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闯祸
苏锦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眼前古色古香的屋子出神。
她手上拿着一方铜镜,映出她的雪肤乌发,皓齿明眸,以及眸底的慌乱和不敢置信。
她肯定是在做梦。
眼前的这些都不是真的。
她只是扛不住闺蜜三请四求,陪她和伯母去五台山拜佛,求菩萨赐她脱单,一时心血来潮,顺手求了根签,签文上说她七天之内必嫁,她一个单身了二十七年的单身狗,七天之内嫁人,这不是逗她玩吗?
她嗤之以鼻,把签文揉成一团,闺蜜过来抢着看,嬉闹间,她脚下一滑,撞到了菩萨脚上,当时就眼冒金星,往后一倒。
等她醒过来,就躺在这张泛着淡淡檀香的雕花大床上,还是被大夫用银针扎醒的。
苏锦一再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可额头上传来的疼痛却是那么的清晰,还有耳畔的脚步声。
进来的是个模样清秀的小丫鬟,眼眶通红,手里端着的大红描金托盘上摆着一碗乌黑的药,近前道,“姑娘,药熬好了,您快趁热喝。”
小丫鬟名叫杏儿。
把药端给苏锦,苏锦没动,小丫鬟红着眼眶,哽咽道,“姑娘,吃了药,您才能想起以前的事。”
听着她抽泣声,苏锦真怕她又嚎嚎大哭。
先前醒来,谁也不认得,大夫诊断她撞伤了脑袋,开了药离开后,这丫鬟凑到她床前,双眸闪亮道,“姑娘,你这回装病装的太像了,奴婢都差点被你骗了过去,还是姑娘聪明,装病就不怕老爷和夫人罚你了,心疼都还来不及呢。”
小丫鬟喋喋不休,苏锦茫然的看着她,问道,“你又是谁?”
当时,屋子里就她和丫鬟两人,小丫鬟当时就懵了,确定苏锦是真的不记得她,就开始嚎嚎大哭,哭的苏锦头疼欲裂。
不过从这小丫鬟嘴里,苏锦倒是盘问出不少叫人哭笑不得的消息。
小半个时辰前,就是这小丫鬟含着泪花,一脸自豪的告诉她,她是大齐朝赫赫有名的女土匪,是青云山飞虎寨寨主苏青云和夫人唐氏的掌上明珠,是刚刚册封的东乡侯府嫡女,更是当今皇上的救命恩人。
姓苏,单名一个锦字。
很巧,都叫苏锦,只不过她年满二十七,而这副身子才二八年华。
两个月前,苏锦和小丫鬟在青云山脚下游湖泛舟,碰巧救下被人刺杀的当今圣上,再加上青云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朝廷每年都会派兵镇压,皆惨败而回。
皇上趁机下旨招安,封苏青云为东乡侯,并赐了这座侯府大宅。
三天前,是东乡侯府乔迁大喜的日子,本该高朋满座,宾客如云,却偏偏无一人前来道贺,只有皇上差人送了份贺礼来。
原因无他,只因东乡侯在下朝时说了一句想在宴会上给自家一双儿女挑门中意的亲事,毕竟古代大家闺秀及笄就嫁人,苏锦再过一个月就满十六岁,大哥苏崇更是十九岁了。
怕被东乡侯府惦记上,满朝文武都退避三舍,东乡侯府沦为京都的笑柄,满京都都在背后笑话东乡侯府,自家养的野鸭子没人要,却肖想外面的白天鹅。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把东乡侯气的火冒三丈,掀桌道,“我苏青云的女儿是洪水还是猛兽,居然被他们在背后如此诋毁!他们以为躲着就万事大吉了,我女儿真看上了,就是埋地底下,我也给她挖出来!”
唐氏瞪了他道,“你要给女儿抢谁?”
东乡侯想了想道,“我看冀北侯府家两位少爷就挺不错……。”
东乡侯和夫人的谈话,正好被小丫鬟听到了,回来安慰气的扑在床上哭的苏锦,她不会嫁不出去,侯爷会替她抢一个夫婿回来。
苏锦擦掉眼泪道,“那爹爹抢回来的,我也不一定喜欢啊,要抢,我自己去抢。”
这不,一大清早,苏锦穿戴一新,气势汹汹的带着丫鬟上了街,转了一圈,都没自己喜欢的,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就看到一男子骑马过来,丰神俊朗,整个热闹的街道都因着他黯然失色。
看着那妖孽般的容颜,苏锦一颗心扑通乱跳。
然后,色令智昏的苏锦也没打听人家什么身份,就把人抢了,用皇上御赐的鞭子把男子捆了带回来。
小丫鬟告诉苏锦,回府的时候,她很是激动,一边喊“爹爹,娘亲,我抢了一个最最最漂亮的男人回来”一边往府里跑。
因为太过兴奋激动,以至于被门槛绊倒,直接摔了出去,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乐极生悲,昏死过去。
之后的事,苏锦都知道了。
想到现在的处境,苏锦脑门上的黑线直往下掉,她问道,“镇国公府的人都撤走了?”
没错,她抢回来的男子正是镇国公府大少爷。
苏锦摔晕后,东乡侯府乱成一团,急着给她请大夫,就把男子关在了柴房里,等大夫把她扎醒,镇国公府的铁甲卫已经把东乡侯府团团围住了,东乡侯和夫人亲自把镇国公府大少爷从柴房请出来,送他离开。
只是镇国公府大少爷前脚迈出侯府大门,后脚一口血喷了出来,双唇泛紫,晕死过去,他是被镇国公府的人抬回去的。
据小丫鬟猜测镇国公府大少爷可能是不堪受辱,服毒自尽了。
苏锦倒觉得服毒自尽的可能性不大,要想不开寻死,不会等到出侯府,只是镇国公府大少爷忒倒霉了点儿,逛个街也能被抢,但愿他没事吧。
还有最最最重要的一点,她什么时候能从噩梦中醒过来,要真让她碰到穿越了,那当街抢男人的恶名她不是背定了?
小丫鬟摇头,她一直在煎药,并不知道镇国公府的人走没走。
外面,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小丫鬟回头就看到夫人唐氏走过来。
唐氏面容姣好,秀丽端庄,身上找不到一丝山匪气息,只是这会儿脸上愁云密布,见小丫鬟递过来的药碗,唐氏接过,坐到床边,望着苏锦,柔声道,“乖乖把药喝了,你这回祸闯的太大,再不吃药,你爹真该生气了。”
苏锦眼睛眨了眨,这话她能理解为东乡侯和她都还没生气么?
果然是亲爹亲娘啊。
苏锦双手捧过药碗,咕噜噜两口就把药罐了下去,苦的她舌头都想扔了,连吃了几颗蜜饯才把苦涩压下。
外面,东乡侯迈步进来,与唐氏脸上的愁容不同,他是愤怒,刚刚镇国公府的铁甲卫放了话,镇国公府大少爷平安无恙,他们就撤退,如果有什么万一,他们就踏平东乡侯府。
而且,包括东乡侯在内,谁也不许迈出东乡侯府一步。
东乡侯怒火滔天,苏锦都怕他呵斥她,占了人家女儿的身子,挨骂也得忍着,结果东乡侯话锋一转,看着她道,“不愧是我苏青云的女儿,眼光果然不错,镇国公府大少爷容貌好,家世好,还根骨绝佳。
只可惜身子太弱,活不了一年半载了,这样的人,怎么做我苏家女婿,不要他了,赶明儿爹再给你抢一个,虽然不一定有他模样好,但一定身强体壮。”
苏锦凌乱。
这是没有生气吗?分明挺高兴啊!
拜托,纵容女儿能不能有个度,东乡侯府都被人围的水泄不通了啊。
唐氏瞪东乡侯道,“你不要教坏女儿!镇国公府的铁甲卫把侯府团团围住,府里的粮食可就够吃三天的,三天后,咱们一家子上下百来口人可就指着西北风填肚子了。”
东乡侯不以为然道,“他们喜欢围着就围着吧,在青云山,哪年不被围个三五回?”
唐氏再瞪他,东乡侯笑道,“镇国公府是讲道理的人家,谢大少爷有病在身,吐血不全是锦儿之过,只是丢了脸,出口恶气而已,等气消了,自然就把铁甲卫撤了。”
这话听着没哪里不对,可他们一家子是土匪啊,抢了镇国公府大少爷,理亏在前,还要和镇国公府讲道理,画风也太奇怪了点吧?
唐氏没有东乡侯想的那么开,她忧愁道,“这里是京都,世家大族最爱的就是面子,我看这事没那么容易善了。”
东乡侯觉得唐氏担忧太多,“锦儿救了皇上,镇国公府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总不至于要锦儿的命,谢大少爷看锦儿一脸嫌弃,不会愿意娶锦儿的,镇国公府也不会要一个浑身匪气的大少奶奶。”
她哪里浑身匪气了?
苏锦默默的瞥了一眼手边的铜镜。
不过东乡侯想的很好,然而事情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第二章 赐婚
屋外,灿烂夺目的阳光如瀑布般的倾泻到的屋内,洒下一地的碎金。
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的苏锦,浑身骨头架都像是躺散开了,她掀开被子下床,那边杏儿端着饭菜过来道,“姑娘,你身子还没好,怎么下床了?”
再躺下去,她人都要废掉了,苏锦道,“我已经没事了。”
丫鬟把饭菜摆上,苏锦眉头微皱了皱,“这都三天了,铁甲卫还没有撤走?”
丫鬟摇头,“还没有,听说镇国公府大少爷昏迷了三天,大夫和太医不知道看了多少,皆束手无策,姑娘,他会不会死?”
那么漂亮的令姑娘神魂颠倒的男子,就那么死了,丫鬟舍不得。
苏锦失笑,又没见过镇国公府大少爷,怎么知道他还有没有的救,就算有,连她爹东乡侯都出不去,何况是她了。
有些饿了,苏锦坐下来吃饭,不得不说,东乡侯府的伙食是直线下降,从三天前的六菜一汤,三荤三素,降到现在的三个素菜,连点肉末星子都没有了,不会真如她娘唐氏说的,明天就开始喝西北风度日了吧?
像她这样经常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路痴,会不会直接饿死?
心下好笑,苏锦端起碗,吃的津津有味。
只是刚吃了半碗饭,右眼皮就开始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在这么倒霉的时候,极有可能真的灵验啊。
苏锦心惶惶不安,连食欲都消了大半,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把筷子放下,珠帘外跑进来一丫鬟,急急道,“姑娘,不好了!皇上给你赐婚了!”
苏锦身子一怔,杏儿急问道,“赐婚给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
“镇国公府大少爷。”
“他不是昏迷不醒吗?”杏儿眼珠子睁圆。
丫鬟同情的看着苏锦,道,“镇国公府求到皇上跟前,让姑娘给镇国公府大少爷冲喜,皇上答应了。”
杏儿跳脚道,“皇上他怎么能这样,姑娘救过他啊,他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冲喜要是管用,这世上就不会死人了,这不是明摆着要她家姑娘嫁过去守寡一辈子吗?!
杏儿觉得皇上没良心。
苏锦嘴角扯了下,虽然倒霉要嫁的是她,但这事还真怨不得皇上,镇国公府大少爷是苏锦从街上抢回来,才导致他怒急攻心,毒发昏迷不醒的,镇国公府求皇上赐婚让她冲喜,皇上没有理由不答应啊。
杏儿问道,“侯爷接圣旨了吗?”
小丫鬟摇头,“还没有,侯爷很生气,要进宫要找皇上,夫人正拦着他呢。”
没有耽搁,苏锦起身拎起裙摆就往外走,道,“前面带路。”
一路小跑到了正堂,还没进屋,苏锦就看到好几名护卫把守屋外,宣旨公公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只听他道,“侯爷,莫要为难我,抗旨不遵是死罪,还是快请苏姑娘出来接旨吧。”
东乡侯一脸怒容,太医都治不好镇国公府大少爷,冲喜能冲好?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他能接这么一道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圣旨吗?!
苏锦走过去,道,“爹爹,祸是我闯的,还是我来处置吧。”
公公望向苏锦,打算宣旨。
苏锦向公公福身,道,“劳烦公公把圣旨带回,再替我告诉皇上一声,我愿意嫁给镇国公府大少爷冲喜,但无需皇上赐婚。”
公公眉头一皱,疑惑道,“苏姑娘既然愿意,何不接旨?”
东乡侯和唐氏都望着苏锦,不懂她要做什么。
苏锦只笑道,“是苏锦之过,导致谢大少爷至今昏迷不醒,镇国公府要我冲喜,苏锦责无旁贷,皇上给我赐婚,是在成全我,满京都都知道我救过皇上,皇上向着我。
但谢大少爷昏迷不醒,他未必肯娶我,圣旨赐婚,他厌恶我,却休不掉我,这对谢大少爷来说可能比杀了他还要令他痛苦,整日活在痛苦中,身子骨怎么可能会好?”
公公觉得自己被说服了,看苏锦的眼神有些复杂,她要早这么善解人意,谢大少爷这会儿也不至于昏迷不醒。
毕竟是皇上的救命恩人,皇上对她疼爱有加,公公不敢得罪苏锦,只看向东乡侯道,“那这圣旨我先带回宫,该怎么办,听皇上的。”
公公告辞,带着圣旨回宫。
等公公走后,唐氏就望着苏锦,眼眶微红道,“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能答应嫁给镇国公府大少爷冲喜……。”
要是有别的选择,她也不会让自己去给人冲喜。
抗旨是死罪,镇国公府的铁甲卫还围在外面呢,东乡侯府不比青云山,占据天险,易守难攻,而且他们进京,并没有带什么人来,硬碰硬毫无胜算。
出嫁不一定死,不嫁铁定死,两权相害取其轻。
苏锦闯的祸,她接了人家的身体,只能替她承担,她更不能让这么多无辜的人给她陪葬啊。
苏锦故作轻松道,“女儿迟早要嫁人,正好他又是女儿看中的人……。”
杏儿嘴快道,“姑娘只是看中他长的好看,有比他更好看的,姑娘肯定就不要他了,现在镇国公府大少爷昏迷不醒,侯爷都说他活不了一年半载了。”
要不要把她说的这么肤浅,这么喜新厌旧啊,苏锦忍着脑门上的黑线笑道,“爹爹又不是大夫,我相信镇国公府大少爷不是福薄短命之人,我也不是。”
看着苏锦强颜欢笑的脸,那双不染纤尘的眸子,唐氏鼻子泛酸,女儿好像长大了,懂事了,只是这样的懂事叫人心疼。
唐氏握着苏锦的手道,“你不用担心爹娘,最多咱们再搬回青云山,住惯了山寨,京都的膏粱锦绣和咱们格格不入,娘只希望你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虽然苏锦穿越过来才三天,而且一直躺在床上养伤,但唐氏和东乡侯对她已经不是宠爱能形容了,分明是溺爱,不是溺爱长大的,也做不出当街抢男人,自家亲爹还夸她有眼光的话。
而溺爱她的远不止东乡侯和唐氏,还有她那留在飞虎寨处理事情尚未进京,不知高矮胖瘦的大哥苏崇,就连她那还不到七岁的弟弟苏阳,也是她这个姐姐要什么给什么。
用杏儿的话说,就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上到东乡侯,下到苏阳都会想办法摘下来给她。
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从小娇惯长大的女儿三天前在东乡侯府门前摔死了,苏锦没法想象,他们要是知道,该是何等的心疼。
苏锦回握唐氏的手,真心实意的叫了一声娘,轻松道,“娘,我先嫁给镇国公府大少爷冲喜,他病愈了,皆大欢喜,如果他真有什么万一,女儿再回青云山也不迟。”
回青云山做山匪,也不用在乎有没有嫁人的身份,何况在习惯了三妻四妾的古代,和众多女人抢一个男人,苏锦还真没有那想法。
这是苏锦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东乡侯觉得不错,道,“镇国公府大少爷要没那福分,爹就带你回青云山,做土匪可比做什么侯爷痛快多了。”
这事就算一锤定音了。
苏锦愿意嫁给镇国公府大少爷冲喜,就不算抗旨不遵,只是不要那份束缚彼此的赐婚圣旨而已,皇上没有生气,镇国公府也没有揪着不放,毕竟没有镇国公府同意,娶进门的媳妇想走可没那么容易,除非是死,就是死,那也是镇国公府的人。
镇国公府急着冲喜,把亲事定在三天后,东乡侯觉得时间太过仓促,而且是单日子不吉利,要镇国公府往后挪,磨破嘴皮,差点掀桌,镇国公府也只挪了一天。
这些事传到苏锦耳朵里,苏锦如遭雷劈,当场怔在那里。
她随手求了根签,七天之内必嫁,出嫁那天正好是……第七天。
第三章 花轿
转眼,就到了苏锦出嫁的这一天。
这四天,苏锦连东乡侯府大门朝哪开的都不知道,不是她不想出去,而是出不去。
镇国公府的铁甲卫一直没撤,依旧把东乡侯府围的水泄不通,不过和之前比,准许人进出,但这些人肯定不包括苏锦。
即将要出嫁的人,苏锦也就不去硬碰硬了,万一镇国公府的人来一句看紧了,以免未来的大少奶奶又上街抢男人,请问她要怎么才能保持微笑?
再者东乡侯和唐氏为了给她准备陪嫁,忙的是脚不沾地,苏锦怎么好意思让他们再为她操心,左右不过四天时间,很快就熬过去了。
虽然匆忙,但迎亲嫁娶该有的礼节都有,皇上收回了赐婚的圣旨,又赏赐了凤冠霞帔。
沉甸甸的凤冠,还没出东乡侯府,脖子就酸的苏锦几乎发飙,更别提在花轿里颠来倒去,两眼发昏,还被人砸臭鸡蛋,熏的她想吐都吐不出来。
苏锦干脆用银针把自己扎晕,倒在花轿内眼不见为净。
而扎晕自己的后果就是花轿到了镇国公府,唢呐鞭炮齐名,喜娘连喊了三声下轿,苏锦也不知道。
喜娘掀开轿帘,就看她歪靠在轿子上,头上的彩鸯戏水的喜帕掉在地上,吓了喜娘一大跳,还以为苏锦想不开寻了短见,小心翼翼的探了探鼻息,呼吸匀称,只是睡着了。
喜娘嘴角狠狠抽了一下,这从山上下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嫁给快要咽气的镇国公府大少爷,还能心大的在花轿内睡着,不得不敬她是条汉子。
喜娘轻咳一声,杏儿则赶紧把苏锦摇醒道,“姑娘,该下花轿了。”
苏锦睡的正香,惺忪的睡眸朦朦胧胧的,打着哈欠往外钻,一脚踩在喜帕上走了出来。
看着大红喜帕上的鞋印,喜娘嘴角都快抽筋了,这新娘子还真是不讲究,也是,从山上下来的能指望她懂多少礼数,赶紧把喜帕捡起来,随手拍了拍,替苏锦蒙上。
苏锦是真睡懵了,四下的笑声和指指点点让她清醒了点,被喜娘扶着迈进镇国公府,一路往前,去正堂拜堂。
杏儿一直扶着苏锦,压低声音气道,“姑娘,镇国公府欺人太甚了!”
苏锦蒙着盖头,两眼一抹红,完全知道镇国公府哪里怠慢她了,好像除了镇国公府大少爷不在之外,和一般成亲也没区别吧,人家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还是她连累的,也不能要求太多。
苏锦刚打算问问,就听到公鸡打鸣声传来,苏锦的脸一下子就黑成了锅底色。
岂止是欺人太甚!
镇国公府大少爷不能出来拜堂,她不在乎,但也用不着让一只公鸡代替他吧!
难道堂堂镇国公府,除了大少爷之外,都没有别的少爷了?!
她忍。
苏锦忍到司仪高呼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苏锦没有走,只柔声道,“把公鸡给我。”
杏儿揪她袖子,让她别乱来。
抱着公鸡的小厮有点懵,望向高坐上的镇国公府大太太南漳郡主,南漳郡主摆了摆手,人家要公鸡,给她又何妨。
小厮把公鸡抱给苏锦,苏锦小心翼翼的抱过,当众摸了摸公鸡,温柔的令人发指,虽然大家内心都肝儿颤,怕苏锦温柔的手一用力,来个血溅喜堂的下马威。
土匪嘛,就是这么凶残无比的。
就在苏锦抱着公鸡转身之际,公鸡奋力挣扎,往前一飞,朝首座上的南漳郡主飞了去,吓的她直叫,正堂内乱做一乱,一堆人扑过来抓那只公鸡,鸡毛乱了一地。
趁乱之际,喜娘赶紧把苏锦送往新房,苏锦一路憋笑,等进了新房,让丫鬟都退下后,杏儿憋不住道,“姑娘,你为什么要使坏?”
南漳郡主那眼神都能杀人了,出门前,侯爷和夫人说,受了什么委屈就告诉他们,让姑娘不要硬碰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土匪报仇,三年不晚。
苏锦一把将盖头掀开,把凤冠摘下来,道,“我只是想告诉他们,我虽然是山匪出身,但我也手无缚鸡之力。”
杏儿默默的看了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姑娘可是当众把姑爷绑了,现在说她抓不住一只鸡,会有人信吗?
苏锦松了松脖子,朝床榻走去,等了这么多天,总算能亲眼瞧瞧丫鬟口中惊为天人的镇国公府大少爷长什么模样了,等真见到,苏锦惊艳之余,发现自己词穷了,她搜肠刮肚,也找不到能形容他的词,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朗朗如日月入怀,肃肃如松间徐涛,尚不能形容万一。
活脱脱就是一妖孽啊。
杏儿站在一旁,眸光潋滟,惋惜道,“姑娘,他到现在都没醒,是不是冲喜不管用?”
苏锦笑了一声,冲喜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救活镇国公府大少爷,而是找回镇国公府丢失的颜面,让人知道镇国公府没那么好欺负,更让她尝尝什么叫作茧自缚,自食恶果。
救人,那是大夫的事。
苏锦坐到床边,伸手拨开男子的眼皮看了看,然后替他把脉,杏儿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越把脉,苏锦眉头越皱,把手松开,苏锦道,“帮他宽衣。”
杏儿脸腾的一红,羞涩道,“姑娘,你,你是想趁姑爷还活着,先霸王硬上弓吗,这事奴,奴婢不好帮忙……。”
话还没说完,脑门上就挨了一记,“胡思乱想什么,你家姑娘我没那么心急。”
杏儿啊了一声,“那脱他衣服做什么?”
“救他!”
“……姑娘,你可别把姑爷救死了。”
苏锦的急性子,说话的功夫,她都把人家衣服脱好了,见苏锦动真格的,杏儿赶紧帮忙,三两下就把镇国公府大少爷的衣服给扒了下来。
刚扒完,门被敲响,苏锦连忙拉过被子把男子盖上,然后道,“进来。”
苏锦以为盖住谢景宸就没事了,可她忘了,她和丫鬟扒拉下来的喜服就放在小几上。
丫鬟一眼就扫见了,当场愣在那里,渐渐的脸红的能滴血。
苏锦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扯了下,不用说,肯定被误会她饥不择食,急着圆房了。
误会就误会吧,她一个声名在外的女土匪,名声这稀罕东西跟她离的百八十丈远,苏锦镇定道,“有事?”
丫鬟连连摇头,“没,没事……。”
可怜的大少爷,国公府给他冲喜是想救他,现在看来,分明是送羊入虎口了,也不知道大少爷在大少奶奶的摧残下能不能挺过今晚。
第四章 洞房
“真的没事?”苏锦恬淡笑问。
语气温柔的能掐出水花来,没办法,这丫鬟胆小的很,双手颤抖,声音都像是要抖碎了,她要再不温柔点,绝对能把丫鬟当场吓哭。
可就是这么温柔,丫鬟还是能从她脸上看出来一记“没事你跑进来坏我好事”的不耐烦神情,带着红晕的脸变得煞白,背脊生寒,唯恐苏锦生气,飞快道,“大少奶奶一天没吃东西,桌子上的饭菜都是冷的,奴婢来问问要不要换热的?”
不说还好,一说苏锦还真饿了,她道,“两刻钟后送来,退下吧。”
丫鬟如得了特赦令一般,福了福身,赶紧转身离开。
丫鬟前脚离开,后脚杏儿就把门关上,还落了栓。
等她回到床边,镇国公府大少爷身上已经多了七八根银针了,吓的杏儿小脸一白,肠子悔青,她要知道姑娘要银针是扎姑爷的,她说什么也不给她买了,姑爷都不省人事了,姑娘怎么狠的下心啊,虽然她们是土匪,但也要做一个温柔的土匪啊。
杏儿撸起袖子道,“姑娘,你要扎就扎奴婢吧,奴婢皮糙肉厚,不怕疼。”
苏锦没搭理她,只道,“别说话。”
杏儿捂着嘴,没敢再吭一个字。
十八根银针全部扎下不算,苏锦还扎破谢景宸的指尖,用茶盏接从他指尖滴下来的黑血。
差不多半茶盏,苏锦才把银针收了,等最后一根银针拔下的时候,一声闷哼自男子口中泻出来,在宁静的屋子里格外的清晰。
男子眼睛动了几下,杏儿欣喜若狂道,“姑娘,姑爷是不是要醒了?”
“至少要到明天早上才会醒,”苏锦一盆冷水泼过去,杏儿脸上的笑容僵硬住。
以苏锦的医术,要谢景宸醒过来自然不成问题,可是她今天累了一天,倒床就能睡着,实在没精力去应付一个注定厌恶她的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睡着挺好的,想做什么也方便。
把银针收好,苏锦把怀里随身携带的纸掏出来,抓起谢景宸还在流血的手在纸上摁了一下。
指印清晰可见,苏锦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
杏儿凑上去瞄了一眼,杏眼圆瞪,入目两个大字:休书。
她还以为姑娘偷偷摸摸准备了什么呢,原来是休书,杏儿把冷水泼回去道,“姑娘,休书摁手印是不够的。”
苏锦默了默,道,“你说的对,应该还要那只大公鸡的爪印。”
杏儿,“……。”
她想说的是休书要姑爷亲笔写才能算数啊。
正要说,就听苏锦吩咐道,“去把那只大公鸡给我抱来。”
既然谢大少爷昏迷不醒,镇国公府觉得那只大公鸡能替代他拜堂,那替他休了她也无不可。
杏儿知道苏锦是故意气镇国公府的,她也觉得镇国公府太过分了点,他们能做初一,姑娘自然能做十五,她做帮凶。
杏儿迈步出门,很快,她就回来了。
两手空空。
苏锦问道,“鸡呢?”
“……在锅里炖着。”
苏锦嘴角一抽。
杏儿继续道,“小厨房让姑娘你别急,一会儿就炖好送来。”
说话的功夫,外面就传来丫鬟的敲门声,“大少奶奶,饭菜好了。”
“进来吧。”
丫鬟鱼贯而入,随着她们进屋,一股饭菜飘香钻入鼻尖,勾的人肚子里馋虫直翻滚。
玉盘珍馐,水陆杂陈,香飘四溢,色泽诱人。
苏锦坐上桌,从那盘红烧鸡里扒拉出鸡爪,那双金黄的爪子,此刻已经缩成一团了。
“太残忍了。”
苏锦的感慨,杏儿深以为然,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点头,自家姑娘已经在啃鸡爪了,见她呆愣,囫囵不清道,“傻愣着做什么,坐下一起吃。”
杏儿呆呆的坐上桌,主仆两以横扫之势把桌子上的饭菜消灭了七七八八。
等丫鬟进屋收拾,看着桌子上所剩无几的盘子,嘴角狠狠的抽了下,大少奶奶的饭量可真不小。
丫鬟手脚麻溜,苏锦摸着吃撑的肚子,望着床榻,有些为难,今晚该怎么睡?
苏锦决定打地铺,先把今晚对付过去,等明天谢景宸醒过来,他肯定不愿意与她同处一室,到时候整间屋子都是她的。
苏锦想的很好,可杏儿在屋子里翻了一圈,也没找到被子,巴巴的望着苏锦道,“姑娘,要奴婢去找人拿吗?”
千万不要,她不好意思去拿。
“去吧,就说我夜里怕冷。”
杏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又一次两手空空的回来,红着脸道,“她们说姑爷怕热,两个人睡暖和,一床被子够了。”
怕热?
既然这么说,那她就放心的霸占整床被子了。
苏锦脱掉嫁衣,睡到床内侧,习惯的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打着哈欠道,“累了一天了,去睡吧。”
望着只穿了亵裤的某大少爷,杏儿再一次呆愣,“姑爷呢?”
苏锦望着谢景宸的睡颜,他睡得并不安稳,她其实是同情他的,不止是因为他倒霉,而是镇国公府上下明知道“她”对他有想法,还敢放他们在一间屋子里,还有那脉象……
忽然间,苏锦就动了点恻隐之心,把被子让出来点替他盖上。
杏儿捂嘴笑,她就知道姑娘心没有嘴那么硬。
累了一天,她也确实乏了,苏锦没有放下帐帘睡觉的习惯,杏儿便打着哈欠离开。
只是她前脚把门关上,后脚苏锦一个翻身,就把被子裹走了一半。
夜色微凉。
屋内,一双龙凤喜烛静静的燃烧,偶尔能听到烛心发出的荜拨声。
苏锦睡的很沉,一来是真累了,二来是她对自己的医术很自信,说谢景宸明天早上醒,他就不会半夜醒来。
只是苏锦没想过,这里是古代,前世治病无一失手的她,穿越来医治的第一个病人就出岔子了。
龙凤烛燃烧了大半,风吹进屋来,送来几许凉意,谢景宸怕热是真的,但不代表他不怕冷,拽了两下被子,没能拽动,他眉头皱了皱,用力一拽。
被子拽过来了,但是和被子一起滚过来的还有苏锦,往他怀里钻了钻,挑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睡过去。
胳膊压在胸上的感觉很陌生,还有鼻尖若有似无的女儿香和呢喃呓语,都在告诉他,他的床上有人,还是个女人。
一个激灵袭来,谢景宸眼睛猛然睁开,就被眼前的大红喜帐狠狠的扎了下眼睛。
夺目的红,晃眼的红。
是他的屋子,却又不像他的屋子。
他这是做梦了?
而且还梦到了女人?
谢景宸往怀里一看,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被人当街抢了的事亦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中。
谢景宸妖冶凤眸里闪过厌恶和不敢置信。
他居然梦到和女土匪同、床、共、枕!
他是疯了吗!
未及多想,谢景宸手一掀,就把苏锦从他身上掀开。
可怜苏锦睡的正香,突然脑袋撞在了床板上,疼的她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第五章 抹黑
从酣睡中疼醒,苏锦揉着撞疼的脑袋,龇牙咧嘴的转身,就看到谢景宸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眼底是不加遮掩的嫌弃。
苏锦再傻也知道是谁害她撞了脑袋,气愤之余,心下微惊,他怎么提前醒过来了?
醒来就算了,还用那种恨不得杀人的眼神盯着她。
还看!
苏锦妙目一瞪道,“没撞死我,还想再补一下不成?!”
他眸光冰冷,苏锦刚察觉到他眼底掠过一抹危险的光芒,脖子就被他掐住了,疼的她骂娘的心都有,她好像是在找死啊。
呼吸被一点点的夺去,净白的脸慢慢泛紫。
苏锦挣扎着反抗,使出吃奶的力气拍打他的手,“快松手……。”
出口的声音,被他掐碎。
男子好看的眉头渐渐皱紧,被拍打的手背并不怎么疼,但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不像是在做梦。
他把手松开。
眉头却是拢的更紧了。
做梦梦到她已是不正常,何况是真实的。
呼吸顺畅,苏锦贪婪的大口大口的喘气,因为太急,引发一阵咳嗽,方才他只要再用一点力气,她就去见阎王爷了。
谢景宸把眸光从苏锦身上收回来,重新扫了遍屋子,眸光在大红喜烛,还有放在梳妆台上的凤冠上停留了一瞬,一个念头从他心头闪过,一颗心如坠寒潭。
他强忍着怒意,猛然回头望向苏锦,就看到她抱着被子一脸警惕的看着他,柔弱的仿佛丛林里受伤的麋鹿。
他真是疯了!
他居然从一个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抢男人的女土匪脸上看出柔弱和无辜来!
肯定是他的错觉,谢景宸冷着脸,问了一个他迫不及待想确认的问题,“你为什么在我屋子里?”
果然,他什么都还不知道,苏锦知道这不能怪他,但她又何其无辜,不是她做的事,却要她背负恶名,还差点被掐死。
心有余悸,背脊都还冰冷的她,别指望能有什么好脾气,苏锦咬牙道,“你在东乡侯府大门前吐血晕倒被抬回来,镇国公府见你昏迷不醒,请皇上赐婚,让我给你冲喜,如你所见,我嫁了!”
徒然拔高的语气,还有眸底压抑的怒火,无一不在告诉谢景宸,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愿意嫁给他。
也是,当众抢他,不代表就愿意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冲喜,搭上一辈子。
望着苏锦,谢景宸问道,“谁脱的我衣服?”
他想问是谁把他脱光了送到女土匪床上的,可是问完,他就觉得问错了人,她应该不知道。
苏锦很实诚,“我脱的。”
不实诚不行,这事一问就问到她头上来,抵赖不掉,何况她坦坦荡荡,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谢景宸脸色一阴,苏锦唯恐他再掐她,忙道,“脱你衣服,是为了救你!我可没对你做什么过分之举!”
这话很自然的从苏锦嘴里蹦出来,不等谢景宸说话,她先无力的翻了一白眼,就凭她当街抢了他,现在衣服脱光,说什么都没做,谁会信?
苏锦抱着被子,望着谢景宸,道,“那天在街上抢你,是我不对,但我抢你是为了救你,你也知道我爹想给我挑夫婿,但没人愿意娶我,我见你生的好看,却身中剧毒,不久于人世,实在可惜,便想着我帮你解毒,你以身相许,我们各取所需。”
苏锦睁着眼睛说瞎话,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似的。
见谢景宸眉头紧锁,似乎信了三分,她加把劲道,“但我没想到你那么狠,居然对我下手,害我在侯府门前摔倒!”
谢景宸多看了苏锦一眼,他起身拿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他什么也没说,没承认,也没否认。
看来她摔倒和他有脱不掉的关系。
那天她夜里沐浴,发现脚脖子处有块青紫,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她就怀疑自己摔倒不是杏儿说的因为抢了个漂亮男人太兴奋激动以至于绊倒门槛那么简单。
门吱嘎一声打开,很快又关上,苏锦也不知道他去了会不会回来,方才一闹,困意全消。
屋外,谢景宸前脚走出去,后脚门前就多了一道黑影。
“她说的可是真的?”谢景宸问道。
黑影回道,“太医断言爷活不过今晚,是大少奶奶帮爷施针,爷才醒过来的。”
也正因为太医断言谢景宸活不过今晚,所以东乡侯怎么吵着闹着要把婚期往后挪,镇国公府都不愿意的原因,人死如灯灭,什么婚约都作罢。
苏锦给谢景宸施针,暗卫知道,但他并未阻止,人都快要死了,再折腾能坏到哪里去,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但他没想到,一个女土匪竟然真的能救大少爷。
国公爷曾说青云山飞虎寨卧虎藏龙,看来所言不虚。
还有苏锦刚刚说的话,暗卫请罪道,“属下不知大少奶奶抢爷是为了救爷,出手伤了她,差点害爷送了性命。”
屋内,苏锦抱着被子发呆。
还回不回来了,不回来她就霸占整张床了。
刚打算躺下,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刚走没多久的谢景宸又回来了,而且直接走到床边,在他先前睡的地方躺下,并把眼睛闭上。
行云流水的动作,看的苏锦目瞪口呆,好像没瞧见她这么个大活人在这里似的,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我答应了,”他说。
没头没脑的来一句,苏锦懵懵的,“你答应什么?”
“你我各取所需。”
苏锦嘴角狠狠的抽了下,谁要跟你各取所需,我那是说出来糊弄你,降低你对我的敌意的,你怎么能当真呢!
可是话是她说的,不能自打嘴巴,只能另外想办法。
见谢景宸躺在那里,苏锦抱着被子,故意气他道,“所以你就打算躺在这里,任我为所欲为了?”
谢景宸睁开的眸底一簇火苗闪过,溢彩流光。
他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
为所欲为这样的词也能说的出口,强忍着掐她脖子的冲动,他道,“我不躺这里,你让我睡哪?”
苏锦默了片刻,道,“你睡哪儿都行,你睡床上,我没安全感。”
谢景宸笑了,“这话是不是更应该我来说?”
苏锦脸皮发烫,有想给他一脚的冲动。
是不是当街抢了他,至此以后她就和害羞脸皮薄这些词绝缘了?
一把将被子放下,苏锦望着他道,“跟你说几句真心话吧,我又看上更漂亮的男人了,没打算和你各取所需,我可以帮你解毒,而你只需给我一封休书就行了,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像我这么朝三暮四朝秦慕楚水性杨花不要脸的媳妇,不赶紧休了,留着过年呢,不要犹豫,速速扔我一张休书,让我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苏锦抹黑自己,感觉到休书在朝她招手。
谢景宸脸隐隐泛青,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激将法对我没用。”
苏锦呲牙,“谁激将你了,我说的是真心话。”
谢景宸闭着双眸,似笑非笑道,“这些天,铁甲卫把东乡侯府围的水泄不通,除了东乡侯府的小厮,就只有宣旨公公进过东乡侯府,莫非你是看上他了?”
第六章 误会
苏锦惊呆了。
他不是昏迷了七天吗?!
就刚刚出去这么小会儿功夫,就知道这么多了?
她能不能说她是在花轿里看上了别人?
算了,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糊弄不了,何况是糊弄别人,但要说激将法一点用都没有,也不见得。
苏锦眼珠子一转,道,“我是还没有瞧见比你长的更漂亮的男人,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可是一看到美男就走不动道的,只要瞧见比你更漂亮的,不出三天,我保证连你长什么样子我都记不起来,你执意不肯休我,回头……你可不能怪我。”
如果这都能容忍的话,那她就安心在镇国公府住下了。
苏锦一眨不眨的盯着谢景宸,只见他猛然起身,吓了她一大跳,连拍胸口。
谢景宸抓住她的手,忍着胸腔内翻滚的怒意道,“我看你不是想我休了你,是想我杀了你以绝后患……!”
话还没说完,谢景宸一口血吐了出来,不省人事。
看着他晕倒,苏锦轻呼一口气,真是不容易啊。
这口血,本来醒过来就该吐的,而且虚弱的要在床上躺上几天才能下床,他不但能忍到现在,还能下床走动,难怪中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毒,还能扛到今天。
以前命大没死,现在遇到她,就更没那么容易死了。
打着哈欠,苏锦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
苏锦是被吵醒的,睡的正香,就被一声惊叫给吓醒了。
睁开眼睛,朦朦胧胧中就看到杏儿吓的跌坐在地,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耳畔就传来一阵说话声,带着三分醇厚七分恼怒道,“可以放开我了吗?”
苏锦这才发现自己把谢景宸当成抱枕给抱了,惺忪睡眸染上一抹羞涩,脸颊红成猴屁股,还有些懊恼,她昨晚明明是裹着被子睡的啊。
未免尴尬,她坐起来,把被子拉在怀中,打招呼道,“早啊。”
只是这一声早啊,被屋外传来的一声悲痛给淹没,“大少爷去了!”
苏锦,“……。”
谢景宸,“……。”
静默了片刻。
苏锦肩膀直抖,谢景宸一张脸黑的找不到词形容。
杏儿跌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苏锦望着她道,“还不快站起来,大清早的,你叫什么?”
杏儿委屈,又不是她想叫的,她刚刚没差点被活活吓死。
杏儿爬起来,因为惊吓,声音颤抖道,“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说昨儿夜里,有小丫鬟起夜,看到黑白无常来勾魂,姑爷都跟着他们出门了,还在门口聊天来着,依依不舍,她们都说姑爷……一个个不敢进屋,把奴婢推了进来,奴婢犹豫了半天,才敢上前探姑爷的鼻息,谁想姑爷突然睁开眼睛,吓了奴婢一大跳,她们肯定是误会了。”
太医说谢景宸看不到今天早上的太阳,而冲喜本就不管用,再加上夜里黑白无常勾魂,一个个都笃定谢景宸咽气了,杏儿那一嗓子,无疑是验证了她们的猜测,这才有报丧之举。
苏锦一脸黑线,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他早上会醒吗?”
其他人误会就算了,她怎么也信了。
杏儿缩着脖子,弱声道,“她们说的跟真的一样,那受惊的小丫鬟这会儿还在发高烧说胡话,奴婢只,只当姑娘昨晚上是扎姑爷玩的……。”
她从小伺候姑娘,姑娘有几斤几两,她比姑娘还清楚,姑娘没学过医,就敢给姑爷治病,怎么叫她相信啊,事后还说不要告诉别人,这不明显是怕她扎姑爷泄愤的事被镇国公府知道,到时候生气吗?
杏儿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被婆子的哭声遮盖,有婆子哭着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可怜的大少爷啊,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某位年纪轻轻就去了的大少爷黑着脸坐在床上,双眸喷火的看着进来哭丧的丫鬟婆子。
他身后,苏锦面对着墙,笑的肚子一阵阵抽疼。
谢景宸额头一跳一跳的,“一大清早的,乱嚎什么!”
为首的婆子怔的说不出来话,嘴巴张大的能塞进去一咸鸭蛋,“大,大少爷你……你还活着?”
谢景宸从床上起来,脸阴沉的能凝成墨汁,那些丫鬟婆子吓的噗通跪倒在地,道,“丫鬟突然叫起来,奴婢们当大少爷你……。”
这话一听,就是把责任往杏儿身上推,杏儿怒叉腰,气势汹汹道,“大少爷活着,我就不能叫了吗?”
那婆子脸色一沉,呵斥道,“这里是镇国公府,做丫鬟的在主子屋子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来人,拖出去杖责二十大板!”
杏儿小脸一白,直往床边站。
苏锦笑容湮灭,这就开始给她来下马威了?
她早做好了敬茶时会被刁难的准备,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先给她下马威的是一个婆子,这就欺人太甚了点,真当谁都能拿捏她呢。
淡淡一笑,苏锦道,“镇国公府的家规还真是严格,叫一声就要打二十大板,连大少爷是死是活都还没确定就先报丧,也算是公然咒大少爷死了,如此胆大妄为,是不是该杖毙?”
那婆子背脊一寒,连连认错。
谢景宸冷冷道,“出去领三十板子,其他人罚一个月月钱。”
婆子怔住,大少爷居然帮着一个让他颜面扫地的女土匪,他是病糊涂了吗?
婆子磕头求饶,谢景宸不耐烦道,“拖出去。”
苏锦从床上下来,杏儿伺候她更衣,那些丫鬟婆子退出去,屋子里安静下来,屋外的板子声倒是格外的响亮。
坐在梳妆台前,杏儿帮她绾发髻,一边道,“姑娘,你医术真高,都能从阎王爷手里头抢人了,你说姑爷早上才醒,他就真的早上才醒。”
苏锦一脸黑线。
这是在夸她吗?
这是在拆她的台啊!
人家昨晚就醒了一拨了。
透过铜镜,苏锦看到谢景宸眸光盯着她,带着探究和审度。
他已经分不清苏锦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昨晚张牙舞爪要休书的是她,早上扑在他怀里乖顺的像只猫的也是她,昨晚上说那么多抹黑自己的话,气的他吐血,可那一口血吐完之后,这会儿心口没那么疼了。
第七章 凶残
梳妆完,苏锦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三千青丝在杏儿灵巧的手里绾成流云髻,乌发如云,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娥眉淡扫,顾盼生辉。
杏儿左右看看,笑出两浅浅梨涡,“姑娘生的好看,怎么打扮都漂亮。”
每每梳妆,丫鬟总要夸她几句,苏锦习惯了,对她现在这副容貌,她也很满意。
将手里把玩的玉簪放下,苏锦起身,就见谢景宸眸光深邃的盯着她,问道,“你昨晚要休书只是为了救我?”
苏锦淡然一笑道,“是为了救你,也是为了要休书。”
谢景宸眉头狠狠一皱。
苏锦近前几步道,“到现在,你应该相信我能救你了吧,一份休书,换你一条命,你不亏。”
杏儿呆呆的站在一旁,清秀的脸上满是迷茫。
她怎么听不大懂姑爷和姑娘的对话?
姑娘是想要休书,但是昨晚姑爷昏迷不醒,他是怎么知道的?
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姑爷醒来不应该很气愤娶了姑娘吗?
心中疑惑,杏儿把苏锦拉到一旁,背对着谢景宸,低声道,“姑娘,你是真能救姑爷,还是故意匡他写休书的?”
苏锦扶额,敢情这丫鬟到现在还没信她真的会医术,“他没那么好骗。”
杏儿更不理解了,“既然姑娘有把握救姑爷,那姑娘还要休书做什么,侯爷和夫人都说要不是姑爷有病,姑娘和他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长的又好看,姑娘不是说看着他,心情就很好吗,姑娘真打算便宜别人?”
苏锦不能不承认谢景宸那张脸很养眼,便宜别人是有那么点不大甘心,但是,“不能为了不便宜别人,就搭上自己一辈子吧?”
然后,谢景宸就听到一段很土匪的对话传来:
“姑爷有什么不好的,让他改了就是,就这样被休了,侯爷和夫人也不会答应的。”
“他凶巴巴的。”
“明明姑娘你更凶一点儿。”
“嗯,你说什么?”
“啊,奴婢说姑爷凶,就让他和侯爷一样,得那什么气管炎。”
“他将来会三妻四妾,你家姑娘我独守空房,日日以泪洗面,终日郁郁寡欢,那时又该怎么办?”
“都生病了还敢不安分?”
杏儿回头瞄了谢景宸一眼。
“他看着就像那种人。”
“姑娘,你会不会看错了,姑爷看着挺好的啊,你肯定是想太多了,要真那样的话,咱们毒死他就是了。”
苏锦,“……。”
谢景宸,“……。”
这丫鬟也忒凶残了点儿吧?
苏锦摸了摸鼻子,转身看向谢景宸,没说话,但神情都写在脸上:我家丫鬟都这么凶残了,何况是我,聪明的话,知道怎么选择了吧。
谢景宸望着苏锦,眼神有些复杂和不解,“既然这么不想嫁,又自信能救我,为何当初不直接进宫找皇上?”
不说替他解毒,只需将他救醒,皇上从中说几句软话,她根本不用嫁给他冲喜。
要是她真的是苏锦,她就这么做了,这不是怕东乡侯和唐氏知道她是假的吗?
小丫鬟好糊弄,东乡侯和唐氏可没那么好打发,她不敢掉以轻心。
但这些话,不能说出来,苏锦道,“你们镇国公府的铁甲卫把侯府团团包围,我爹都出不去,我出得去吗?”
谢景宸笑了,笑意未达眼底,“区区铁甲卫,拦不住你,更拦不住东乡侯。”
苏锦心下一恼,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好像在他跟前,无所遁形似的。
他要活命,她要休书。
本是皆大欢喜的事,就是死活不同意,她真怀疑他不止是中毒了,而是脑子有病,求都求不来的事,居然不同意。
深呼一口气,苏锦望着谢景宸,眸光微动,笑意盎然,纤纤柔夷在他胸前画圈圈,呵气如兰道,“才一晚上,谢大少爷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一阵咳嗽声。
苏锦手猛然抽回来,侧头就看到一嬷嬷带着两丫鬟站在珠帘外,登时脸颊窘红,她们是什么时候进屋的,走路能不能稍微带点声,能不能先敲门再进来?
隔着珠帘,赵妈妈眼底流露一抹淡淡的鄙夷和唾弃。
老眼昏花了,居然看到大少奶奶脸红,还怕被人瞧见似的把手收回去,她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就敢抢男人吗?
大少爷还昏迷不醒,就急不可耐的把大少爷扒光了,还主动睡在大少爷怀里,简直是不知羞耻为何物!
挑了帘子,赵妈妈上前福身道,“见过大少爷、大少奶奶。”
谢景宸神情淡淡,“有事?”
赵妈妈直起身子道,“大少爷虽然醒了,但郡主还不放心,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待会儿就来给大少爷把脉,让奴婢过来说一声,大少爷才刚醒,不用急着陪大少奶奶去敬茶,半个时辰后再去,另外让奴婢收拾床褥。”
“嗯。”
赵妈妈朝床榻走去。
苏锦眼睁睁的看着还算齐整的床榻在赵妈妈的收拾下更乱了,杏儿咕噜道,“这哪是收拾啊,更像是在找东西,床上能有什么啊?”
苏锦扶额。
还能找什么?
找圆房的证据呗。
赵妈妈翻了几遍,也没看到想看的,她望向苏锦,眼神里找不到一丝敬重,直白道,“大少奶奶和大少爷是没圆房,还是大少奶奶压根就不是完璧之身?”
杏儿叉腰,镇国公府的婆子一个比一个讨厌,居然敢质疑她家姑娘的清白,她好想打人。
苏锦朝杏儿摇头,望向赵妈妈,似笑非笑道,“镇国公府急着冲喜,找皇上赐婚,我都进门了,再来质疑我是不是完璧之身是不是太晚了?”
赵妈妈嗓子一噎。
默了片刻,她道,“看来是圆房了,我会如实禀告郡主。”
福了福身,赵妈妈退下。
谢景宸眉头拧成一团,漂亮的眸底是闪烁的火光,杏儿则望着苏锦道,“姑娘,你为什么不解释?”
苏锦坐下,给自己斟茶道,“我昨晚把他扒光,丫鬟瞧见了,我说没圆房,人家也不会信,既然不信,何必解释。”
斜了谢景宸一眼,苏锦慢条斯理道,“别说不是完璧之身,就是肚子里有孩子,谢大少爷也得认。”
让你丫的不休我,活活气死你。
谢景宸眼睛都气绿了,他咬牙道,“出去,把门带上。”
第八章 吓人
杏儿觉得自家姑娘是在找死。
姑爷的眼睛好吓人。
杏儿没敢动,谢景宸一记冷眼扫过来,丫鬟两脚生风的跑了。
门被带上,苏锦望着谢景宸,刚要说话,就被他直接抱了起来,苏锦吓了一跳,脸颊绯红,道,“你要做什么,快放了我!”
谢景宸一把将苏锦丢在床上,疼的她龇牙咧嘴,只听他道,“是不是……验过才知道!”
床榻上乱成一团,苏锦飞快的拉过被子抱在怀中,瞪着欺身过来的谢景宸,紧张道,“你站着别动!有话好好说!”
谢景宸果真就不动了。
他本来就没打算圆房,只是这女人越来越过分,不给她点颜色看看,还不知道下回为了要休书,她嘴里蹦出什么话来。
当街抢人的是她,如她所愿娶了她,又闹着要休书,她拿他谢景宸当什么人了,仗着会医术,能救他,就可以这么随意的玩弄于鼓掌之间吗?
苏锦是真吓着了,谢景宸是长的好看,但这么短时间相处,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昨天掐她脖子的力道,他要来硬的,她反抗不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明明有求于人的是他啊!
苏锦郁闷。
谢景宸望着苏锦,面无表情道,“我不喜猜测,给你半盏茶的时间向我解释清楚。”
苏锦紧紧的抱着被子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解释的越清楚,死的越快。”
谢景宸皱眉,“此话何意?”
苏锦呲牙道,“你昏迷不醒,镇国公府要我冲喜,我原本以为镇国公府只是要出一口恶气,但给你把脉后,我才知道,分明是有人要你的命,让我来背这个黑锅,镇国公府连你一个大少爷都容不下,何况我这个大少奶奶?你是长得好看,但还没有好看到要我为你送命的地步。”
这是苏锦的真心话,但她说完,见谢景宸俊美无铸的脸上蒙了一层寒霜,眼底染上一抹悲凉,又觉得自己说话太伤人了。
但他露出这样的神情,说明她没有猜错。
他体内有毒,不能动武,所以苏锦当众抢他,他没法反抗,被她捆回了东乡侯府。
出了东乡侯府,就直接被抬回来了,体内毒素加重,不是镇国公府的人又给他下毒的,旁人也没机会下手。
但有一点,苏锦想不通,这会儿正好拿来转移话题,她问道,“你体内的毒虽然不稳定,但只要不气血翻涌,就不会晕倒,而你被我捆回东乡侯府时还没事,说明你有心理准备,为什么在离开的时候,还吐血晕倒了?”
这是苏锦唯一想不通的地方,以他的忍耐力,不应该会这样。
谢景宸双眸喷火,“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和我装傻?”
苏锦一脸无辜,她要知道,她还用的着问吗,“那天我晕了,后面的事,没人告诉我。”
谢景宸觉得自己又开始气血翻涌了,他咬牙道,“还不是被你爹气的!”
苏锦怔住,“我爹?我爹怎么气你了?”
这时候,门突然被敲响,杏儿的声音传来,“太医来了。”
“进来。”
谢景宸转身坐下。
苏锦赶紧从床上下来。
很快,丫鬟就领着太医进屋,杏儿跟在后头,她走到苏锦身边,担忧道,“姑娘,你没事吧?”
苏锦问道,“那天,我晕倒后,我爹和他说什么了?”
杏儿眨眼道,“也没说什么,就是夸了姑娘几句。”
夸她?
“怎么夸的?”苏锦再问。
杏儿想了想道,“就是夸姑娘善良、乖巧、孝顺、懂事、体贴、温柔、矜持……让姑爷回去后,就登门提亲,侯爷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只要不纳妾委屈了姑娘就成了,如果姑爷做不到,侯爷就杀了他,就这样。”
就这样……
云淡风轻的苏锦头重脚轻,一张脸火辣辣的烧疼。
东乡侯是怎么夸出口的啊。
别说谢景宸有病在身,就是个正常人,听着也会吐血了吧?
知道的越多,苏锦就越觉得不好意思要休书了,能不能主动给她?
走神的功夫,太医把完脉,问谢景宸是不是服用了什么药,丫鬟说没有,太医觉得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最后归结为有可能冲喜真的管用。
太医没有开药方,是药三分毒,寻常的补药,谢景宸多吃无益,只叮嘱他不要动怒,也不要……太兴奋劳累。
这些叮嘱没有问题,可太医叮嘱的时候瞥了一眼凌乱的床榻就是大问题了,也从侧面证实大家的猜测,他们镇国公府为了冲喜娶进门的大少奶奶,饥不择食,趁着大少爷昏迷的时候,把大少爷生米煮成了熟饭,太医都从脉象上把出来了,还叮嘱她以后不要再这么做来着!
等苏锦用完早餐,和谢景宸去敬茶的时候,一路上,背后被人指指点点。
看她的眼神是憎恶、指责,看谢景宸是怜惜和心疼。
苏锦告诉自己,那些恬不知耻,不要脸骂的都不是她,她无需生气。
谢景宸侧目,这份忍耐,倒是令人刮目,不知道她能忍到什么时候,又会如何反抗?
见苏锦一直没动怒,杏儿看着她道,“姑娘,你都不生气吗,她们说你是牛粪,姑爷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奴婢都有点忍无可忍了,奴婢好想打人。”
苏锦想喷血,听见就算了,为什么还说给她听,怕她没气出内伤来吗?
深呼吸,苏锦笑道,“这是赞美,没有牛粪的滋养,哪来的鲜花灿烂?”
杏儿,“……。”
谢景宸,“……。”
这女人,能不能要点脸?
苏锦瞥头,就看到谢景宸盯着她,隐隐抽搐的嘴角瞒不过她。
还有那些指责,还有完没完了,来来回回都是相同的词,不反抗下,迟早听的她耳朵长老茧。
苏锦扭着脚脖子,嘟嚷道,“我累了,走不动了。”
杏儿啊了一声,紧张道,“才走了这么点路,怎么就走不动了,姑娘是不是病了,奴婢背你回去看大夫。”
苏锦没理会她,只望着谢景宸。
谢景宸一个头两个大,这女人是打算破罐子破摔,还捎带上他吗?
不过这脾气,倒是挺合他胃口的。
谢景宸走过来,一把将苏锦抱起,继续往前。
那些指指点点的丫鬟婆子顿时眼睛睁圆,吐血三升。
啊啊啊!
她们在替大少爷抱打不平,大少爷自己却沉落了,他怎么能抱女土匪呢!
才一天啊,那女土匪就把大少爷带歪了,带的也这么不要脸了!
看着那些气的捂住胸口的丫鬟,苏锦憋笑道,“从现在起,应该没人会同情你这个病入膏肓的大少爷了。”
“我无需他们同情。”
第九章 加戏
镇国公府的丫鬟们实在没法接受眼前这一幕,眼睛都揉肿了,看到的还是她们风姿卓然的大少爷抱着女土匪稳步往栖鹤堂走。
两人有说有笑,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她们脑海中牛高马大五大三粗,女土匪出身的大少奶奶此刻正小鸟依人的伏在大少爷怀中,含羞带臊,人比花娇。
她们的大少爷看大少奶奶的眼神温柔的都能掐出水花来。
这对她们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晴天霹雳。
真的!
女土匪抱着他们大少爷走,都没有大少爷抱着女土匪走更叫她们吃惊、痛心。
她们大少爷就好这一口,她们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以后再也不要同情大少爷了!
丫鬟们愤然转身。
看着四下的丫鬟散开,那些萦绕周身的指责和厌恶消散,苏锦拍拍谢景宸的肩膀,温柔道,“放我下来吧,相公累着了,我心疼。”
真能装。
谢景宸笑着配合道,“娘子腿酸,为夫抱着便是,为夫体弱,但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一旁,两丫鬟路过。
等丫鬟走远,苏锦朝谢景宸投去一记赞赏的眼神,“你这演技,我给你打一百零一分,不怕你骄傲。”
“娘子也不遑多让。”
还挺谦虚,苏锦粲然一笑,“咱们这也算是结成同盟,一致对外了吧?”
谢景宸低头,就看到怀中的人儿朝他笑,澄澈明净的眸子仿若流星划过夜空,灿灿生辉。
他没说话,苏锦就当他默认了。
就这样,谢景宸一路抱着她,到栖鹤堂才将她放下,然后牵着她的手跨进院子。
苏锦挣扎了下,没能挣脱。
这回,她是真脸红了,这厮给自己加戏的本事太强,她不喜那些指责,但没完没了的撒狗粮也招人厌啊。
“凡事要适可而止,”她低语。
“做戏要做足,”他笑答。
苏锦沉默了。
她怎么有一种上了贼船的不祥之感?
她是不是找错盟友了?
深呼吸,苏锦硬着头皮,面带微笑的被谢景宸牵着走上台阶。
虽然出嫁的仓促,但东乡侯和唐氏还是尽量的打听镇国公府的消息告诉苏锦,用东乡侯的话来说,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是以,苏锦对镇国公府也有几分粗浅的了解。
栖鹤堂,是镇国公老夫人的住处。
她是老国公的原配嫡妻,和老国公共过患难,甚至为了救老国公差点没命,携手才走到今天,并给老国公生了两子两女,两个儿子分别是大老爷和三老爷,两个女儿嫁的都好,长女现如今是刑部尚书夫人,次女是南宁侯夫人。
唯有二老爷一个庶子,其生母尚在人世,足见老夫人的容人之量。
在镇国公府,老夫人地位超然,东乡侯和唐氏一再叮嘱苏锦,惹谁都不要惹老夫人。
苏锦铭记于心。
现下镇国公和大老爷都不在京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如今的镇国公府当家做主的是长房大夫人南漳郡主。
进宫求皇上赐婚让苏锦给谢景宸冲喜的正是她。
南漳郡主乃是当今太后胞妹所出,因得太后宠溺,赐封郡主。
谢景宸是镇国公府嫡长孙,却不是南漳郡主所出,他的生母另有她人,但这个人是谁,谁也不知道,更没人见过。
据说,当年先皇给谢大老爷和南漳郡主赐婚,谢大老爷并不在京都,是老夫人接的旨。
太后高高兴兴的准备南漳郡主出嫁事宜,谢大老爷回京,却是带着圣旨进宫向皇上请罪,禀明自己和一女子互许终身,承诺八抬大轿娶她为妻,做人不能食言而肥,他给不了南漳郡主正妻之位,请皇上收回赐婚圣旨。
当时,这件事引起轩然大波,猜测纷纭,想知道是哪家姑娘把镇国公世子的魂给勾走了。
先皇赞赏他,决定收回赐婚圣旨,但是太后不同意,并且雷霆震怒。
自古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他私定终身,而且太后怀疑大老爷根本就没有什么心上人,更没有什么互许终身,不过是为了让先皇收回圣旨的搪塞之词而已。
既然互许了终身,那就迎娶那姑娘过门吧,如果迎娶不了,那就是欺君之罪。
谢大老爷离京了一段时间,最后没有带回什么姑娘,倒是抱回来一孩子。
那孩子就是谢景宸。
据说谢景宸的生母身怀六甲,失足落水,拼着最后一口气把孩子生下,就撒手人寰了。
太后质疑谢景宸的身份,逼大老爷和谢景宸当众滴血认亲,镇国公也承认谢景宸是镇国公府嫡长孙。
认了嫡长孙,那他的生母自然而然就是嫡妻了。
本来大家都觉得这桩亲事该告吹了,堂堂郡主给人做填房,也太委屈了些,尤其大老爷有嫡长子,总不能做一辈子填房最后连个爵位都捞不着吧。
出人意料的是,南漳郡主还是嫁了,嫁给大老爷做了继室,并且生了一双儿女。
谢景宸有这么复杂的身世,还有那么一身的毒,还能活下来,苏锦都不得不感叹一声真是不容易啊。
越靠近正堂,苏锦一颗心就跳的越厉害,惶惶不安。
可真进了屋,苏锦懵了。
空荡荡的正堂,除了两丫鬟在擦桌子摆盆栽之外,没有一人。
说好的敬茶的时候,会有一屋子的长辈,让她别贪睡,让长辈久等,到时候落人口舌,并一再叮嘱她要守规矩懂礼仪,虽然她是土匪,但要拿出大家闺秀的气派来,绝不能让人小瞧了。
长辈呢?
一屋子的长辈呢?
可别告诉她,镇国公府的长辈有躲猫猫的癖好。
看来镇国公府压根就没觉得谢景宸还能活着,所以没有准备他们敬茶,所以南漳郡主才派人传话让他们半个时辰后再来。
可怜她怕长辈等,到时候发难,都没吃饱,就屁颠屁颠的跑来敬茶,狠狠的打脸啊。
上赶着不是买卖,一点都不错。
杏儿站在一旁,腮帮子气鼓鼓的,昨天拿大公鸡羞辱她家姑娘,今天又这么漫不经心,也太羞辱人了些!
夫人说过,如果长辈不喝姑娘敬的茶,就是不认姑娘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
苏锦用眼角余光扫了谢景宸一眼,见他脸色冰冷,嘴角挂着一抹讥讽,她揶揄道,“你是不是带错路了?不至于提前一刻钟,一个长辈也见不着吧?”
就算谢景宸这会儿还昏睡不醒,她也要敬茶的。
谢景宸沉默了一瞬,道,“真带错路了,多谢娘子提醒。”
苏锦,“……。”
大哥,你能不能靠谱一点儿?
我这个初来嫁到的走错就算了,你一个土生土长的说带错路,你不惭愧吗?
苏锦翻了一记白眼,不知道这厮为什么这么说,就被谢景宸牵着手,带出了正堂,径直往前。
远走越远,苏锦忍不住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又累了?”谢景宸道。
啥?
苏锦还没反应过来,就再一次被谢景宸抱了起来。
姥姥的!
他还抱上瘾了!
要不是给他把过脉,就凭他行走如风,还气息平稳,她真的要怀疑他吐血晕倒是不是装出来的。
行吧,你爱抱就抱吧,不用自己走路的感觉也挺好的,苏锦暗搓搓给谢景宸取了个外号:谢抱抱。
但是被谢景宸一路抱到镇国公府的祠堂,看着那一堆摆放齐整的牌位,还有谢景宸递过来的茶盏,苏锦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来我这回是真的上了贼船了,”苏锦抽搐着嘴角道。
“你是土匪,还怕贼船?”他笑道。
“……。”
第十章 敬茶
敬茶上香之后,又磕了头,谢景宸方才带着苏锦出祠堂。
祠堂偏僻幽静,但阳光打在身上,却别样暖和。
苏锦心情很不错,谢景宸牵着她往前,觉察到苏锦的眸光若有似无的从他脸上扫过,他稍稍侧头,就看到苏锦眸底零星璀璨笑意,仿佛太阳光照射的水面,一池碎金,闪闪发光。
他心情没来由的舒畅,笑道,“有什么想说的?”
苏锦声音清冽道,“我一点都不怀疑,你活到今天是靠智商续的命,如果不是受我牵连,你再活个一年半载应该不成问题。”
靠智商续命?
谢景宸细细咀嚼这几个字,笑道,“你夸人的方式倒是别具一格。”
先前夸他演技好,现在夸他聪明,听起来很新颖,让人耳目一新。
“我说的是大实话,”苏锦笑道。
“我知道,”他道。
“……。”
居然不谦虚了。
自负可要不得,还是谦虚点比较好。
轻咳一声,苏锦问道,“和我说说你是怎么中毒的吧,我也好帮你解毒。”
要是一般的毒,苏锦能从脉象把出来,但谢景宸的毒,太过复杂,她还是第一次给人治病没有依照她预料的来,虽然没能要到休书,但也不能真的看着他挂掉啊。
谢景宸微微诧异,“我还没答应给你休书,你确定要帮我解毒?”
还算有自知之明,你倒是给我休书啊,不爽快的给休书就算了,丫的连个口头支票都不开,苏锦呲牙道,“谁让我天性善良好说话,先救你,哪天不满意了,再毒死也一样。”
谢景宸,“……。”
呛了喉咙,谢景宸连咳了两声,见苏锦望着自己,他道,“你要再善良点,我可能就吃不消了。”
苏锦妙目一瞪。
那边,一丫鬟从身后跑过来,道,“大少爷、大少奶奶,三太太让你们去栖鹤堂敬茶。”
有些人啊,赶着去敬茶,爱答不理,不去了吧,又差人来请。
谢景宸带苏锦敬过谢家列祖列宗后,没打算再回栖鹤堂,现在丫鬟来请,说明人到齐了,这才带着苏锦往回走。
先前空荡荡的屋子,这会儿济济一堂。
苏锦粗略的扫了一眼,应该除了国公爷和大老爷,该到的都到齐了。
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眼神清明,眉目慈祥,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许是极少操心的缘故,并不见多少白发,瞥见谢景宸牵着苏锦进屋,慈祥的眸底流露一抹威严,很快又恢复如初。
苏锦只来得及打量老夫人,那边有说话声传来,“丫鬟说瞧见宸儿抱着大少奶奶来栖鹤堂,我说什么也不肯信,这会儿瞧见他们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模样,是真信了,大嫂该放心,国公爷和大哥回京,不会埋怨你擅作主张给宸儿娶了个女土匪做嫡妻。”
从她坐的位置,苏锦猜她应该是镇国公府三太太,再听她的话,尤其是把女土匪三个字咬的格外清晰,不放过任何一个奚落她的机会,可判断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敬而远之。
南漳郡主坐在老夫人右下手,脸上带着笑,温和道,“就是听说冲喜管用,我这才进宫求皇上赐婚,即便失败了,国公爷和老爷怪罪,我也无愧于心。”
“大嫂对宸儿的关心,我们都看在眼里,”三太太笑道。
二太太坐在南漳郡主对面,上下扫视苏锦,惊艳道,“大少奶奶生了一副好相貌,便是京都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也没几个比的过的。”
苏锦被夸的脸微红。
结果人家话锋一转,笑道,“要说咱们镇国公府和你们飞虎寨还真是有缘,这一回,要不是漠北出了乱子,国公爷赶着去平乱,就带兵去踏平你们飞虎寨了,大概国公爷做梦也没想到,他没来得及去剿灭的山匪摇身一变成了他孙媳妇。”
苏锦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猿粪就是这么奇妙,妙不可言,妙的她想揍人。
苏锦没接话,二太太又望着谢景宸道,“还没敬老夫人,怎么能先去祠堂敬你娘?”
南漳郡主脸色阴沉了几分。
谢景宸看向二太太,淡漠道,“敬的是谢家列祖列宗,要不是祖宗们庇佑,我只怕真没命了,这几日昏睡不醒,梦到他们了,在梦里叮嘱我善待新娶进门的大少奶奶,我带她来敬茶,你们都不在,便带她先去祠堂敬茶,祖宗在上。”
苏锦惊呆。
她身边站的这男人,不只是容貌妖孽,还智近乎妖啊。
被当街抢了,颜面尽失,对她和颜悦色,在旁人看来就是脑子有病,而且是病的不清,可要谢家列祖列宗认可她,叮嘱他善待她,他听祖宗们的话,那是孝顺有加,谁敢有微词?谁还敢指责谢家列祖列宗们瞎了眼吗?
把祖宗们摆出来,不止谢景宸要好好待她,这一屋子人都得听话。
二老爷和三老爷互望一眼,眉头齐齐一皱,对谢景宸的话将信将疑,但又没法质疑,不是祖宗庇佑,一个被太医们交代准备后事的人,怎么可能站在这里和他们说话?
但要说祖宗们认可了这个女土匪,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
“先敬茶吧,”老夫人发话道。
丫鬟拿了两蒲团来,摆在老夫人跟前。
苏锦和谢景宸一起跪下,丫鬟端了茶来,苏锦伸手去端,只是刚端起来,指尖一烫,烫的她下意识的松了手。
哐当一声,茶盏摔在地上,在安静的屋内格外清晰。
紧接着,就是讥笑声传来,“都说山匪不懂规矩,难道连端茶都不会?”
指尖都烫麻了,苏锦心口堵着一团火,居然用这么低劣的手段算计她,太看不起人了点儿。
指责她没有规矩,接下来就该教她这个女土匪规矩了吧?
这么等不及的送上门给她这女土匪立威,她没有理由不接着。
苏锦没反驳,只拿起绣帕把摔在地上的茶托捡起来,然后起身。
她走到端茶给她的丫鬟跟前,把她的手抓住,把茶托放上去,狠狠的握紧,任丫鬟怎么都挣脱不开。
丫鬟脸色刷白,强忍着不叫。
她不叫,苏锦就不松手。
最后丫鬟眼泪都疼出来了,扛不住叫道,“烫,烫……。”
苏锦这才把手放开。
哐当一声,茶托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声音就像是一块巨石砸在人心湖上,激起数仗水幕,一个个背脊发寒。
真不愧是女土匪!
竟这般凶狠!
谢景宸抓起苏锦的手,见她指尖通红,心疼道,“没事吧?”
苏锦回道,“有点疼,幸好我皮不算厚,还感觉到烫,要端给老夫人了,就烫坏她了。”
东乡侯和唐氏叮嘱她不要惹怒老夫人,偏偏第一个惹怒的就是她。
见一个个害怕的看着她,苏锦耸了鼻子问,“相公,我刚刚是不是太凶狠了点儿?”
“……有点儿。”
苏锦垂眸道,“爹娘教我,做人要心胸开阔,不要记仇,有什么仇当场就报,以免放在心上,影响心情。”
谢景宸,“……。”
“相公,我脾气不好,你不会嫌弃我吧?”苏锦问的小意,一脸期待。
谢景宸一脸宠溺,“不会。”
“相公真好。”
“……。”
谢景宸耳根微红。
这女人!
他们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捆的紧紧的还不够,还要再打个死结才安心,他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第十一章 窘迫
谢景宸心情郁闷,苏锦比他更郁闷。
她长这么大还没说过这么恶心人的话,自己都被恶心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但眼角余光瞥到众人的反应,又心情暗爽。
不论是想借她的手杀人,让她背黑锅,还是想拿她女土匪的身份来羞辱谢景宸,都把苏锦惹毛了。
看不上她,还逼着她冲喜,这是病,得治。
他们越想看到什么,她就越不让他们看到,活活气死他们。
苏锦心情好到爆,然后……就被训斥了。
三老爷一脸严肃道,“这里是栖鹤堂,不是你们沉香轩,打情骂俏也该分点场合。”
不止是训斥,三老爷看谢景宸的眼神还带着失望和痛心,镇国公府对他多年的教诲,居然还顶不上女土匪对他一晚上的影响,他是没见过女人吗,居然把一个女土匪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头疼,真是气的人心肝脾肺肾都隐隐作疼。
苏锦望着谢景宸,清冽的眸子带着迷茫道,“爹爹说的一点不错,你们镇国公府和我们东乡侯府不一样。”
谢景宸挑眉问道,“哪里不一样?”
被晾在一旁的三老爷怒火中烧,眼底酝酿雷霆之怒。
苏锦瞥了丫鬟一眼,小声道,“丫鬟犯错在前,不应该先处置丫鬟吗,怎么先数落你和我呢,你昏迷不醒,镇国公府让我嫁给你冲喜,看见你我感情好,做长辈的不应该很高兴吗?要换做我爹娘,他们会高兴的合不拢嘴,爹爹让我多看多学不懂就问,那以后我是不能人前夸你好,还是应该说你坏话?”
清凌凌的声音在屋子上空徘徊,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众人心口上,一个个哑口无言。
真是小瞧这女土匪了!
先前大刀阔斧,凶悍无比,现在又绵里藏针,小意温柔,对上她,竟然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屋内,静默了半晌,没人说话。
那丫鬟是栖鹤堂的,只有老夫人有处置权。
老夫人深深的看了苏锦一眼,摆手道,“把丫鬟拖出去杖责三十大板,再贬去庄子上反省。”
丫鬟扑通一声跪下,磕头求饶,可惜罪证确凿,没人敢帮着说情,最后被捂嘴拖了出去。
很快,啪啪板子声传来。
老夫人淡淡道,“继续敬茶吧。”
丫鬟重新端了茶来,许是方才苏锦太凶残了些,端茶的丫鬟双手都哆嗦,苏锦两眼望天花板,她现在说自己挺温柔的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信她?
恭恭敬敬的把茶端给老夫人,老夫人喝了一口,把茶盏放下,她身侧站着的李妈妈便要把事先准备的见面礼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摆了摆手,李妈妈愣了下,就见老夫人把手腕上的玉镯摘下,当作见面礼赏给苏锦,并亲自给苏锦戴上。
苏锦起身时,瞥了眼李妈妈来不及收回去的书,上面赫然两个大字:家规。
苏锦有点懵了。
她不是惹恼老夫人了吗,为什么老夫人不赏她家规,反而给她玉镯做见面礼,难道老夫人更喜欢凶悍的孙媳妇?
唐氏告诉她,因为谢大老爷当年娶妻的事,和老夫人起了争执,母子离心,老夫人并不怎么待见谢景宸,所以才叮嘱她惹谁都不要惹老夫人。
敬完了老夫人,接下来就是南漳郡主。
经过先前一闹,敬茶很顺利,但收的见面礼就一言难尽了。
南漳郡主送的是一套赤金头面,一个字形容,丑。
二太太送的是一对玉簪,两个字形容,难看。
三太太送的就更厉害了,她送了一张纸。
南漳郡主和二太太送的好歹一目了然,这送的纸是什么?
虽然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苏锦的好奇心还是被勾了起来。
同样好奇的还有二太太,她笑道,“先前来的路上,我就好奇三弟妹准备的见面礼是什么,你卖关子不说,这会儿瞧见,怎么是一张纸?”
二太太笑的意味深长,“这可不是普通的纸,价值千两呢。”
“房契?还是地契?”二太太追问道。
三太太轻蔑一笑,吐出两个字来,“欠条。”
苏锦把那张纸拿出来一看,嘴角狠狠的抽了下,可不就是张欠条,欠款人正是东乡侯府。
欠条是东乡侯和唐氏给她准备陪嫁欠下的,她还记得那天杏儿屁颠屁颠的跑进屋,高兴道,“京都就是京都,不止繁华还大气呢,那些店铺掌柜的都特别好说话,几千两银子的东西眼睛都不眨下就答应赊账,夫人让奴婢来问你,有什么想要的?”
嗯,人家是不眨眼睛,人家等着打她的脸呢。
这欠条烫手啊。
那边二太太问道,“这欠条是?”
先前卖关子不说的三太太,现在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欠条是礼部侍郎吴夫人送来给我的,东乡侯府从她陪嫁铺子上赊了千两银子的东西,没付钱,只给了张欠条。
东乡侯横行霸道,她女儿连咱们镇国公府大少爷都敢抢,满京都谁敢招惹,惹怒他,没得连店铺都砸了,忙不迭的把欠条收了,东西任人拿走。
但一千两银子就这样打了水漂,吴夫人不甘心,又不敢去东乡侯府讨债,这不和我有几分交情,就来找我想办法,我正好为给大少奶奶准备见面礼发愁,就把这张欠条买下了。”
苏锦脸火辣辣的烧疼,但更让她窘迫还在后面,外面跑进来一丫鬟,急急道,“老夫人,不好了,国公府门前来了不少人,人手一张欠条,说那些钱是东乡侯府为了给大少奶奶准备陪嫁欠下的,希望国公府能出面帮忙讨债……。”
老夫人脸隐隐发青。
南漳郡主恼道,“这是要把我们镇国公府的脸丢尽才甘心吗?!”
苏锦眸底掠过一抹暗芒,一个个嘴上怕东乡侯府,却敢在她进门第一天,就来镇国公府讨债了,若说不是有人授意,她还真不信。
不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苏锦问传话丫鬟道,“可知道一共欠了多少钱?”
丫鬟回道,“差不多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银子?
那是多少?
苏锦沉默了片刻,她换算不过来,那边三太太就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咱们镇国公府要你嫁过来冲喜,东乡侯府没钱还赊账置办嫁妆,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三太太话还没说完,苏锦开口打断她,“相公,你帮我把钱还了吧。”
三太太一口气憋在嗓子眼。
这女土匪!
她还真张的开口!
然而,某大少爷实力宠妻,“好。”
“相公真好。”
第十二章 众怒
这是苏锦第二次说相公真好,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第一次只感觉到肉麻和愤怒,这一次则是羡慕妒忌恨。
她的相公是真好!
不是这女土匪嘴甜如蜜会哄人!
三太太妒忌的后槽牙都疼,她嫁给三老爷十几年,三老爷几时为她这么痛快的花过钱,别说三万两,就是三千两都没有!
女土匪嫁进门才一天,谢景宸在她身上花的钱就比她嫁给三老爷十几年花的都多,叫她怎么能不妒忌?
然后三老爷就连挨了两记瞪眼,郁闷的都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唯有和同病相怜的二老爷相视苦笑。
如果说之前还怀疑谢景宸说的话,这会儿是深信不疑了,要不是谢家列祖列宗叮嘱他善待女土匪,除非他脑子坏掉了,才对女土匪如此掏心掏肺掏腰包。
苏锦站在一旁,虽然知道谢景宸是为了活命,才答应的这么痛快,但不得不说,那一声好,就像是一颗糖,塞进她心窝里,甜丝丝,软麻麻,从心底甜到了脸上。
三太太看不顺眼,发难道,“宸儿知道疼媳妇是好事,但欠债的是东乡侯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东乡侯府欠的债,怎么能让宸儿帮你还?”
苏锦无语,这些人说话都不用从大脑里过一遍吗,这些债可是为了她出嫁才欠下的,要是东乡侯府拿她当泼出去的水,还会举债给她准备陪嫁,让她嫁的风光体面吗?
苏锦没反驳出声,因为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只见她眨了眨眼,望着谢景宸,软糯道,“相公,你是心甘情愿的吧?”
“嗯。”
言简意赅干脆利落的令人发指。
谢景宸脸上带着宠溺的笑,眼底则是探究,这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慧,该凶残时凶残,该柔软时柔软,刚柔并济,不与人正面交锋,却能三言两句把人气的七窍生烟。
只是聪慧如她,却偏偏做出当街抢人的莽撞之举,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
聪明人干蠢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而非她说的想和他各取所需。
三太太坐在那里,嘴巴都气歪了,她这是一拳头打出去,连女土匪的身都没挨到,自己反倒震出内伤来。
本就气的胸口隐隐做疼了,那女土匪还嫌不够,投过来一记“我相公舍得为我花钱,关你屁事”的神情,三太太只觉得喉咙里有了血腥味。
苏锦和谢景宸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有气都没地儿撒,灌了半盏茶才把怒气压下。
看三太太气的不轻,二太太嘴角往上勾了勾,南漳郡主这回是看走眼了,这女土匪没有她们想的那么无知,也没有那么好拿捏。
这才一天,就把大少爷收拾的服服帖帖,大少爷虽然身子弱,但骨子里像极了大老爷,桀骜不驯,等闲之人降不住的。
镇国公府这一潭水,半死不活,也该有人来搅一搅了。
二太太瞥了南漳郡主一眼,待眸光收回,她笑道,“我倒是好奇,宸儿年纪轻轻,手里就有这么多钱,都是打哪儿来的?”
还能是哪儿来的,除了大老爷给他的,他病歪歪的身子还能自己挣三万两不成?
三太太心中腹诽,一脸瞧热闹的神情。
南漳郡主脸色冰冷,修长的指甲掐进肉里,都觉察不到疼,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心能偏到这种程度!
十八年了,就是生了一颗石头心,也该焐热了,他呢?!
南漳郡主眼泪涌出来,她咬着唇瓣,让眼泪流回去。
扑面而来的质疑,让苏锦眼睛睁圆了几分,她还以为谢景宸有钱是镇国公府人尽皆知的事,原来不是,他既然一直瞒着,为什么要答应她答应的这么爽快,现在好了,把自己给暴露了。
苏锦朝谢景宸投过去一记抱歉的眼神,就听他淡漠道,“这钱不是父亲给的。”
居然不是?
三太太不信,刨根问底道,“那是怎么来的?”
“祖父给的。”
苏锦,“……。”
默默的,苏锦往旁边挪了挪,她现在主动招认她和谢景宸秀恩爱是假的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丫的,这厮给自己拉仇恨的本事太强了,亏得他刚刚说不是谢大老爷给的,她还觉得他求生欲望很强……
他分明就是活腻了找死啊!
一屋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仇视他的,犯众怒了。
苏锦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要真是国公爷给他的,他这不是把最疼他的祖父给卖了吗,这么蠢的事,谢景宸应该不会做。
苏锦望着谢景宸,就见他摇摇欲坠的模样,赶紧过去扶着他,担忧道,“相公,你没事吧?”
谢景宸半边身子都歪在苏锦身上,苏锦抱的很吃力,拿小眼神去戳他,提醒他别太过分。
谢景宸回了她一眼,他对她可是有求必应,这女人居然因为一句话就要和他划清界限,他是真的气着了。
“有点喘,喘不上气,”他艰难道。
苏锦能怎么办,只能帮他顺气,人家对她宠溺有加,她能丢下他不管吗?
谢景宸气顺了,其他人则是气的五脏俱疼,还不敢质问他,万一人家又气的吐血晕倒,回头国公爷和大老爷回来,谁也担待不起。
结果谢景宸气顺了之后,道,“我刚刚话没说完,祖父给我钱时,说是外祖父给我的,他代为保管十五年,未免我乱花,所以每年只给我一万两。”
这厮哪一天被人打死,苏锦一点都不诧异,他这一口气喘的,连老夫人都动怒了,最后还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再生气也得憋着啊,人家不是不说清楚,这不是一口气没喘上来么?
人家外祖父给的钱,想怎么花怎么花,谁也管不着。
苏锦扶着谢景宸道,“相公,你还坚持的住吗,不行的话,我扶你回去歇着。”
谢景宸摇头,“我没事。”
南漳郡主所出二少爷谢锦川走过来,给苏锦见礼,唤她大嫂。
有他带头,其他少爷姑娘也都纷纷上前,不管对苏锦这个大嫂有多不满,明面上都还恭敬,勉强混了个脸熟。
敬茶到这里就算完事了,苏锦打算告退,结果南漳郡主摆手让谢锦川他们退下,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也都退了出去。
苏锦眼睛眨了眨,这是要做什么?
谢景宸摇头,他也不知道。
只见一嬷嬷朝她走过来,她手里端着一托盘,托盘里摆着一精致的茶碗。
她一走近,一抹药味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南漳郡主凌厉的说话声,“把这碗药喝了。”
第十三章 吹牛
苏锦脸上淡笑湮灭,嬷嬷走上前,道,“大少奶奶,请。”
苏锦扶着谢景宸,冷冷道,“我没病,不需要喝药。”
南漳郡主冷笑一声,“如果这回不是情非得已,为了给大少爷冲喜,我谢家绝对不会要一个女土匪做大少奶奶,在京都天子脚下,就敢当众抢男人,在青云山时,还不知道怎么无法无天。
先前是我大意,没有多想,进了我镇国公府的大门,以前种种,我可以不管,但为了确保我谢家血脉,这碗堕胎药,由不得你不喝。”
就因为她昨晚扒了谢景宸的衣服,被丫鬟看到了,就笃定她把谢景宸怎么着了。
就因为没有从被子上找到那啥,就怀疑她……?!
就因为她呛了赵妈妈一句,就给她准备了这么一碗药。
好!
很好!
她一直避开和她们正面交锋,现在看来是避无可避了。
苏锦脸色冰冷,仿佛蒙了一层淡淡寒霜,二太太温和道,“如果你没有怀身孕,这碗堕胎药不会伤你身体。”
苏锦笑了,“既然不伤身体,那这碗药,我若是不喝,倒显得我心虚了。”
二太太笑了笑,没有说话。
苏锦则道,“是药三分毒,我总要知道我吃进嘴里的是什么东西,有药方吗?”
南漳郡主摆手道,“把药方拿给她。”
嬷嬷把药放下,转身去取了药方来。
苏锦把药方打开,扫了一眼,递给谢景宸看,“你看得懂吗?”
明知故问。
“看不懂,”谢景宸摇头。
“那就有劳相公给我找一个看得懂的来,”苏锦道。
谢景宸准备喊人,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南漳郡主就道,“药方也给你了,你还想这么丢脸的事闹的人尽皆知吗?!”
苏锦扶着谢景宸坐下,然后站在药碗旁边,道,“只是请个大夫来而已,我苏锦的脸上也没挂着这药就是给我这个新娶进门的大少奶奶准备的,何来的丢脸?
我只要吃进嘴里的药清清楚楚,镇国公府要真觉得我这么做丢了镇国公府的人,大可以给我一纸休书,我苏锦绝对不会死赖着不走!”
谢景宸坐在一旁,他眉头拧成一团,他能感觉到苏锦这回是真生气了,她要休书的心前所未有的强烈,这碗药,绝对有问题。
三太太看着指甲上涂着的丹寇,似笑非笑道,“大少奶奶莫不是怕我们镇国公府在药里头给你下毒吧?”
苏锦默了默道,“真是一点小心思都瞒不过三婶,我就是怕这药里有毒。”
三太太愣了下,没想到苏锦这么坦诚,随即扑哧一笑,道,“你放心,可不敢毒死你,要真这么做了,你爹娘还不得带人把我们镇国公府给拆了?”
苏锦心口一松,道,“看来真是我多心了,二婶说这碗药只要没怀身孕,就不伤身体,三婶又说没毒,完全可以放心的喝,我看这碗药分量足足的,我喝一大半,另外一小半让大姑娘陪我喝,如果不肯的话,那我可也要怀疑大姑娘不清不白了。”
“你!”南漳郡主气的冒烟。
谢大姑娘,谢锦瑜,正是南漳郡主所出。
她生气,苏锦可不怕她,南漳郡主笑了,“看来今儿没人陪着,你是疑心到底了,我陪你喝。”
苏锦眉头狠狠的皱了下。
南漳郡主吩咐嬷嬷道,“把药端过来。”
嬷嬷走过来,苏锦眉眼一笑,把药端起来,朝南漳郡主走了过去。
南漳郡主脸阴沉的可怕,苏锦恭恭敬敬道,“母亲,请。”
南漳郡主伸手,接过药碗,咕噜喝了两口,等递给苏锦的时候,苏锦手一抖,没接住药碗,哐当一声,药碗砸在了地上,碎成好几瓣。
南漳郡主脸色铁青。
苏锦回头望着谢景宸,急道,“相公,怎么办?”
谢景宸扶额,道,“真是笨手笨脚的,把药方给我,我让人重新抓一副药煎给你服下。”
说完,谢景宸望着南漳郡主道,“我来办这件事,母亲应该放心吧。”
“我自然放心。”
这几个字,是从南漳郡主牙缝中挤出来的。
苏锦麻溜的福身,扶着谢景宸出了栖鹤堂。
等到四下无人,谢景宸不解道,“那碗药有什么问题?”
一般人看到南漳郡主喝了药,什么疑心都该打消了。
苏锦冷笑道,“那是一碗绝子药。”
南漳郡主儿女双全,这碗药对她来说,影响并不大。
谢景宸眸光一冷。
杏儿眼睛睁圆,愤岔道,“要不是姑娘会医术,就着了她们的道了,她们心怎么这么狠,还好姑娘聪明,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锦泼冷水道,“她没有真的喝,只是装样子给我看的。”
杏儿这回是真生气了,“奴婢这就回去告诉侯爷和夫人!”
苏锦拉住杏儿道,“这事就别告诉他们了,我也没吃亏,省的他们担心。”
没有根基的东乡侯府怎么可能是镇国公府的对手,没有证据,就是她污蔑南漳郡主。
“那就这样忍了?”杏儿撅嘴道。
“土匪报仇,三年不晚。”
“她们这么歹毒,能不能活三年,奴婢心里都没底……。”
苏锦望向谢景宸,道,“看到没有,我家丫鬟都懂的道理,谢大少爷不会不懂吧?”
谢景宸默了默,道,“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相公。”
“呸!不要脸!”
杏儿,“……。”
谢景宸,“……。”
两人齐齐望着苏锦。
苏锦泪流满面,说话没经过大脑,她能不能把刚刚那句话收回来?
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苏锦只能当什么都没说,抬脚往前走。
身后,是谢景宸的低笑声。
苏锦听的牙根痒痒,别人失足,成千古恨的却是她,窦娥都没她冤!
走了几步之后,苏锦又转身走到谢景宸身边,问道,“你还有多少钱?”
杏儿嘴快道,“姑爷不是帮姑娘付三万两吗,咱们也别逮着姑爷一个打劫,镇国公府还有许多人呢,打劫他们。”
苏锦当场凌乱,敲着杏儿脑袋瓜问,“偌大一个镇国公府,我们能打劫谁?”
杏儿摸着脑门,委屈道,“姑娘,你变了,你以前说这世上就没有打劫不了的人,只有不用心的山匪,只要从你眼皮子底下过的,除了你不想打劫的,就没有能逃出你手掌心的。”
“……你没听出来我那是在吹牛吗?”
“奴婢知道啊,奴婢喜欢听姑娘吹牛。”
苏锦,“……。”
谢景宸的笑声听得苏锦面红耳赤,笑什么笑,她不要面子啊。
苏锦望着谢景宸,妙目一瞪道,“别笑岔气了。”
谢景宸忍住不笑,只是怎么也憋不下去的弧度泄露了他的好心情,他道,“还没听你吹牛过,吹个给我看看?”
苏锦呲牙,喜欢听人吹牛,什么癖好,“你把牛牵来,我立马吹给你看。”
这女人……
脑袋果然灵活。
谢景宸笑着牵过苏锦的手,道,“走,我带你去养牛场,让你一次吹个够。”
苏锦脸一红,反手拽住谢景宸道,“那多麻烦,养牛场肯定臭气哄哄,别熏着你了,你要真想看,哪用得着舍近求远,我立刻马上吹给你看。”
谢景宸挑眉,眸底隐隐有期待,就见苏锦凑过来,朝他吹了下,眼底闪过捉黠道,“感受到了吧。”
凑过来的脸蛋,如一朵带露绽放的芙蓉,不染纤尘,楚楚动人。
谢景宸一时看入了神,苏锦又问了一声,他抬手要去捏她的脸,这女人,居然把他比作牛。
只是手还没碰到苏锦的脸,忽然,他眉头一皱,往那边大树旁望去,“别躲了,出来!”
话音一落,一阵肆意欢快的笑声传来,一道俊逸的身影从树上跳下,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男子看上去比谢景宸稍小一岁,但神采飞扬,洋溢着蓬勃朝气,就是说出口的话不是欠揍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见过牛兄、牛嫂。”
他憋笑道。
第十四章 讨教
苏锦脸火辣辣的烧疼,偷听被抓包,脸不红气不喘就算了,居然还反过来打趣他们,看来和谢景宸关系挺好。
经谢景宸介绍,苏锦才知道男子是靖国侯世子楚舜。
谢景宸看着他,问道,“怎么来国公府了?”
楚舜清了清嗓子,道,“这不是在街上听到些流言蜚语,不大放心,来看看你么?”
苏锦嘴角狠狠扯了下,默默抬脚走远几步。
既然是流言蜚语,又不大放心,显然不是什么好话,她还是不听为好,免得尴尬。
不然一会儿脸红吧,人家诧异,这女土匪居然还会脸红。
不脸红吧,人家惊叹,果然是女土匪,就是脸皮厚。
苏锦一转身,就听背后有声音传来,她差点没直接摔趴下,只听楚舜问谢景宸,“清白真的不在了?”
“胡说什么,”谢景宸恼道。
楚舜肩膀直抖,“街上盛传你被女土匪霸王硬上弓了,而且这流言可是从镇国公府传出去的,说你昨晚还昏迷不醒,就被女土匪扒了个精光,上下其手,为所欲为,吃干抹净,形容消瘦……。”
谢景宸脸黑成锅底,周身寒气直往外涌。
楚舜话一收,怅然道,“结果我看到的和流言截然相反,亏得我还怕你遭受羞辱想不开寻死,火急火燎的赶来……。”
一路上,他都想好怎么安慰他了,结果看到的是他和女土匪打情骂俏,有说有笑,他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笑的这么高兴过,他能说他惊呆了吗?
楚舜心情有点复杂,有点痛心,有点恨铁不成钢,“那女土匪就这么把你睡服了?”
谢景宸脑门上黑线直往下掉,咬牙道,“那些话,你也信?!”
楚舜叹息,“你要清醒着,我肯定相信你会抵死不从的,这不是昏迷不醒吗?她喜欢你,又是人尽皆知的事,就这么错失良机,真的很难叫人相信,你就别否认了,我又不会笑话你。”
谢景宸差点喷血,要不是他救过他,这会儿他早踹他进湖里凉快去了。
苏锦站的远远的,风徐徐吹来,送来一缕淡淡芬芳。
感觉到靖国侯世子频频朝她这边张望,苏锦好奇谢景宸和他说了些什么。
站了小会儿,靖国侯世子走过来,谢景宸落后几步,那脸色臭的,比昨晚醒过来看见她,掐她脖子时还要难看三分。
靖国侯世子的神情就张扬的多,眉飞色舞的,看她的眼神带着诧异和打量,还有点不敢置信,只道,“往后有什么头疼脑热,我就来麻烦大嫂了,这些天,大嫂要逛街,一定要把大哥带上,让他给你挡臭鸡蛋。”
苏锦眼角狠狠颤抖了下,想到昨天出嫁,坐在花轿里就被人扔臭鸡蛋了,上街还不知道有多惨,看来不拉着谢景宸上街秀一波恩爱,以后都不能随便逛街了。
苏锦郁闷,在现代,秀恩爱分的快,可在古代,恰恰相反啊,这一波波恩爱秀完,还怎么要休书?
苏锦一走神,楚舜的折扇在她跟前晃了下,苏锦回过神笑问,“靖国侯世子不会也准备了臭鸡蛋吧?”
楚舜喉咙一呛,连咳了两声道,“我这人比较真诚,大嫂问,我就说实话了,我准备的是石头。”
苏锦,“……。”
这实话真是太扎心了。
结果楚舜话锋一转,笑道,“和世嫂开玩笑的,像我这么武功盖世,可摘叶飞花,杀人于无形,哪里用得着石头。”
苏锦眼睛眨了眨,望向谢景宸,就听他淡淡道,“他在教你,京都的人都是怎么吹牛的。”
楚舜摆手,一本正经道,“说教那是班门弄斧,只能说是互相讨教,毕竟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一般人吹牛偏于浮夸,令人厌恶,而世嫂吹牛的方式就清新脱俗的多,轻轻一口气就把世兄吹成了牛,此等境界,生平仅见。”
某牛,“……。”
感觉到谢景宸快要发飙了,楚舜赶紧闪人,走之前,还对苏锦来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先前苏锦还觉得靖国侯世子是谢景宸的好友,现在看来损友的成分更多一点,这不是怂恿她趁着谢景宸中毒,赶紧霸王硬上弓吗,不然等他病愈,就没有这么好机会了。
杏儿站在一旁,生气道,“靖国侯世子没安好心。”
苏锦望着她,道,“怎么没安好心?”
杏儿就道,“这花哪是能随便折的,前些日子,姑娘进宫,皇上让姑娘把皇宫当自己家,姑娘当真了,在御花园里摘了几朵花,碰巧是寿宁公主种的,要不是姑娘救过皇上,那天就要被抬着出宫了。”
此花非彼花啊,不过苏锦在宫里摘过花的事,她还真不知道。
“我和寿宁公主应该没结仇吧?”苏锦随口问道。
杏儿道,“当然结仇了,姑娘只摘她两朵花,她就要砍姑娘的手,姑娘抽了她一鞭子,她肯定恨死姑娘了。”
苏锦腿有点软,“寿宁公主谁生的?”
“皇后生的啊,”杏儿回道。
苏锦如遭雷劈,还能不能更坑一点儿啊。
当今皇后是太后的娘家侄女,和南漳郡主是表姐妹啊,南漳郡主给她一碗绝子药,只怕不只是报复她丢了镇国公府的颜面,还有替寿宁公主出气。
“这些事,怎么没人告诉我?”苏锦皱眉道。
杏儿眨眼道,“这事侯爷和夫人都不知道啊,进宫之前,夫人叮嘱姑娘不得惹事,否则家法伺候,姑娘怕挨骂,不许奴婢告诉他们,这事也没传出宫,奴婢一时间忘记了,刚刚才想起来。”
见苏锦脸色难看,杏儿安慰她道,“不就是抽了寿宁公主一鞭子吗,之前救皇上的时候,姑娘还不小心抽了皇上一鞭子呢,皇上不都没生气,侯爷还偷偷和夫人说,那鞭子抽的他心花怒放,不愧是他的好女儿呢。”
苏锦,“……。”
谢景宸,“……。”
苏锦扶额,她那便宜爹的脑回路,她是捉摸不透了,但是杏儿,她得好好管教,“这事,你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说呢。”
苏锦斜了谢景宸一眼,杏儿把苏锦拉到一旁,小声道,“这事不能往外说,奴婢知道,是侯爷叮嘱让奴婢不经意间泄露给姑爷的,好让姑爷有心理准备,连皇上都抽了,这世上没人是姑娘抽不得的。
以后姑娘抽姑爷的时候,姑爷得乖乖站在那里,不能跑,更不能反抗,侯爷还叮嘱姑娘要给姑爷留点面子,别抽脸,可以扒光了再抽,外人看不见。”
苏锦,“……。”
谢景宸,“……。”
默了默,苏锦问道,“抽鞭子的时候,要不要顺带点几根蜡烛?”
第十五章 挣钱
天空碧蓝,白云朵朵,云轻如棉。
苏锦和谢景宸并肩走在前面,杏儿落后几步,清秀的脸庞上带着迷茫和懵懂。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姑娘为什么问她抽鞭子的时候,需不需要点蜡烛,她确定侯爷没有说过这话,因为完全没有必要啊。
大白天的,肯定不需要点蜡烛,晚上,就是不抽姑爷,也得点蜡烛不是?
苏锦手摸着腮帮子,阻止嘴角继续抽搐,她一直以为东乡侯脑回路不同寻常,其实她娘唐氏也不遑多让。
就刚刚,结束抽鞭子的话题之后,她随口问了杏儿一句,“我爹还有没有别的话需要你转达的?”
杏儿摇头如拨浪鼓,“侯爷没说别的了,倒是夫人说姑娘你鞭子准头不行,得空了,要多练练。”
当时,她就懵了,“你不是说我娘不许我练武吗?”
杏儿点头,“是啊,夫人一直不许姑娘练武的,以至于姑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成为绝顶高手,背后没少埋怨夫人拖你后腿,奴婢就是这么和夫人说的,夫人说她以前不让姑娘习武,是觉得女儿家不宜舞刀弄棍,会嫁不出去,现在已经嫁出去了,自然另当别论。”
另、当、别、论……
这四个字在苏锦脑中徘徊不去,有点同情谢景宸了,她望向谢景宸,问道,“你会鞭子吗?”
“你打算让我教你?”谢景宸眸光有点复杂。
“嗯。”
“教会了你,然后抽我?”
“……。”
天可怜见,她可没有这样的想法,她只是觉得苏锦抽了惠宁公主一鞭子,肯定被记仇了,她不是真的东乡侯之女,不会耍鞭子,万一碰上谁要和她切磋切磋,她岂不是只有挨打的份?
何况皇上赏赐了她那么一根鞭子,束之高阁的话太过可惜了。
但杏儿那番话说的太早了,现在否认,估计谢景宸也不会信,苏锦便望着谢景宸,看了好几眼,谢景宸皱眉道,“看什么?”
苏锦很认真道,“我打算回去试试,我的准头有多差,只要不出现我抽你后背,结果抽了你脑袋瓜,准备抽你胸前,结果伤了你的脸的情况,我就不练习了,舞刀弄枪确实不大好。”
谢景宸磨牙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苏锦轻笑一声,拍他胸口道,“我说的是肺腑之言,要威胁你,我就不用鞭子了,而是给你下点毒,和昨晚似的不省人事,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都不用鞭子,用棍子就打的你上蹿下跳……。”
见谢景宸脸上笑容僵硬,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苏锦默默的改了口,“不好意思,忘了你还晕着,跳不起来。”
谢景宸真恨不得抬手掐死眼前这女人,免得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她活活给气死了。
在苏锦拍谢景宸胸口的时候,她的手就被谢景宸抓住了,她用力抽回来,可惜怎么用力都不行。
这一幕,在走过路过的丫鬟眼里,就是她们家大少爷抓着女土匪的手不愿意松开,狠狠撇过脸去,生怕多看一眼就会长针眼似的。
却不知两人枪药味很重,谢景宸问道,“你再说一遍,谁为刀俎?谁为鱼肉?”
惨遭打脸啊。
刚刚说完,手就被抓的动弹不得,明显她更弱一点,可就这么认怂了,太丢人,输人不输阵,苏锦眼珠子一转,害羞道,“相公,你快松手,人家手都要被你摸掉一层皮了。”
音调七拐八拐,听得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谢景宸,“……。”
一旁路过的丫鬟飞快的投过来一记“大少爷,你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吗”的眼神。
女土匪皮糙肉厚,都不让你握了,你还握着不放!
有骨气点,以后都别搭理她了!
苏锦憋笑,憋的谢景宸气的浑身无力,抓着苏锦往沉香轩走。
身后,丫鬟痛心的眼神一路尾随:大少爷是真没救了!
前脚苏锦被谢景宸拽着回沉香轩,后脚前院二管事追上来,道,“大少爷、大少奶奶,那些铺子管事的还等着拿钱。”
谢景宸把苏锦的手松开,让管事的随他去书房。
苏锦揉着被谢景宸抓疼的手,问杏儿道,“青云山很穷吗?”
杏儿摇头,“不穷啊,几个月前,奴婢还看到有人抬了两大箱子黄金进山寨,不知道是打劫了谁的。”
“那还赊一堆账?”苏锦就猜到不会穷,不然朝廷怎么会年年剿匪。
杏儿道,“侯爷和夫人进京,就带了一千两银子,说京都权贵富得流油,随便刮点,就够咱们飞虎寨过一年半载了,带太多累赘,只是姑娘你嫁的太快了,侯爷都还没有找到打劫的目标,手里头没钱,只能先赊账了。”
苏锦,“……。”
敢情赊账已经算好的了。
这里是京都,天子脚下,不是飞虎寨了啊,那些朝堂大臣,哪个好打劫,别钱没劫到,把自己搭进去了。
有这么不省心的爹,苏锦也是头疼,她得想办法挣钱。
挣钱之前,得想办法借钱,她刚刚好像把人给得罪了……
苏锦朝书房走去,正好碰到管事的出来,手里头拿着一沓银票。
在书房门口站了会儿,苏锦吩咐杏儿道,“去把皇上赏赐我的鞭子拿来。”
杏儿啊了一声,苏锦催道,“快去。”
杏儿没敢耽搁,飞快的回了内屋。
等看到杏儿过来,苏锦这才推门进去,她走到书桌前,杏儿站的远远的,迟迟不过来,苏锦催道,“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快把鞭子给我。”
杏儿有点后悔,她那话说的太早了些,她挪过来道,“姑爷才帮姑娘还了侯府欠的债,又身子虚弱,也没得罪姑娘,咱们别太凶悍了,改日再吧。”
谢景宸拧着眉头,不知道这一对主仆玩什么把戏。
苏锦两眼一翻,她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吗,她直接去拿鞭子,结果杏儿力气大,她居然抢不过来。
苏锦恼道,“放手。”
她一瞪眼,杏儿就把手松了,同情的看了眼谢景宸。
苏锦拿了鞭子,深呼一口气,直接把鞭子放到谢景宸跟前的书桌上。
她还没开口。
杏儿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两根蜡烛摆鞭子旁边。
苏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