又去了老太太家，也询问她是不是也知道一些索兰的小习惯。
老太太对画没有多深入的研究，不过她认为索兰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哪怕她画过不少以母亲为主题的画。
“集信终端上公布的资料说她们感情深厚。”
“人死的那么早，有什么感情。”老太太回忆着，“何况那还是一个自私的女人。”
第1714章 关系网
公开的资料中，索兰大师的母亲是在她结婚之后过世的，夫妻俩没有和母亲住在一起，但经常会回去看望她，尤其是索兰母亲生命的最后阶段，索兰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并不像是没感情的样子，这在019区已经可以被夸为孝女了。
019区有专门针对本区人文化传统和情感寄托的调查数据，因为寿命过长再加上生育孩子变得便捷，而且养大和教育孩子几乎都由政府负责，亲缘关系没有其他分区那么紧密。
全息投影的普及可以让居住在不同地方的人面对面，一些替代机器人还可以模拟出活人的体温和行为方式，即便是真的要见面，飞行器也很方便，换句话说，更多是机器代替了人与人之间的直接接触，且019区人在这方面也不会强求，是以索兰的行为才被认为不可多得。
“小索兰的母亲是个自私的女人，”老太太道：“她丈夫意外去世后，她就带着小索兰搬到了这里，她沉湎在失去丈夫的痛苦中，经常照顾不到小索兰，小索兰跑都跑不利索的时候已经自己出来买吃的，有时候还要照顾她。”
“等小索兰再大一点，那个女人被其他男人接走，隔一段时间才回来看她一次。”
“如果她改嫁后能把日子过好给孩子一个好的榜样我也不说她了，没想到那个女人再婚后还没忘记死去的丈夫，甚至拒绝服用进化剂，完全不顾及小索兰，又早早死了，害得她没了父亲又没了母亲。”
“她要么好好活着照顾好孩子，过自己的生活，要么干脆丈夫死的时候跟着去死，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只会让别人痛苦！”
“像您这样果敢通透的人始终占少数，”徐获道：“您和索兰大师是同一类人，至于索兰大师的母亲，又是另一种。”
老太太很瞧不上索兰的母亲，认为索兰根本没有必要去照顾她，另外她同样认为索兰对自己的母亲也没多少感情。
徐获并不反驳这话，具体是什么情况已经很难追究了，他只能从这些邻居们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真实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的索兰形象。
不过老太太却忽然拉住他的手，“不是每个被生出来的人都与父母有缘，如果父母对子女不好，子女也不必寄托太大希望，人只能背负自己的一生，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一辈子是过不好的，哪怕父母也一样。”
徐获笑着握住她的手，“我和父母的关系我目前很满意。”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重新靠在椅子上，从旁边拿了眼镜戴上，“你刚刚说谁来过丁丁花镇？”
徐获将从集信终端上找到的名字递给她，老太太记忆力还不错，有名字和照片，几乎每个人都能说上一两句。
索兰大师童年喜欢跟着小伙伴到处跑到处玩，精力无限，这个时候和她年龄相差不大的孩子没有多少，在丁丁花镇长住的只有几个，其他都是随着家里的长辈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老太太之前说的那四个人算是和索兰关系好的，另外一些要么相处时间不长，要么因为性格问题与索兰来往的少。
至于青少年时期才出现在小镇上的人与索兰的交际相对较少，因为这个时候孩子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容易交友。
“也有追求过小索兰的孩子。”老太太点了几个人名出来，“不过小索兰特别不喜欢他们，也不跟他们玩儿。”
“这两个还打过架。”老太太指出的两人中有一个是索兰从小的玩伴，也和索兰年纪一样大。
索兰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中有两个是女孩子，徐获也打听了一下她们的家庭关系。
“两个小丫头的父母都是因为矿山坍塌意外去世，他们来投奔祖父祖母，长大后才被家里的亲戚接出去继续学习。”
“莱光和西西的双亲之一是在事故中受伤，需要长期住院，父母顾不上他们才把他们送到丁丁花镇来。”
“能和索兰大师玩在一起的人，性格应该也不错。”徐获道，这四个人死得太早，在丁丁花镇时又跟着索兰跑进跑出，关于他们的资料自然不多。
老太太是一个慈祥的长辈，颔首道：“小丫头们跟小索兰一样，胆子大的很，敢在没有机器人的陪同下溜进山里掏鸟蛋，两个男孩儿很文静，尤其是莱光，小索兰他们疯玩的时候，他已经会自己编故事了，写出来的小故事有模有样，几人在一块儿还会玩过家家游戏。”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刻意对徐获道：“他们玩的故事中更没有‘恩贝尔’。”
徐获忍不住笑了，“您说，我听着。”
老太太就讲了些莱光编写的故事，其中一些是以那些死在矿山中的人为主角的，有讲幸福家庭，称颂他们的精神，有想象他们死后去了更好的地方生活，会将其他更高的虫洞点看做是灵魂的归处，再后来编写的故事就围绕几个小伙伴了，索兰在其中占比极重。
“莱光很喜欢索兰大师。”徐获插了一句。
“喜欢小索兰的人很多。”老太太倒不认为这是男女之情，而是倾倒于优秀者与生俱来的魅力。
徐获想了想，又问：“索兰大师的母亲没有尽到责任，那她几岁大的时候都是谁在照顾？”
怜惜幼弱是人的天性，何况是个讨喜的孩子。
“她去邻居家的时候较多，以前她家附近住着一个瞎眼的女人，身体不好特意来疗养的，好了之后没有搬走，她经常会给小索兰和镇上的孩子买吃的玩的，哄小孩子们叫她奶奶。”老太太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听说她的家人全都死于意外，她很艰难才活下来，还瞎了只眼，截了一条腿。”
“又是矿山意外？”徐获挑眉。
“她虽然不愿意多说，但应该不是。”老太太仔细想了想，“我见过政府工作人员来为她更换假肢，一般在矿山中出意外的人都由福利局照顾，福利局独立在政府下属机构之外。”
第1715章
今天的故事听得差不多了，徐获又蹭了一顿甜点才离开。
卷发女在不远处等他，显然也听到了他和老太太对话，笑眯眯地问：“你觉得‘恩贝尔少女’有可能在索兰的玩伴和邻居手中？”
“索兰的那几个玩伴在离开丁丁花镇几乎没有再和索兰联系，而且在索兰成名之前先后离世或离开019区，那个邻居老太太也在几年后病亡，因为她生活用的一切都是政府给予的，所以死后全部被政府回收，房子早已经被翻新了好几次了。”
换句话说，哪怕索兰在成名之前画了“恩贝尔少女”，也不可能托付给一个命不久矣的老人。
至于那四个朋友就更不可能了，他们的亲戚也被找画的人光顾过，真有画的话不可能不拿出来。
“有时候一件事看起来越不可能，就越有可能是真的。”徐获微微一笑，“换个角度来看，为什么那么多人找不到‘恩贝尔少女’？没准儿它的持有者已经死亡，而它流落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与众多寻画者擦肩而过。”
卷发女一顿，琢磨琢磨觉得似乎有道理，正准备问他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就听他说：“不会吧，这你也信？”
卷发女与在附近有意无意偷听的几名玩家都下意识地侧过了头。
“其他人死的早，但索兰大师活得长啊。”徐获笑眯眯地说下去，“如果‘恩贝尔少女’真的在某个地方吃灰，她怎么会说出来？”
卷发女皮笑肉不笑地道：“说的有道理。”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加了句，“你这样真的不怕挨闷棍吗？”
徐获笑意更浓，“能打我闷棍的人应该不会用这么没品的手段。”
“好了，回去睡觉了。”
“不是，”卷发女惊讶道：“这么早就睡了？”
“难道还要加班加点干活吗？”徐获边走边道：“想开点，说不定接下来十天都要干这个。”
卷发女无言以对，但最后还是没去找地方住宿，而是离开了小镇。
徐获今天晚上住进了旅店，顺便和来旅游团的人一起吃了个宵夜。
跟团旅游的都是奔着索兰大师来的，他们的话题永远围绕索兰大师，讨论她在不同时期的作品，偶尔也会畅想一下“恩贝尔少女”，其中有三名学生要完成一篇有关索兰的论文，所以一直在积极地询问他人，等到了徐获这里，拿着记录仪的学生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坐在这儿的！”
徐获扬了扬手里的烤串，“感谢盛情邀请。”
学生不记得什么时候邀请过他，不过看周围的人都不在意也就算了，转而问起他对索兰大师的看法。
徐获想了想道：“我认为她是一个很有使命感的人。”
“使命感？”那名学生颇为意外，“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她的使命又是什么？”
“她一生都在用画作传递情绪，欣赏画作的人都将画中渲染的情感放在第一位，甚至超过了对她画技的肯定，这应该也是她一生为之奋斗的原因。”徐获道。
当然他在鉴赏方面没有什么才能，不过就面包店老板说的来看，索兰大师一生的画作释放出的情绪多数是比较正面的，不是面包店老板臆想出了那些小细节，而是她刻意压抑了负面情感，以她充沛的感情和持续的高产，要一直保持精神愉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才认为她画画已经超出了职业和爱好，而是尽一种责任。
能够为之燃烧生命，必然是背负着某种自我认定的使命。
这名学生有不同的看法，“使命感这三个字听上去有点像被强迫，还有被迫承担起的责任，仿佛不得不去做一样。”
“但我的父亲曾经采访过索兰大师，他说索兰大师是一个像水一样能够包容万物的人，她以温柔的视觉看待一切，所以才能让人产生共鸣。”
“她不是为了做某件事才付诸行动，而是发自内心的热爱这个世界。”
徐获没反驳他的话，只是觉得这父子俩的滤镜可能太厚了，一个两岁就能为自己争取权益，并且在长大的过程中“屡教不改”、“持续闯祸”的人怎么也跟“包容万物”对不上号，相反这样有主见且坚韧不拔的人会比一般人更有追求。
在019区这样完美的分区，索兰也应该和大部分人一样，有着平安、平和的一生，有什么是超出一般生活，值得她追求一生的东西？
“……你在听我说话吗？”那名学生微微提高音量。
徐获立刻做出被说服的姿态，顺势提出看看他准备的资料。
学生很大方分享了一些“独家”资料，又转身和同伴说话去了。
这些资料中有一段采访记录，应该是学生提到的父亲的采访，画面中的索兰大师不显老态，温柔地回答着采访者的问题。
“我们的家园就像春天，处处都很美丽，不过每个人眼中的美丽又有不同，我想让其他人看到我眼中的世界。”
采访者鼓掌，并捧场地道：“我在019区出生长大，从来没有仔细观察生活的环境，看了您的画之后，我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美好，我改行为摄影师也是因为这个。”
索兰温和一笑，真诚地道：“我也看过你展出的作品，很漂亮。”
得到她的肯定，采访者有些语无伦次，“能让您夸奖我真是太荣幸了……我往后一定继续努力，一定把019区漂亮的地方全部记录下来……”
后面采访继续，问的多是她近期的画作和有什么规划，以及家庭方面的问题，又提到了某位画家过世等琐碎事件。
关闭采访资料后，徐获的目光又在“父亲死于矿山械斗”和“母亲疑似死于抑郁”的字眼上扫过……有关矿山的死亡和残疾事件在这个副本中出现的频率有点高了，不光索兰，她从小的玩伴，以及小镇上很多孩子都是家中有事才来到了丁丁花镇。
这只是一个养老的小镇，说明019区百年前的采矿事故覆盖范围异常广了。
第1716章 恶意
一个人的成长环境会影响其终生，索兰可能对自己父亲的死亡没有多少记忆，但成长中母亲的态度，和玩在一块儿的小伙伴多数都经历过相同的疼痛，这绝不可能不给她的心理造成影响。
虽说019区在矿山事故的善后上把能做到的都做到了，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像这些伤痛已经被抚平了一样，但是019区人普遍长寿，一定也有抚恤和时间无法抚平的东西。
索兰长大的过程中，矿山事故的频率快速降低，等到机器取代绝大部分人的时候，几乎就没有再因为采矿出过意外，普通人的话，可能会让这些负面的东西随着时间深埋记忆中，然而索兰是一个非常早慧的人，她过于强调正面情感反而让人觉得有些违和。
当然了，过去的矿山事故不一定就与“恩贝尔少女”有关，但这是目前比较重要的突破口。
还有一个突破口是索兰忽然选择了油画作为自己的主攻方向，以及同时期她与几个同伴先后离开丁丁花镇。
读书时代同窗几年的同学可能会随着分别逐渐淡了联系，但索兰和莱光几人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相伴近二十年，且几人隐隐有以索兰为首的态势，怎么可能在分开后断了联系？
且索兰在后来成名后也几乎没有提起自己这几个朋友——这同样不符合索兰的性格，至少是和她在画中表现出来的情感丰沛相悖。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昨晚离开的卷发女又和有疤玩家找了上来，一块儿来的还有一个剃着寸头的女玩家。
“这是昨天晚上加入我们的朋友，昵称‘疾病退散’，”卷发女帮忙介绍了双方的身份，又道：“今天我们还打算去搜索矿山。”
徐获看了他们一眼，“昨天晚上没有收获？”
卷发女摆摆手，“丁点儿都没有，我差点都想走人了，不过‘退散’说她手里有一份小范围地图。”
“丁丁花镇人嘴里没一句实话，”寸头女玩家毫不掩饰对这里的人的厌恶，“就是索兰走过的地方他们都恨不得拿出来说一说，典型的博取关注，他们缺关心，那些在丁丁花镇居住过的年轻人缺话题缺钱，都不是什么好货。”
和来旅游的人不同，久久没有得到有用信息的玩家很容易对生活中除了喜乐就没有别的东西的019区人产生恶感。
“你怎么确保你手中地图的真实性？”徐获问道。
“当然是用了点手段。”寸头女玩家咧嘴一笑，“这么大的分区，失踪个把人不会那么快被发现的。”
在场的人神色不变，就她的地图制定计划。
寸头女玩家已经把地方缩减又缩减，但还是有十个地方是索兰大师经常去并且留下可靠小故事的，他们今天要查的就是这些地方。
事不宜迟，几人吃了早饭又径直离开镇子扎进附近的山林中。
他们刚离开不久，镇子上又来了辆飞行器，送下了大批游客，其中三分之一都是玩家，他们穿着打扮都不同，但一和旅游团分开后便散入了丁丁花镇。
不到十分钟时间，小镇的不同地方有微弱的光芒闪过，有人经过附近的话或许会投以目光，但也只是一道快速消失的光，小镇上没有任何异样的声音。
不到半个小时，这样的光芒再次断断续续的闪烁，陆续有玩家从镇子的僻静处走出来，他们通通走上小镇的主道，以自己为消息传递的媒介，短暂的停留后又去了其他地方。
大多数人对他们都无知无觉，认为他们也是为了找“恩贝尔少女”而来，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偶尔会多看他们两眼，但也仅限于此。
“一下来的人不少啊。”前两天在酒吧里拉拢其他玩家的长发男玩家也没有离开小镇，他不常找小镇上的人套近乎，而是更喜欢在建筑物上敲敲打打，不过这两天他也把镇子走的差不多了，现在正向外移动，打算再检查一遍就离开小镇。
然而就在他感觉附近忽然同时出现了好几名玩家时，一道微光突然照在了他的眼睛上。
长发男本能地遮住眼睛使用道具遁逃，但人刚刚跃入空中便与那道掠过的光一起消失了……
徐获回头看向镇子的方向。
他和卷发女三人已经进了山，距离丁丁花镇距离不算短了，但他却感觉到了镇子入口附近传来的空间力量震动，那种力量向四周波动，正好触及到他的感知极限。
有人在小镇里打起来了？
山林四处都静悄悄的，没有响起警报，也没有战斗机器的支援。
“我觉得我们做的还是无用功。”卷发女又很轻易地放弃了，“虽然搜查矿道这个建议是我提出来的，但是我现在觉得希望不是很大，要不还是算了吧？”
“丁丁花镇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了。”寸头女玩家道：“童年对一个人的重要性你应该知道，索兰几乎没爹没妈，她能人格健全地长大，丁丁花镇功不可没。”
“可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再回丁丁花镇来啊。”卷发女道。
“她平时忙得要死，估计睡觉都在想着画画，没时间回来很正常。”寸头女玩家道：“再说了，跟她相熟的人几乎都死光了，一些没有太深渊源的邻居而已，回来的意义不大。”
“难道我们真的要在这里搜十天山吗？”卷发女故意向四周望了望，“今天进山的玩家明显变少了。”
显然更多人认为索兰不可能把“恩贝尔少女”放在这里。
有疤玩家这次倒是赞成她，“所有人都知道丁丁花镇的重要性，索兰大师既然丢出这个谜题，肯定不会让人这么简单地找到，而要是用一些稀奇古怪的刁钻方式藏匿，也就没有这个副本了。”
换句话说，追寻画一定有一条明确的线索，而不是随意地埋在某座山里。
寸头女玩家充耳不闻，操控机械穿山甲的动作没停。
这时徐获收回目光，问道：“那伱们还有别的线索吗？”
第1717章
卷发女与有疤玩家不约而同地沉默。
“去其他地方八成和丁丁花镇的情况差不多，”徐获打断他们“偷懒”，“继续找吧。”
何况现在回小镇不一定有好事。
多一个人速度提高了不少，很快他们就继续向更远处移动，因为圈定的地方在不同方位，跨度比较大，为了省事，他们分成两组行动。
寸头女玩家大概觉得徐获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所以主动选了和他一组，卷发女和有疤玩家去另一方。
徐获没意见，而且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也是小镇老太太给他圈出的地方之一，同时也是索兰经常出入的地方，以前被翻过很多次了，所以这次天气干扰系统出了问题后，这座小山就出现了滑坡。
两人到后先围着山转了一圈儿，正好看到了因为掩盖物滑落后露出的一截矿道入口。
徐获将机械穿山甲放了进去，没想到里面的矿道还保持的相对完好，除了到处都在渗水，几乎没有塌堵。
寸头女玩家稍稍有点激动，“要不要进去看看？山都快被翻垮了，这块的矿道还能保存的这么好称得上奇迹了！”
“也有可能是后来修复加固过。”徐获道。
019区有专门针对矿山的善后政策，主要是保护环境，小地方只是没有维护的那么好而已。
“进去看没必要，放穿山甲就行了。”
寸头女玩家也将自己操控的穿山甲放进了矿道。
两只穿山甲一口气跑到了尽头，滴滴滴的检测声响的倒是快，但却没有什么收获。
徐获准备回收机械穿山甲了，寸头女玩家却不甘心这么离开，坚持要进去找一找。
“你肯定‘恩贝尔少女’在山里？”徐获看着她，“你已经去过019区的其他地方了？”
能这么笃定东西在丁丁花镇，除了有明确线索，也只有排除了其他有可能地方再回到这里。
“没错，”寸头女玩家也没否认，“任何地方可以翻过来地方我都翻遍了，能问的人也问了，外面没有，那只能在这里！”
“用不着这样，找不到只是通关失败而已。”徐获看她情绪有点激动，出言安抚。
寸头女玩家却盯着他，“你通不了关的时候能这么安慰自己？”
徐获估计她副本时间快结束了，略作思忖便同意了，“好吧，我跟伱一块儿进去。”
寸头女玩家神情微微放松，让出位置让他走前面。
徐获不以为意，穿上防护进了矿道。
里面到处都是滴滴答答的水声，寸头女玩家则在矿洞周围敲敲打打，还会放些微型仪器去检查裂缝。
“你见过索兰大师的家人吗？”徐获和她搭话。
“都是些一问三不知的狗东西。”寸头女玩家道：“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和玩家过不去，这一家人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有，光找他们就要花上一周时间。”
“不花点手段连人都见不到！”
索兰大师的家人会被特殊保护很正常。
“集信终端上不是有他们公开的回答吗？”徐获语气平静，每一个索兰大师的家族成员，以及曾经为她工作过的人都公布了这样的全息片段，而且经过政府认证，打开之后还能看到他们展示的和索兰大师有关的物品，这些物品也被放在索兰个人博物馆公开展览。
“真正有用的信息他们怎么可能说出来？”寸头女玩家嗤之以鼻。
“你不相信他们的话，为什么还要回到丁丁花镇？”徐获随意地道：“所有人都可能说假话，也有可能是真假参半。”
甄别这样海量的信息并没有太大意义。
寸头女玩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看向他，“那你在这里找什么？你也觉得画不在这里？”
“当然是找线索，”徐获笑笑，“刚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暂时没有别的方法，只能将重点放在丁丁花镇。”
寸头女玩家咧了咧嘴，“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有苗头了呢。”
显然双方都不信对方的鬼话，不过合作可以继续。
等把矿道找过一遍，两人才退出来，寸头女玩家的失望溢于言表。
徐获检查一下集信终端，“过去很长时间了，他们一直没有联络我们。”
寸头女玩家微微皱眉，“出事了？”
两人立刻往最后一次发出的定位地点赶去，还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徐获再一次感知到了空气中传来的冲击力量。
“那边有光。”寸头女玩家带着道具眼镜，捕捉到了不自然的光闪。
他们加速赶过去，然而发出光芒地方却空无一人，只有地面被草草掩盖过的打斗痕迹证明这里刚刚有人在。
操控屏上显示着附近有两只停止工作的机械穿山甲。
寸头女玩家走到不远处的落叶堆一扫，道具生成的风卷走树叶后露出了下面半损坏的机械穿山甲，穿山甲上还沾有血迹。
“我就知道019区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装得道貌岸然！”她提起机械穿山甲，回身面向徐获：“肯定是他们干的，外来玩家不会费心掩盖痕迹。”
“回丁丁花镇看看。”徐获转身便走。
寸头女玩家也跟了上来，还好心地劝了一句，“他们针对外区玩家，返回小镇会有危险。”
徐获置若罔闻，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镇上，一踏进去他就知道镇上的玩家起码少了一半，沿着街道往里走，目光扫过那些热闹非凡的旅游团，又在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停留片刻，然后再回到了那些从不远处走过的玩家。
有新面孔，也有昨天来的人，但这些人脸上都是一片平静。
徐获稍稍放下了心。
后赶来的寸头女玩家追上他，很快也意识到小镇里的情况，“难不成他们真的在清理外区玩家？”
“要看他们行动的方式。”徐获道，“如果是明着动手，意味着019区公开默认了这件事，通关会难上加难。但要是隐瞒本区人，我们的处境会好很多。”
寸头女玩家一时没明白有什么不同，但她知道在一个科技超前的分区中，外区玩家能够做的非常有限，于是她立刻找上了附近小店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