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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兮     冠上珠华txt下载     冠上珠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八十八·峰回

    许家。

    许顺失去了一贯的镇定自如和潇洒,对于锦衣卫来抓人这一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到底是为了什么。

    儿子的事早已经理清楚了,到底还能有什么事能惊动锦衣卫?

    其实做官做到了次辅这个份上,一般人畏惧如虎的锦衣卫在他这里没什么争好怕的,他前些天调动这些锦衣卫看宅子还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是官场上自来就是如此风云变幻。

    原本他在之前还能召之即来的锦衣卫,这一次却一点消息都不肯吐露给他。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事情不对,立即便吩咐底下的人:“去请齐家姑太太。”

    底下的人很快去而复返,面色凝重的回禀:“老爷,童家已经被锦衣卫围住了,听说姑太太也被锦衣卫带走了。”

    锦衣卫闯进童家的时候,童家四处都是一片缟素,下人们正在将红灯笼全都摘下来换成白的,连院子里树上挂着的彩灯等一应装饰也全都给拆了,人人都知道童家二老爷死了,才刚使了人四处去报丧。

    这时候来了一群锦衣卫,一时人人自危。

    白先生和齐云熙正在书房议事,齐云熙说起了齐氏的死便热泪盈眶=:“是我害了她,我曾经对着双亲的灵位发誓,一定要护住她,可如今.....如今到底是......”

    哭了几句,她抬起头,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又恨得咬牙切齿:“都怪苏邀那个小贱人!这次的事,一定是她在背后使坏!仙儿那边的事,你到底问清楚了没有?”

    白先生已经习惯了她的喜怒无常,叹一口气才缓缓的开口:“问过了,表姑娘她是被冯家的人撺掇着,想要贴补冯家,这才动了那批首饰的念头,她本身是什么也不知道的。这一切,看似都是巧合。”

    既然说看似,那就说明不是巧合。

    齐云熙眯了眯眼睛:“真是蠢钝如猪!苏家和宋家这回这个局布的可真是够精妙的,还有高平那个家伙.....”

    说起这个,她跟白先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沉默下来。

    还是白先生咳嗽了一声先开了口:“从孙家的事情开始.....只怕我们就已经陷入了人家的圈套里。”

    他顿了顿,见齐云熙似乎想要开口反驳,便打断了她:“后生可畏啊夫人!您要想一想,这一切都是苏邀布局的话,她得有多好的耐心,一步步的引着杨博的势力入局,驱虎吞狼,废帝至死也没这样的魄力,可她一个小姑娘,却能将人心谋算的如此清楚,我们不能再小觑她跟皇长孙了,否则我们的损失事小,东南那边出事才是事大......”

    齐云熙眉心突突的跳,正要说话,外头却忽然响起尖利的哭喊声。

    书房向来是禁地,府里从来没人会胡乱闯到这里来,齐云熙的面色变得十分不好看,对着白先生使了个眼色,也就是这么会儿的功夫,房门已经被砰的一声踹开了,家中的管事被一群锦衣卫如狼似虎的逼着倒在了地上,陈东领着一群锦衣卫挎着绣春刀站在门槛外头,争似笑非笑的往里看。

    齐云熙面色立即沉下来:“放肆!”

    她自来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贺太太对元丰帝来说是不同的存在,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

    可她齐云熙同样不是没有凭恃在手的人,自然不怯这些走狗。

    陈东挑眉:“奉圣上之命,请童夫人进宫面圣。”

    他似笑非笑的,对着齐云熙并没什么敬畏:“童夫人,请罢,我放肆不放肆,这可不是您说了算的。”

    齐云熙右眼皮猛地跳了跳,可她随即就镇定下来,贺太太才进过宫,若是没有猜错,这次元丰帝要见她,应当就只是为了问一问之前的事儿。

    而和太太的那件事,她早已经把首尾都处置好了,根本不怕被查。

    她冷哼了一声,冷笑着呵斥了陈东一声:“滚开!我自己会走!”便率先走在了前面。

    等到他们都走了,白先生才从密室后头走出来,神情忧虑的在窗边站了半响。

    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好似还有什么地方是被遗漏了.....

    到底是哪里呢?

    到宫中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傍晚了,齐云熙有恃无恐,她也是跟在胡皇后身边多年的,贺太太会借着死人沾光,她也一样会,旁人都觉得元丰帝暴虐多疑,可她却知道怎么抓元丰帝的命门。

    只要对着他哭诉如何怀念胡皇后,再多的过错,总也能换的几分谅解的。

    想到这里,她嘴角翘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胡皇后那个蠢货大约在地底下也不会安息的吧?

    得到她余荫庇护最多的,反而是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啊。

    她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好笑,以至于当觉得走的路线不对的时候,她忍不住有些错愕:“这不是去太极殿的路,圣上在哪儿?!”

    元丰帝每次见她,基本都是在太极殿的。

    陈东懒得理会她,只是默不作声的逼着她加快了步子,终于紧赶慢赶的到了慈宁宫。

    发觉要去的是慈宁宫,齐云熙有些茫然,她跟田太后的关系向来不怎么样,田太后也不把她这号人物放在眼里,怎么却偏偏让她来了慈宁宫?

    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忐忑,她到了这时候才有些慌,搜肠刮肚的在心里想了一会儿被叫来慈宁宫的可能,后背不自觉的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可等到她一进了正殿,都不等她看清楚上首坐着的田太后和元丰帝,她已经先被一个人猛地扑了一把,当即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踉跄着没有站稳的跌坐在了地上。

    ......!

    事发突然,齐云熙有些懵了,猛地抬头,却看见田太后有些狰狞的脸,当即便怔住。

    田太后克制不住的扑上来,若不是田妈妈死活的劝阻,恐怕已经亲自扑上来把齐云熙撕碎了。

    “你到底是谁?!”田太后已经崩溃,再也顾不上仪态,指着齐云熙一字一顿的厉声逼问:“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杀我的景明?!”

八十九·路转

    仿佛是原本已经混在羊群当中的狼被当众剥掉了身上那层伪装的皮,齐云熙此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时睁大了眼睛矢口否认:“太后娘娘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不会的!

    她在心里疯狂的安慰自己。

    怎么会!?她装的这么好,这么多年以来,从来都没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世!

    哪怕是胡皇后,也不过是觉得她被荣华富贵迷住了眼睛,是想当皇帝的女人,所以才起了坏的心思,因此对她失望。

    她把这些所谓的胜利者玩弄于股掌之间,成了胡皇后的救命恩人,跟在胡皇后身边,被帝后当成女儿一般对待,连真正的公主只怕也就是跟她差不多了。

    胡皇后至死都不知道她是李后的族人,更想不到她最喜爱的儿子儿媳都死在了她的手里。

    她一直以这些战果为荣,也觉得这些都是胡皇后跟元丰帝的报应。

    若不是他们,她们怎么会从贵女变成钦犯,又怎么会全家惨遭荼毒?!

    就连这些都还不够。

    在她眼里,哪怕是贺太太跟萧恒,这些只跟胡皇后沾边的人,也不该活在这世上-----若不是胡家的人带兵杀进了李家,她的父亲根本不会死!

    脑海里乱哄哄的像是要炸开,她努力的让自己显得更加无辜一些。

    可田太后冷笑着上前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猛地逼着她抬起头来:“贱人,还敢撒谎!你说你不知道?!那玄远是谁?!”

    她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心里如同是被针扎了一般的疼,眼前这个人在宫里养了许多年,最后还从宫里风光被嫁了出去,她那时候怎么会想到,就是这个人,杀了她的女儿,还能够若无其事的在宫中生活?!

    想到才四岁的女儿,田太后恨不得去亲手将齐云熙给挫骨扬灰。

    她哀痛的看向元丰帝:“皇帝!这件事,你必定要给哀家一个交代!哀家唯有景明这一个女儿,她刚出生的时候,你还曾抱过她,你记不记得?”

    田太后哭的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了,翻来覆去的只说一句话:“皇帝,你要给哀家的景明报仇......”

    齐云熙至此才终于觉出了怕,惶恐的攥住元丰帝的衣摆求情:“圣上,太后娘娘说的什么,我全都不知,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圣上!难道您忘了,当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曾经派人去查过我的身世,您也知道的,我怎么会骗人呢?我就是姓齐,您知道的啊圣上!”

    元丰帝淡淡的看着她,目光里带着审视:“皇后对你如同亲女,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曾想过她对你的恩情?”

    像是忽然被摄住了喉咙,齐云熙紫涨了脸,一时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浑身发抖的摇头:“不!圣上,您不能听他们胡言乱语,我没有,我没有!不是的圣上,我没有做过,我......”

    她的脑子里一下子像是有无数的烟花炸开,一时让她头晕目眩。

    元丰帝俯身擒住她的脖颈,一点一点的收紧:“你当初说,皇后厌恶朕造太多杀孽,心中对朕有怨言,是你说的,还是当真是皇后说的?”

    当你察觉出身边有人对你说谎的时候,那么这个人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容易被你无限的放大怀疑。

    何况齐云熙还根本经不起查。

    元丰帝表情冷漠,看着齐云熙的时候,眼神跟看一个死物没有任何区别。

    齐云熙已经连思考都困难了,两只手死死地攥住了元丰帝掐住自己喉咙的手,惊恐欲绝:“圣上!我没有!我没有!”

    “没有?”元丰帝嗤笑一声:“皇后宫中的刘嬷嬷去了何地?御马监的王太监,给你传递了多少消息,这些证据,是不是要朕亲自拿到你跟前?!”

    田太后在一边耐心已经到了极致:“她潜入宫中多年,身世有异,齐氏说死的那个才是李氏,哀家倒是觉得说不通!若真是死的才是李氏,那齐氏姑侄是失心疯了,要杀了哀家的景明?!她们又为何在宫中挑唆生事,陷害皇后?!分明就是她们一开始便已存了坏心,哀家看,就当严刑拷打,让他们说出真话来!”

    隐瞒了多年的秘密一朝被揭破,还是这么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齐云熙吓得肝胆俱裂,她这一生都活在谎言里,靠着谎言去利用去欺骗或是去算计人,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元丰帝看她的眼神让她明白,她今天或许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可是分明就还在上午,她还进宫求见过元丰帝,哭诉了一番关于这一次侄女儿的事情的委屈,又撇清了自己跟贺太太落水一事的关系。

    为什么?!

    元丰帝的手一下一下的收紧,四周寂静无声,齐云熙甚至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元丰帝的手底下发出的清脆声响。

    她吓得不断去拍打元丰帝的手,终于崩溃。

    四周的空气都被抽走了,她觉得喉咙到鼻腔都火辣辣的疼,意识逐渐都开始变得模糊。

    这回或许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她在心里有些绝望的想,可她又十分不甘。

    不该是这样的。

    她还没杀死萧恒和苏邀。

    早知道,她就不该猫捉老鼠一样的戏弄他们,就该干脆利落的把他们给弄死,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变故。

    胡思乱想了也不知道多久,原本稀薄的空气忽然变得清晰起来,齐云熙被扔在地上,立即如获大赦的开始大口大口的吸气,弓着身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元丰帝冷淡的瞧着她,忽而扬声喊:“阿恒!”

    一直都安静得似乎不存在的萧恒轻声应了一声,对上齐云熙震惊的目光,缓缓的挑了挑眉。

    “你来审理此案,朕要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这些年又做了多少别有用心的事!”元丰帝擦了擦自己的手,没了胡皇后的庇佑,在他眼里,齐云熙的地位跟路边的一只狗也没什么不同。

    田太后冷漠的在一边接过话头:“不惜用任何手段。”

九十章·忽视

    田太后自萧恒被认回来之后,虽然一直有拉拢讨好的心思,可自来没对萧恒当真这样的倚重和信任过。

    别的事她或许信不过,但是萧恒审案的本事是从在锦衣卫当差的时候就出了名的,她一再的嘱托萧恒:“哀家知道你心中对哀家有怨气,哀家当年也的确多有对不住你父亲母亲的地方,这件事若是你能够给哀家一个明白,哀家便亲自劝圣上恢复你父亲母亲的名分,让你也名正言顺的当上你的皇太孙。”

    皇长孙跟皇太孙之间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是其中的差别却是天差地别的。

    在之前,田太后哪里会下这样的保证?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纵然想要兜揽萧恒,那也是需要看见好处的-----譬如说让萧恒娶了田循,成了田家的女婿,有了姻亲这层关系,她才能够放心的帮萧恒争取他应有的地位。

    可现在不同了,田太后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嘱托完了萧恒,便大病了一场,连续昏迷了数天,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发热。

    申大夫都被召进宫中替太后看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太后情绪过于激动,大喜大悲,情绪大起大落的,经受不住,人的这口气泄了,要恢复过来是很难的。

    连申大夫都这样说,宫中一时便气氛更加凝重,有一股风雨欲来之感。

    田循衣不解带的伺候在侧,凡事都亲力亲为,不离太后床榻一步。

    田太后再好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后了,她瘦了许多,太后的凤袍穿在身上,也有几分形销骨立的感觉,见了田循,她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田循熬了这大半月,憔悴了不少,脸色苍白眼圈青黑,瞧着也像是大病了一场的样子。

    等到得知田循是为了照顾自己,她心中难免升起一些感动,拍了拍田循的手背:“辛苦你了。”

    “太后娘娘哪里的话?”田循摇摇头,声音极轻:“太后娘娘待我如同亲祖孙,我能有机会回报太后娘娘一二,这是我的福气,怎么能说是辛苦?”

    田太后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敷衍的笑了笑:“真是好孩子,好了,哀家如今已经没事了,你辛苦熬了这么多天,先回去好好歇几天。”

    田循还想再说些什么,田太后已经挥了挥手:“去罢。”

    她只好退出来,等到出了太后寝宫,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殆尽,满脸都是阴骘。

    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小宫女清荷小心翼翼的迎上来,见她情绪不佳,急忙问她:“姑娘怎么了?”

    田循会做人,出手大方加上有心笼络,在太后宫中,小宫女们有什么事都愿意跟她说上几句,清荷因为负责她的起居,便更是俨然已经成了她的人。

    听见清荷问,田循才换上了一贯的笑意,微微的摇了摇头,而后等到回了自己的屋子,才问清荷:“你是什么时候来慈宁宫当差的?”

    清荷快手快脚的将窗边摆着的桃花取下来,换上了一盆暖房新送来的茶花,闻言便想了想:“已经有三四年啦。”

    三四年,田循忍不住有些失望。

    清荷见她不出声,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由有些惴惴:“姑娘,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不是。”田循温和的冲着她笑了笑,心中却十分烦躁。

    太后曾经有个女儿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家里的长辈也并没有提起过。

    原本景明公主已经死了,其实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必要。

    可如今看来,事情却又有不同-----血脉之间的牵绊比她想象的要深刻的多了,田太后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景明公主的事情身上,为此,根本顾不得她了,这些天她在田太后跟前照顾得如此周到细致,可是在田太后眼里,根本看不到她的好。

    景明公主的事带来的影响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她不能等着田太后丧女的悲痛一点点过去,总要想一想法子将田太后的关注点拉回到自己身上。

    “清荷,你跟田妈妈熟悉吗?”她含笑看着清荷:“宫女都是过了二十五岁便要放出去的,为什么田妈妈却一直还留在宫中啊?”

    清荷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笑盈盈的回她的话:“田妈妈的确是嫁过人的呀,她原本是在尚服局的,后来被放出宫去,回了家中做了绣娘,只是后来嫁了人之后,丈夫不争气赌钱吃酒,还总是打她,她实在受不住,便跟丈夫和离了,因此才又回了娘家,是娘娘顾念旧情,又把她召进宫中重新当差的。”

    田循若有所思。

    等到她将田妈妈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打听的清清楚楚之后,再去正殿之时,恰好碰见萧恒从太后殿中出来。

    她怔了怔,从心里生出欢喜和雀跃,笑意盈盈的给萧恒行了礼:“殿下这些天一直忙着审案,真是辛苦了。”

    萧恒对她自来都是淡淡的,冷淡的颔首便毫不迟疑的越过了她要走。

    田循咬了咬唇,猛地转头,见萧恒已经下台阶往外走,便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又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萧恒什么时候才能够看到她,才能把她看在眼睛里?她到底有哪里比不上苏邀?!

    田妈妈正好出来,见她立在廊下,还忍不住有些奇怪:“姑娘怎么立在这风口里?太后娘娘不是让您先回去休息吗,您怎么又过来了?”

    听见是田妈妈的声音,田循便立即变了一副笑脸,转过头微笑着看着田妈妈,和气的摇了摇头:“我不是来找太后娘娘的,是来找妈妈您的。”

    “找我?”田妈妈茫然不已,她跟田循之间的关系虽然不错,可私底下没什么交情,更别提要专门来找自己的地步了,便错愕的问:“姑娘找我何事?”

    田循左右看了一眼:“这里说怕是不大方便,劳烦妈妈移步,我有些事情想要请妈妈帮忙。”

    田循到底是田太后的侄孙女儿,田妈妈看她一眼,点头同意跟在她的身后。

九十一·新路

    田妈妈跟着田循去了田循的屋子,便有些着急的开口:“姑娘有什么事快些罢,太后娘娘那里是离不开人的。”

    景明公主的事一直就是田太后心中的一个心魔,前些年的时候,田太后其实跟个疯子也没什么区别,时不时的便要烦躁焦虑得寻死,是一直等到最近这些年才逐渐的好了些的,时间总是治愈一切事情的伤口。

    其实原本一直寻不到景明公主,这件事便也还罢了。

    不再提起,田太后就也当没有这件事,不去想,慢慢的,说不得一辈子就这么带着遗憾过完,可偏偏景明公主的事情到底有了消息。

    这些天,田太后重病昏迷,如今醒了,头一件事也是让萧恒过来,说一说案情的进展。

    她的情绪如今越发的不稳定,田妈妈是她身边最贴心的人,自然很关心她的情绪,生怕离开的这段时间,田太后便会忍不住做出些傻事来。

    “妈妈怎么这么着急?”田循微微偏了偏头,见田妈妈一脸的焦急,便慢慢开口:“妈妈,公主殿下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田循是田太后的族人,也是田太后大力扶持的晚辈,她之前又一直伺候太后尽心尽力,现在问这个,田妈妈倒也没有什么瞒着她的,便径直道:“殿下他原本便是掌管锦衣卫出头的,审理案子自来就是信手拈来,这么大半个月,已经大有进展。齐云熙,她本身便不是什么镇南王旁支,身世跟齐氏一样,都是假的。”

    虽然别有用心,但是田循也是真的关注这件事,闻言便忍不住啧了一声,紧跟着就冷笑:“果然是乌鸦插了羽毛便想着要装凤凰,她们当真是妖后李氏的族人?”

    “许家大爷是一口否认自己知情的,不承认自己知道齐氏姑侄的身世有异。”田妈妈觉得糟心:“可是也不是没别的法子,已经找到了目击证人,沈家村的几个老人都认出了齐氏便是当年躲藏在沈家村的李氏,并且她们也都是认识玄远的。这件事,不管他们如何否认,都是在狡辩。”

    田循便也跟着皱眉:“真是丧心病狂,想必她们是因为怕泄露了身份,才会杀了小殿下灭口的?”

    “八九不离十便是这样的。”田妈妈忍不住骂了一声,这才又想起差事来,急忙站了起身:“姑娘就是要问这些?等过些天案子审清楚了,您自然也会知道的,我得回去陪着太后娘娘了。”

    “妈妈等等!”田循笑着喊了一声,快步走到田妈妈跟前拉住了田妈妈的手,从自己的腕间退下了一个镯子,顺手带到了田妈妈的手上。

    田妈妈便忍不住怔了怔,顺着田循的目光往下看,腕间翠绿的镯子正散着萤光,看上去光华流转,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姑娘这是何意?”田妈妈的诧异也只不过一瞬,这镯子是好,但是跟在太后娘娘身边这么多年,她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什么赏赐没有得过?一个镯子而已,还不能让她放在眼里。

    “没什么意思,妈妈不要误会。”田循一点点的握住田妈妈想要挣脱的手,压低了声音:“妈妈别这样严肃,太后娘娘姓田,我也姓田,我只有盼望太后娘娘好的,又不会做出不利于娘娘的事,只是,我有一点小事,想要请妈妈帮忙。”

    田妈妈才不会相信这样的话,她立即便要将镯子退下来:“姑娘言重了,您是”一样,都是假的。”

    虽然别有用心,但是田循也是真的关注这件事,闻言便忍不住啧了一声,紧跟着就冷笑:“果然是乌鸦插了羽毛便想着要装凤凰,她们当真是妖后李氏的族人?”

    “许家大爷是一口否认自己知情的,不承认自己知道齐氏姑侄的身世有异。”田妈妈觉得糟心:“可是也不是没别的法子,已经找到了目击证人,沈家村的几个老人都认出了齐氏便是当年躲藏在沈家村的李氏,并且她们也都是认识玄远的。这件事,不管他们如何否认,都是在狡辩。”

    田循便也跟着皱眉:“真是丧心病狂,想必她们是因为怕泄露了身份,才会杀了小殿下灭口的?”

    “八九不离十便是这样的。”田妈妈忍不住骂了一声,这才又想起差事来,急忙站了起身:“姑娘就是要问这些?等过些天案子审清楚了,您自然也会知道的,我得回去陪着太后娘娘了。”

    “妈妈等等!”田循笑着喊了一声,快步走到田妈妈跟前拉住了田妈妈的手,从自己的腕间退下了一个镯子,顺手带到了田妈妈的手上。

    田妈妈便忍不住怔了怔,顺着田循的目光往下看,腕间翠绿的镯子正散着萤光,看上去光华流转,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姑娘这是何意?”田妈妈的诧异也只不过一瞬,这镯子是好,但是跟在太后娘娘身边这么多年,她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什么赏赐没有得过?一个镯子而已,还不能让她放在眼里。

    “没什么意思,妈妈不要误会。”田循一点点的握住田妈妈想要挣脱的手,压低了声音:“妈妈别这样严肃,太后娘娘姓田,我也姓田,我只有盼望太后娘娘好的,又不会做出不利于娘娘的事,只是,我有一点小事,想要请妈妈帮忙。”

    田妈妈才不会相信这样的话,她立即便要将镯子退下来:“姑娘言重了,您是”田妈妈便忍不住怔了怔,顺着田循的目光往下看,腕间翠绿的镯子正散着萤光,看上去光华流转,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姑娘这是何意?”田妈妈的诧异也只不过一瞬,这镯子是好,但是跟在太后娘娘身边这么多年,她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什么赏赐没有得过?一个镯子而已,还不能让她放在眼里。

    “没什么意思,妈妈不要误会。”田循一点点的握住田妈妈想要挣脱的手,压低了声音:“妈妈别这样严肃,太后娘娘姓田,我也姓田,我只有盼望太后娘娘好的,

九十二·保全

    时间一天天的过,眼看着天气已经进了二月,草长莺飞,城中处处都是桃红柳绿,一扫寒冬的肃杀之气,护城河边上到处都是来踏青散步的行人,气氛比往年还要热闹几分。如今城里城外,大家在谈的都是同一件事-----失踪多年的景明公主找到了。

    景明公主是太后的小女儿,也是新皇的小妹妹,当年新皇刚继位之时搜查她的下落那阵子是如何的风声鹤唳,年纪稍大一些的老人至今都还觉得历历在目。

    “这世道......”杨二老太爷啧了一声,喝了口茶看着对面坐着的杨博:“这位殿下,真是个办实事的,丁是丁卯是卯,说是要扳倒许顺,他还真就给办到了,不可小觑啊!这样的年轻人,迟早要成就一番大事的。”

    案子越是审,大家就越是能看到这位皇长孙是如何的出彩。

    人人都没法子的齐云熙到了他手里,扛了六天,便承认了自己的身世造假,她其实确实不是镇南王的后人,而是妖后李氏的族人。

    还交代了当年是如何里应外合的勾结了妖后将小公主挟制在手,想要通过小公主来威胁田太后下诏书斥责元丰帝不孝不忠,只是后来局势急转直下,发展的太快,根本没等她们去逼迫田太后成功,元丰帝便已经兵临城下。

    她们那时候恰巧又遇见了在沈家村避祸的齐氏,这才动了李代桃僵的心思。

    这件事里头的隐秘一被审出来,杨博便径直来见杨二老太爷了。

    “有了这件事,许顺是别想再翻身了。”杨博气定神闲,他老成持重,这些年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熬过了两代皇帝,到如今在元丰帝手底下也仍旧能当这么多年的首辅,忍功自然是一流的不必说,可是哪怕这么能忍了,他心中对许顺也是怨言颇多。

    仗着自己是元丰帝的心腹,这些年,许顺独揽大权,几乎将他这个首辅排挤得没地方站,尤其是最近就更不必说。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儿呢,许顺这是狂的过头了。

    “只是......”杨二老太爷提醒他:“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这件事还是得稳一点儿才行,他跟在圣上身边多年,总是有那么些香火情在的,便是齐云熙,也不是个寻常角色,还是慎重一些。”

    杨博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跟杨二老太爷告辞出来,见天色还早,还特意去了一趟狮子楼,让家下人打包几份碳烤羊肉,预备带回去给孙子吃。

    他自己留在轿子上闭目养神一阵,心血来潮的掀开帘子,一眼看见正好停在街边的一辆马车,便又忍不住挑了挑眉----是许家的马车,这个节骨眼,许家竟然还有人有心情出门么?

    等到长随回来,他便咳嗽了一声:“去查一查那辆马车。”

    许慧仙在马车上抱着自己的包袱,眼泪如同是断了线的珠子,整个人都抖个不住。

    “姑娘消停些吧。”许嬷嬷欲言又止的望着她,半响才忍不住叹气:“家里现在闹的人仰马翻的,老爷忙着呢,又有大爷的事儿.....这个时候送您出来,便是真心为您着想了。您好好的,咱们到了庄子上安生的待上几年再说。”

    许渊博被流放,如今家里又惹上了大事儿,许顺让人把许慧仙送到老家的庄子,其实当真是为了这个孙女儿好的。

    许慧仙自己也知道,可短短这段时间内,母亲死了,父亲下狱,哥哥被流放,她的亲事也被退了,她实在没法子不怕:“那,那祖父怎么办?

    遭逢这么多变故,她也不是一味的跟从前那样只知道犯蠢了,这些天她也不是没听下人说过事情有多严重,若是母亲和姑祖母的身世真的有问题,是妖后李氏的族人,那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当年妖后跟废帝是如何对元丰帝的,这些故事家里大人们也不是没讲过,可以想见元丰帝有多憎恨跟妖后有关的一切。

    父亲娶了母亲,还生下了自己跟哥哥.....

    祖父当真能够全身而退吗?

    “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许嬷嬷语重心长的叹口气,定定的看着许慧仙摇摇头:“姑娘,现在您能让老爷少操些心,少为您的事儿再担惊受怕,便是孝顺了。”

    许慧仙无言以对,她怔怔的哭了一会儿,心里荒凉一片,其实心里分明是很紧张的,但是她到现在,反而没了憎恨谁的心思,只是后悔。

    若是她当初不那么趾高气扬,若是她能够学着收敛一些,她跟哥哥是不是就不会得罪那么多人了?

    京城的桃花比往年还要更加艳丽,风一吹,有零星的花瓣从帘子的缝隙处被吹进来,许慧仙垂下眼帘。

    她再也没有欣赏这些花的心情了。

    许顺正背着手站在家中花园的假山上,假山上的八角亭有二层小楼,从这里看出去,正好能将外头的长街尽收眼底,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许管事便从旁边的小径上一路小跑着上来,等走到了跟前,又急忙放轻了步子:“老爷,已经安排好了,姑娘被送出城去了。”

    许顺嗯了一声,二月的风吹在脸上还是令人有些刺痛,他从小楼上下来,见许管事伸出了手,便搭了他的手下了台阶,又问他:“下人们的事情都安置好了?没出什么乱子吧?”

    许管事心中不安,先头许崇被带走的时候,老爷还去了好几个地方,可是最近这些天,老爷却哪里也不去了,不仅不去,还把家中的产业能处置的都处置了,又将许慧仙给安排送出了城,遣散了好些下人。

    他惴惴的应了一声,抬头见许顺始终面目平静,忍不住轻声喊:“老爷,咱们是不是要去看看大爷......”

    “不必了。”许顺笑了一声,吩咐许管事:“得了,你也去整理整理罢,到时候,你这个管事,怕是也少不得一顿牢狱之灾的,早些做准备,自己心里也有个数,别到时候再慌慌张张的。”

    许管事心中惊跳,正要说什么,已经有外院的小厮一溜烟的跑到假山底下:“老爷,锦衣卫的人又来了!”

九十三·抓捕

    大批锦衣卫涌入许家的时候,许顺仍旧不紧不慢的回了自己的书房,只是手还没有挨到书房,已经先一步有人越过了他,拦在了他跟前。

    若是换做从前,这些人哪里有进许家的资格!许管事心中愤愤不平,也有些难过,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却见许顺仍旧面上还是平静无波,便咬了咬牙忍了下来。

    陈东似笑非笑的挡在许顺跟前,并不甚恭敬的笑着抬起下巴看着许顺开了口:“许大人,奉命来请您往镇抚司走一趟,这里的所有东西都要封存留作证物,您怕是不方便再碰了。”

    许顺的目光便落在陈东身上,良久才笑了一声:“好啊!”

    许管事忍不住在一边跪下喊了一声大人,嚎啕大哭起来。

    “罢了。”许顺眉眼也没动一动,摆了摆手:“没什么好哭的,既然要走,就跟着走一遭便是了,你下去吧。”

    “怕是不行。”陈东又一次拦在跟前,横刀在许管事脖子跟前啧了一声:“这位许管事也是重要的人证,同样是在传召文书上的,走不得了。”

    许家一片凄风苦雨。

    本来家里的主子便少,接二连三的出事之后,便更是只剩下了许顺一个。

    若不是因为还剩下许顺这个次辅,素来威压极重,许家早成了一团散沙。

    如今锦衣卫一进门,一开始大家还能支撑得住,等到听说连许顺也要被抓走,家中的下人终于都不受控制的乱了起来,有哭着要跑的,有跪下来求锦衣卫放过的,家里乱作一团。

    许顺看在眼里,只觉得舌尖发苦,最终还是义无反顾的跟着锦衣卫出了门。

    许家门口早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见了许次辅出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最近这些天许家一桩接一桩的出事,而且许崇和许渊博他们的名声在之前也已经毁的差不多了,如今许家被锦衣卫抄家,人人都觉得这是坏事做多了终于得到了报应。

    许顺虽然辞了官,可到底是当过次辅的国老了,陈东之前便得了嘱咐,并没有做的过火,让他在人前露了个脸,便将随行的轿子叫来。

    许顺只是轻轻的笑了一声,余光瞥见被五花大绑着推搡出来的许管事,他垂下了眼帘。

    陈东摆了摆手,轿子便平平稳稳的被抬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许管事就没这个待遇了,他被身后的锦衣卫推了一把,从台阶上滚落下来,忍不住哎哟的叫唤了几句,这些年在许家呆着,早已经被养的身骄肉贵,吃不得苦头了,这么一摔,痛的他眼泪都出来。

    可锦衣卫哪里是好相与的,没一个人理会他,推推搡搡的把他从地上又揪起来,他到镇抚司的时候,大约脸上的表情都已经是木的了,等到进了镇抚司,他还预备着该如何应对审讯,心中做足了思想准备,谁知锦衣卫却根本没人搭理他,只是径直把他带到了诏狱,一把将他推进黑漆漆的大牢里头。

    他被吓了一跳,锦衣卫的诏狱是出了名的阴森,这里头死的冤魂多的只怕比菜市口那一片都多,许管事原本是做好了要被严刑拷打的准备的,谁知道人家二话不说却先把他给弄到这里头来,他满腹的打算都泡了汤,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便后知后觉的想去掏身上的火折子。

    早就知道诏狱阴森,可是这里头连一盏油灯都不点,暗无天日的,许管事心里还是有些发怵,摸索着找到了火折子点燃,等到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这才看到了放置在墙角的灯台。

    他眼睛亮了亮,急忙往前走了几步,才刚要点上灯,便觉得自己的袍子被什么东西给扯住了,动作就顿了顿。

    也就是这么一停顿的功夫,他手里举着的火折子便噌的一下子灭了。

    “真他娘的邪门!”许管事心里有些发毛,心情又极为恶劣,骂了一声之后又去吹火折子,只是还没来得及吹亮,他的袍子就又被人揪住了。

    这回他是确定自己是被人给揪住了衣裳,心里的火气噌噌噌的往上冒。

    诏狱里头,除了囚犯就还是囚犯。

    都到这里头来了,便更没什么好怕的了,他没好气的猛地往后蹬了蹬腿,这会儿火折子也亮起来了,他举着火折子想去看看到底是谁这样揪着自己不放,这一看不要紧,等到看清楚,他便哎哟了一声,吓得连火折子也扔了,紧跟着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猛地扑在地上摸索:“大爷!哎哟大爷!怎么是您啊大爷!”

    他刚刚匆匆一眼,就见到许崇头发散乱着耷拉在脸上身上,看那样子,分明是镇抚司的人对他用刑了。

    “这帮天杀的!”许管事又是气又是怕,这些人敢这么对许崇,那对他这个下人就更别妄想着会手下留情了,这些人竟然下这么狠的手......许管事的声音里不由自主染上了哭腔:“大爷您没事儿吧?”

    他已经将许崇给扶了起来,借着这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摸到了许崇身上都是冰凉一片,心中就忍不住更加难过,又惦记着自己到时候或许也要吃这等苦楚,便试探着问许崇:“大爷,这些都是他们打的?您,您说了什么了没有?”

    他原本还想着死活得咬着牙扛着的,可现在看着许崇都变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他又忍不住在心里有些发怵了。

    许崇并没回答他,他一个人去周围找火折子,好不容易找到了,放在手里一吹,火折子又亮了,他这才抖抖索索的举着到许崇跟前去:“大爷,大爷您好点了吗?”

    许崇没有答他。

    他就忍不住有些害怕,又试探着叫了许崇几声:“大爷?您说话啊大爷?”

    可也就是这么会儿的功夫,许崇忽然砰的一声滑倒在了地上,一头栽倒,丝毫没有动静了。

    这阵动作带起一阵风,许管事手里的火折子被风吹的晃了晃,借着这一点光亮,许管事双眼发直的将手伸到许崇鼻尖去,而后惨叫了一声。

九十四·突破

    大爷死了!

    许管事吓得屁滚尿流,他怎么也想不到许崇竟然会死。

    毕竟虽然说是下了诏狱,但是许家父子的身份摆在那里,两人可都是朝廷命官,当官的人跟底下办事的人,怎么能真的一视同仁?所以受苦的往往都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但是主子们却连坐牢也是舒舒服服的。

    虽然这次看起来不同,可许管事没有想到会这么不同。

    他吓得连滚带爬的离得许崇远了些,扯着嗓子喊救命。

    没有动静,回应他的是他自己的回声,响彻在这空空荡荡又暗无天日的诏狱里头,让他牙齿都忍不住打颤儿。

    他胆子本来就不大,加上这些年亏心事做得多,如今被乍然跟一具尸体扔在一块儿,没过一会儿,他就已经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死命的还想着往边上钻,好离得许崇的尸体再远一些还好。

    这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时光了,他从一开始的叫喊,到后来嗓子干哑,嘴唇干燥破皮出血,一个字也喊不出来了,靠在墙上又困又累又饿的躺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他忽然被人推了一把,头顿时磕在了边上的栏杆上,不由得痛的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跳了起来。

    “救命!”被关的太久,他终于等到了人过来,此刻已经顾不得这些人是来提审他的了,指着那边许崇对着他们哭:“我们家大爷死了!我们家大爷死了!”

    “喊什么喊?!”回答他的是几鞭子,一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毫不留情的甩了他几鞭子,冷笑了一声:“死了便死了,他自己嘴硬,分明有了证据了,还敢犟嘴,这不是藐视朝廷,不是藐视王法是什么?!任你官再大,再如何威风,说到底也高不过圣上去!圣上如今下了明旨要查清此案,若有推三阻四的,皇长孙殿下奉了王命旗牌,都可先斩后奏!别说你家大爷了,便是许次辅也是一样如此!”

    许管事的胆都要被吓破了。

    由不得他不信-----许崇的尸体就还在角落那儿呢,昨天晚上确确实实的他跟着尸体呆了一夜的,大爷还是三品侍郎呢,却也死了就死了,那他不过一个家奴,下场难不成还能比大爷好?

    他原本还想着总要强撑着的,可现在,那股强撑的气一下子泻了,整个人抖抖索索抖成了一团。

    以至于他被拎起来到了刑房内,整个人也还是呆滞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上首的陈东喊了一声许管事,他才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扫了一眼自己身处的地方,心里的惊慌铺天盖地的涌上来。

    哪怕之前再怎么告诉自己这些不过都是唬人的,等到真的看到这些刑具的时候,那感觉还是让许管事崩溃了。

    他急忙答应了一句。

    陈东牵了牵嘴角,坐在桌后的身体往后靠了靠,挑眉看着许管事啧了一声:“瞧瞧许大管事这样子,可真是吃了大苦头了,底下人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你可别介意啊。”

    许管事哪里敢?他被冻了一晚上,又被惊吓了一通,这个时候脑子都转的比寻常要慢一些,听见陈东这么说,忙摇头。

    “还是许大管事要好说话的多了。”陈东微笑,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揶揄,而后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冷淡的说:“好了,若是一开始许崇也能跟许大管事这样识时务,那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儿了,大家也都彼此方便些,许大管事说是不是?”

    许管事哪里敢说不,陈东这话里的威胁他听的清清楚楚的。便是才刚没想清楚的,他现在也想清楚了。

    陈东一来便让他跟许崇的尸体呆在一块儿一整夜,无非就是为了警告他,不要试图做那些无用的功夫抵抗,否则的话,下场就是跟许崇一样,成为一具尸体。

    不得不说,这法子简单却有奇效。

    许管事如今半点儿抵抗的心思都生不起来,被陈东这么一暗示,更是点头如捣蒜。

    陈东却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盯着许大管事很久很久,久到许大管事都已经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他才缓缓的开了口:“许大管事是聪明人,我便不多绕弯子了,人呐,都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一线生机,都该好好的想法子活着,我说的没错吧?”

    满屋子的刑具形形色色的摆放着,许管事没心思想别的,只是浑浑噩噩的点头,而后目光才终于聚焦在陈东脸上,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听见陈东语气淡淡的问:“许管事,你在许家的时候,帮着做过不少事吧?就没对你们大奶奶的身世起过疑心?”

    来了!

    先前铺垫了那么多,准备了那么久,说到底就是为了这个时候,许管事心里一清二楚,他捏着拳头紧张的迎上陈东的视线,刚想说话,陈东便又啧了一声:“还有,许管事还记不记得当年梅川三郎呢?”

    仿佛是有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许管事当即便被吓得面色惨白,神魂俱丧。

    他也知道这一次自己是在劫难逃了,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还会牵扯出这桩事来!

    “许管事怎么了?”陈东貌似关切的看着他:“难不成是不记得了?不至于罢?当年您可是山东榜上有名的杀倭千户呢,这个梅川三郎,难道您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

    许管事太记得了,正是因为他当年搞定了梅川三郎的事,才能一跃成为许家父子的心腹。

    他一时心慌意乱,好半响才声音干涩的开了口:“大人想知道什么,还是请直说吧,我.....但凡是小的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了这句话,陈东挑了挑眉嗯了一声:“许管事真是能屈能伸,好,那我便直接问了,梅川三郎当年闯到山东境内,后来却音信全无,就此消失,他能忽然不见,是不是你在其中出力?”

    许管事面色惨白的点了点头。

    “那好,我再问你。”陈东这回微微倾身盯紧了他,一字一顿的问:“当年杀害太子和太子妃的,到底是山匪,还是倭寇?!”

九十五·招供

    许管事完全没料到陈东第一句问的就是这么要命的隐秘,霎时间连他因为被冻了一晚上而显得迟钝的脑子都一下子清醒了,他激动的一下子坐起来,整个人都懵了,一时、竟然猛地打了个哆嗦。

    先太子的事儿是他们去做的。

    那时候,圣上心软,又听了朝中文臣的劝谏,打算将先太子召回,先太子和先太子妃便在四百余护卫的保护下从山东出发......

    当年的事实在太久远了,久的让许管事以为这件事一辈子都不会再提起-----毕竟之前先太子的事已经栽赃给了庄王,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人人都觉得先太子的死跟庄王脱不了关系。

    可现在,陈东竟然又提起来!而且俨然对他十分的了解,或者说,已经认定了他跟这件事有关!

    陈东好整以暇的欣赏着他的表情,啧了一声微微挑了挑眉:“许管事,才刚夸了你识时务,想必你是真的识时务罢?”

    许管事说不出话,他的手脚都是冰凉的,一股寒气从头到脚,让他整个人都被冻得如同是冰窖里窖藏的冰雕,他连怎么反应都忘了。

    陈东却没耐心再等他慢慢想慢慢拖了,对着边上的人使了个眼色,旁边便有一个书吏猛地从桶里舀了一盆水,兜头从许管事身上淋了下去,顿时把许管事浇了个透心凉。

    许管事这回冻得心肝脾肺肾都冷透了,还没来得及说话,陈东已经先一步冷淡的开了口:“许大管事,你可要想好了再说。你要保住谁?许崇的下场你也已经看见了,至于许次辅,多这一件事跟不多这一件事,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可对你来说却不同。我这个人呢,向来没什么耐心,你看,许崇他不肯说,我就干脆不劳烦他开口了,你也是一样的。别以为少了你不行,我既然能3问到你头上,说的出梅川三郎的名字,你就该知道,我还有别的法子,少了你,事情不过就是麻烦一些罢了。”

    许管事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吓得瑟瑟发抖,所有原本想好的那些应对和法子到这个时候全都用不上,整个人都茫然无措,被陈东一威胁,更是终于扛不住的滑到了地上。

    陈东这才冷哼了一声挑眉:“是山匪,还是倭寇?”

    许管事趴伏在地上,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了,什么也看不见,被这么一催促,头痛欲裂的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在陈东即将要站起来的时候惊恐的开了口:“是倭寇!是倭寇!是梅川三郎带了人干的!”

    陈东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便重新收回来,坐在上首笑了一声,好整以暇的看了他一会儿,嗯了一声:“那好端端的,太子的行踪怎么会被倭寇知道?太子身边还带着四百多护卫,为何却抵不过这些倭寇?!为何登州卫的军队迟迟调不动,为何太子遇袭却没人去救,为何?!”

    一个个问题像是一把把刀子,扎的许管事的心几乎成了一个个窟窿。

    他嘴唇发白,跪在地上抖了抖,带着哭腔不断的磕头:“我说!我说!当初是小的奉命去联络了梅川三郎,将梅川三郎和他的六十多个下属给藏起来,并且让他们埋伏在登州太子回京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太子和太子妃他们回京,便......”

    陈东哼了一声,对书吏道:“记下来!”

    一面又转过头看着趴在地上的许管事冷冷的问:“奉命,你奉谁的命?!”

    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什么可再遮遮掩掩的,许管事认命的回话:“奉,奉我主子.....许崇的命!”

    陈东步步紧逼,走到许管事跟前,甚至自己也跟着蹲下来了,直视着许管事的眼睛:“那好,我再问你,你主子为什么要隐匿倭寇!?他一个朝廷命官,怎么会跟倭寇有关联!?他们是如何联系,你们又是如何一路上掩护着这帮倭寇到了山东境内的,其中还有多少人牵连在其中,给你们保驾护航出了力的?!快说!”

    许管事再也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了,他终于明白,什么邓继东什么沈家村的尸体,根本都是假的,都是这些人在做局,准备引人上钩!皇长孙从来就志不在让许家他们这一亩三分地的得失之上,他要查的是当年先太子的死!

    许管事嘴里发苦,他心知这意味着什么。

    可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

    正如陈东所说,他如果不说,许崇的例子就在前头摆着,可他甘心死吗?若是他当真甘心的话,就不会一直求饶讨好,走到如今这一步了。

    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许管事忍住砰砰跳的心脏和针扎一样的疼痛,干呕了几下,才如丧考妣的瘫倒在了地上:“我说,我都说.....我们主子自从娶了大奶奶之后,便跟童家来往甚密,原本太子在围场弄兵之事,也是我们主子在其中参与的.....”

    许管事脑子一片混沌,头昏脑胀得厉害,牙关咬的咯咯的响,不受控制的发着抖,想也不想的将之前一直藏在心中的隐秘尽数倾吐而出。

    陈东居高临下的在上首看着他,目光淡漠的让一边的书吏全都记下来。

    等到供词都已经抄录好,刑房里头的烛火都不知道换了几次了,许管事到后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根本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是瘫在地上双眼发直。

    陈东取了他的证词,走到他跟前拿着这沓证词拍了拍他的脸,把他拍的清醒过来,而后才淡淡的道:“画押吧,只要你说得都是真的,你这条命能不能保住不说,可你还有老母孩子吧?他们的命,总归是能保得住了。”

    他的妻儿早就安顿好了!许管事心里这么想着,猛地抬头看见陈东似笑非笑的眼,立即便明白了陈东话里的深意-----他的老娘和孩子也被陈东他们控制了!他们果然是早有准备的!

    许管事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宛如一条垂死的老狗。

九十六·等到

    另一头,许顺自从进了镇抚司之后,便被请进了一间阔朗干净的房子,里头什么刑具也没有,只有一张椅子,他悠闲的坐了,不见有人过来,他也不急,始终只是坐着闭目养神。

    一直等到天黑,有锦衣卫蹑手蹑脚的进来点了蜡烛,他才转过头去看了那锦衣卫一眼,而后才笑了:“有饭没有?总不会连饭也不管的吧?”

    没人回答他,那个锦衣卫点完了火,便又默不作声的退出去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顿时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许顺嗤笑了一声。

    这不过是拿来对付犯人的老手段罢了,他早已经司空见惯。

    萧恒在锦衣卫呆了那么久,最终就只是用这点招数来对付他,也不知道是黔驴技穷,还是眼高于顶,太低估了他这个次辅。

    他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丝毫不慌。

    “果然是次辅大人,定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外头的宋翔宇看了一眼,啧了一将暗阁的窗户重新关上,回头对萧恒摇头:“就他这模样,看来想要他配合是难了,得想别的法子。”

    筹谋多年才等到了今天,宋翔宇的情绪有些激动:“我们布置了这么久,你才得到这个差事,能够有机会将当年的事都查清,可不能功亏一篑!”

    萧恒已经许多天没闭眼睡一个整觉了。

    有了景明公主的这件事在前头顶着,田太后一力支持他深挖下去,许崇跟齐云熙两个硬茬儿自然是别想吐露出什么来的,但是他们底下的人却不都是全都舍得豁出性命的人。

    他将许崇和齐云熙倚重的、来往密切的那些人都给分门别类的清理出来,各个击破,总算是在这大半个月之内查到了许多线索,而顺着这些线索,他在之前还专门去撬了玄远的嘴巴。

    玄远能帮着齐云熙做联络人和打听消息的中间人,自然是在齐云熙这里倍受重视的。

    萧恒打从一开始就想着要先从他身上下手。

    听玄参曾经说过,去世的师傅当年最宠爱的便是玄远这个弟子,而玄远是被当年的观主养大的,萧恒便从这里头入手,拿出了当初被玄远带下山,却永远没能再被带回白鹤观的小师妹来当突破口。

    玄远终于还是没有扛住,吐露了实话,承认了他当初的确是帮了李氏姑侄逃跑,并且他还供出了齐云熙的真实身份和姓名-----是李家大房的李轻舟。

    萧恒不动声色的将玄远所供认出来的讯息一点点整理清楚,而后又各自找了人核对,将所有细节都对上了,又提审了当年的宫人,最终确认了李轻舟的身份。

    查到了李轻舟是妖后李家的人,而李轻舟伪装成镇南王后人呆在皇后跟前数年,她难不成只是为了能找个地方好好呆着便满足了?

    再加上贺太太当初曾经说过李轻舟还曾勾引过元丰帝的事,还有许家之前针对苏贺两家的旧怨在,萧恒立即便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并且想的更深了一些。

    宋翔宇当时曾问过他,景明公主是死于齐云熙之手如今已经盖棺定论,而且齐云熙和齐氏身份作假也已经有了明证,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结案,还要继续审下去。

    凭借这些,难不成还不足够让许家覆灭吗?

    “不够。”萧恒当时这样回答他:“若是只查到这里就结束,他们还可能会有翻身的机会,只能继续往下挖。”

    现在宋翔宇已经明白了,什么才是萧恒口中的致命的罪名。

    他拍了拍萧恒的肩:“我相信你,孩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当年那个被他父母用命护着的,在襁褓和血泊中哭着的孩子,终于已经长大。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走廊尽头那边匆匆走来一行人,陈东亲自打着灯笼到了萧恒跟前,双眼都在发着光,看着萧恒,好容易才压住了心中的兴奋喊了一声殿下,而后道:“已经问出来了,殿下,他已经招认了!当年是如何勾结了梅川三郎等人拦截刺杀先太子,是如何帮梅川三郎躲过兵勇的盘查,这些如今在这里都有记录!许家的人,一个都别想逃得掉了!”

    想要整垮一个次辅哪里那么容易,便是景明公主的死和齐氏的身世,最多也就是让许崇出来当个替罪羊,将所有的罪名都给揽过去,许顺照样没有直接犯罪的任何证据。

    而只要有许顺在,许家就是倒不了的。

    可若是有通倭这一条罪名,那就又不同了。

    岂止是通倭?

    还有勾结倭寇刺杀当朝太子!

    这是何等的罪名?!

    宋翔宇浑身打了个激灵,不可置信的看着陈东,而后一把抢过了陈东手里的供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他的脸庞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通红。

    “许顺这个老贼!”宋翔宇忍不住咬牙切齿,出离愤怒:“先太子当年尊他为师,对他何等的倚重?!可他竟然和徐永鸿联合起来坑害太子,甚至不惜勾结倭寇!他真是丧心病狂!”

    谋杀当朝太子,这是多大的罪名?!

    宋翔宇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许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失心疯了吗?要知道,以元丰帝对许顺的信任,只要一切顺利,许顺到了太子登位,也是板上钉钉的元老,他的荣华富贵几乎可以说是能继续保得住几代。

    可他却丧心病狂到刺杀了太子!

    “为什么?!”宋翔宇捏住那卷供词,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问出来,双眼变的有些赤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对先太子如此赶尽杀绝?!

    萧恒的反应就要比宋翔宇平淡的多了,这个问题,他从小到大问过了自己无数遍。

    等到后来,他已经不再需要答案了。

    因为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杀害了他父母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

    萧恒摇了摇头,将供词接在手里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而后才轻轻的挑了挑眉:“很快我们就知道了。”

九十七·高手

    镇抚司的签押房里,许顺正襟危坐,从始至终连眉头也没动一动,只是在房门吱呀一声响起的时候,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淡淡的瞥了萧恒一眼,便重新闭上了眼睛。

    萧恒也不理会他的无礼,毕竟大周承袭周礼,自来就有刑不上大夫的说法,又有所谓的八议之说,许顺就占了其中的两样,所谓的议故和议贵,他倨傲一些也是常理。他绕过许顺在前头的桌子后头坐下来,淡淡的将那沓证词扔在桌上,随意的挑了挑眉开了口:“许次辅,我们关了您一天一夜,您半点儿都不生气?”

    论理,像许顺这等层次的人是拥有许多特权的,哪怕是如今,他被关进了诏狱,别的地方不说,就镇抚司这一块儿,也多的是人过来明里暗里劝着萧恒做事要圆滑一些,收敛一些。

    只是架不住萧恒在锦衣卫多年经营,手腕又出了名的铁血,这才能将许顺扣押在这里头这么久。

    事实上,许顺这等人物,哪怕是萧恒也没资格对他用刑,这也是为什么许顺能够如此老神在在的缘故。

    他的目光落在萧恒手里那卷文书上头,语气淡淡:“我没什么好说的,殿下若是想要从我身上问出什么东西来......”

    “许崇死了。”萧恒挑眉,没等他说完便先抛出这个消息,眼见着许顺终于有了反应,额头青筋爆出,便加重了些语气:“次辅大人别误会,八议之中,许崇也占了议贵一条,没人对他用刑,是他自己听见玄远的供词之后,不等提审,便想办法摔碎了碗割腕自尽了。”

    一直岿然不动的许顺终于有了反应,听说许崇死了,他一下子便站了起来:“绝不可能!”

    知子莫若父,儿子是个什么样的脾气他哪里能不知道,许崇也就是面上凶狠,可是说到底,比谁都怕死怕痛,这孩子自小没吃过什么大苦头,祠堂里杀鸡,他都得避开三尺远,何况是要自尽?

    他哪里受得了这个痛?

    萧恒便轻轻笑了一声。

    原来高高在上掌握无数人生杀大权的许次辅也会有这样一面,原来许顺失去了家人,也是会失去常性的。

    许顺被这笑声激的浑身紧绷,他逐渐反应过来,双拳紧握的望着面前的萧恒,目光中全是喷薄的怒意。

    萧恒同样毫不避讳的跟他对视。

    毕竟是权倾朝野的次辅,许顺的目光如同是一条蛰伏在暗处的毒蛇,令人浑身发麻,压力陡增,可萧恒却能跟他面不改色的对视良久,连眉头也没皱一皱。

    “真是看走眼了。”许顺沙哑着声音开了口,到底是经过事的人,他从前动一动笔,张一张嘴,都有无数的性命甚至是城池的命运被改写,生离死别这样的事情,到了他这个年纪这个位子,已经见过的太多了。

    所以哪怕听说是长子死了,他的痛苦和震惊也不过是一时,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他冷冷望着萧恒:“原本以为皇长孙殿下继承了先太子的仁慈,可没想到,到底是酷吏出身,殿下虽然已经认祖归宗,得以正位,可这身上带的酷吏暴虐之性,是无法更改的了。”

    萧恒不意外许顺的反应如此之快。

    许顺的头脑可要比许崇和齐云熙要清醒聪明的多了,许崇就是想不通,真的以为他会用刑,其实他自己同样也身份尴尬,左右为难,元丰帝将这个案子交给他来审,当真是全然出于信任吗?

    不尽然吧?

    齐云熙和许家一出事,根据之前双方的纠葛,元丰帝把这个案子丢给他,或许一是真的存着重用他的心思,可同样的,也存在着试探他的用意,元丰帝想知道,许家和齐云熙出事,这其中有他跟宋家多少手笔。

    他但凡是用力过猛,那么大好局面就会彻底被摧毁。

    这一点,许崇看不透,齐云熙也看不透。

    但是官场老狐狸许顺却看的透透的,也就是许崇和齐云熙被抓的突然,进了诏狱之后萧恒又严防死守,没有准许他们接触过任何他信不过的人,否则的话,许崇跟齐云熙两人也照样是敲不开嘴的石头。

    可如今,看透了一切的许顺甚至还带着一点儿挑衅的朝着萧恒牵了牵嘴角:“皇长孙殿下,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一些啊。”

    许顺的地位跟许崇比又高一层,更要命的是,他是元丰帝的亲信,是真真正正的陪着元丰帝肃清了前朝余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人,君臣之间是君臣,也是好友。对待他,半点错都不能有,分寸一定要拿捏的十分好。

    你哪怕动他一根手指头,等以后到了元丰帝跟前,他都能立即说是被严刑逼供了。

    门生党羽遍布天下,他本身便威望极高,自然有傲视一个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的皇长孙的资本。

    萧恒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次辅大人好似对我很了解,可若是我没有记错,我虽然年少轻狂时不知事,很是做了些不着调的事,却并没有招惹过次辅的地方,次辅何以这样看不惯我?次辅本是简在帝心的人物,让儿子迎娶妖后李氏余孽,难道能用不知情三个字就搪塞过去吗?”

    许顺嗤笑一声:“殿下这话说的让老臣不敢苟同,我为何便不能不知情?当初犬子娶齐氏,是在齐云熙被赐婚昭勇将军之后,连圣上和皇后娘娘都当成女儿一样养大的人,谁能想得到她跟前朝余孽有什么关系?”

    “是吗?”萧恒抱臂像是闲聊:“那如何解释许崇要替她遮掩,甚至不惜做伪证,又派人对一个推官恐吓威胁呢?”

    许顺闭了闭眼睛,似乎是痛心疾首:“这也是我管教不严的缘故,人非草木,谁能无情?齐氏.....李氏到底为他生儿育女,这些年也并不曾暴露过身世,相处这么多年,她孝顺且懂事,犬子既然跟她夫妻多年,自然是信她,及至后来,便是知道了真相,也是顾念着夫妻之情,已经无法再大义灭亲了。”

九十八·交锋

    还真是滴水不露,任何一点口风都不露。

    萧恒沉默的望着须发皆白的许顺,他跟许顺是头一次这样打交道,但是只是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就知道许顺的难缠和难对付了。

    就算是有手里的这份许管事的供词,也不能把许顺如何。

    虽然勾结倭寇是叛国大罪,等同谋反,可株连九族。

    但是许崇如今已经死了,许顺只要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许管事的证词也死无对证,那么事情就仍旧不会那么快有定论。

    不会那么快出定论,就意味着事情仍有变故-----许家在这里不错,齐云熙也在这里不错,但是跟他们来往甚密的还有汾阳王府和聚海庄,只要有一点时间,外头的一切痕迹都会被抹除干净。

    不能让许顺从这里出去。

    可是这个老狐狸真是难缠的过分,哪怕是许崇的死,也不过是激起了一点儿涟漪,就又被狠狠压下去了。

    许顺面上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眼里却带着嘲谑的笑意。

    少年天才的锦衣卫杀神?横空出世的天选之子,名正言顺的皇长孙殿下?

    当年若不是底下的人办事不力,现在也不过就是世间的一抹孤魂野鬼罢了。

    他许顺这辈子,从没有认输过。

    少年时差点被刻薄的叔伯们卖掉的时候没有,母亲被叔伯逼着差点改嫁的时候没有,到后来母亲死在太子荒唐的举措之下的时候也没有。

    他生来就是为了揣摩人心。

    这个小崽子想跟他斗,还是太嫩了。

    一墙之隔,宋翔宇在隔壁急的转圈,恨得差点儿想蹦起来咬许顺一口,他忍无可忍的破口大骂:“老狐狸!分明就是有恃无恐罢了!”

    可骂归骂,要真的对许顺怎么样,他还真不能怎么样,只好急的原地转圈。

    正好陈东推门进来,宋翔宇立即精神一振:“怎么样,齐云熙那边有没有什么突破?!”

    虽然已经知道了齐云熙本名是李轻舟,但是宋翔宇也还是一样习惯叫她齐云熙。

    陈东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除了承认自己的确是冒名顶替李代桃僵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肯说。”

    宋翔宇又骂了一声,才冷笑不止:“我就不信,这些人真的能什么把柄都不露,他们书房里搜出来的那些东西,便没有什么有用的?”

    “还真没有。”陈东目光里带着无奈:“弟兄们日夜不停的已经将搜到的东西都翻来覆去的找过了,并没找到任何可以给他们定罪的东西。”

    许顺显然是早有准备,齐云熙那边也干净的像是被人收拾过专门等着人去查一样。

    宋翔宇狠狠捶了桌子一拳,面色极差的按着自己的眉心,过了好半响,才听见隔壁许顺忽然大喊了一声。

    “怎么回事?”宋翔宇顿时错愕的抬起头来,狐疑的看着陈东,见陈东也是一脸茫然,便急忙安静下来,认真听着隔壁的动静。

    “你胡说八道!”许顺咆哮着,脖子上的青筋尽数凸显出来,让他显得像是一个狰狞的野兽。

    萧恒面带微笑的看着许顺跳脚,面上仍旧带着笑,心里却还是松了口气-----看来他猜的不错。

    “许次辅何必这样激动?”他晃了晃手里的画像啧了一声:“我难道说的不对?”

    此时的许顺已经激动的面色潮红,一扫之前的镇定自若,甚至是有些狰狞的朝着萧恒要扑过去:“把东西还给我!”

    萧恒是自幼习武的,不过是轻易=一个转身便闪躲开来,将许顺晃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他才悠闲的又换了个地方站住了,冷冷的看着还要发疯的许顺轻声开口:“次辅大人小心些,毕竟这画像对于次辅大人来说似乎很重要,可对于我来说,这不过就是一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画像,毁了也就毁了的。”

    许顺果然应声而止,他站在对面气喘吁吁却仍旧像是一头凶猛的狮子,低沉的望着萧恒伸出手:“东西给我!给我!”

    萧恒自然不可能真的被他吓倒,他把玩着那副画像,念出末尾的那节题注:“慈母许余氏之慈容.....原来是许次辅的母亲.....”

    他拿着画像的态度实在太过轻佻,许顺忍无可忍,几乎要暴怒的指着他狠厉的道:“我让你还给我!”

    萧恒偏不,他随意的将画像一合,便笑着去看许顺:“次辅怎么这么着急?令慈过世多久了?是如何过世的?听说令慈是因为饥荒逃命而死在了逃荒的路上.....真是太可惜了,您这样的大官儿,竟然还会让自己的母亲出这样的事。”

    他状若随意的开口闲聊,目光却不放过许顺的任何一个表情,见许顺表情扭曲,便知道这是已经挑动了许顺的真火,便再接再厉的嘲讽:“你似乎还为令慈请立了贞洁拜访?当地好似还有你们的孝子庙,啧啧,只是许次辅既然有这样的孝心,干嘛不在老人家活着的时候用,非得用在这死后哀荣上?死后哀荣又如何,活着都没得到的东西,难不成死了还真的能感受的到?”

    “你懂什么?!”许顺气的胡子抖动,冷笑着看着萧恒:“无知竖子!若不是你们这等自诩为天潢贵胄的蠢物,我母亲又怎么会死?!”

    “你们?”萧恒敏锐的抓住了关键点,将画像放在桌上目光炯炯的看着许顺:“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自作聪明?”

    许顺恶狠狠地盯着他不发一言。

    萧恒却已经冷笑出声:“许次辅,你指的,莫非是我的父亲?端肃太子?”

    许顺嗤之以鼻:“什么端肃太子?那不过是圣上一时的戏谑之语,至今为止,何曾有明旨告发天下,恢复你父亲的名位?就他也配?”

    “他不配,那谁配?”萧恒的语气放的越发的轻:“是当年同跟我父亲赈灾的汾阳王配,还是后来跟你结盟,扶持你一路扶摇直上的齐云熙配?次辅大人,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作主背主忘恩,勾结倭寇,刺杀太子的事吗?”

九十九·君临

    许顺冷然望着眼前这个少年。

    萧恒的面目其实更像是宋家人,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笑的时候勾人心魄,不笑的时候略显低沉乖戾,看着令人心生冷意。

    可是他的轮廓和身形却跟先太子是像了个十成十的。

    透过他,许顺禁不住又想起当年的先太子,那时候,萧沛那个蠢货也是这样,站的笔直的在他跟前,冠冕堂皇的说着流民之乱是如何平息的,他张一张嘴,说出的那些流民不过都是一些死了的数字罢了。

    可其中却有他的母亲!

    这帮人,就仗着一个与生俱来的身份,仗着会投胎,便高人一等,耀武扬威,不把底下的人命当成人命!

    可先太子也就罢了,萧恒又是凭什么!?说得难听些,若不是萧恒的命大,现在他还有这个资格站在这里吗?

    许顺的面上多了几分阴鸷,脑海里像是有无数个小人在拉扯打架,最终他看着萧恒挑衅的笑,终于有些克制不住:“你得意什么?!你所说的这些全部都是你的猜测而已,你可有证据!?我虽然上了致仕的折子,可却还没卸任,就算你是皇长孙,也没有资格对我用刑!你指望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永远也别指望!”

    气氛剑拔弩张到了极致,宋翔宇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睁大眼睛看着陈东,激动得不言而喻。

    陈东同样也绷紧了神经,他是萧恒的心腹,自然知道这番对话意味着什么----快了!千钧一发,只差这么一步,只要许顺吐了口,那么先太子的事情就总算是有了交代,当年的冤屈也终于能够得到洗刷。

    可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响了,全神贯注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朝着门口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两个人连头皮都绷紧了,一下子都有些头晕目眩,险些没有站稳----门口那里站着的,不是元丰帝是谁?!

    双方对视了一眼,元丰帝扬手示意他们两人不要发出声音,这才走到之前宋翔宇站的那处地方。

    夏太监显然对于诏狱的刑房是熟门熟路的,立即便上前帮着元丰帝轻巧的转开了那道小窗,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宋翔宇顿时紧张得手心出汗,一切本来都还算是在往好的地方发展,至少一直滴水不露的许顺眼看着是已经兜不住了的,可谁知道这个紧要关口,元丰帝竟然亲自来了!这简直是要了命了!

    这意味着,但凡是萧恒那边有一点应对不到位的地方,或者说,有露出任何一点对于当年的事情的揣测的意思,在元丰帝这里,那都是要被挂上号的,元丰帝能够容忍自己的孙子早就怀疑当年的事情的真相吗?

    而且元丰帝忽然跑来,萧恒那边之前根本没有准备,如果萧恒要是说出写不该说的话来,好事都变成了坏事。

    哪怕最后许家真的完蛋了,只怕萧恒自己也是凶多吉少!

    宋翔宇急的额头冒汗,可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他什么都不能做,有任何的举动都容易被无限放大,只好在心里暗暗地帮萧恒捏了把汗,只希望萧恒能够克制情绪,不要过分的激动。

    而隔壁已经开始又有了动静。

    沉默僵持了半响之后,萧恒冷漠的反问许顺:“我指望什么?许次辅好像很笃定我十分想从您身上得到一些东西,可是我能指望得到什么呢?我的身世已经大白于天下,许家要完蛋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若是事情没有猫腻,许崇为什么会畏罪自尽?再说,你们家大管事的证词也在这里,他亲口承认,你们许家勾结倭寇,给东南豪族大开方便之门,分明朝廷已经禁海,可你们却仍旧给豪族庇护,任由豪族出海走私,你们再收受大额的好处!”

    战斗拉开序幕,萧恒盯着许顺,见许顺一脸不屑嘲讽,语气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仍旧慷慨激昂:“你口口声声说先太子如何如何愚蠢,自以为是,害死流民,可你呢?!因为你勾结倭寇,一路上上海、苏州和山东,有多少百姓和军士死在倭寇手中?这些都是你造成的杀孽!许次辅,我知道你这等高贵的读书人是不信鬼神的,可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不如扪心自问,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白发人送黑发人,到底是不是因为老天开眼,在天上看到了你是如何虚伪自私,如何宽以待己严于律人?!”

    宋翔宇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萧恒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真是怕待会儿萧恒一个不小心便会蹦出一句不该说的话。

    而元丰帝只是静静地立在暗窗前,面无表情的听着。

    那一头的许顺也出离愤怒了,他分明已经修炼成精的人,此刻竟然也动了怒,恼怒的怒吼:“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到底是我一派胡言,还是你沽名钓誉,欺上瞒下,装作忠良?!”萧恒拍桌子冷笑,跟许顺针锋相对:“枉你也算是个饱学之士,竟然做得出勾结倭寇的事来,你对得住谁!?对得住圣上,还是对得住百姓,对得住你家乡给你立生祠的那些乡亲?!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太子德不配位,难道你便是众望所归?!说到底,你不过是拿着太子当一个借口,其实是得了前朝余孽的好处,所以才如此丧尽天良,是不是?!”

    许顺被气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他威望极高,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说一不二,这世上除了元丰帝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敢这么对他说话的已经找不出第二个。

    何况萧恒字字如刀,简直像是赤裸裸的把他剥了皮,让他所有的不堪都被暴露于人前,他忍无可忍,拍着桌子表情狰狞严肃:“如果不是你父亲自作主张,我的母亲又怎么会枉死?!当年他若是肯开仓放粮,我的母亲和那些灾民,怎么会落得个那样的下场?!什么叫做沽名钓誉,他才叫做沽名钓誉,他才是老天降下惩罚之人!”

第一百·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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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一·死了

    不知不觉天又已经从亮变成了黑,天边乌云黑压压的堆在一处,让人看着便觉得喘不过气。

    夏太监出了门便打了个冷颤,定一定神站了片刻,才悄声吩咐了自己跟着来的心腹几句,而后便立在廊庑下看着天边的乌云出神。

    这回可真是,实实在在的变天了。

    不一时,屋子里传来细微的响动,夏太监悚然回头,便见是萧恒退出来了,这位皇长孙殿下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是这样的坚毅果断,毫不迟疑的将许家给彻底压在脚下无法翻身,这其中得有怎样的算计,连夏太监这样惯会揣摩人心的人也有些畏惧,他急忙笑着行了个礼:“殿下。”

    萧恒淡淡的嗯了一声,站在夏太监不远处立住了脚自顾自的出神。

    是在担心里面许顺还会对元丰帝说些什么吧?夏太监心中有数,越发的安静下来。

    他心里正发毛,心腹已经端着一个被白布蒙着的托盘小心翼翼的回来了,喊了一声干爹。

    萧恒的余光扫过来,夏太监立即应了一声,对着萧恒笑了笑,便急忙亲自接过东西敲门进去了。

    许顺的头已经磕破了,昏昏沉沉的跪在地上,像是一个已经垂垂老矣失去了领地的狮子,周遭都是暮气沉沉的死气。

    元丰帝见了夏太监进来,最终没再看许顺一眼:“要是依照朕从前的脾气,朕会亲手砍了你,可今天,朕给你最后一个体面。”

    许顺如丧考妣,浑身颤抖嘴唇发白,听见元丰帝这番话,垂下眼睛颤抖着声音谢恩:“多谢圣上开恩......”

    元丰帝已经大步走开了。

    许顺自己单手撑着地努力的站起来,吞了一口唾沫,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对夏太监和气的喊了一声夏公公,又道:“我想再见见皇长孙殿下。”

    夏公公半点也不想跟此时的许顺扯上关系,他眼皮跳了跳,立即便拒绝:“您还是别为难咱家了,圣上如今正跟殿下说话呢,殿下哪里有功夫来见你?”

    许顺便惨然一笑,眼见着托盘上蒙着的白布已经被揭开,他伸手端起来极轻极轻的笑了一声:“前年道行一朝丧,我落到这一步,是我技不如人,罢了,罢了。”

    夏太监蹙眉看着他,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而外头,元丰帝已经示意萧恒跟上,径直进了指挥使的签押房。

    宋翔宇原本也是想要跟着的,但是被元丰帝扫了一眼,便悻悻然的止住了,提心吊胆的在外头候着。

    元丰帝先自己坐了,才对着萧恒抬了抬下巴,示意萧恒在自己对面坐下,而后拿着之前那份许管事的证词一眼扫完。

    而后他才抬起头看着萧恒:“你怎么便认定他跟你父亲的死有关?”

    元丰帝看他的目光中有复杂也有审视,隔了片刻,他眯了眯眼睛阿喊萧恒:“你走近一些。”

    萧恒听话的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元丰帝跟前,正对上元丰帝的眼睛。

    两人对视一会儿,元丰帝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萧恒回话:“阿恒,你就是凭着许管事的证词,便认定这件事跟许顺有关吗?”

    萧恒摇了摇头,在元丰帝的注视下,他仍旧不急不躁,态度平和:“还有齐云熙,齐云熙是妖后余孽,我便一直在想,她既然可以杀掉景明公主,又对我一直如此苦心孤诣的打压算计,那么我父亲的死,会不会也不简单。”

    他说着挑了挑眉:“正好许管事自己扛不住,见许顺被抓,许崇已经死了,便将这件事当成是戴罪立功的筹码,迫不及待的告诉了我,我既然知道了,那总要问个清楚的。”

    “那你现在清楚了吗?”萧恒的态度让元丰帝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和别扭,他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现在许顺一承认当年故意设计陷害太子,那么也就说明太子当年是真的全然冤枉的。

    这一点让元丰帝有些无法面对。

    那个被他所钟爱,从出生不久便被抱给胡皇后一手养大的孩子,说到底,其实是死在他这个做父亲的人手里。

    所以他当时听见许顺还要继续对萧恒说下去,才会立即现身,打断了那场谈话。

    他怕萧恒追问当年为何那么轻易便补信任太子,却又觉得如今萧恒的态度太过于异常。

    他当真没有半点憎恨吗?

    “圣上其实是想问,我为什么这样平静吧?”萧恒直言不讳,见元丰帝的手在桌面上停止了敲击,便沉声开口:“因为我早在刚得知自己的身世时,便已经恨过了。”

    屋里屋外都一片寂静,元丰帝在这寂静中静静哦了一声:“恨什么?”

    “恨您。”萧恒坦然吐出这两个字,见元丰帝朝自己看过来,仍旧也不闪不避:“我恨您为什么要把我的父母贬去山东,为什么明知道我父母的冤屈之后,还不为我父母亲洗清冤屈,让我甚至在得知身世之后,还要担惊受怕,还要被人诟病。”

    “呵!”元丰帝冷笑了一声,拍了一下桌子冷眼看着萧恒:“你倒是大胆!这样的话你也敢说,难不成你以为朕真能无限制的纵着你?!”

    元丰帝怒气冲冲,萧恒目光清亮的注视着他反问:“那圣上要我如何?还是说,圣上想我如何面对?”

    元丰帝竟然目光有些闪躲。

    他自己心中隐约觉得萧恒如此的反应是不对的,可萧恒这句话的确又把他问的哑口无言。

    是的,他到底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沉默的坐了半响,屋外传来夏太监小心又压抑的禀报:“圣上,一切都已经处置妥当了。”

    元丰帝松了口气,夏太监来的太及时了,再呆上一会儿,他当真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台。

    “罢了。”元丰帝咳嗽几声,蹙眉看着萧恒:“朕知道你心中的委屈,阿恒,许多事,朕.....朕也无法完全掌控,这一次的事,你办的很好,只是许家的罪名不能是这个,你明不明白?”

    萧恒这回没有任何的迟疑便点头:“我明白。”

一百零二·解决

    前朝余孽隐藏在深宫多年,瞒过了皇帝皇后,熬死了太子太子妃,还风光大嫁,勾结权臣在朝中呼风唤雨,这个罪名当然足以让人抄家灭族,可也同样容易让人心混乱,对于朝廷丧失信心。

    如今朝廷北有瓦剌烦扰,沿海有倭寇侵袭,云南还有土人叛乱,正是多事之秋,不能出这等骇人听闻的事。

    有些真相,本来就只需要被少数人知道就可以了。

    萧恒表现的如此体贴懂事,元丰帝倒又有些过意不去,他深深的出了一口气,走到萧恒身边时,轻轻拍了拍萧恒的肩膀,须臾他才轻声道:“阿恒,当年你父亲若是有你一半的魄力.....”

    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元丰帝于是又改口:“你放心,朕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萧恒沉默了许久,没有应声。

    元丰帝没有责怪他,叹了一口气走出门来,夏太监早已经候着了,弯着腰轻声跟元丰帝禀报:“已经解决了,他.....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

    “朕已经不想再听了。”元丰帝摆了摆手,不必想他也知道说的自然都是一些太子和萧恒的坏话,可他如今已经不感兴趣,他回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黑了,萧恒的背影在暗处更加模糊,元丰帝摇了摇头转过身来,见宋翔宇还在院子里着急忙慌的样子,莫名心中有些不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宋翔宇便有些赧然的抿了抿唇一路小跑着过来行了个礼,笑呵呵的说:“我这不是好奇么,圣上,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又扯到太子......”

    话还没说完,元丰帝便又瞪了他一眼。

    可宋翔宇的性子元丰帝是知道的,知道表弟没什么心机,而且既然能问出来,就说明当真是之前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宋翔宇这么一搅合,元丰帝心里好受多了,他呵斥了宋翔宇一句,才又说:“别什么都听风就是雨的,待会儿也别去问阿恒,他忙着呢,你若是没事便先回去,一大把年纪了,怎的还是这不着调的样儿?”'

    虽说是训斥,却也带着十足的亲昵。

    宋翔宇呵呵的挠头答应。

    等到元丰帝走了,他才收了脸上的笑意急忙进了房里,见萧恒正在拿着许管事的供词看,他松了口气,又去摸着火折子点蜡烛:“这么黑漆漆的,你能看见什么?做什么不点灯啊?”

    萧恒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手里的东西,轻轻喊了一声父亲。

    宋翔宇便怔住了,他点燃了蜡烛,趁着转身的功夫抹去了眼角的眼泪,尽量平静的哼了一声:“现在越发大了,做什么事情都不肯跟人商量了,什么狗脾气?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冒险?!但凡是你情绪激动说错一句话,现在许顺纵然是完了,你也没好果子吃,知不知道?”

    “我都知道。”萧恒有些疲倦,审完了许顺,又应付了元丰帝,他自己也好似是刚从水里被捞上来一般,浑身都沉重的如同是灌了铅,调整了一下坐姿,他才又开口解释:“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把许顺弄进诏狱已经一天一夜,过了今天,他能否继续留在这里还未必,我若是不抓紧这个机会,就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问出这些话,所以我只能兵行险招,跟他们拖下去,耗不起的只会是我们。”

    这些道理宋翔宇当然也知道,眼看着萧恒这样疲倦,他心里心疼的很,张了张嘴,才缓缓的吸了口气:“算了,好在还是涉险过关了,才刚圣上出去,我看他的样子,我们应当是赢了,许顺完了。”

    谁也没想到萧恒当真是在一个月之内便审完了这个案子。

    景明公主的确是被李轻舟和玄远合谋杀害的不错,与此同时,也查出了李轻舟其他的一些勾当,比如在西北鱼肉乡里,侵占军饷等罪证,就连许家,也拔出萝卜带出泥,被查出了许多阴私。

    只是许崇因为受不了刺激,在狱中便畏罪自尽了,许顺得知以后,也卒中发作而死。

    权倾朝野的次辅就这么忽然之间便完了,朝中一时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尤其是许顺的一些门生更是有人上书直言萧恒酷吏之风严重,应当是萧恒用刑过重才会让老次辅突发卒中。

    只是向来都对言路还算是开明的元丰帝却忽然大怒,当众将上书的人剥了裤子,押在左顺门打了五十杖。

    这下子满朝都知道了元丰帝的态度,一时为许顺说话的声音顿时便小了下去。

    “真是该!”田太后陡然高声,对许家恨之入骨:“他从前总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唬了多少人!?可结果呢?最令人不齿的便是他!”

    景明公主的死让她性情大变,从前她分明是很能克制情绪的人,可最近这些天却脾气十分暴躁,动辄发怒。

    田循在边上捧着一盏秋梨膏轻声道:“是,这也是他们的报应了。”

    “什么报应?!”田太后忍不住哽咽,面色**的咬牙:“李轻舟那个孽种还好好的活着呢,她一定得凌迟处死,才能解哀家心头之恨!”

    只要一想到自己四岁的孩子死的时候该有多害怕无助,田太后的心便如同被剖开了一般。

    而这一切全都是拜李轻舟所赐,田太后恨不得亲手把她撕成碎块。

    田循急忙伸手轻拍她的背,叹口气温柔哄劝:“太后娘娘一片慈心,公主在天有灵,也一定能够感受得到,她也不希望您这样伤心难过的。”

    田太后眯了眯眼睛,正要说话,外头就有人禀报说是皇长孙来了。

    如今田太后最乐意看见的人便是萧恒了,闻言便一叠声的催促:“快请进来!”

    田循的目光也陡然亮了起来。

    不一时萧恒果然进来,还不等他行礼,田太后已经先一步喊住了他:“不必这样多虚礼了,阿恒,事情都查清楚了?”

    “是,已经全都查清楚了。”萧恒应了一声,又补充:“公主的尸骨,也已经装殓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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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上珠华介绍:
分明是真千金却死的落魄的苏邀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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