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6章:你是我老婆,我不管你管谁?
上车后,年冽也想着如何开口。
宁倾目不斜视,盯着正前方,当他不存在。
“……”
途中,车的前面突然出现了什么,猛地急刹车。
宁倾不受控制,往前栽去。
一只手臂横了过来,挡在她面前。
宁倾也稳住身体,一只手按在前座的靠背上,“怎么了?”
司机很抱歉,“对不起,前面突然窜出来一只小狗,没有注意到。”
宁倾抿唇,“没事,天在下雨,小心一些。”
“是。”
她静静地靠了回去,稳住自己,权当那只护着她的手不存在。
“……”
年冽忍着手臂的痉挛,慢慢把手收了回去。
过程中,宁倾下过一次车,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束雏菊。
年冽知道她是送给谁的,眼里的漆黑深重。
到了墓园,年冽先下了车,撑着伞到宁倾的车门边。
宁倾看见是他,没有立刻下车。
他这次是知道,她就是在避开他。
男人的表情和这个阴天相比,似乎还要冷上几分。
宁倾想着那孩子,不想计较那么多,还是下了车。
只不过对他多说了一句:“你不用管我。”
年冽的火拔高,生生忍住。
“你是我老婆,我不管你管谁。”
宁倾不想跟他吵架,回身低头,与司机沟通了两句,捧着花束就往前走。
年冽亦步亦趋,将伞罩在她头顶。
那片墓园很安静,在半山之上,车开不上去,需要自己走上去。
雨丝微末,凉风阵阵,吹斜了雨,也吹倒了人心。
男人靠得很近,近到那抹清冽的气息不停地窜进鼻腔。
宁倾想着这两天,眼睛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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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住,一手抱紧花束,对他说:“你不用给我撑伞,雨不大。”
她不想让他靠近她。
那会让她难过。
年冽的脸上一分未动,看上去很漠然。
她往旁边走,要远离他身边。
年冽突地拽住她的手臂,微微用力。
宁倾回头,眼里跟这天气一样,起了些许潮意。
或许因为墓园的环境,上方和周围都弥漫着一股生离死别的悲伤和冰凉。
她咬唇,“你放开……”
年冽捏紧她的手臂,“你真的要在这里跟我闹别扭?”
宁倾抬眸看他,眼眶微红。
原来,在他眼里,是她在无理取闹,是她在闹别扭!
她的心沉到了水底,窒闷到无法畅快地呼吸。
“……”
看着女人苍白的脸色,年冽抿紧薄唇,“米国地界潮湿,你身子刚恢复,不能淋雨和受凉。”
“……”
“要是有个万一,回去之后,我怎么跟爸妈交代?”
宁倾面对着这张脸,苦涩溢出嘴角。
算了。
她是来看孩子的,与他较劲做什么?
年冽看出她的退步,继续道:“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拒绝我。”
“……”
她不说话,但没有再走开。
两人并排着往前走,走了几步后,他撑伞的那只手绕过她的后背,举在她肩膀上方。
她的世界,一滴雨都飘不进来。
可是……
宁倾被他这么半抱着,看向他另一边的肩膀,默默地低下了头。
第947章:妈妈来看你了
走了大约五分钟,两人才走到满是墓碑的地方。
宁倾很久没来了,但记忆却清晰,直直走向一排排墓碑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目的地。
此刻,年冽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下来,夹着轻微的钝痛,敲击着他的身体与灵魂。
“……”
宁倾离开了他的庇佑,走上前,将花束放在墓碑上。
雨落在她头顶,她毫不在意,伸手轻柔地抚摸着无名墓碑,像是抚摸孩子的脸一般,脸上出现一抹心酸又悲痛的笑容。
“宝宝,妈妈来看你了。”
“……”
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右下方的几个刻字——永远爱你的妈妈。
那几个字如同最利的剑,轻而易举地刺穿了年冽的胸膛,痛苦不堪。
宁倾没有心情管他,只一下下地抚摸着墓碑,温柔得像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妈妈好久没来了,宝宝是不是生气了?不要生气,妈妈跟你说过,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办,要很久才会回来。”
说着,她哽咽了下,又强迫自己露出笑容。
“不过,回来的时间比妈妈预想的要早一点,其实,妈妈也很想你。”
她旁若无人,对着墓碑说话。
如果是普通人经过,或许会觉得她是个疯子,竟然对着死了的人夸夸其谈!
然而,这看在年冽眼中,却疼得他翻天覆地,眼前阵阵发黑。
这个孩子……
“我知道,你也很想妈妈对不对?妈妈知道,你是天底下最乖的宝宝,以前,你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一直很乖,从来不闹我。”
“……”
年冽听着这些话,犹如万箭穿心。
他的眼眶发红,举在宁倾头顶的伞不停地抖动,“宁倾……”
雨珠从漆黑的伞面话落,掉在了女人白皙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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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冷得起了阵阵战栗,宁倾却浑然不知,眼泪流出眼眶,心痛不止。
好在,他的声音还是唤醒了她。
宁倾抹了抹眼泪,笑容依旧。
“宝宝,你看见妈妈身后的人了对吗?我应该要告诉你,他……是你的父亲,是你的爸爸。”
“……”
年冽的双唇抖动,呈现出藕青色,想说什么,却是只言片语都吐不出来。
宁倾绞紧了手心,强行微笑。
“你不要生气,你爸爸他不善言语,你是知道的……虽然他很久都没有来看你,但他心里是有你的。”
“……”
“妈妈还要告诉你,妈妈和爸爸重新在一起了……嗯,爸爸以前对妈妈不太好,那是因为爸爸有不得已的苦衷,妈妈也没跟他沟通,所以才会造成错误,让你就这么消失了……”
她抚摸的手势逐渐收紧,最后按在冰冷的墓碑上。
她心痛到无法呼吸,已经泣不成声。
不管再过多久,宁倾都无法直视当初,直视这个孩子。
她永远无法原谅当初的自己和年冽,因为他们的过失,导致这个孩子收到前所未有的伤害。
分明啊,他能活下来的。
如果当初没有出事,他就已经三岁了。
“……”
阴冷的雨幕中,女人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她的身体痉挛着,不停地抽动。
年冽伸出另一只手,去扶她,“宁倾,不要这样,孩子不会希望你这样。”
只是,他的指尖刚触到他的衣角,就被狠狠甩开。
第948章:年冽受尽折磨
“你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伴随着女人的怒吼,天空劈下一道惊雷。
震耳欲聋。
年冽望着她的眼睛,那蚀骨焚心的恨意纠缠着他,要把他整个人啃噬殆尽。
她……还是因为孩子的事在恨他。
年冽忽然失去了力气,往后跌了两步,手里的伞落到了一旁。
宁倾呼吸不定,收回憎怨的目光,回到墓碑时依旧温暖如初。
她说:“对不起,宝宝,妈妈不是在跟爸爸吵架,只是……妈妈想到以前,是我和爸爸伤害了你,就觉得很生气。”
“……”
宁倾眼里没有光,黯淡得让人神伤。
“但你不要担心妈妈,也不要怪妈妈好吗?妈妈……很爱你,很爱很爱你。”
雷声时不时地响在天边,伴随着女人的低泣声。
年冽浑身都冰冷,一点温度都感知不到,眼前阵阵模糊。
宁倾也冷到发抖,用最后一点理智控制住自己。
她说:“宝宝,妈妈现在过得很好,爸爸对妈妈也很好,外公外婆生活顺心,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没有你。”
“……”
“妈妈感谢你来过,妈妈爱你,也会永远记得你。”
微弱的风声,算是回应。
“你在这里好好的,妈妈会回来看你的。”
很久之后,宁倾说完这句话,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年冽没有再伸手扶她,她也不看他,整个人的脸苍白如鬼,一点血色都没有。
“……”
她脚步蹒跚,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直至消失。
阴沉的墓园中,男人的身影久久伫立。
雨声渐渐大了,打在人身上,像刀子割一样。
半响,男人弯了脊背,蹲下的动作如同慢动作回放。
低微,悲凉。
在他身上,看不见以往杀伐果决、精明决断的模样。
年冽的嗓音哑到了极限,苍白分明的指伸向墓碑。
“对不起,是爸爸……来迟了。”
终于,还是没有落下。
孤寂的半山,隐匿在雾霭朦胧的天色下。
死去的灵魂,活在人的心里。
“……”
宁倾麻木着脸,拉开车门坐进去。
司机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湿透了一身,“Ning小姐,您……”
宁倾的声音太冷,“开车。”
“可您先生……”
“我说开车。”
她的声音平静如斯,却可怕至极。
司机不敢违背,开车回了顾家。
宁倾靠在车门上,心神恍惚,浑身发冷。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
一回到顾家庄园,她就直接晕倒了。
管家叫着一众佣人,手忙脚乱地把宁倾带进了卧室。
看着没有跟着回来的年冽,管家只能给顾南浔打了电话。
得知消息的顾南浔终是绷不住了,急忙赶了回去。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他担忧地蹙眉,甚至发了火。
“不是去墓园了吗,怎么搞成这样?”
管家表示不明所以,叫来了司机,一番询问下,顾南浔心里就有了数。
等医生来检查过后,就说女人是受了刺激,着凉了,才会晕过去。
顾南浔让人好生看着,也派人出去找年冽。
不久,年冽就一身濡湿地回来了。
他气不过,上去就是一拳头,愤愤不平地吼:“你要是照顾不好她,就不要追着她,要她跟你在一起!把她搞得不死不活,你是满意了?”
第949章:不会对你心软!
管家一众人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纷纷退步,不敢上前去劝。
被揍了一拳的年冽没有出声,整个人的颓丧和悲凉越界,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
顾南浔胸膛起伏,望着毫无生气的他,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他猛地冲上去,管家以为他又要打人,上手去拦。
可顾南浔只是揪住年冽的领子,把他逼到墙角。
“既然已经在一起了,你做出这幅样子做什么?不管她做了什么、对你是什么态度,你不该死皮赖脸、像以前一样缠着她原谅吗?”
都走到今天了,这个男人为什么还会这样?
顾南浔心火燃烧,咬牙切齿,“别做出这幅样子,我不是她,不会对你心软!”
他用力将他甩开,年冽的身形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也经受了非人的打击。
不知怎的,看着这样的年冽,顾南浔的怨气小了不少。
他恨声说道:“年冽,你照顾不好她的话,我不介意把她抢过来,自己照顾!”
这话,惊得众人合不拢嘴。
然而,他不管这些人的目光,愤然转身上了楼。
“……”
年冽倚靠着墙壁,重重喘息着,眼里一点光亮都没有,仿佛是被人折断了脊背,颓废得让人心疼。
管家作为旁人,年冽怎么说都是他们的客人,不能薄待了他。
于是,他上前一步,要说话。
忽然,旁边传来惊讶。
“黎……黎小姐!”
管家微微鞠躬,听到这声,转头看去。
门口,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
即使她拼命忍耐,双眸还是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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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也有些无措,“黎妙小姐,您怎么来了?是来找少爷的?少爷在楼上。”
黎妙捏紧拳头,可爱的脸上闪过悲伤。
她没有应答,而是愤愤地瞪了角落中的年冽一眼,转身跑了。
“快去追!去追!别让小姐淋雨!”
有人追了出去。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角落中的人被遗忘,无人再管。
*
顾南浔去了宁倾的房间。
她还没醒,眉头紧紧皱着,干涩的唇溢出呓语。
顾南浔看了良久,她的一只手背上打着点滴,手指纤细干净,最重要的是,无名指上戴着一枚亮色的戒指。
“你真的很会折腾自己。”
他对着她微微一笑,自嘲的意味居多。
他以为他放手之后,她会过得好。
也以为他离开她身边,他就能封闭自我、欺骗自己,可只有当她在他面前,他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顾南浔忍不住吐槽:“你是故意来找我的是吧,想要我看着你怎么幸福?你是不是算计错了,我看到的……怎么是你的不幸福?”
周围静悄悄的,女人无法回答。
顾南浔坐了半天,从一旁取过水喝棉签,沾在她的唇瓣上。
“不是我说,宁倾,你真的……有点自私。”
“跟他和好的时候,你甚至没有通知我一声,呵,我知道你们两个复婚,都是从新闻上看到的。”
他苦笑,说着责备的话,但话里没有责备的意思。
“你需要我的时候,你就准我对你好,不需要我了,就把我推得远远的。”
第950章:拿身体出气,幼不幼稚
他好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勾着熟悉的笑。
“可你不要我,就该好好活着,活得快乐开心,让我看见,活成这样,你是存心让我不安宁?”
他自我念叨,也不知道是真的有怨气,还是只是想说话。
将她的手摆正,顾南浔语重心长地说:“赶紧好起来吧,逃避没用,你也不是喜欢逃避的人。”
“……”
他站起了身,刚要走,女人传来极其小声的回应。
“你吵死了。”
顾南浔一怔,回眸一看,女人已经艰难地睁开了眼。
他难掩欣喜,“醒了?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喉咙痛吗?算了,我让医生来看看。”
“等等……咳咳。”宁倾伸手阻止了出口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顾南浔又折了回来,坐在床沿,呵斥道:“你急什么,不知道自己生着病?真是不让人省心。”
宁倾要坐起来,他扶着她的手,小心地在她背后垫了枕头。
她看着他,目光平静,“不用叫医生,我没事。”
“真的?”
她点头。
顾南浔观察了一下,除了脸色不太好,感觉还是比较有精神的。
他踌躇着,坐回了一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好沉静地看着她。
宁倾知道他在等自己解释,但她不想提起这几天的事,毕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
她嗓子有点痛,“你不生我的气了?”
顾南浔目光一滞,没说话。
宁倾弱弱地道:“我知道,你是因为生我的气,才回了米国,也不理我的。”
“我理不理你,对你有什么重要。”
男人出口的话并不友善,夹杂着无法忽视的嘲讽和酸意。
“你都跟人和好了,生活美满幸福,还管我生不生气?”
宁倾就知道他是气她和年冽结婚,有些无奈。
“南浔,我和你感情不一样,我从来都说过,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没有你,我走不到今天,你给我的太多了,而我很能回报你的,是我能倾尽所有的真心,让我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甚至是让我拿自己的命去换你的,但是……但是……”
“但是跟爱情无关是吗。”
顾南浔接过她的话,语气平平,好像是他看清一切后,什么也激不起他的情绪。
宁倾摇头,端着那病态的脸,认真且郑重。
“不是无关,南浔,爱情这种情感,我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它会让人开心,也会让人痛苦……你不一样,你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爱不爱情那么简单。”
他太纯粹了。
纯粹地对她好。
纯粹地为她付出一切。
她在爱情里吃够了的苦,他从来没有给过她。
他比所谓的爱情,更重要。
“……”
顾及着宁倾,房间里的灯光调得有些暗淡,是催人入眠的那种淡色。
顾南浔揉了揉额角,心底波澜四起。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宁倾心慌,“顾南浔……”
男人突然开了口,问:“今天怎么回事。”
宁倾的眸光轻颤,没有血色的唇动了两下,“也没怎么。”
感觉到他不善的眼神,她解释道:“只是因为去见了那个孩子,我……的情绪波动有点大,再加上前两天跟他吵了架,所以一时控制不住自己。”
顾南浔好无语,气得绷紧了脸,“你当你是三岁小孩儿?拿自己身体来出气,幼不幼稚?”
第951章:有的选吗
听他的语气回暖了不少,宁倾的心放了回去。
她说:“以后不会了。”
顾南浔也不说话,站起身,“我让佣人给你送点吃的。”
宁倾看着他要走出去,似乎还是有些不一样了,急忙问:“你跟黎妙为什么又订婚了?”
顾南浔定在原地,安静了良久。
宁倾叫他:“南浔?”
他淡淡道:“我回国后,老头子身体情况很差,准备安排继承权的事,我去看过他,知道他有意安排我做继承人,但是他怕我恨顾家和顾家的人,以和黎家结亲,掣肘我最后的权力。”
“……”
“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和黎妙结婚,继承顾家,要么放弃继承权。”
可放弃继承权,根本不可能。
他是恨顾家,但远远没到毁灭的地步。
可他的那两位哥哥就不一定了。
如果他不掌握顾家,可能最后死的会是他自己。
他没得选。
宁倾没想到内幕是这样,“所以你选择了继承?”
顾南浔回身,不远不近地望着她,语调平淡,“你觉得我有得选吗?”
宁倾哑然失声。
他突然笑了下,目光热烈,包含着什么。
双手插兜,姿态懒散,眼神也变得不正经。
“你放心吧,我不是因为赌气才接受黎妙的,老头子说她很不错,适合做孙媳妇,对我倾尽了真心,也顺着我,往后我的婚姻生活不会出问题。”
“……”
“你了解我,看得出来我是在尝试接受她。”
宁倾听着这些话,越听越憋闷。
她放在被面的手握紧了,“那你喜欢她吗?”
灯影下,顾南浔唇边的笑变得不真切了。
像是在笑,又像没有。
“感情可以培养,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会。”
如此的冷静,终究让宁倾无法再追问下去。
顾南浔也丧失了面对她的勇气,丢下一句“我让他来照顾你”,拉开门,走了出去。
宁倾垂下眸子,想着他刚才说过的话,心思乱成一团。
更加疲惫了。
后来,送来食物的确实是年冽。
他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居家服,没了之前的颓丧与狼狈,只是那张脸还是没有多少生气。
他慢步走到宁倾床边,她知道是他,看了过来。
对上她的目光,他下意识地低微,“阿宁,我是想来看看你,你不要生气,还病着。”
他很少有这样卑微的姿态,更别说是这样小心地与她对话。
宁倾的心刺痛,扭开脸,“放着吧。”
年冽犹豫,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
他每做一个动作,都在观察她的表情。
还好。
她没有强烈地抗拒。
年冽虚虚凝了一口气,在心底嘲笑自己此刻的怯懦,嘴上说着:“你的手不方便,还是我帮你。”
“……”
他端起碗,里面是熬得清淡而营养的粥,医生说,她适合吃点流食,养胃。
勺子举在唇边,宁倾抿了下唇瓣,余光瞥见他热烈的样子,终究没有将拒绝说出口。
这几天来,两人都不好受。
尤其经过今天。
“……”
年冽疼惜她,也更愧疚。
第952章:她后悔怎么办
他现在更知道她有多在意那个孩子,也更清楚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让自己和她都失去了什么。
他怨,他悔,他恨。
可无处生根,最后,他就只能恨他自己。
宁倾的胃口不太好,粥喝了半碗,就推拒着不想喝了。
“再喝一点,你本来也生着病。”
宁倾偏头拒绝:“喝不下。”
“阿宁,听话。”
他又这么哀求她,她原本冷硬的心坚持不住,就着他的动作又喝了两口,“够了,快吐了。”
年冽有些失落于她的敷衍,但也不敢再说什么,生怕惊动了她。
收了碗筷之后,两人静静相对。
这样的静谧,让年冽心底发寒。
他说:“我出去一下。”
宁倾看着他凌乱的步伐,哑着声音叫住他:“年冽。”
他高大的身形僵凝,回头时,脸上有了些许忐忑的笑容,“怎么了?”
“坐下吧。”
“……”
他莫名地恐慌,在她近乎冷漠的注视下,他说:“我把餐盘递出去。”
待他出了门,他快步走到楼下,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佣人,又快速折回。
只是,幽暗的楼梯间,他的脊背弯曲,一只手握成拳,砸在墙壁上。
阴影倾泻在他头顶,低下的脸庞满是痛苦。
她是后悔了吗?
后悔跟他在一起,后悔复婚,后悔这些日子以来的一切。
若是她真的说后悔,他该怎么办?
不,他不能怎么办。
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单方面掌控着他和宁倾的一切,在一起也好,分开也罢,都是他一手导致。
可只有暗处的他才知道,他因她而自卑、伤心、忐忑不安。
是她,在控制他。
是她,掌握着他的一切。
他从来,都没有过主动权。
“……”
悲从中来,深切的痛楚从胸腔传来,激起身体内部的冷意,竟让他拼命地咳嗽起来!
佣人听到声音找来,看着那么退的个的男人,犹疑着,“年先生,您没事吧?”
年冽对她摆手,咳嗽不止。
女佣慌了,“您先前淋了雨,一定是着凉了,我给您叫医生过来。”
他的脸涨红,以手掩唇,竭力克制,逼出一句:“不必!”
佣人顿住。
他的嗓音极哑:“你走,不用管我。”
“可是……”
“走开!”
佣人吓了一跳,连声说是。
等到人走了,年冽换了个姿势,后背靠墙,好像只有借助墙体的力量,他才能支撑自己。
“……”
许久,久到他的身体发僵,眼眶悬着的眼泪掉落。
他才重新提步,走到那扇门前。
刻意地,摆出轻松的姿态。
推门。
“我回来了。”
床上的宁倾昏昏欲睡,被他惊动。
年冽说:“我吵醒你了?”
宁倾甩了甩头,指着旁边的椅子,“坐吧。”
年冽按着她的要求,走了过去。
“……”
沉默了许久,宁倾没有开口。
年冽的心脏收缩着,隐隐作痛。
他试探着说:“阿宁,已经不早了,你如果没有想好,就先休息。”
“……”
“我不会走的,你放心,你什么时候想说,我都听着。”
第953章:她需要的是尊重和信任
宁倾的视线上移,从被面落到他脸上。
按照他若说,他是她爱了将近七年的人。
七年。
从成年那会儿到如今,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记得的,不记得的,都好像是这套漫长无垠的时光。
如果不是她亲身经历,她也不会相信,一个人真的能爱另一个人这样久。
她黯淡无光的眼望着他,呆呆地问:“年冽,你心里究竟藏着什么?”
男人陡然惊愕,浑身冷了下去。
宁倾接着说:“你从来不肯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么,藏着什么秘密,不管是结婚前,还是结婚后。”
年冽心慌无比,“阿宁,我没有……”
“你是没有。”
宁倾的目光寡淡,如同一片死寂宁静的湖,一点波纹都未起。
“你只不过……是单方面地掌控我,让我接受你自认为对我好的,阻断那些对我不好的。”
年冽的眸光细碎,拼了命地闪烁,“我是想让你开心。”
宁倾淡淡道:“那你怎么会认为,只让我接触好的,我就一定会开心?”
年冽哑口无言,心口如同重锤碾压,呼吸窒闷,难受使他头晕脑胀。
他想摆脱这种感觉,为了保持清醒,不得不用力扼住掌心,让痛来维持他的理智。
对此,宁倾浑然不知。
“我和你如今在一起,你明白在一起的意思吗?”
“……”
她有些难受,声音哽着,“你说你爱我,你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尊重我,给我信任,可这些天以来,你给我的所有,不过是你因为生气,不顾我的感受,不听我的解释,一味地曲解我说的话、做的事,你甚至还在误会我和南浔有什么……”
宁倾笑了,一颗心又累又苦。
她向他解释过那么多次,他还是怀疑她。
早在她来米国就找顾南浔开始,他憋在心里的气越来越大,可他不仅不愿意告诉她,还对她冷暴力……
想着这两天受过的苦,宁倾连呼吸都是痛的。
年冽慌得手足无措,“阿宁,我不是!我只是气你太信任他,我……只是看你对她太好,可我……我不敢告诉你,我以为我能消化这些负面情绪,我也不想让这样的自己影响你,我以为我可以!”
宁倾的情绪上了来,无奈又心痛。
“年冽,你为什么不明白,两个人相爱容易,可相守很难,你心里对我介怀,为什么不能告诉我,非要憋在心里?你介意我找他、介意我关心他,你可以说出来,可你这几天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年冽头脑发热,手心和身上却是凉悠悠的。
他的目光四处乱窜,记忆调节回了这几天,细细观察过每一帧后,他忽然发现,他似乎又做错了!
男人双手抱着头,眼眶红了,“对不起,阿宁。”
看着深爱的他这般痛苦,宁倾怎么不心痛?
可是,她没有伸手安慰,更没有流露出太多心伤疼痛的情绪。
平静,又认真。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因为你每次道歉,只能证明你一次次独断专行对我、对我们感情的伤害,可你不知道错,也从来没改变过。”
第954章:问题只在于你我
“……”
面对如此刻骨的指责,年冽连说一句道歉都成了奢望。
宁倾说不出是对他失望还是怎么,眼神变得虚无缥缈。
“年冽,我跟你兜兜转转,算起来已经纠缠了快七年,这七年里,我爱过、恨过、绝望过,到了今天,我还跟你在一起。”
“……”
她嘲弄地露出一点笑,很快又被苦涩代替。
“说真的,我想起那些事,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女人,怎么能在经过这么多伤害和痛苦后,还跟同一个人纠缠不清?”
“……”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选错了,不该在我心思不坚定的时候答应和你在一起?我怕重蹈覆辙,每天都在怕。”
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她早已心生阴影,一旦他对她有一丁点的不好,她的负面想法就会不停地膨胀……
“我安慰自己,你爱我,你会对我好,你不会像从前那样抛下我,我骗得自己都快相信了……可是我现在知道我是在自欺欺人。”
“……”
“但凡你我之间有一点风吹草动,你都不愿意信我,也不愿意告诉我你的想法,就算你明知道,我再见那个孩子,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说完,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年冽的心疼到炸裂,他蹲在地,伸手握住她的,冰冷的触感,让他的心更痛。
“阿宁,我最初是生气,气你一心以为我不愿意来见那个孩子……我愿意的!我怎会不想见他?他是我们曾经的孩子!”
宁倾闭上眼,好像这样做,就能避免流泪。
年冽捏紧了她的手,全身的力道聚集在手上,他握着她的手却温柔至极,生怕掐痛了她!
“我是气你不问过我,就觉得我不喜欢他、不想见他,我不是要让你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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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你不问我,不理我,也没有告诉我你找了顾南浔,来了米国后,我又气你什么也不告诉我,我只是生气!”
宁倾克制着悲痛,低眸看他,“既然在意,为什么不说出来?你觉得我不在意你的看法?”
年冽的目光晃了晃,认命一般地妥协:“不是,我不喜欢你跟顾南浔来往!”
从来都不喜欢!
“你对他的心情,我明白,但我不信他!”
她抹掉脸上的泪,“问题不在顾南浔,不在孩子,只在你我。”
“……”
“我想,你和我都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相处。”
“阿宁……”
宁倾沉默下来,已经不想再解释任何事。
她说:“我累了。”
年冽愣住,呆呆地唤:“阿宁,你还在气我?”
宁倾摇头,“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的心情我也明白了,时间太晚,你我需要休息,也需要时间理一理今天说过的话。”
年冽呆愣着,不敢猜测她这样的冷静背后意味着什么。
宁倾说:“你去叫医生吧。”
他垂下眸,才发现点滴已经打完了,不知何时,输液的管中已经回了一半的血。
他的心更酸痛了,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点头,匆忙冲了出去。
第955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不久,医生来了,将针头取下之后,叮嘱了些注意事项。
宁倾点头,“谢谢您,辛苦了。”
医生摇头,经过年冽身边时顿住。
男人精神恍惚,脸色很糟糕。
医生犹豫了两秒,“先生,我看您的脸色很差,定是今天淋雨受凉,您最好是用些药,跟这位小姐一样好生卧床养病,否则很容易引起肺部感染的。”
年冽懒懒的,眉头都没动一下。
宁倾还没躺下去,侧身说:“麻烦您给他开些药吧。”
年冽浑身一震,殷切地看着她。
宁倾不与他对视,跟医生说:“好好诊治一下,我没什么问题了。”
医生点头,“先生,跟我来吧。”
“……”
年冽动了动唇,宁倾已经躺了下去,不准备理人。
他的眼眸黯了下去,但还是听话地跟着医生离开。
“……”
床上,宁倾背对着门,眼底的波澜泛滥而起。
她沉沉叹息后,疲惫不堪,闭上了眼睛。
“……”
门口,顾南浔一身睡衣,双手抱臂,脸上没什么表情。
医生跟他打了个招呼,他颔首表示听见,不冷不热地睨着年冽。
男人没看他。
他语气不阴不阳的,“你最好还是赶紧看看病,别在我顾家出了什么事,到时候让人来找我算账。”
年冽顿了脚步,斜眸看了他一眼,就跟着医生下了楼。
“先生,Ning小姐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女佣如是回禀。
顾南浔收回停在男人背影上的目光,语气沉稳,“守好她,注意她晚上的情况。”
“是。”
顾南浔神情难黯,折身回了去。
楼下,医生给年冽检查完了之后,要求他卧床挂点滴。
然而,年冽不同意,只让他开药。
医生看他就不好惹,没敢多做要求。
年冽在楼下问人要了杯冷水,就着它把药吞了,慢腾腾上了二楼。
经过宁倾房门口,他想着她刚才说的那些话,神态不清。
佣人有些忐忑,他已经站了快五分钟了,就在她要上前询问时,男人哑声说:“麻烦多注意一下她夜里的情况,有事就叫我。”
佣人战战兢兢,“好的。”
年冽移动脚步,进了隔壁的房间。
漆黑的房间里,他没有开灯。
一路凭借着记忆,脚步凌乱地到了床边,跌在了床上,没盖被子,或者说是没力气盖。
刚和宁倾说话时,他情绪太激动,没感觉自己哪里不对。
现在安静下来,年冽才发现自己头脑发热,额头和周身都烫得厉害,喉咙快被火烧穿了。
“……”
他艰难地翻过身,手臂挡在眼前,就那么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年冽病了。
病得很严重,比宁倾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不想接受治疗,被顾南浔领着人按在床上,冷言冷语地嘲讽了半天,年冽才放弃挣扎。
事实上,他头一次这么虚弱,挣扎也毫无意义。
“你一个大男人,病成这样就算了,怎么,你是看她病情好多了,所以想再传染她一次?”
“……”
顾南浔看着病得半死不活的男人,冷笑着说:“也不是不行,反正不是我老婆,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第956章:你帮我照顾她几天
他对着手下招了招手,两人放开了钳制年冽的手。
年冽躺在床上,极速喘息,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
他不挣扎了。
顾南浔哼声,差点翻了个白眼,“好好呆着吧你,小爷我刚正不阿,没心思趁人之危。”
说完,他转身要离开。
“顾南浔。”
喑哑到有些难听的声音叫住他。
他没好气地转身,语气有点冲,“干嘛?”
他们两夫妻闹矛盾,还得拉上他一起是吧?
年冽烧得全身发烫,黑眸泛红。
顾南浔等得不耐烦了,要立马走人,又听见他说:“你帮我照顾她几天。”
“……”
绕是顾南浔,都被他这态度惊住了。
他高高在上,睥睨着他,“你这是在求我?”
年冽生着病,但眼里的厉色更甚,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他咬着牙,呼吸让胸膛泛起尖锐的刺痛。
“……她怕闷,又生着病,定然是想出去的,但不能放她出去,吹了风会对她身体不好,你有空……就去房间多陪陪她。”
“……”
顾南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样脆弱地跟他交代关于宁倾的事,他都觉得有些惊悚。
不过……
他病得半死不活,顾南浔懒得为难他。
“我做事,还用得着你教,管好你自己吧。”
年冽想起身,奈何身上真的没有力气。
他闭眼,像是百般忍耐后才呼出滚烫的吐息。
“她信任你。”
“……”
“在这里,她只信你。”
说了这几句话,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年冽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别让其他人接近她,她会不安。”
“……”
啧啧。
谷</span>
这人真是烦死了。
到了现在,还要跟他炫耀一波他对宁倾的了解。
顾南浔想给他一拳来着,但发觉他是认真的之后,他板着脸,“我最讨厌别人教我做事,尤其是你。”
“……”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年冽看着他消失在门口,松了全身的劲,心底终于放松了些。
可没多久,他的表情逐渐失控,疼得胸膛起伏。
*
接下来的一周,年冽与宁倾隔着一道墙,接受着治疗。
宁倾没问起过年冽的境况,她以为他是听了她的话,不敢再来打扰她。
她也趁着治疗的时间,好好整理心情。
她病得不算严重,治疗也及时,一周的时间就好得七七八八。
只是,心受过的伤,愈合还需要时间。
*
某天晚上,这栋宅子的某一个阴暗处,窗上映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在暗淡的夜色下,显得诡异。
“你还要躲多久?”
漆黑的走廊上,走出来一个人。
是端着酒杯的顾南浔。
靠在窗沿的女人姿态随意,一只纤手捏着星火,吞吐着白烟。
竟然是许久未见的楼鸢!
面对他的提问,她不答,只雅淡地说:“她病好了就行。”
顾南浔说:“你都在我这里躲了几个月了,楼家那边再来人,我可藏不住你了。”
楼鸢那张漂亮的脸还是只有冷漠,“随你。”
顾南浔不喜欢她的性子,冷清得过了头。
“所有人都在找你。”
“……”
“包括现在住在这里的她。”
楼鸢听了,眉眼冷淡,望着漆黑的夜色,庄园里,有人举着手电筒来回巡视。
第957章:姐妹终相见
她都知道。
宁倾虽然听了年冽的话,暂时不来打扰她,可她一直在让人偷偷寻找她的踪迹。
她当然不知道,她已经不在国内。
因为楼兰失踪,楼家已经半数的人被楼婧和楼清月所控制,对其他人进行鼓动、收买和洗脑,暗地里也一直派出人马来抓她。
现在的情况,她不能露面,也不敢露面。
顾南浔双手抱臂,倚靠在墙上,“我就不明白了,你是她姐姐,光明正大地跟她见面不好吗,非得每天晚上跟做贼一样。”
楼鸢真讨厌他这张嘴,就算是好话,说出来也难听。
她吐了口烟,“不关你的事。”
“你住在我的地盘,好意思说不关我的事。”
“……”
他看她这无动于衷的态度就心烦,伸手夺了她手里的烟。
“行了行了,搞得这么抑郁,跟我欠你一样。”
楼鸢斜睨着他,他把烟丢在地上,用鞋尖反复碾压,直到火花灭掉。
“我懒得管你,反正她已经好了,等处理了合约的事,没两天就要走了,你要憋着不见就不见吧,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
顾南浔打了个呵欠,“我去睡了,拜拜了您。”
楼鸢没理。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楼鸢站在那儿,一双柔美清透的眸放空,不知道再想什么。
“……”
夜风吹得她手臂发凉,她没有丝毫动容,仿佛根本不怕冷。
*
又过了两天,宁倾彻底好了。
她觉得自己不太对劲。
半夜总觉得有人在她身边转,深重复杂的目光,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一开始以为是年冽,后来却发现不是。
她也问过佣人,都说除了顾南浔和医生,没人来过她的房间。
宁倾不信。
于是,这一晚,她故意装睡,等待那人上门。
夜晚十二点,月朗星稀。
宁倾迷迷糊糊,快要睡去,门轻轻开了。
她一下子清醒,装作熟睡,等那人走到她身侧。
不久,传来沉闷的叹息。
女人?
楼鸢垂着眼眸,盯着这张熟悉的脸,心间的情绪反复波动。
她盯了她半天,抚摸着她的侧脸,自言自语:“经过了这么多事,他对你不起,你却又跟他在一起了,难道这就是你的命?”
“……”
她出声的瞬间,宁倾的身体便僵凝。
这是……她姐姐!
她怎么会在顾家?!
楼鸢满目哀愁,又有些分不清的恨意跟怨念。
“那么多过去堆在一起,你怎么不知道痛,还要跟他在一起,嗯?”
“……”
“倾儿,姐姐想带你走。”
她的眼神褪去冷漠,独留那陌生的温柔与疼惜。
她的妹妹,从小疼到大的妹妹,从未受过任何伤害的妹妹……因为那个男人,由内到外,都伤透了。
“如果三年前我强硬一些,不纵容你的任性,大概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宁倾控制不住自己,浑身颤抖。
三年前……她来找过她?
什么时候?
她的思绪混沌不清,突然冒出了一缕光。
三年前……
她是那个奇怪的女人?
拿着年冽宣布与她离婚的消息,问她要不要跟她走的女人?
楼鸢其实对宁倾的感情很繁复,一面怨怼,一面又忍不住心疼。
就在她还想说什么时,她不经意地抬眸,发现宁倾颤抖的眼睫。
“!”
目光一凝,她毫不犹豫地起身,冲着门去。
宁倾掀开被子,撑起上半身,表情悲戚,“姐,你别走!”
第958章:是领养的
“……”
楼鸢的身形根本不停。
宁倾的指甲掐进肉里,哽咽道:“不是说要带我走?你现在见到我,为什么要躲?你是又要丢下我?”
女人的脚步停下了。
宁倾浑身战栗,跳下了床,双脚发软。
“为什么要躲着我?你不愿意原谅我是吗?”
她不知道,她有多想她!
更不知道她有多高兴她还活着!
楼鸢垂在两侧的手抖了两下,很快平静。
“你认错人了。”
宁倾眼里有泪,“到现在你还要否认,你觉得我们的关系,是否认就可以抹杀的吗?”
血缘亲情,就算是她们俩死了,都剪不断!
楼鸢深深呼吸,转过身,与她面对面。
她冷着脸,“我早就说过,宁愫已经死了,站在你面前的女人是楼鸢,楼家家主楼兰的女儿。”
宁倾摇头,脚步凌乱,走到她面前。
看清她脸的那一刻,她的心剧痛无比。
“不管你换多少个名字,不管你是谁、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姐姐!”
楼鸢的下巴微不可见地抖动了两下,却坚决地否认:“我不是。”
“你是!”
宁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热泪盈眶。
“你为什么不承认?是因为你还在怪我?”
“……”
楼鸢很冷静,冷到几乎察觉不到任何情绪。
“你情绪太激动了。”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相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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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鸢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妹妹,目光闪烁。
“我可以认你。”
宁倾震住,“真的?”
不等她多说,楼鸢就道:“你跟我走,跟我回楼家,我马上向外界承认你的身份。”
宁倾不可思议,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承认什么……我是你的妹妹,只要你承认就好!”
楼鸢看她那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猜到了此前发生的一切。
怕是没人告诉她,关于她身世的事。
楼鸢抿了抿唇,凝视她苍白的脸。
“宁倾,你要当我妹妹,可以,你跟我走,我便认你;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冷酷到没有感情的话,深深刺伤了宁倾。
“姐姐,你在说什么?”
她拉紧楼鸢的手,“你知不知道爸妈这些年有多难过?他们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很开心,你应该跟我回我们的家……”
“家?你是说鄢城?”
楼鸢冷冷一笑,挥开她的手,眼神如同漼毒的刀子。
“宁倾,那里从不是我的家。”
宁倾的表情难以言说,不敢相信这样绝情的话是从那个温柔善良的宁愫嘴里说出来的。
女人也不管她有多崩溃,冷声说:“准确的讲,那里也不是你的家。”
宁倾全身一震,不解地望着她。
楼鸢面无表情,“你的妈妈没有生育能力,在福利院抱养的我和你,他们和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宁倾的耳边嗡地一声,表情呆滞。
好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说的没有血缘关系……是什么意思?”
楼鸢语调无波,也可能是麻木了,解释道:“我和你,是领养的,听懂了吗?”
第959章:为什么都要瞒着我!
宁倾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是领养的?爸妈那么爱我,不可能的……”
楼鸢抑制住想扶她的手,更伤人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因为不忍,换成了其他字句。
“上次输血你就应该看得出来的,宁倾,是你想得太简单了。”
“……”
“如果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在我来之前,怎么没一个人给你输血?”
宁倾全身震动,思绪彻底被抽空,胸口疼得她用力绞紧。
“……”
楼鸢撇开脸,听着她一句句的“不可能”,知道她颠覆了她的世界……
往后,她或许会恨她。
可她没有选择了。
楼鸢深深呼吸,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去。
宁倾的眼泪流个不停,双眼空洞无神。
年冽听到声音,拖着未愈的身体,跌下床后,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看着大开的门,他一眼就看见趴在地上痛哭的宁倾。
“阿宁!”
他冲上去,“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咳咳……你别哭!”
年冽奋力要扶起宁倾,可他额头上全是汗,也使不出多少力气。
他只能将呆滞她抱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担忧至极。
“阿宁,到底怎么了?”
“……”
“是谁来过?跟你说了什么,嗯?告诉我好不好?”
他刚才瞥见了那抹余影,身材像是女人。
宁倾此刻顾不得和他还在冷静期,抱着他的手臂,大哭道:“是姐姐!她在这里!”
年冽黑眸凝滞,“你是说宁愫?”
“是!可她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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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冽稳住她,怕她失手伤了自己,赶紧问:“你冷静点,她说了什么?”
宁倾的眸中没有焦距,语气更是低微。
“她说,爸妈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说我和她是领养的!”
“……”
宁倾死死抓住年冽的衣袖,脸上泪痕斑驳,迫切地求证:“不会的,她是在骗我对不对?爸妈为了我,付出了那么多,他们那么爱我,怎么可能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
然而,年冽破天荒的默然,让宁倾心口的空洞越来越大。
她颤抖着看他,“年冽,你为什么……不说话?”
年冽苍白的唇抖动着,脸色晦暗。
宁倾的心猛地收缩,“你……”
“发生什么事了?”
门外传来声音,转移了两人的注意。
管家被佣人领着过来,说是宁倾出了事,这进门一看,女人哭倒在年冽怀中,一口一句质问,好不伤心。
管家站在门口,没有进门,毕竟是客人的房间,又是女人,要避讳着。
他背过身,“年先生,Ning小姐是发生什么事了?”
年冽抿唇,搂紧了宁倾。
宁倾还揪着他的衣领,要一个回答。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回答我?还是说你早就知道什么……”
话落,宁倾的脑子一痛。
聪明去年冽,怕是早在输血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
他是早就查到了她不是宁家的亲生女儿,却一直不告诉她?!
她用尽了全力,勒紧他的脖子,面容充满怒气和怨恨。
“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瞒着我?不是说好了,你不准再隐瞒我任何事吗?”
第960章: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年冽被她勒得脸色发红,手下还揽着她的腰,怕她摔倒,唇齿间挤出几个字:“阿宁,我是怕……”
“骗子!哈哈,都是骗子!”
她大喊,又哭又笑,愤恨的眼神刺穿人心。
顾南浔急匆匆地赶到,看着不同以往的宁倾,他吓了一跳!
随后看着年冽通红的脸,他立刻冲上前,抓住宁倾的手,“宁倾,你这是在干什么?放开他!”
宁倾抬头,眼睛通红,“所有人都骗我,你呢,你是不是也在骗我?”
顾南浔被她问得脑子发懵,皱着眉,“你冷静点,先放开他再说。”
“……”
宁倾没动。
他强制地抓住她的手,把她和年冽分开。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骗我……”
宁倾坐在地上,嘴里呓语,悲伤绝望得让人不忍直视。
年冽疯狂地咳嗽,顾南浔拍着他的后背,急得冲身后发呆的人喊:“看什么!去叫医生啊!”
一会儿,医生上了来,检查了年冽的情况后,“肺部发炎了,伴随高烧,不容乐观。”
顾南浔指着手下,“把他送回他房间去,好好医治。”
年冽反抗,热切地看向宁倾,“不行!”
“你身体都这样了,有什么不行的?”
顾南浔嫌弃地推了他一把,“这里不需要你。”
年冽抿唇,眉心皱成川字。
好在,他没有再反抗,沉默被两个手下扶回了房间。
“你们都出去,把门关上。”
管家鞠躬致意,赶走了其他人,带上了门。
顾南浔看着啜泣的女人,叹了口气,低身去抱她。
“地上这么凉,你才刚好一些,坐地上干什么。”
宁倾满脸戒备,眼里还有恨意,“别碰我!”
顾南浔顿住,不强迫他,在她面前蹲下。
地上铺着羊毛毯,室内开着中央空调,倒是不冷。
他拍了拍手,“行了,冷静点,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宁倾瞪着发红的眼睛,“我姐姐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顾南浔迟疑,就着她旁边坐下,长腿弯曲。
“楼家出了点事,她不能在国内现身,所以找我帮忙藏她一阵子。”
宁倾麻木着问:“多久了。”
“两个三月吧,我记不太清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南浔失笑,“我回来的时候是跟你生着气呢,根本不想管你,谁愿意主动联系你。”
宁倾眨动眼睫,微微颤抖。
她冷静了不少,顾南浔也放心了些。
“你跟她发生了什么,我先不问,我就想说,你刚才是想把年冽勒死?他是招你惹你了?”
宁倾抿唇,明显不想说话。
顾南浔侧过脸,“他病了。”
“……”
“跟你谈完那天,他一直发高烧,身体很差劲,人听见你这边有情况,第一个冲进来找你,你那么对他,是不是有点过分?”
宁倾掀动眼帘,做了几个深呼吸,“我没控制住自己。”
顾南浔柔声问:“因为什么?”
“……我姐刚才告诉我,我不是宁家的亲生女儿。”
顾南浔愣住。
“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和我在一起后却一直没有告诉我,隐瞒我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