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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兮     冠上珠华txt下载     冠上珠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四十三·重逢

    当初在驿馆的时候,若是不临时想到分开走的法子,只怕随即就得陷在那里,最后谁也走不了,也因为如此,大家只商量了留下记号的事儿,便散了。

    可人到底是太多了,而且附近怎么走也就是那几个村落,一开始是躲在村里镇里,可很快官府就开始带人封村,他们便只能分的再散一些,饶是如此,还有许多护卫和随从人员被搜出来,被袁大人给处置了。

    如今想想那些人,苏嵘都觉得心中过意不去。

    那是四十多个跟着他们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有几个是他从伯府带出来的老家将,可都还没到战场,他们就死在自己人手里了。

    他对袁大人丝毫没有任何的好感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说的实在些,如果不是还要袁大人有用,头一个杀了袁大人的就是他。

    苏嵘说木三小姐跟木青庐还没找到,苏邀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阴沉,一想就猜到了缘故,便尽量往好的方向去说:“木三小姐在云南土生土长,必定是对云南很熟悉的,你们只能躲在城中,她们却未必只能如此,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大哥,你先别太担心了。”

    听见这话,唐源的眉头也松开了,毕竟木青庐是他养大的,两人说是亲父子也是不为过的。

    木青庐失踪了这么久,如今昭通局势已经稳定,若他们真是在昭通,按理说,无论如何也该有消息了才是,可愣是这么久了都没一丁点信儿,他心里哪里有不担心的?现在听见苏邀这么说,他又忍不住轻轻在心里松了口气,也是,木三小姐可是云南的地头蛇,谁出事,按理来说她都不该出事的。

    苏嵘也只是伸手摸了摸苏邀的头,不过到底还是更放心些,放心下来,他便忍不住说苏邀:“真是一如既往的胡闹,你是个女孩子,这样来云南,京城那边可怎么说?”

    到底还是抱怨了一遍,才问她:“家里一切都好吧?”

    又有些愧疚。

    才成亲就出了事,消息送到京城,不知道老太太和纷纷该是怎样的担心。

    苏邀板着脸摇了摇头:“哪里能好的了?祖母和大姐姐就不必说了,难过的都病倒了,就是大嫂更是.....你才出来多久就被报了死讯啊?大嫂娘家人都急坏了,哪怕是咱们两家这样的交情,他们也不能看着女儿当真就一辈子守寡呀......”

    苏嵘的面色变了变,想到京城那边只怕是说的更难听,汪家的人既然不想女儿受苦,必定是要劝女儿和离的,那......那纷纷呢?她该如何为难?

    他一时抿着唇没有出声。

    苏邀歪着头认真的盯着自己大哥看了看,见他眉头紧皱不吭声,就唉声叹气的:“大哥,大嫂她.....”

    见苏邀都露出这副表情来,苏嵘马上便往坏处想了,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的打断了苏邀:“罢了,不要再说了,这些事回去以后再说。”

    现在听了,他只怕他心里难受的扛不住。

    送回京城的书信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看得见,看见了又是如何想的。

    他心里七上八下,却始终没有觉得汪悦榕做离开苏家的决定有什么不对。

    苏邀见他苦大仇深的模样,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也不敢再继续逗着他玩了:“好了!我是骗你的!我来之前,亲家太太那边的确是劝了大嫂,让大嫂提出和离回去的,这并不能怪汪家,反而....他们是为了大嫂好,才会在那个时候做这样的选择,毕竟汪大人可是文臣清流,最重视名声的。可大嫂不肯,她说什么也不肯,她不相信你死了,或者说,就算是你死了,她也不肯回汪家去。”

    苏嵘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他还以为苏邀这么郑重其事的说这事儿,是汪悦榕回汪家去了,可结果根本不是如此,汪悦榕仍旧还在苏家,且还如此坚定执着的对他。

    这个丫头!

    苏嵘气的在苏邀脸上拧了一把:“你这个小骗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狡猾爱戏弄人?”

    唐源在边上忍俊不禁。

    他见惯了苏嵘沉稳的样子,便是苏邀,那也是一等一的镇定人儿了,说实话,若是让唐源来看,苏家这对兄妹真是个顶个的老成,说起来,说他们俩人是其八十岁也有人信呢,忒沉得住气了!还从来没见过他们这样跳脱活泼的时候,便是他这样的人看了,也禁不住觉得有趣,看的一笑。

    苏邀急忙躲闪求饶,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苏嵘,笑意盈盈的喊哥哥。

    苏嵘又好气又好笑,心里一时被喜悦盈满,好半响,才伸手戳了戳苏邀的额头:“你给我记着,回家再收拾你!”

    两人笑闹了一阵,苏嵘让庆坤进来,带着燕草和苏邀先下去安置,风尘仆仆的过来,他知道苏邀必定是累极了。

    苏邀却站着没动,唐源跟过来呆了这么久,不可能是专门过来听他们兄妹闲话家常的,想也知道应当是担忧京城的妻儿老小,因此她笑了笑冲唐源道:“驸马请放心,殿下很好,家里也很好,就是咸宁县主十分想念您,在围场打猎的时候,咸宁县主还猎中了一只狐狸,圣上很高兴,夸赞她有您的风范。”

    其实现在昭通没事了,送上了奏折,过些天朝廷的回复也就到了,到时候也能收到家里的书信,但是书信又怎么比得上有人亲口说更令人安心呢?唐源脸上不觉笑容满面,冲着苏邀拱了拱手:“都亏县主愿意带着她玩儿,多谢县主了。”

    问了家里都平安无事,唐源便也没事了,亲自迎着崔大儒去先安顿下来。

    苏嵘没事,便干脆陪着苏邀去后院厢房,又吩咐下去让人烧了热水,这才又对苏邀交代:“你先收拾收拾,我先去殿下那边看看,待会儿过来领你去吃饭。”

    不知怎的,他越来越觉得苏邀其实也像是个小孩子,也不自觉的就想把苏邀当成小孩子。

    一百四十四·兄妹

一百四十四·兄妹

    见到了苏嵘,不仅是苏邀彻底放心,连燕草也一扫在路上的担忧和沮丧,精神奕奕起来。

    等到两人都梳洗完了再出去的时候,苏邀见燕草还特意跑回去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不由便怔了怔,随即想到一路上燕草郁郁不乐,心里便是一动,站在门槛外头笑着问她:“你不是一向不爱打扮,如今已经是妆扮的很妥当了,怎么还这样谨慎啊?”

    燕草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目光闪烁的垂下头去蚊子哼哼:“哪有?姑娘看错了,我,我是怕自己哪里不妥当,丢了姑娘的脸。”

    这个丫头!

    苏邀想到在京城时候偶尔听见的银屏她们的议论,便啧了一声:“真的?可是我听说,今天庆坤也在.....”

    燕草急忙惊慌的抬起头来,见苏邀笑盈盈的,她的脸顿时更红了,又气又急的跺了跺脚:“姑娘怎么拿我取笑?!”

    苏邀可不是真的没成过亲的小女孩儿,上一世除了燕草自梳不嫁,她也是亲手把几个丫头的亲事安排好了的人,一见燕草这样子,心里就知道,那议论并不是空穴来风,燕草是真的对庆坤有些什么念头。

    庆坤是苏嵘身边的得力的小厮,为人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办事却很不赖,听苏嵘的意思就知道,这一次庆坤在萧恒身边也是立下了功劳的,等到再回去,前途就不只是一个小厮那么简单了。

    难得的还有这么长时间来,庆坤都对苏嵘忠心耿耿,而且也从不曾闹出什么不好的传闻来。

    她心里已经是认真的将这件事考虑了一遍,面上什么也没露,只是笑着摇头:“这怎么就是取笑?我身边陪我到现在的,你跟彩屏银屏她们,每一个都是我珍爱的,你们若是当真有了喜欢的人,我为你们高兴尚且来不及,只会想尽办法让你们如愿,断然不可能取笑的。”

    燕草没料到苏邀忽然这么说,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苏邀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所以,燕草你尽管去挑你喜欢的人,只要那个人身家清白,没有妻室,对你真心实意,我便为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燕草不防她忽然把话说的这样明,一时又是害羞又是感动,紧张的摇头:“姑娘,我还没有.....”

    “不管有没有,你知道就可以,我的承诺,永远都是作数的。”苏邀拍了拍她的手背,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打算出门,转过身却一眼看见站在院子里含笑正看过来的萧恒。

    她一下子怔住了。

    不知道为何,这个场景跟当年萧恒从树上跳下来的场景重合,那时候,萧恒还是宋恒,他从树上跳下来,开始让她的人生朝着一条不同的道路上走。

    她浑身的疲惫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尽消。

    燕草也看见了萧恒,满脸绯红的行了礼跑出去了。

    院子里便只剩下了萧恒和苏邀,他忍不住打趣:“一过来就听见你在做媒,你怎么改爱好啦?”

    在他跟前,没有什么好隐藏的,苏邀挑了挑眉:“我自己身边的大丫头,我当然要为她们的亲事上心啦,免得被那些坏人骗了去怎么好?”

    她一本正经的,萧恒只想笑。

    然后他也就真的笑了。

    刚才听见苏邀来了的时候,他怔在了原地,当时便想要大笑几声的。

    苏邀还以为萧恒是傻了,狐疑的盯着他一脸莫名,不知道自己给燕草提亲事有什么好笑成这样的,怎么萧恒就好像是中了天大的馅饼儿一般?

    萧恒笑完了,才问苏邀:“怎么这么傻啊,就算是担心,有崔大儒来,那也是一样的,你怎么自己还过来了?这山高水长的,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吧?”

    苏邀很奇怪萧恒为什么拿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这语气这和这话说的好似他们十分十分亲近一般。

    不过这个人是萧恒,她心里的怪异也就是一闪而逝罢了,听见萧恒这么问便径直摇头:“怎么会一样?我得亲自来看了才放心啊。再说,京城乱糟糟的,留在京城又能如何呢?我安慰了一阵子,不能一直安慰她们,不如干脆过来更加放心。”

    虽然她面上一直很镇定的安慰众人,但是她心里难道不担心吗?

    她担心的,不管是苏嵘还是萧恒,所以她毫不迟疑的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的确是放下了所有的心事。

    萧恒跟她一起出去,中途听她说了围场的事,便冷笑道:“蒙古自来是风吹两边倒的,这回只怕也是瓦剌那边给了他们什么好处,他们才会摇摆不定,阿娜公主和多亚公主,也不过是看出她们长辈的心意,这才态度傲慢,想给你们一个下马威的。”

    苏邀嗯了一声:“眼下朝廷正在云南平乱,便是东南沿海,也一直有倭患,正因为如此,北边是绝对经不起什么乱子了,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蒙古这才有了试探的意思,也的确是不能软和,稍微态度软了些,只怕她们还以为朝廷是拿他们当真没了法子,只能捧着他们。”

    两人都是最通透不过的人,彼此一对视,就知道对方的意思。

    云南的乱子,越早结束越好,迟了只怕真的拖出什么变故来。

    也正因为如此,苏邀皱了皱眉头:“木三小姐和木青庐到现在都还没有半点消息.....”

    “之前刚审问了袁大人,他这些天已经是吓怕了,竹筒倒豆子全部都说了,但是木三小姐,他说他是当真没有收到半点风声,手下的人也没有抓住他们,否则他早拿木三小姐他们出去交差了。”萧恒说起这件事也有些担忧:“可没有落到他们手里,木三小姐怎么会这么久没有半点消息?之前可以说是要躲避追兵,现在昭通已经被我们掌控,我们也张贴了寻人的告示,大部分的钦差随从和护卫都已经找回来了,可木三小姐他们,就是没有什么踪迹。”

    苏邀挑了挑眉。

    一百四十五·默契

一百四十五·默契

    苏邀最先听见袁大人的时候眉头便皱了皱。

    她之前就已经听苏嵘说起了袁大人,就是那个试图在驿馆放火烧死他们所有人,并且在之后的搜捕中也表现的格外丧心病狂的袁大人,她没有多想,径直便说:“我想去看看袁大人。”

    袁大人已经吓瘫在了地上,他这些天一直被押着看砍头,整个人都已经魔怔了,招认完了所有的事,也仍旧还是浑浑噩噩的,捂着自己的头缩在墙角一脸的惊恐。

    苏邀推开门进去,吱呀一声带进满室的阳光。

    这阳光让这漆黑的屋子亮堂起来,也惊得袁大人急忙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适应过来,眨了眨眼睛,见进来一个女孩子,险些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揉了揉眼,确认了进来的当真是个女子,便忍不住怔了怔。

    因为太久没有休息,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而憔悴,眼圈底下是深深的淤青,显得他整个人都老了几岁。

    苏邀打量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开了口:“袁子健?”

    袁子健下意识的看向她,还带着点茫然和惊恐,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苏邀却没解释的意思,她过来,纯粹只是想从袁大人这里确认一些事情而已,而后她就转过头去问萧恒:“你派人去曲靖了吗?”

    萧恒虽然素来精明果决,听见她这没头没脑的问话也怔了一瞬。

    苏邀便立即沉下了脸:“他没有说实话,他在拖时间!”

    袁大人顿时睁大了眼睛,随即便露出凶狠的神情。

    苏邀已经比他更快,如今袁大人不过是被拔了牙的老虎罢了,早就已经被萧恒折磨的只剩了一口气硬撑着而已,哪怕他是假装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猛地挥手打了袁子健一个巴掌,直把袁子健打的眼冒金星。

    “真是可笑!”苏邀变了脸色,整个人都冷漠得仿佛是地狱的恶鬼,见袁子健竟然在这个时候被戳穿了还想动手,便从心里发出一声冷笑,上前一步踩住了袁子健的手指,用力的挪了挪。

    袁子健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苏邀不管不顾,俯身居高临下的打量袁子健充满恶意的眼神啧了一声:“我就说,狼行千里吃人,狗行千里吃屎,你这条饿狼,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能听得懂人话,看来老话果然是对的,你这种恶鬼,哪里可能放下屠刀呢!都到了这个地步,你竟然还痴心妄想!”

    萧恒已经领会过来,皱着眉头问她:“他没说实话?”

    袁大人招认出了一些名单,他已经让人按照名单去朕抓人审问了。

    他在锦衣卫当差,早已经审过无数犯人,自然知道何时是到了火候,而袁子健之前的表现,的确是已经到了火候,就是他说的那些话,按照他的经验来看,也应当是真的。

    可苏邀怎么一来便只问了个名字,便确定袁子健是在说谎?

    苏邀冷笑了一声,不顾袁子健的破口大骂,冷然又打了他几个耳光,直到他的耳朵都开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晕的看不清楚面前的东西,她才住手,对萧恒说:“我之前不是在追踪白七爷的事么?真是巧了,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蝶衣吗?”

    萧恒自然记得。

    那个蝶衣还帮过他们的大忙,她去福建那边见了马老大,最终帮他们确认了沈海女儿的身份,让徐凤鸣和白七爷最后互相残杀,互相揭短。

    他点了点头:“你是说,蝶衣认识他?”

    “是啊,蝶衣跟我提过,她有个叫做袁子健的恩客,是白七爷指明让她接待的,说这是重要人物。若只是姓袁而已,我印象还不会这么深刻,可蝶衣曾经说过,她每次都是接待这位袁大人,还想处出了一点情分,袁大人有时候也并不避讳她,因此蝶衣知道了人家叫他,袁大人。”

    袁大人,在云南做官的袁大人。

    还跟白七爷有交集。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巧合,若是真的有,那也只是人为!

    她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想,而后见到袁大人,看见了他在脖子上的那颗大黑痣,便更是确定了袁大人的身份。

    至于为什么要一见面就打他。

    当然是因为他还敢隐瞒!

    白七爷为什么对他这么热情,甚至到了巴结的地步?

    难道是因为他这个不过五品的武官?

    人家是看在了世袭二等将军、云南总兵魏德胜的份上!

    而魏德胜,就是袁大人的姐夫。

    但是袁子健竟然连这个都隐瞒了,可见他根本不是真的怕了。

    小人畏威不畏德,这种人根本就不能给一点好脸色。

    袁子健被苏邀打的根本躲闪不及,一下子连嘴巴都肿了起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姑娘,尤其是,这个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温温柔柔的样子,可没想到打起人来却又快又狠,他偏过头呸了一口,吐出一口含着唾沫的血水,对着苏邀扯了扯嘴角。

    苏邀不待他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上前一步又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把他打的懵了,才冷冷盯着他的眼睛:“你拖时间,是因为有恃无恐,觉得自己有个当云南总兵的姐夫吧?魏德胜,魏大人,就是你们的靠山,是不是?”

    袁子健这回才是真的连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心脏都漏跳了一拍,瞪着苏邀色厉内荏的喊:“你别胡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萧恒冷冷挑了挑眉:“是么?不要紧,你很快就会记起来了。”

    他挥了挥手,三省就从外头进来了,萧恒沉声吩咐:“去,把袁大人的妻儿都带过来,让他们看一看,到底是他们重要,还是袁大人的这些秘密重要。”

    萧恒下定了决心的事,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做到的。

    袁大人骗了他一次,之后他再说的那些话,萧恒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了。

    袁子健看着他的眼神,不知为何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直到此刻方才真正的从骨子里透出冷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百四十六·假的

一百四十六·假的

    苏邀自来不是喜欢迁怒于无辜之人的性子,但是现在袁子健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既然连魏德胜是他的姐夫的事情都一心一意的要瞒着,那么可想而知,他的秘密一定是还有的,不肯说真话,那么只能试试看他在意不在意妻儿了。

    袁子健的妻儿很快就被提到了现场。

    袁夫人形容憔悴,怀里抱着一个才两三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受了惊吓,一直止不住的在哭,泪水涟涟的拽着袁夫人胸襟不肯放开,声音哭的震天响,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子跟在袁夫人身边,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恐和害怕。

    娇妻幼子,袁子健一看就脖子青筋暴起,跳起来冲着苏邀他们喊:“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的妻子孩子都是无辜的,便是朝廷审案,也没有这样用刑的!你们不能这么审我!”

    苏邀冷笑了一声。

    萧恒亦是面色冷漠的看着他:“袁大人是在乎朝廷法纪的人吗?”

    如果真是的话,就不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来了,结果事到临头,他竟然还满口朝廷如何如何的话来,真是可笑又荒谬。

    萧恒看一眼瑟瑟发抖的母子三人,挑眉看向袁子健:“你怕是不知,你行刺钦差的消息传回去,圣上大怒,已经赐予我临事专决之权。”

    袁子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萧恒扬了扬手,一行锦衣卫便将袁夫人和两个孩子都给按倒了。

    孩子顿时吓得哇哇大哭。

    小男孩也惊恐的喊娘。

    袁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孩子,一只手还想过去抓住小男孩,袁子健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哽咽着冲小男孩喊话:“阿康,你是大孩子了,要知道阿保护你娘和妹妹......”

    小男孩一脸的茫然失措,看着父亲扁了扁嘴,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苏邀皱了皱眉,喊了三省一声。

    三省可是萧恒跟前最得力的护卫了,便是比起三九来那都是不差什么的,因此苏邀一发话,他立即就殷勤的应了一声。

    “不必用刑了。”苏邀板着脸吩咐了一句,见三省愣了愣,她便再次说了一遍,三省很快便将人给放了,那个叫做袁康的男孩儿被扔在了地上,顿时更加无措,他到底是个孩子,虽然一直被父亲叮嘱着要坚强,但是还是抵挡不住孩子的本性,惊恐的痛哭起来。

    就算是怕成这个样子,他也是只喊娘,没有看袁子健一眼的。

    萧恒朝着苏邀看过去,微微的皱了皱眉----他立即就明白了苏邀的意思----袁子健哪里是真的在乎妻儿?但凡是真的把妻儿当回事的人,这个节骨眼上,哪里可能嘴巴上喊惊天动地的,但是实际上却半点事都不做,口口声声喊儿子要坚强,怎的不说一句实话?而是冷眼看着妻儿真的去受刑?

    袁子健根本就不是真的在乎妻儿。

    他之前所装出来的那副样子,完全只是为了麻痹他们而已,他实际上,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想到了这一点,萧恒已经对这个袁子健没有半点的耐心。

    这种连妻儿老小都能至于不顾的人,说是畜生也不为过了。

    他挑了挑眉,顺手将袁康给扶了起来:“你看出来了吗?”

    袁子健目光阴森的盯着萧恒,嘴角的血迹还未干,嘴巴却还是能说会道的很:“殿下,有什么事冲着小臣来,别对我的孩子撒气,他不过是个孩子!便是朝廷,也不杀海未成年的孩子!”

    萧恒啧了一声,顺手将手里的折扇啪嗒一声朝着袁子健飞了过去,袁子健被那扇子打的噗通一声跌落在地,额头顿时肿起了一个大包,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便看见那个折扇上还有四个明晃晃的大字,写着‘惹我者死’。

    他心里觉得这个殿下当真是可笑。

    现在要杀了他,哪里有那么容易?

    只要她们一天想要从他嘴里掏出些东西,那他就一天不会有事。

    什么带孩子去上刑?哪怕是真的去了,他也不会怕。

    他有恃无恐,干脆就瘫在地上不动弹了。

    袁夫人抱着弱小的孩子,朝着萧恒跟苏邀噗通一声跪下去,形容憔悴头发散乱的道:“殿下,我跟袁子健虽是夫妻,可我自问并不知他在外所行之事,他心思也不在我们身上,殿下尽可去问,就是我们,也是之前在京城的,只是被他一月之前才接来了昭通。”

    苏邀在心里啧了一声,越发的不屑。

    这种贱男人,说到底其实根本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才把他们接过来的。

    不是为了让他们享福,只是想要能派上用场的时候用得上罢了。

    萧恒也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他嗯了一声:“袁夫人,这种人不值当,你带着孩子起来罢。”

    他又不是杀人狂,如今袁子健分明是把袁夫人和袁康当成挡箭牌在用,他们也不是傻子,但凡是只要还有一点脑子,也不可能会跟袁子健同流合污,既然如此,妇孺而已,他让人带袁夫人下去。

    袁夫人福了福身子,看也没有再看袁子健一眼,轻声跟萧恒说:“殿下,我是一介女流,又不受他喜欢,不过是碍于父母之命他才娶了我,所以我并不知道他的事。但是有一事或许能帮得上殿下,他前些时候,接待过一个来自南方的商人,说是叫做什么.....秦风,从前说是在聚海庄当管事的。”

    她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袁子健都不管她和孩子们的死活,反而是萧恒跟苏邀给了她们一条生路,她根本已经对袁子健死心,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必要帮他隐瞒这些事。

    袁子健却不觉得,他只觉得出离的愤怒,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是太过不知好歹,不守妇德!她竟然敢出卖自己的夫君!

    “你这个贱女人!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这个贱人,我要休了你!”他涨红了脸,瞪着她,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你不得好死!你看看你的儿女,他们以后会恨你一辈子!”

    一百四十七·挡箭

一百四十七·挡箭

    他骂的脸红脖子粗,指着袁夫人痛骂的十分起劲,甚至好似连身上的那些伤痛都不存在了似地。

    袁夫人怀里的小女孩被吓得哇哇大哭,她本身就已经哭了一路了,如今更是哭的都有些喘不过气来,袁夫人急忙心疼的将女儿捂在怀里,不想再看袁子健一眼,急匆匆的朝着萧恒再行了个礼,便要往外走。

    袁康也不哭了,他虽然害怕,但是大人之间的话他还是隐隐约约的听得懂,自然也就明白了自己父亲做的是什么决定。

    如今见母亲受辱,他睁着眼睛看了袁子健半天,忽然摇头:“不会的,我不会跟你一样,我不会长得跟你一样,变成你这样的人,你是个坏人,在街上抓人打人,互联害人,害的我跟娘和妹妹要砍头,你才是真的恶人!”

    小孩子不知道那么多道理,但是谁真的对他好,他却是能分得清楚的。

    这个本来就见面不多的父亲,好不容易多见几次面,却根本不关心他们的死活。

    他也宁愿不要这个爹。

    袁子健更是气恼的要冲过来打自己儿子。

    萧恒不耐烦了,一手将袁康推了出去,而后冷冷看着装疯卖傻撞过来的袁子健,一手拧住了袁子健的右手手腕,捏的袁子健痛呼了一声,而后他将袁子健的手腕给强压着抬起来,目光放在袁子健夹着刀片的手指上,轻笑了一声,一下子用力,咯噔一声,袁子健的手就软软的垂了下去,他手里的刀片也再也夹不住,一下子就吊在了地上。

    袁子健5痛的惨叫,大汗淋漓的还要再叫嚣,萧恒袖子里已经滑出了一把匕首,飞快的从他喉咙处划了过去。

    还没来得及反应,袁子健喉间已经出现一丝血线,而后,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袁子健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飞溅的鲜血,只觉得生命在流逝。

    他原本还有恃无恐,觉得萧恒还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怎么也不会杀他。

    可怎么也没想到,萧恒竟然就动手了!

    他瞪大眼睛,倒下去的时候,还仍旧睁着双眼。

    “是不是很不甘心啊?”萧恒轻笑了一声,抬眼讥讽的看着他:“你肯定是在想,你只要拖下去,拖到你姐夫过来,总会能脱身的,哪怕是最后你姐夫救不了你,我们始终是要去平乱的,留着你总有用处,不会杀了你。而若是我平叛成功了,你自然是要回京受审的,但那时候,你有无数的人脉会明里暗里的为你奔走,毕竟你是帮聚海庄做事的,那是前朝余孽的势力。而若是我平叛失败,那就更不必说了,你就彻底翻身了,是不是?”

    袁子健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死死地盯着萧恒。

    “所以,你还是立即死吧。”萧恒拿帕子擦拭了自己的匕首,头也不抬的越过了他:“这样不管结果如何,你都是比我们先死的那个。”

    袁子健目眦欲裂。

    萧恒已经带着苏邀出了房门了。

    他看向苏邀:“你没被吓着吧?”

    “这有什么好吓到的?”苏邀无所谓的挑眉:“我丝毫没有当回事,这种人,冥顽不灵,让他活着也不过是多浪费粮食罢了,我甚至想亲手杀了他。”

    为蝶衣报仇,为那些陷在聚海庄里的女孩子报仇。

    萧恒摸了摸她的头发:“那还是我来动手更好些,不必脏了你的手。”

    苏嵘摸自己头发的时候,苏邀只觉得亲切,但不知道为什么,萧恒伸手摸她的头发,她忽然就觉得心中掠过一丝奇异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拨动了心弦,她下意识的躲开了,回头正好撞上萧恒的目光,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明白过来那种感觉是什么。

    那是她对任何人都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千里迢迢的赶到云南来,的确是也有苏嵘的缘故,但是说到底,她最担心的,最牵挂的,甚至得知了他们安全的消息之后,她还是想来。

    萧恒之于她如此特别。

    而汪悦榕曾跟她说过,苏嵘对于她来说,是最特别的。

    最特别的.....

    就像是现在,萧恒摸她的头发,她竟奇异的觉得欢喜。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脸也一下子红了。

    萧恒见她马上垂了头转头,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手心里还残留着她发上的香气,刚才她的头发毛茸茸的触感如今似乎都还格外清晰,他眼里带着一点笑意看着她:“以后这种要打要杀的事,都该是我来做。”

    苏邀心里乱糟糟的,顿时觉得一团糟。

    不过她勉强还存着理智,紧张的摇头:“也不必如此,哪里有那么多要打要杀的......”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好在,这个时候,苏嵘和唐源见他们两个这么久没有消息,已经找过来了,见他们在廊下站着,忙过来问是出了什么事。

    苏邀不自觉的呼了口气。

    苏嵘最先察觉:“幺幺你怎么了?怎么脸红红的?”

    苏邀心里咯噔了一声:“刚才袁子健气的,他并没有说真话。”

    苏嵘也没再多想,听见苏邀说袁子健骗人,他跟唐源都肃然了脸色,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邀急忙把事情说了。

    唐源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他立即就摇头:“魏德胜是云南总兵,总管着云南的军事,便是各地卫所,也只听他的话,老话也说,县官不如现管,若是如此的话,那事情还是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已经杀了昭通一百多个官儿了,难道还要继续杀下去?

    这么杀下去,还能有几个人能用?

    不过苏嵘跟他担心的还不一样,苏嵘直接就点明了:“还有一点是最紧要的,袁子健这么冥顽不灵,连妻子都舍得拿出来,就是为了拖延我们的时间,那么,是不是他知道还有后招在等着?”

    魏德胜还打算做什么?

    几个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魏德胜是云南总兵,他的官邸是在昆明的,如今他们还得找到人才行。

    一百四十八·开窍

一百四十八·开窍

    但是现如今看这情形,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和严重,说不定云南其他地方也是另一个昭通罢了,想要抓到拥兵自重的一地总兵,谈何容易?!

    众人不由得都陷入了沉默。

    云南自来四季如春,风吹过,吹落枝头扑簌簌的落花,天空一碧如洗。

    静默一会儿,萧恒轻声开口:“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想要抓人,也不一定就非得亲去昆明不可。

    苏邀心中灵光一闪,抬头和萧恒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袁子健的死讯,绝不能传出去!”

    他们两个异口同声,颇有些默契,唐源不由觉得有些奇妙。

    苏嵘却心有所感,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唐源只是觉得有意思,但是他却察觉到了更多----殿下跟幺幺之间的默契也太可怕了点吧,这俩人为什么好像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能猜得到啊?

    他可不想自家妹妹嫁殿下啊!

    说句实话,萧恒当皇太孙自然是十分合适的,但是这样的人天生就是来经历波澜壮阔的人生的,也就意味着在他身边安稳两个字是别再指望,可是,他只希望幺幺能够平稳的过这一生啊。

    他有些发愁。

    苏邀这个时候却顾及不到这些,跟萧恒商议之后,她去见了袁夫人。

    袁夫人正在小屋里哄着女儿吃饭,小女孩儿还没留头,大大的眼睛里全都是眼泪,不管母亲怎么哄都没有办法安静下来,过不多久就会惊悸啼哭,袁康安静的依着母亲坐着,寸步不离的守着,见妹妹哭的厉害,他笨拙的想要分担母亲的压力,低声学着哼唱母亲常唱的童谣。

    小女孩儿哭的厉害,一遍遍的打掉撕扯袁夫人的手,吃也不肯喝也不肯,坐也不肯站也不肯。

    苏邀站在门外,不期然想到上一世的自己。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生下了程礼之后,她的身体就变得很差-----程礼实在不是一个好带的孩子,百天内哭闹不止,不管换多少个奶娘,多少人伺候都不行,他就是拼了命的扯着嗓子哭。

    她有一晚过去的时候,发现奶娘和丫头过度疲累的睡着了,而程礼还在摇篮内拼了命的扯着嗓子哭,哭的整张脸都是通红的。

    她便开始自己带着孩子睡。

    程定安对此烦不胜烦,他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倒也一个月内总有几天要去她房里的,他脾气本身也不是多好,一开始前几天还罢了,到后来,他就开始不耐烦,程礼哭的厉害的时候,他有一次忽然坐了起来,抱着程礼扔在了床上,而后拿了被子去蒙住程礼的脸,一面暴跳如雷的怒骂她无能,生了个这么讨债鬼似地儿子。

    母亲真是难啊。

    她收回思绪,见袁夫人已经濒临崩溃,轻声叹了口气,上前接过了她怀里的小女孩,不顾小女孩的挣扎,温柔的捏着小女儿的耳朵,抱着她轻轻来回走动,一开始小女孩还是哭,伸手在空中胡乱抓挠,过了一会儿,她渐渐的哭声低下去了,再过了一会儿,终于不哭了。

    苏邀低头一看,伸出手指勾住小女儿的手指,冲着袁夫人笑了笑:“睡着了。”

    袁夫人精疲力尽,听见苏邀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想要哭,但是又怕吵醒了孩子,于是她无声的耸动肩头,无声的流泪。

    袁康惊恐的看着母亲,紧紧抱着母亲的胳膊。

    苏邀并不劝阻,也并不多说,轻柔的将孩子交给了跟在身边的燕草,坐在椅子上看着袁夫人母子。

    过不多久,袁夫人止住了哭,红着眼圈起身朝着苏邀跪了下去。

    她心里知道,如果不是苏邀开口,今天他们母子只怕是真的要被袁子健连累的凶多吉少。

    虽然她也觉得跟袁子健这样的人过日子实在没什么意思,但是孩子们还小,为什么要被这样的父亲连累呢?她若是死了,孩子们活在这个世上,她都不敢想象会有多可怜。

    苏邀伸手搀扶住她,挑了挑眉没有拖泥带水的直接道:“跟您说一声,袁子健已经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没避开袁康。

    袁夫人的手颤了颤,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了,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等到反应过来,她便从心底松了口气,并没有半点客气的道:“死的好,他死了,从此以后我们就有了活路,总算是不必被这个人渣带累了。”

    她也曾经想过和离,但是父母亲都是古板的那种人,死活不同意。

    她原本以为一辈子也就是如此了。

    但是现在,袁子健这个祸害终于死了。

    苏邀已经料到袁夫人的反应,她道:“还有一件事,我想请袁夫人帮忙。想必您是知道的,袁子健的姐夫是魏德胜。”

    这一点,袁夫人自然是知道的。

    若不是因为袁家的确是关系过硬,她的父母兄弟又哪里会那么卑躬屈膝,恨不得给他们跪下呢?

    她轻声说:“是,姐夫自来对他不错,因为姐姐只有他一个弟弟,全家人都把他看的十分重。”

    苏邀嗯了一声,挑眉看着袁夫人:“是,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想要请袁夫人帮我们一个忙,您能不能,去见一见魏大人?”

    袁夫人倒不是不想帮苏邀的忙,毕竟苏邀帮了她大忙,也救了她跟孩子们的性命,但是苏邀提的这个要求,她有些为难:“可我,我见不到他.....”

    魏德胜哪里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不,你会见到的。”苏邀十分笃定的微笑:“他会来见你,到时候,我希望夫人能够帮我们一个忙,跟魏大人说,你知道袁子健被关在哪里。”

    袁夫人不解这话的意思,有些茫然的抿唇。

    苏邀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袁夫人便顿时恍然大悟,她有些紧张,但是经过了犹豫之后,还是鼓足了勇气点了点头:“苏姑娘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的。”

    苏邀嗯了一声:“我信得过夫人,夫人也不用太紧张,其他的事,都有我们在。”

    一百四十九·帮忙

一百四十九·帮忙

    袁夫人抱着孩子出了知府衙门的时候,尚且还觉得是在梦中。

    但是怀里女儿剧烈的啼哭声在提醒她,她不是在做梦,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她从匆忙奔走、恐惧哭喊的人群中看去,知府衙门被熊熊大火淹没,巨大的火焰像是一条火龙,摧枯拉朽似地要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吞没,不断有人哭喊奔走,衙差和府兵一个个的去街边井口接水,一人传一人将水桶一个个的递过去,但是在这巨大的火灾面前,也跟螳臂挡车没什么分别。

    她怀里的孩子这时候的哭声也显得半点都不突兀了。

    袁夫人正在怔怔的出神,手上却被人猛地拉了一把,她下意识的低头,就见一个老妇人紧紧的钳制这一会儿她的手,见她看过去,老妇人压低声音警告:“别出声,我是袁家派来救您的。”

    衙门火势越发的大,巨大的浓烟缓缓飘出,几乎把整条街道都给笼罩其中,袁夫人被呛得眼泪都出来,急忙抱紧了怀里的孩子,跟着那老妇人东绕西绕的离开了这条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袁夫人走的已经有些艰难,老妇人忽然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到了。”便轻轻的敲了敲面前的门,她敲门也敲的极有规律,前三后二,前轻后重,像是某种讯号。

    过不多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人从里头探出头来,看了他们一眼,见到老妇人之后,便将门给打开,让了他们进去。

    一进院子,袁夫人便发现了不对----这里绝不是普通的地方,外面瞧着普普通通的小院落,可是其实却根本已经打通了,一进门就会发现,这里头阔大的很,整条街的院子只怕都已经被买下来了。

    她心里惊跳了一下,有些不安的去看那个老妇人:“阿婆,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妇人目不斜视的走在前面:“夫人不必再多问了,到了您自然就知道了。”

    袁夫人将孩子抱的更紧了一些,等到被引着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老妇人才在一处院落前停下来,而后郑重的打了个呼哨,随着这声呼哨响起,门开了,老妇人便又示意袁夫人跟着,带着她进了院子上了台阶,在廊下等了片刻,便有一个丫头模样的人出来领着他们进去。

    若是不知道的,还要以为这是哪家公侯伯府。

    昭通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袁夫人心里像是坠着一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怀里的孩子这个时候已经不哭了,她稍稍怔了片刻,老妇人便不着痕迹的推了她一把,她一下子就看见了屋子里的那个人,不由得惊呼:“姐夫!”

    竟然真的是魏德胜。

    魏德胜长着一张国字脸,整个人看上去就一副不可得罪的脸,听见袁夫人喊,他嗯了一声,沉声问:“子健和康儿呢?”

    袁夫人顿时便惊慌起来:“姐夫,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我们都已经被押着要去砍头了,后来,后来大人跟他们说了什么,他们便不杀我们了,带着我们去大人那里,要给我们用刑.....”

    魏德胜有些不耐。

    这个弟媳自来就唯唯诺诺,在家里几乎像是个隐形人,恨不得他小舅子和妻子的喜欢,如今看来,也的确是个没用的,说句话都说不清楚。

    他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袁夫人的喋喋不休:“我是问,为何只有你和妞妞逃了出来,子健和康儿人呢?”

    魏德胜自来对自己妻子袁氏十分重视,更知道妻子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弟弟,也就是他的小舅子,他自然不能让小舅子出事。

    袁夫人似乎被吓到了,惊慌的搂着孩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把我们关在柴房里,后来又带着我们去了一个院子让我们见老爷,还让我们劝劝老爷,让老爷说实话,供出什么名单来.....老爷不肯听,他们就说要打死康儿和妞妞.....”

    说到这里,袁夫人哭了起来:“妞妞哭的太厉害了,我也害怕,就跟着哭起来,他们就又把我和妞妞带去柴房了.....”

    虽然袁夫人说的还是糊里糊涂,但是魏德胜这样精明的人,很快就从袁夫人这话里猜到了个大概。

    之所以会忽然不杀袁夫人他们了,是因为要用袁夫人来威胁袁大人把背后的人招认出来。

    他哼了一声。

    本来纵火是为了救出小舅子的。

    但是他们那边反应太快了,如今能够救出袁夫人母女,也算是差强人意,总比颗粒无收的强。

    魏德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你可知你们老爷被关在哪里?”

    他说着,皱着眉头:“好好想想,知府衙门就那么大,你仔细想想,关他的地方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

    袁夫人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好似.....好似是在知府衙门后院的东北角方向的院子,那个院子上头有一块牌匾...叫什么.....荷花苑.....”

    魏德胜嗯了一声,摆摆手让袁夫人下去:“行了,你也担惊受怕了这么久了,孩子也还小,你便先带着孩子下去休息吧,什么也别多想,什么也别多问,好好休息便是了,这里的事,不关你的事。”

    袁夫人立即露出惊慌的神色,忙不迭的应是。

    等到她出去了,魏德胜才问默不作声的老妇人:“很难闯?否则你呆了这么久,以你的本事,不至于只带一个没用的人回来。”

    老妇人肯定的点了点头:“难,皇太孙身边许多高手,他本身也是高手,知府衙门铁桶一般,几步之外就有护卫,我发现他们一直守着柴房,估摸着无论如何也有收获,纵火之后,便用了秘术将那些守卫迷倒,谁知道里头的只是夫人而已,可那时候,已经惊动了别人,所以我只能趁乱带着夫人和小小姐逃出来。”

    魏德胜嗯了一声,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她刚才说,荷花苑,你知道是在哪里吧?”

    老妇人肯定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是之前知府的院子。”

    一百五十章·火灾

一百五十章·火灾

    魏德胜的目光冷淡,神情也极为冷静,像是他在说起的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只是今天家里的几个孩子有不听话了这样的微末小事一般。

    老妇人等了一会儿,等不到这位大人说话,便试探着开口:“大人,我们是不是要想办法.....”她做了个杀人的手势,皱起眉头:“这场火势这么大,我带了夫人逃出来,那边肯定已经开始追查了,那边的反应很快,若是被查到我们身上,我们会很麻烦。”

    岂止是很麻烦?

    这一次真是马失前蹄。

    原本皇太孙来云南平叛,便让云南这边的将士们都心中不服----成国公辛辛苦苦带着他们好不容易平复了云南的乱局,眼看着局势都已经逐渐稳定了,若不是因为成国公世子牵扯进了皇权争斗,跟皇太孙过不去,被皇太孙的事情牵连了,成国公府也不会家破人亡。

    军中的感情最是浓厚热血,成国公在云南殚精竭虑,自来跟他们同吃同住,待下宽和,铁血中又不失柔情,军中上下都对他服气。

    而皇太孙?

    之前不过是沾满了鲜血的锦衣卫修罗罢了,若不是因为有了这个身份,他哪里配跟浴血奋战的国公爷比拟?!

    也正因为此,因为种种原因,云南整个官场,包括军方,对于太孙殿下的到来都不是很高兴的。

    所以很多计划推进的都很顺利,也没有什么阻碍。

    可偏偏,萧恒不是真的花架子。

    分明都已经被逼到了那种境地了,这人竟然还能在覃徵同和袁大人的眼皮子底下,通过初家而避开重重搜捕,而后绝地反击,等到了宋翔宇带来的援兵!

    真是马失前蹄,前功尽弃!

    昭通大街上这些天的鲜血和人头,震惊了整个云南官场,也让许多甚嚣尘上的传言平息了。

    至少如今,没有人相信这真是一个只凭着身世的草包。

    他的狠辣和果决,让云南这边的局势有了变化,也让许多人的决心开始动摇。

    正是因为如此,魏德胜亲自来了昭通。

    他不能不来,否则以这位钦差的性子,从昭通到曲靖,甚至再杀到昆明,到时候,还哪里有人反抗的余地?

    就要在这里,压下他的气焰,让大家都知道,皇太孙又如何?

    云南的乱子可以平息,但是这个功劳,不能拱手送到萧恒手里!

    心中将这些念头都过了一遍,魏德胜面上的表情再阴沉几分,压低声音问老妇人:“事情办的可还顺利?”

    他挑了挑眉,目光里尽是阴鸷。

    老妇人同样也谨慎小心的点头:“是,早在局势还在咱们掌控之中的时候,就已经将那些人放进来了,虽然最近他们肃清了官场,但是知道这些事的,原本也就只有袁大人,袁大人不说,皇太孙那边便不可能有防备。”

    魏德胜扯了扯嘴角:“很好,将消息放给他们知道,就说,只要他们能解决掉眼前这个麻烦,那我们自然也能让他继续做他的土司!”

    老妇人答应了一声很快就下去了。

    而此时,知府衙门燃烧了一天一夜的大火终于被扑灭,大火无情,干燥的气候助长火势,将整座知府官邸舔舐殆尽,只留下满目疮痍,许多人被烧伤,此时都在已经收拾出来的一处宽阔的地方或坐或躺。

    这些人都是从京城跟着一路出来的,对萧恒来说,哪怕不是亲信,经过这么多事,也跟亲信没有什么分别了。

    他们大部分人的头发都已经被烧的没了,衣衫破烂,看上去狼狈不堪。

    其中有一个羽林卫,还是小将门出来的子弟,年纪最小,才不过十五岁,被烧伤了手臂,大夫正帮他剪开衣衫,他手臂上的大小燎泡便毫不遮掩的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看的萧恒面色阴沉的撇开了脸。

    唐源带着人回来,态度同样也十分的冷峻:“殿下,烧死了九个人,都是没有来得及跑的知府衙门后宅的厨娘和仆妇。”

    清理了知府衙门之后,底下的人又去请了附近的百姓来烧火做饭和浆洗衣裳。

    可现在这些人,大部分都丢了性命。

    好!

    好的很!

    越是愤怒,萧恒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平静,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垂下眼帘吩咐:“就劳烦驸马亲自上门去解释解释,另外,丧葬费也请驸马决定,务必不能亏待了人家。”

    他心情不是不沉重的。

    这些都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人,来衙门做事,也是为了帮助家里,她们不懂什么政治和国家大事,却被那些玩弄权术的政客和别有用心的人给轻松就夺去了性命。

    这跟真正的打仗死人又完全不同。

    唐源看出萧恒的心情恶劣,轻声叹了口气,答应了一声:“殿下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处置妥当。只是殿下,放火的人显然是深思熟虑,而且对当地气候和衙门的情形极为熟悉的,否则的话,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这个不必唐源说,萧恒也知道,越是如此,他心里便越是愤怒。

    云南官场显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和难以渗透。

    都说皇权不下乡,也都说闵地自来因为宗族难以治理,可是现在看来,土人扎堆的云南情形一点也没有比那边好到哪儿去。

    怪不得云南平叛说了这么多年,从废帝说到当今,也没有办法解决。

    官场从上到下都被腐蚀,朝廷政令形同虚设,谁还把朝廷放在眼里,哪怕是真的有愿意做事的,也被这沆瀣一气的乱摊子给同化了。

    不一时外头有人报说是苏嵘跟苏邀回来了,萧恒的面色才稍微缓和,嗯了一声,让人再去多找些大夫过来,然后才出了外头。

    其实现在知府衙门都被烧光了,他们站在哪里都跟站在露天没什么区别,何况空气中还满是浓烟和随时飘起来的烟灰,人人脸上都灰扑扑的,实在是狼狈至极。

    苏嵘的面色铁青。

    苏邀虽然仍旧面无表情,但是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魏德胜!

    一百五十一·意外

一百五十一·意外

    这只老狐狸,比想象的还要难缠和狠辣。

    她看着断壁残垣,眼里的光一点点冷下去。

    萧恒率先问他们:“怎么样?跟到人了吗?”

    他们之前已经跟袁夫人达成了协议,要让袁夫人帮他们一个忙----他们早已经料到,袁大人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必定是因为魏德胜。

    那么袁大人一家子现在都在知府衙门,魏德胜是无论如何也得先营救小舅子一家的,但是他们当然不可能还能把袁大人交出去,便想着放出风声,让魏德胜他们救袁夫人出去。

    可是计划才定下来,大火就起来了。

    等到苏嵘带人直扑柴房之际,对方趁着大火之际根本连方向都难以辨认之际,带着袁夫人走了。

    袁夫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应对,毕竟,他们跟袁夫人说过,袁夫人一路可留下印记的事,但是他们找了很多地方,却仍旧没有找到袁夫人留下的痕迹。

    苏嵘摇了摇头,面色有些难看:“昭通如今已经是外松内紧,自从世子带了人手来之后,城门防卫也已经由我们的人接管,若是有形迹可疑,或是大队人马进城,是绝不可能逃过我们的眼睛的,除非......”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他要说的话。

    除非,魏德胜早就已经在城中布下了人手。

    或是,这城中经过一场清洗之后,还有他的人。

    更大的可能是,这两者都有。

    想到这一点,苏邀挑了挑眉:“先是纵火,救走了袁夫人.....”

    那么他们总不会就止步于此吧?

    若是袁夫人按照商议好的那样答复魏德胜,魏德胜必定是认定袁大人没死的。

    袁大人没死,魏德胜总会来救他。

    苏邀想到这里,抬眼看了萧恒一眼,皱着眉头一时很是费解。

    魏德胜既然敢纵火,说明便不怕。

    但是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不怕,他倚仗的是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苏邀一时有些焦躁。

    萧恒却若有所悟,心念一动想要开口,崔大儒却已经匆匆赶来了。

    大火发生的时候,崔大儒是在前院书房的,因此倒是很快被护卫护着跑出去了,并没有受伤,如今看起来,崔大儒也的确是老当益壮,他脚步急促的走到萧恒等人跟前,郑重的问:“殿下,知府衙门被烧,如今不知移到何处下榻?”

    不知道崔大儒为什么张口就是问这个问题,萧恒怔了怔才看着崔大儒。

    崔大儒已经挑眉:“这么多人,总要寻新住处的,请殿下下令,征用大商人初府,用来充作殿下下榻之所。”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震得大家都懵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怔忡的望着他。

    不过这怔忡也就是片刻之间的事。

    萧恒立即便挑眉扬声:“三九!”

    三九早就在一边认真的候着,闻言大声答应了一声跑了过来。

    “去跟初永诚说,让初永诚把家中收拾出来,本宫要在初家暂住,初家最近便是本宫和诸官员议事之地。”萧恒见三九眨了眨眼睛出去,便也微微笑了笑。

    知府衙门起火的事实在不是小事,主要是那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救火的声势也闹的极大,几乎半个城都被惊动了,人人都知道知府衙门起了大火,险些连太孙殿下都被烧死在里头,人人也都好奇,不知道都烧成这样了,殿下这该怎么安置。

    外头议论纷

    “说的最多的,还是议论皇太孙是无能狂怒,才会招致老天发怒,降下这场大火,给以警告。”随从将外头打听来的消息禀告给魏德胜听,语气带着遮掩不住的得意:“大人,我们如今这把火放的可真是正正好,咱们的百姓可是最信天神的,如今天神降下天罚,我看,皇太孙殿下只怕是不得人心。”

    这场火真是烧的好。

    又烧死了不少钦差护卫,又烧死了平民百姓,还又是如此的声势浩大。

    现如今,满城热议的话题就是皇太孙招致灾祸了。

    百姓中人心惶惶不说,便是官场,也要掂量掂量这位皇太孙的分量,他连自己住的地方都守不住,谈何要收服云南?

    魏德胜的心情也瞬间变好,轻描淡写的嗯了声,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这才只是个开始,打听出来了吗?”

    他是在问袁大人的下落打听出来没有。

    之前袁夫人说的荷花苑,可如今荷花苑只怕也是被烧的没了,自然就没用了。

    随从挠挠头:“并未,因为起了火出事,那边防范的更严了,不容易打听,但是他们将初家征用了。”

    知府衙门没的住了,自然得找地方住的。

    那也就是说,他们在哪里,袁大人自然也在哪里,毕竟是等着从袁大人嘴里敲出些东西来的。

    魏德胜闭了闭眼睛:“提醒那帮人一声,这可是最好的机会了,跟他们说,错过这一次天赐良机,可没人再会帮他们。”

    萧恒是朝廷派来收服土人的钦差,木桐现在也是朝廷不承认的叛贼了,两方势同水火,这个机会给了木桐,他如果抓不住,就是傻子。

    魏德胜如今横竖是无所顾忌的了。

    他这层关系,京中那边只怕已经是暴露了,,所以只能趁着如今朝廷还未发明旨降罪,先争取一切机会,只要他能把这件事办好,他也不怕朝廷降罪了,一旦出海,那就又是一番新的人生。

    去传信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初家忙的人仰马翻。

    因为殿下要入住,初家上下都惶恐不安,尤其是初老爷,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家是完蛋了,毕竟他那个便宜女婿竟然是要谋反啊!

    但是谁知道,殿下最后也没有对他们怎么样,不仅如此,还要住他们的大宅。

    初老爷只恨没有能帮忙的地方,得知消息之后,便让人上上下下的全部收拾一遍,生怕招待不周,家里人手不够,他还特意去让人雇了许多长工前来家里帮忙置办些花草树木,力求能够尽善尽美。

    初家上上下下热闹非凡。

    与此同时,初家特意把几座院子收拾的格外的精心。

    一百五十二·下榻

一百五十二·下榻

    初家人的诚意不问自明。

    初老爷深吸了口气,颤颤巍巍的伸手扶着儿子的肩膀,目光复杂的对着儿子郑重的呃道:“儿子,你父亲汲汲营营了一辈子,商人逐利,总是想着要赚,要会巴结,所以连你姐姐,我也舍得送去给人做妾。可是现在,我是真的后悔了,若不是殿下挑中了我们家,借着你姐姐来隐藏身份,我们家.....我们家现在就完了。”

    他也想过哪怕这次覃徵同没有失败,谋算没有被曝光的结果。

    可那样他们初家难道就会有好下场了?

    覃徵同他们做的那些事,但凡是被人直到一星半点,那都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初老爷活了半辈子了,荣华富贵有自然是好的,但是终归比不上命重要,他是真的被这些天大街上的鲜血给吓坏了,叹了口气,初老爷转头看了一眼很快就已经添置好了的摆设和东西,轻轻的点了点头:“时间仓促,也只能委屈殿下一行人了,等到再过些天,再慢慢添置好的。”

    初永诚虽然没父亲想的那么深,但是他也不必想的那么深,因为他只需要知道一点便够了----跟着萧恒,帮着萧恒做事,萧恒是不会亏待他的,他们家这些年靠着覃徵同已经得了不少好处,本来不会是皇太孙,以后也会是旁人来收拾他们,如今是皇太孙,反而还给他们留了一条活路。

    他自然是珍惜的,见父亲这么说,便让父亲放心,自己仔仔细细的带着一队家丁,把家里上上下下都给看了一遍。

    该换的都已经换了,该清理的也都清理出去了,雇的那些长工如今正在把花园的碎石清理出去,他看到最后,松了口气点点头:“去给大家煮些酸梅汤来,另,今天家里的下人,每人赏一两银子,外头雇来的师傅们,除了工钱之外,每人也再多给一两银子。”

    管家急忙答应了。

    不一会儿,管家又去而复返,急忙附耳在初永诚边上,轻声说了几句话。

    初永诚看他一眼,不假思索的就道:“把碧峰园收拾出来,就在那里,好布置人手!”

    他说着,自己又去碧峰园一趟。

    碧峰园位于初家大宅的最边上,园子里套着一座小院,小院高三层,中间有楼梯上下,左右两边各自带着倒座房和厢房,可以安置不少人,初永诚上下检查了一遍,就点了点头,越发的觉得自己的主意没有什么问题,让管家去做事了。

    当天傍晚,碧峰园焕然一新,住进了许多人。

    初家大宅也十分热闹。

    许多被烧伤的兵士和护卫都要等人来治,幸亏初家到处去搜罗大夫,还从民间找来几个很擅长烧伤的赤脚医生,才控制住了局面。

    这一次初家出力不小,萧恒见了初永诚一面,当面夸赞了他几句。

    初永诚诚惶诚恐,他如今可不敢再叫萧恒邓兄了,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殿下,挠挠头说:“您还用得上我们,是我们的福气了。”

    他说的是真心话,萧恒笑了笑,语气却淡淡的:“福气不福气的,现在说还太早了,有件事要跟你说,你带着你父母亲和其他人,去住秋意居吧。”

    秋意居是初家的老宅改出来的,一开始初家就那么一座屋子,是后来发达了,才逐渐开始把周边的宅子都买下来打通的。

    初永诚家里早就不过去住了,那边一直住的都是一些初家的族人。

    不过萧恒说起这个,初永诚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下来,毕竟萧恒身份非同寻常,要清场也是正常的。

    等到他走了,崔大儒摸了摸胡子,轻声说:“鱼儿上钩了。”

    他扬了扬手,崔四爷便上前来轻声说:“雇来的那些人里头,有几个有些不同,人家做完事巴不得等到放饭,他们不同,不仅不着急,还四处溜达了一圈,说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宅子,也有说是木匠师傅上了年纪的,实在爱这宅子里的木头的.....”

    果然,才抛出诱饵,鱼就急急忙忙的赶来恨不得一口吞下了。

    他们没了地方,当然就得找地方住。

    而魏德胜他们自然也要抓住这个机会,将袁大人救出去,顺便再来一次刺杀,否则,再等下去,朝廷的诏令一到,那些官兵就算是再不服皇太孙,难道还真的要服从一个已经被朝廷下令盖棺定论的反贼?

    看似是他们在等,但是魏德胜他们早已经没有退路了。

    萧恒挑眉问:“那碧峰园那边......”

    碧峰园在他们的示意下,初永诚花费了极大的功夫收拾和布置,而且里三层外三层的检查过,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这么重兵把守,这么刁钻的位子,里面要么是关着特别的人,要么就是皇太孙殿下自己的住处。

    而不管是哪种可能,那些人都不可能会放弃的。

    崔四爷立即就道:“那些人闻着味儿就过去了,好些人在那里逗留了不短的时间,其中还有带着卷尺的木匠。”

    木匠带着卷尺再正常不过了,他们觉得不会引人怀疑。

    可是当这本来就是一个局的时候,设局的人自然不可能对任何事掉以轻心。

    萧恒没有再说,亲自去了碧峰园,而后在那里停留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再出来的时候,面色铁青的压低声音对边上跟出来的苏嵘说:“简直是不识抬举!他以为他的妻子被救出去了,他自己就也能出去,痴心妄想!上刑,不必客气了!务必要问出他在城中往外送信的渠道,还有其余的名单!”

    苏嵘也在边上同仇敌忾的应是,又让萧恒放心:“属下亲自守着,绝不会让人进这院子一步,苍蝇也飞不进去!殿下,您也忙了这么久了,楚风苑也收拾出来了,您今天还是早些安歇吧,今天是唐驸马值夜,您尽管睡个好觉。”

    萧恒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的确是有些累了,那你们千万上些心,已经跑了一个,可不能再跑一个了。”

    一百五十三·迷惑

一百五十三·迷惑

    苏嵘答应了,等到目送着萧恒走远了,他才又带着人进了碧峰园,将整座园子又巡查了一遍,他又特别叮嘱军士一盏茶的时间巡逻一遍,务必连苍蝇都不能飞进来一只。

    几天的时间疏忽而过。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

    夜深了,月亮也已经隐入云层里,哪怕是四季如春的云南,到了这个时候也有了些凉意,碧峰园灯火通明,守卫仍旧尽职尽责的不敢松懈。

    二楼的房间里,崔四爷站在窗口有些焦虑的看着外头漆黑的夜色,开始有些没底了:“我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他们如果真的是想要来救人,按理来说早就该有动静了才是,但是到现在,咱们这儿半点动静都还没有啊。”

    等待不可怕,但是不可知的等待才最煎熬。

    一开始崔四爷也觉得请君入瓮的法子还算不错,散发出袁大人还活着的消息,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安排守卫,那些人一定会觉得袁大人此时就在这碧峰园里,而想要救人,那也必须来碧峰园才行。

    碧峰园外头看着只是有六十多人守着,但是实际上,这些天,这些护卫早就已经通过乔装成送饭的、浆洗的下人混了进来,并且散布在边上的厢房和倒座房里。

    就是为了瓮中捉鳖,让敌人误判形势。

    可是等了这么多天,却始终还是没有任何对方有动手的痕迹,就连崔四爷也开始担心了。

    苏嵘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见崔四爷紧张得了不得,知道他是觉得崔大儒现在把剩下的崔家一支的兴旺都压在了萧恒身上,所以很怕事情出什么意外,便好心的安慰了几句:“别怕,那些猛兽要出去捕食之际,也是要先观测环境的,何况是这么大的事?”

    正说着,底下巡逻的将士们的灯笼停下了,黑暗处一点火光幽幽的,像是夏天的萤火,不一时又熄灭了。

    苏嵘顾不得再听崔四爷说话,立即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拿起了边上的东西,按住了崔四爷的肩膀:“噤声,应当是来了。”

    崔四爷本身有的一点儿困意顿时烟消云散,整个人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听见苏嵘的话,他忍住跳的飞快的心,压低声音嗯了一声:“那兵士们不会出事吧?”

    很快下头就传来其他人的呵斥声:“前头的干什么呢?!老五,你们的灯笼怎么灭啦?!”

    兵士们编成十个一组巡逻,前前后后时间不同,此时在廊下守着的兵士发现了前头的不对,马上便出声询问了。

    苏嵘跟崔四爷都静静的在听。

    很快,空中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没什么,这灯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风吹灭了,我们回去换盏灯笼!”

    底下就没有再有声音了。

    借着淡淡的十分微弱的光,苏嵘看到一行人影逐渐从刚才灯笼熄灭的方向朝着正院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等到他们快到廊下的时候,廊檐下挂着的几盏灯笼也被风吹灭了。

    苏嵘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抹极为淡的讥讽笑意。

    底下守门的兵士已经坡口大骂起来:“他娘的,这是做什么呢!?邪了门了,怎么这里的灯笼也被灭了?!”

    刚才那粗犷的声音又响起来:“也真是!大家有没有带火折子的,快把灯笼点起来啊!”

    又拍了一下头:“哎呀!这里的灯笼灭了,上头没事儿吧?!”

    上头?

    守门的兵士更加恼怒的骂了几句,眼看着在倒座房那边守着的兵士们也说着话围过来了,那粗犷声音操着他的嗓门道:“这,我上去看看啊老罗!”

    老罗是护卫军的头领,也是在门口守着的,闻言也没有多说,他还要先维持这底下的秩序,便嗯了一声:“是要上去看看,你们几个人上去?”

    “就我们十个人吧。”粗犷声音回了一句,朝着上头去了。

    院子里乱糟糟的,风声阵阵,吹的灯笼左右摇晃。

    也正是这时候,初家中间方向的楚风苑那边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声音之大,震得这边的院子都好似震了震,随即便有火光冲天而起!

    院子里的兵士顿时七嘴八舌的问起来:“怎么了1?是不是出事了?!”

    “那边是殿下的楚风苑的方向啊!”守门的兵士更加恼怒的骂了几句,眼看着在倒座房那边守着的兵士们也说着话围过来了,那粗犷声音操着他的嗓门道:“这,我上去看看啊老罗!”

    老罗是护卫军的头领,也是在门口守着的,闻言也没有多说,他还要先维持这底下的秩序,便嗯了一声:“是要上去看看,你们几个人上去?”

    “就我们十个人吧。”粗犷声音回了一句,朝着上头去了。

    院子里乱糟糟的,风声阵阵,吹的灯笼左右摇晃。

    也正是这时候,初家中间方向的楚风苑那边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声音之大,震得这边的院子都好似震了震,随即便有火光冲天而起!

    院子里的兵士顿时七嘴八舌的问起来:“怎么了1?是不是出事了?!”

    “那边是殿下的楚风苑的方向啊!”老罗是护卫军的头领,也是在门口守着的,闻言也没有多说,他还要先维持这底下的秩序,便嗯了一声:“是要上去看看,你们几个人上去?”

    “就我们十个人吧。”粗犷声音回了一句,朝着上头去了。

    院子里乱糟糟的,风声阵阵,吹的灯笼左右摇晃。

    也正是这时候,初家中间方向的楚风苑那边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声音之大,震得这边的院子都好似震了震,随即便有火光冲天而起!

    院子里的兵士顿时七嘴八舌的问起来:“怎么了1?是不是出事了?!”

    “那边是殿下的楚风苑的方向啊!”也正是这时候,初家中间方向的楚风苑那边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声音之大,震得这边的院子都好似震了震,随即便有火光冲天而起!

    院子里的兵士顿时七嘴八舌的问起来:“怎么了1?是不是出事了?!”

    “那边是殿下的楚风苑的方向啊!”

    一百五十四·杀回

一百五十四·杀回

    他下意识的往后撤步,才堪堪站稳,苏嵘的招式便又凌厉跟上,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手中的刀虎虎生风的往上一抡,险些径直削掉了瘦高个儿的半个脑袋!瘦高个儿反应极快,立即便蹲了下去,惊险万分的避开了这一招,可随即苏嵘的腿已经横扫过来,将他整个人扫的往后一倒,瞬间砸向了后面跟上的几个人。

    这人的身手好强!

    瘦高个儿心里掀起滔天巨浪,顾不得痛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胸口传来一阵阵的剧痛,他现在可算是知道了,怪不得这人能够被点名做了先锋呢,就这样的身手和勇猛,也完全足够做先锋了。

    一击不成,他心里已经知道自己怕是不是苏嵘的对手了,但是他也不是很慌----木桐的那些人都是族中精心挑选出来的死士,自来都是只效忠木府的,听说,这些人还是当年太祖爷时期的英国公来云南时留下的精锐呢,就是为了给木家人镇守云南用的。

    木桐把这些人都用上了,这一次是势在必行,得得要了萧恒的命不可。

    才刚那天崩地裂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昭通是有地龙翻身呢,这么大的架势,哪怕是宋翔宇也带着大队人马,但是那些人又不能一起住进初家来,初家有多少护卫,他们早就已经摸清楚了,这么兵荒马乱的情形之下,最容易浑水摸鱼了,何况木桐的那些人本身就是奔着杀萧恒去的。

    那边都乱了,还愁这边不乱吗?

    瘦高个儿不动声色的隐入人群后,做了个手势,简单的发出命令:“杀!”

    苏嵘藏在这里又怎么样?只要把苏嵘拿下,照样能救出大人去。

    他身后的几个人立即迎上了苏嵘。

    崔四爷在屏风后头看着,缓缓的抬手朝窗外放了个烟花。

    瘦高个儿看见,顿时整个人都惊了惊,下意识的懵了一瞬。

    这个节骨眼,大部分的人应该都已经去楚风苑那边救他们的皇太孙殿下了才对,但是现在,现在他们竟然放了信号出去,这个时候放信号能给谁看?

    他心里咯噔了一声,顿生不祥的预感。

    也就是同时,他听见蹬蹬蹬的脚步声,有人在上楼!而且人数还绝对不少1

    瘦高个儿终于面露惊怕,想要闪身逃走。

    可是已经迟了,苏嵘这个时候,已经杀了三个人,打伤了两个,饶是如此,他也还是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剩下的几个人之中,并且稳操胜券!

    胜负已定!

    瘦高个儿才转身,四面八方都已经围上了人,那些之前在楼下还装聋作哑,装作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的兵士,此时正目露讥诮的看着他们这些瓮中鳖,虎视眈眈的扑上来。

    瘦高个儿的目光沉了沉,三面都被围住,房间里苏嵘和那些人还在酣战,他已经无处可逃。

    也就是这时候,他忽而朝着房内飞窜而去,试图直接从窗外跳楼逃生。

    崔四爷嗤笑了一声,闪开了身子,他身后便让出了一个穿着黑衣,近乎隐形的人来,那人抬起头笑了笑,一手拧住了已经不顾一切要扑出去的瘦高个儿的手,竟然硬生生的把瘦高个儿给拖了回去,还甩了一下,将人重重的甩在了地上。

    随即他便上前踩住了瘦高个儿,啧了一声:“既然都已经进了人家的圈套了,哪里有那么好出去的?”

    崔四爷也在边上畅快的笑了一声,这些天他真是受够了鸟气,而且一直等着等着,都没等到什么动静,他还以为这个计谋都未必能成了,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把人给抓住了,他现在心里止不住的庆幸,笑盈盈的喊了一声世子,便道:“您穿着一身黑,咱们房里本来就又昏暗,刺客可不就认错了么。”

    世子?

    瘦高个儿怔了怔,随即就睁大了眼睛。

    宋翔宇!?

    但是他们得到的线报,分明说宋翔宇带着从曲靖那边借来的府兵,正在东城扎营啊!

    想到宋翔宇说的圈套,他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上了人家的当了!

    原来这些人一早就知道他们要来救人?!

    这会儿功夫,苏嵘那边也已经跟护卫们把剩下的人都给打趴下了转身过来,见宋翔宇生擒了这个瘦高个儿,苏嵘挑了挑眉蹲下身去将那瘦高个儿脸上的一层薄薄的伪装撕掉,哟了一声:“这不是一个清俊的小伙子么,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他说话自来是十分毒辣的,瘦高个儿呸了一声,一口唾沫才吐在地上,苏嵘便猛地压住了他的头,而后将他的头扭过去,强迫着他把嘴巴贴上那口唾沫,阴沉着脸冷笑:“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悔改!”

    瘦高个儿没想到苏嵘竟然会来这一手,顿时整个人都恶心的干呕,偏偏又被苏嵘压得根本无法避开,一时呕吐物都从鼻腔里喷出来。

    苏嵘嘲讽的放开他拍了拍手躲开,沉声问:“说说吧,你是魏德胜派来的?”

    瘦高个儿吐得要死要活,听见苏嵘直接便点出魏德胜的名字的时候还是震了震。

    之前夫人不是说,大人并没有供出总兵吗?

    现在.....

    难道大人扛不住这些人的逼迫,已经是直接说了?

    他心里一时思绪翻腾,却又被苏嵘猛地踩了一脚,冷冷问他:“魏德胜如今在哪里?”

    瘦高个儿不敢再吐口水,怕苏嵘又硬逼着他把口水吞回去,但是也不可能回苏嵘的话,便干脆偏过头去,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苏嵘跟崔四爷两人对视了一眼,眼里露出讥讽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瘦高个儿看他们那得意的表情便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觉得万分刺眼,也因此,他一时热血上涌,忍不住出声挑衅:“你们得意什么?现在你们抓住了我们又怎么样?还不知道你们的殿下活着没活着呢!刚才那巨响你们也听见了吧?你们的殿下,此刻只怕也已经被炸的连个全尸都找不着了,你们可真是可怜呐!”

    他面带得意。

一百五十五·整治

    外头似乎还有巨响传来的余波,一阵阵的响声还时有传来,瘦高个儿聚精会神的听,仔细的盯着苏嵘和宋翔宇的脸色,想着看他们是如何的大惊失色,毕竟那可是皇太孙,皇太孙没了,这些人哪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可他很快便不笑了----苏嵘和宋翔宇两人谁也没有大惊失色,更没有呼天抢地,两人都只是含笑看着他。

    谁才是真的傻子,此时已经不言而喻。

    还是崔四爷心肠稍微好些,啧了一声,便摸着下巴看着他们:“我们既然在这里都会布下圈套等着你们来钻,那你们倒是想一想,殿下那边,又如何会没有防备?”

    此时,楚风苑地道中大量的火药被引爆,四处都充满了硫磺的呛人味道。

    巨大的响动维持了有一段时间,楚风苑里的人仿佛是被震懵了,许久都没有动静,连惊呼声都很少传来。

    一个年轻些的人灰头土脸的抬起头来,扑哧吐出一口灰,拍了拍自己身上,有些嫌弃的说:“这味儿也真的太呛人了,我都给呛得出了眼泪!”

    他一面说,一面却也没有停止跟着爬的动作,蹲在墙根底下一会儿,有些茫然的问:“杨大哥,怎么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啊?不会没炸死他们吧?”

    他们这些天可一直都在外头挖地道,拼命的挖出了一条通往楚风苑正房的地道,又在地道里堆满了火药,为的就是今天。

    新的土司上位,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前的老顽固当然也有不服气不光彩尚未的土司的,那些人就滚蛋了,能继续留在大理的,自然是对新土司忠心耿耿的,杨将军奉命带他们出来截杀朝廷钦差,也就是那位据说是皇帝老爷新找到不久的孙子,他们得到了准确的消息,楚风苑是那位殿下的住所,而且也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那位殿下今天晚上也正在楚风苑。

    杨将军也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确实没听见什么动静,不过他很快便又松开了眉头:“此时已经夜深,他们只怕是在睡梦中便被炸死了,再说,这不是已经有动静了么?”

    果然,很快他们便听见有许多人马往楚风苑赶去。

    这个时候,月黑风高的,又是正出了这么大的事的时候,那些人也乱了阵脚。

    杨将军啧了一声,等到一行人又过去了,他想了想,便道:“咱们过去看看。”

    他们本来就是得了命令来杀人的,虽然炸药已经是爆炸了,他们也觉得没有人那么命大,能从那么大的爆炸中逃出来,但是为了万无一失,回去瞧瞧也没什么。

    正这么想着,他往前一段,才从参天大树的阴影下转出来,便见面前有一队人,正含笑打着灯笼站在边上的小路上等着他们。

    被人发现了,杨将军惊慌了一瞬,急忙镇定下来:“兄弟,楚风苑出事了,我们也是急着过去救人的,你们也是么?”

    被喊兄弟的年轻人笑了笑,似乎觉得很好笑,他将灯笼举得更高了一点,挑了挑眉说:“你不认识我?”

    杨将军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心想难道是对方起了疑心?

    他硬着头皮拱了拱手:“这....不知道您是哪里的兄弟?”

    “京城来的,萧恒。”萧恒微笑着立着,语气温和淡定。

    杨将军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在心里急的要命,不知道这个萧恒是什么官职,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后头跟着的最小的小金啊了一声,紧张的声音都变了调。

    杨将军顿时回头猛地瞪了他一眼。

    小金自来是个跳脱的性子,只是他偏偏又聪明的很,炸药只有他才懂得怎么配置,怎么弄,现在正在这个节骨眼,若是小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可就麻烦了----他们毕竟人少,对方人多,真要是打起来,占不了什么好处的。

    小金却顾不得这些,他的面色已经变了,见杨将军还犹自不知情的在想着怎么糊弄过去,他面色惨白的摇了摇头:“.....杨将军,萧恒.....萧恒就是,.....就是皇太孙啊!”

    他们要炸死的人,现在就站在他们面前!

    杨将军不可置信的踉跄了一下,险些一头栽倒,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笑盈盈的年轻人。

    他竟还去问他们是哪里来的!

    殊不知人家就是正主儿!

    萧恒怎么没死?!

    他怎么会在这里?

    按理来说,他该是在楚风苑才是啊!

    因为太过震惊,杨将军一时克制不住自己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萧恒边上的三九恼怒的冷笑:“怎么,没炸死我们,你觉得很奇怪吧?”

    正在此时,杨将军似乎是不经意的抬了抬手。

    萧恒一把将三九给拽开了,一柄飞刀唰的一下擦着三九的耳朵飞出去,钉在了大树上。

    三九惊魂未定。

    萧恒已经摆了摆手,他身后的钦差护卫迅速将杨将军那些人围在其中。

    杨将军他们抵抗的十分激烈,只是萧恒带来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此时自然也不可能留手,因此没有费多大的功夫,便已经将场面给稳住了,把杨将军带领的一行三十六个人全数生擒。

    这也是萧恒之前就示意过的,最好是活捉。

    杨将军他们没料到对方这么难对付,本来便已经是强弩之末,被萧恒的人手压着打。

    杨将军心中懊恼。

    随即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魏德胜,他们给的消息竟然半点都不准,说什么没有什么护卫,说什么楚风苑就是皇太孙住的地方,可是现在呢?皇太孙根本不在里头,他们花费了这么多功夫去挖地道,弄炸药,结果炸了个什么?!

    还把自己全都赔进去了!

    魏德胜这个杀千刀的!

    他们在心里诅咒且的生不可靠,魏德胜此时也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还把自己全都赔进去了!

    魏德胜这个杀千刀的!

    他们在心里诅咒且的生不可靠,魏德胜此时也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还把自己全都赔进去了!

    魏德胜这个杀千刀的!

    他们在心里诅咒且的生不可靠,魏德胜此时也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还把自己全都赔进去了!

    魏德胜这个杀千刀的!

    他们在心里诅咒且的生不可靠,魏德胜此时也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一百五十六·两空

    时间一点点过去,桌上的烛火逐渐从明亮变得昏暗,属下轻手轻脚的上来将烛花剪了剪,再罩上灯罩,屋子里便又重新亮起来,魏德胜的影子倒映在窗纸上,哪怕是从这影子,也能看得出他此时心情的焦灼。

    属下又倒了一杯茶上来,魏德胜瞥了一眼,伸手端起来才放到嘴边,屋外忽然有火光亮了起来。

    是旗花!是信号!

    属下激动的两眼放光的看着他:“总兵!”

    魏德胜心中激动,一把推开他,迫不及待的走到门前推开门走出去,站在廊下看着一朵朵在天空炸响的旗花,脸上的凝重肃杀一点点消失,很快就被由衷的喜悦和轻松取代。

    好啊!好啊!他狠狠的拍了一下掌,立即吩咐早已经聚在一起的下属们:“告诉城门那里,放人出去!”

    萧恒他们以为早已经把昭通给把持了,留下的都是能信得过的人,可是,哪里有那么简单?这么多年来,云南一直把持在他们的手里,这些年所能做的事情得有多少?能渗透的人又何止是成千上万?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以为暂时的一点胜利便是事情的结束。

    却不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等到几个属下应声去做事了,又吩咐另一个心腹老沉:“你带着一队人去咱们之前定好的地方接应,既然都已经成功了,那他们必定会去那个地方等着的。”

    老沉也干脆利落的行了个礼,便带着人去了。

    魏德胜自己在台阶上转了两圈儿,面上全都遮不住的笑意,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吩咐人按照之前的吩咐逐渐分批撤出去,自己想了想,让人去把袁夫人母女带出来。

    他们一击得逞,现在昭通必然是乱作一团的,但是炸死了萧恒,还有宋翔宇等人,他们会很快就反应过来,所以这里是不能再继续留了,而且救到了人,也杀了萧恒,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如今最好是能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到时候不管是海外还是木桐那里,都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毕竟袁夫人是小舅子的媳妇儿,该带上还是要带上的,他打算带着袁夫人一起走。

    他兴奋的心情还没平息,去请袁夫人的下人便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脸的仓惶:“总兵大人,夫人她,她不见了!”

    魏德胜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呵斥了一声:“没用的东西!她能跑到哪儿去?无非是在湖边或是花园子里......”

    这几天袁夫人经常都要去花园里走走的,说是孩子在屋子里闷得慌,不能长时间呆在屋子里。

    不过话出了口,魏德胜自己也有些觉得自己这话太过荒唐了,白天去也就罢了,如今这么晚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袁夫人怎么可能还带着孩子外出?

    他吞下心里不祥的预感,没好气的问:“都找遍了没?里间好好找找,说不得去净房了呢!”

    伺候的婆子都快哭了:“大人,都已经找过了,里里外外都快翻遍了,就是没见着夫人和小小姐的影子,她们平常也从来不乱走动的,尤其是晚上,就更是不可能出门了,该找的地方,小的们都已经找遍了。”

    魏德胜心里无端的升起一股烦躁。

    都找遍了,那人难道还会凭空消失不成?!

    他摆摆手十分不耐烦:“别与我说这些,快把人找到,否则你们所有人都别想好!去问问,伺候的丫头和上夜的都是谁,问问她们,人怎么会好端端的不见!”

    这里头外松内紧,守卫森严,别说是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了,哪怕是一条狗出去,都得把身上的毛给抖一抖。

    他就不信人还能真的不见。

    底下的人忙忙乱乱的去找人,不一会儿护卫就押着守着袁夫人的婆子和丫头进来。

    她们两个都已经吓呆了,一见着魏德胜便忙不迭的跪了下去,战战兢兢的哭:“总兵,夫人她,夫人她今天早早的就说要睡了,又说自己带着小小姐睡就是了,让我们去厨房弄些汤水过来在小炉子上温着,我们便去了,回去见门关着,还以为夫人已经休息了,不敢打扰,便也去隔壁睡了,谁知道,谁知道醒了就听说夫人不见了。”

    也就是说,她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简直是笑话,魏德胜心里的怒气越来越盛,袁夫人一个女人,她还带着个孩子,深更半夜的,她能到哪里去?

    越是深想,他心里的不安便越深,也正在此时,天空中又爆开一朵旗花,那旗花直冲半空爆开,五颜六色,一时让人的眼睛都被晃得闭了闭。

    院子里众人半点也没有看见烟花的喜悦,此时此刻,相比较之前看见旗花的欢喜,他们所有人的脸色简直可以用僵硬来形容。

    魏德胜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不是,那不是他们的信号!

    他们的旗花,不是这个样式!

    那么.....

    他心里不安的那种感觉再也遮掩不住,以至于他急忙喊了一声,下令立即撤走。

    可已经太晚了,他都还没来得及去房里拿必要的那些信件公文,便有巨大的震动从地底传来,他一时站立不住,整个人都被这动静掀翻,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见鬼了!

    魏德胜在心里骂了声娘,在军中征战这么多年,他头一次觉得害怕,心里不自觉的震了震,他顾不得别的了,先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便慌不择路的开始往西边逃窜。

    不行,接头的地方在另外的方向,他的院子也在东边,如果真的是被人盯上了,那那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他得先从西边逃走。

    见他都这样慌不择路,底下的人本来还没怎么觉察的,此时也觉得不对,开始慌了手脚,一时场面混乱。

    魏德胜的亲卫反应很快,他们本来就是护卫魏德胜的,自然是魏德胜在哪里他们就跟去哪里,所以魏德胜一跑,他们在短暂的吃惊之后,便很快跟上去了。

    魏德胜跑的十分快,他本来也是带兵打仗的,体力极好,很快就到了西边的院墙。

一百五十七·爆炸

    西边外头是一个极大的池塘,是当初一个富户家的,也因为有这个池塘,所以魏德胜心里更安稳了些----他们经营了这么多年,这里可以说是小半个镇的规模的院子,都是他们的地方,那些人从东边攻进来,还要一段时间,而想要把人手布满四个方位,那也是不现实的事。

    有池塘的西边,按理来说他们不会防备森严。

    身后巨响不断,刚才那一阵巨响竟然不是结束,而只是个开始,他一面跑着,一面觉得地面都在抖,都在动,以至于连他这样的心理素质,也禁不住跑的更不要命了些,很快就刷刷几下攀上了院墙,从院墙翻下去了。

    院墙底下果然是一片波光粼粼,魏德胜松了口气,他向来水性好,年轻时候在福建沿海当兵,他早已经习惯了游水,这个池塘也算是大,不过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

    才松了口气,魏德胜轻手轻脚落了地,便忽然觉得眼睛一阵刺痛,被明晃晃的光照的睁不开眼睛。

    他下意识的拿手挡住了脸,整个人都有些懵,等到拿开手指,他的面色便唰的一下彻底变得惨白如纸-----什么波光粼粼?他刚才看到的分明是黑压压的人头!如今这些人几乎人手一个火把,将此处照的恍若白昼,他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他是上了人家的当!

    前院的巨响,他这种谨慎的人,必定是往相反方向走的,人家是早就已经算计准了,早早的带着人在这里守株待兔!

    “魏大人?”一道清凉的女声响起来,在这暗夜里像是幽灵一般。

    魏德胜循着声音看过去,他面前的士兵便齐刷刷的让开了路,一个妙龄少女从他们身后走出来,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这个女孩子看上去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骑装,容色在火把之下越发显得冷若冰霜,此刻她偏头打量了魏德胜片刻,轻笑了一声。

    魏德胜被她笑的连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的亲卫此时也正在墙上不上不下的-----倒不是他们不想下,而是此时那些站在远处的弓箭兵正在虎视眈眈,人家连弓都已经拉满了,只要他们这里敢有动作,只怕下一刻就会被射成一只刺猬。

    苏邀微微扬了扬手,很快便有人驱赶着一行人过来。

    “这些人,魏大人认识吧?”苏邀微笑:“您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些人穿着云南卫所的服饰,在初家老宅附近鬼鬼祟祟,号称是巡逻,我想着,他们是魏大人的人,怎么竟然巡逻起咱们昭通来,您说是不是?”

    魏德胜还能说什么?

    他都懵了。

    他还以为计划已经成功,萧恒他们都已经被炸死了呢,可是现在看到这些人才知道,什么计划成功?他们才是被算计的那一方!

    人家只怕是一直都在等着他们上钩,等着他们自寻死路。

    不过他总算是一地总兵,虽然已经上了人家的当,身处劣势,可他也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铁青着脸垂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魏大人不知道没关系。”苏邀也早已经料到他不会合作,啧了一声笑了起来:“您到底是什么身份,想必有人比更清楚的多,不必急。”

    她扬了扬手,立即便有大队人上前,将魏德胜他们一行人堵得严严实实。

    苏邀语气冷静:“魏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您该知道,多少火药能把您那院子炸成那样吧?我们能有那么多火药,便说明我们是下了功夫的,您最好是配合一些,不然这里四百多名弓箭手,只怕是不答应,我知道您身经百战,您身边的亲卫也一定能以一当十,但是.....弓箭无眼啊,您说是不是?”

    魏德胜真是服了这个跟他女儿比起来年纪都小的女孩儿,一声不吭的后撤了一步。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几个亲卫动了,直直的朝着上来抓魏德胜的几个士兵扑过去。

    苏邀面色立即冷下来,毫不迟疑的扬手:“放箭!”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远处的弓箭手便立即放箭,墙上几人应声而倒。

    魏德胜被几个亲卫死命的护着,他自己也拿了刀在遮挡,如此,才勉强没有受伤,可也知道大势已去----人家都已经把去路都给堵死了,而且真是准备充足,说放箭就放箭,丝毫没有迟疑,他不敢去赌这些人一定会要活口,几经权衡之下,还是没有动作。

    他扬声喊:“住手!”

    苏邀挑了挑眉,面无表情的扬手,弓箭手们便俱都收了手。

    见他们不挣扎了,苏邀身边的护卫们一拥而上,将魏德胜扑在地上,双手反剪在了身后,把他押着站了起来。

    经过前院的时候,魏德胜看见了被炸的面目全非的房屋,还有到处呻吟的人,面色沉了沉,忍不住对着前头的苏邀道:“姑娘行事如此狠辣,就不怕报应吗?”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多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

    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看这些兵士对她言听计从的样子,她分明应当很有地位,可是并没有听说有哪位公主随太孙来了.....若说是哪个高官之女,可是看着也不像......”

    他猜不出苏邀的身份。

    苏邀有些意外的看了那些房屋和受伤的人一眼,似笑非笑的对上魏德胜的眼睛,虽然她在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魏德胜竟然觉得她这笑意中带着无形的威压和无尽的冷淡,他竟然止不住的先移开了眼睛。

    苏邀等到他挪开了目光,才轻笑了一声:“真是奇怪,魏大人,知府衙门的那场火是你们的人放的吧?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会死伤无数?今天晚上,初家的楚风苑也有一场这样的炸药爆炸,难道那就不会有伤亡?为什么你们可以做的事,别人做了就是残忍?”

    她直直的盯着魏德胜沉下脸:“所以我可以告诉魏大人,我不怕什么报应,因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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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上珠华介绍:
分明是真千金却死的落魄的苏邀重生了。
上辈子她忍气吞声,再重来她手狠心黑。
谁也别想吸着她的血还嫌腥膻了。
重来一次,她要做那天上月,冠上珠,光芒万丈。
某人跟在她身后一面替她挖坑,一面苦心孤诣的劝她:
不用这么费力的,瞧见我头上的冠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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