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汉室风云录TXT下载汉室风云录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汉室风云录全文阅读

作者:来不及先生     汉室风云录txt下载     汉室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章 杀令建功

    曼丘臣心有顾虑,开口道,“五百人诱杀田校尉,然守兵有数千人,臣恐势单力薄,是否等楚军攻城时再行动。”

    王黄急道,“不可,待楚军攻破城池,吾等再杀守将、阳城令,鸡肋。”

    姬信笑道,“然也,宜早不宜迟,诱杀为主,且无硬碰硬。”

    王黄舞动手里的木杆长矛,“杀田校尉交由吾,臣弟吸引秦兵注意即可!”

    曼丘臣脸微红,“臣定当全力配合黄兄。”

    姬信对三人道,“事不宜迟,即刻行动。”

    ……

    阳城县廷中,阳城令正在训斥诸吏,“打起精神,各司其职,礼迎使者,若有纰漏,杀无赦。”

    廷中已然不断有小吏陆陆续续到来,虽然有些杂乱,但却寂静无声,因为诸吏皆在认真听阳城令训话。

    县中小吏似乎对此等一幕颇为熟悉,皆有气无力的听着,不知是知晓城即将被攻破,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换个县令,他们可以照样逍遥的活着,故而并不很关心,但又不得不在此耐心穷听。

    忽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将阳城令的话打断,居然有人打盹,打出呼噜声,阳城令当场将其擒拿,暴打三十棍。

    瞬间人人精神,这一精神立刻发现仍有小吏慌里慌张的向这边赶来。

    最后走进的一吏,衣冠不整,钻进人群中打听阳城令所言。

    “如何迟至?看到否……”

    有人指着被暴打的人,这让后进来的小吏忍不住打一个颤。

    此吏身形魁伟,孔武有力,不是王喜还能是谁?

    “兄台,吾之面生,可是新捐小吏?”

    有人发现王喜面生,认为是新捐钱所得小吏,便将一些规矩以及阳城令今日所言大致给其小声复述一遍。

    王喜表示非常感激,会拿出一些钱财酬劳。

    此刻在廷外的小路上有一人躺在路上,外衣被人拔掉,一直昏迷不醒,几个布衣壮丁将其拖拽在隐秘之处。

    指挥布衣壮丁的正是姬信,眼睛望着阳城县廷的方向,心中寻思,“愿列祖列宗保佑,一切顺利。”

    姬信数百名壮士潜入人群中,将一名小吏打晕,扒其衣冠,王喜换上,潜入县廷,打探县令出行迎接使者的路线。

    片刻姬信见青石街上渐渐多出小吏的身影,各个形色匆匆,一脸的不悦和谨慎。

    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姬信的眼中,正是王喜,朝着姬信的方向打个手势便离开。

    王喜穿过青石街,向着土路小巷走去,穿过小巷便是一片野林,正是姬信等人在此等候。

    王喜道,“阳城令为迎接楚使,更惧城中流民扰事,欲走阳城草道,分两队行事,一路走大道奏乐正面迎接,吸引目光,阳城令实则乘马沿小路直奔南门迎接使者。”

    姬信笑道,“此乃天意,天助吾也,立刻着手准备,双管齐下。”

    ……

    甲士开道,骑士护送,招车辚辚隆隆向阳城南门驶去,国人围拢,多为观热闹者,乍一看似夹道欢迎。

    一人一骑,两三百精锐骑士跟在招车队后面,在行至岔口处,忽然转道,沿着小巷快速奔向草道,充满荒草的土路小道。

    荒草中此刻正秘密潜藏着数百名壮士,各个手里拿着猎弓,密切注视着来往的行人。

    突然悠扬的笛声在原野中回荡,笛声清脆悠扬,阳城令微惊,但听到伴有山歌传来,这才放下警惕之心。

    草丛内的猎手远远的看着阳城令率两三百精锐骑士纵马飞奔而来,各个握紧手里的猎弓。

    阳城令此刻快马走在中间,忽然一骑飞奔而来,大喊,“使者进城突然改道,已向县廷而来。”

    原本悠闲的阳城令大惊,见来人身穿秦军甲胄,便毫无防备,立刻道,“朝何路去?”

    骑士伸手向西指去,阳城令想亦未想,拨转马头向西南而去,那些奔向东南方向的骑士立刻折回,却突然遇到袭击。

    一把铁木柄长刀被舞动起来,奔上来的骑士毫无防备,直接被砍下马,由于速度很快,战马依旧飞奔,人却已从马上跌落。

    噗通……

    此命身穿秦军甲胄的骑士正是王喜假扮。

    落马的声音不断响起,骑士有些发懵,等反应过来欲持长戈杀向王喜时,已有数十名骑士死于那把铁木柄长刀。

    从草丛内奔出持长棍、锄具的壮士,亦有一部分拿着长矛,数量不多,却训练有素。

    五人成阻分割骑士,杀死的骑士,其兵器立刻被布衣壮士捡起,布衣壮士的长棍在减少,长戈、长矛在增加。

    正是姬信埋伏在此的‘乌合之军’,此刻戈、矛终于取代棍、棒、锄具,越发的像支军队。

    王喜如此卖力厮杀,一部分原因是为这些骑士的兵器。

    于此同时改道西南方向的阳城令同样遭到袭击,袭击他们的皆为猎弓,青铜、尖石的箭簇射向骑士。

    这支布衣猎手看起来倒像一支弓箭队,看射箭的姿势和节奏倒像是持有强弓硬弩的军队。

    姬信舞动二股叉,刺落一名骑士后,立刻翻身上马,直取阳城令。

    两三百的精锐骑士此刻被分割成两部分,再被化整为零的战术给灭掉。

    当阳城令看到乃一群身穿布衣的流民时,心中还有过一丝蔑视,等看到布衣流民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直插没有兵器和甲胄时,彻底慌乱,眼露恐惧。

    阳城外,郦食其向刘季道别,言此去定可降服阳城,刘季则言一些安全为主,时刻小心谨慎,不可失楚军之威,要让秦军有楚军并不愿招降之意。

    将多数战将主战之意传达给阳城令,这些郦食其自然知晓,向刘季保证绝不会让颍阳之事重演。

    郦食其挪动老态的身体却能非常矫健的跨上战马,刘季心中赞叹,“酒徒之饮酒秘方,需讨要之,身子竟然如此硬朗。”

    刘季心中如此想着,郦食其的战马已经缓缓向阳城南门驰去,身旁由奚涓、沛嘉引兵护送。

    看着郦食其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心中感慨,“但愿此次无差错,否则,刘邦何以助郦生兮。”

    吕泽二队军依旧在城外驻扎,郦食其看着甲士皆持戈、矛、弓弩在旁,心中大安。

第四百二十一章 得一韩将

    郦食其缓辔战马穿过楚军阵营,走过填平的护城河,城门轰隆隆提前打开。

    此幕令郦食其颇感意外,令其更意外的是城门大开后却并未见到身穿县令服之人走出。

    郦食其虽不认识阳城令,但根据县令的服饰和气质可以判断。

    许久后却是一支军备参差不齐的杂军驶出,立刻引起奚涓的警惕,手已经按住腰间长剑,等看到此军没有秦军标识,只有将旗上书“韩”字,不只奚涓、沛嘉疑惑,郦食其亦感到迷惑。

    郦食其等断定非秦军,心略安,但依旧警惕着盯着前方。

    有事情,城中定有大事情,否则如何会有一支杂军驰出,即便是护卫亦是秦军。

    郦食其见将旗为韩字,旗帜的颜色韩军绿色,故而疑惑不已,只见一人纵马而出。

    只见此人,虽未穿甲胄乃布衣平民,然身如旱柳,挺拔英气,眸如蓝海,眉宇间透着一丝丝贵气,一手持二股叉,另只手解下腰间悬挂之物,跳下战马。

    将此物扔在地上,骨碌碌滚到郦食其面前,奚涓本能的拔出长剑护住郦食其,郦食其见滚出之物乃一颗人头。

    只听此人开口道,“阳城令助秦抗楚,已被吾斩杀,其首级在此,现城已平,翘首迎武安候,望贵使转韩信之言。”

    郦食其当场发懵,本欲借此机遇以雪颍阳之耻,谁知意外之事从天而将。

    好事,对武安候刘季乃喜事,但对他而言却不太友好,此为郦食其第一反应。

    立功之机遇错失,而且隐藏一定的风险,若眼前之人为阳城令之计岂不大大危险,诸多念头虽浮现脑海,但对郦食其而言,仅仅瞬间。

    瞬间郦食其做出决定,此事立刻上报,其中真假自有人断定。

    刘季军帐内,郦食其走后,对接下来的攻城计划欲展开热烈讨论。

    还未开始便听郦食其已返回,刘季惊讶,“怎如此之快?”

    出帐迎接,刘季看到郦食其身后除奚涓、沛嘉外还多出四人。

    各个气宇不凡,非池中之物,尤其是站在中间的那位。

    郦食其对四人交代几句,便独自一人向刘季走来,不等刘季开口便道,“沛公,阳城令已被那四人斩杀,现愿献城予沛公以立功,臣难断真假。”

    言毕,刘季笑着轻声道,“滑头,岂非难断乎?不愿耳。”

    郦食其呵呵直笑,“臣之一举一动难逃沛公之言。”

    刘季道,“因汝与吾皆酒徒耳…”

    言至最后,两人哈哈大笑。

    刘季道,“传令,命吕泽引兵接管阳城,曹参、周勃等引军在外驻守。”

    传令使者立刻飞身上马飞奔而去。

    刘季对郦食其笑道,“攻城尚且不惧,现城门大开,岂非天赐城乎?”

    言毕,刘季走入军帐,留下郦食其独自回味刘季之意,上次假降差点害死两位战将,此次为何刘季却不惧,郦食其摇头叹息,“沛公之意实难琢磨。”

    进帐后,刘季将此意外之事告知诸吏,皆为惊讶之色,唯有张良始终坦然自若。

    刘季询问张良,“此事,子房如何看?”

    张良道,“四人四骑敢入楚营,沛公不欲见之乎?”

    刘季笑道,“可见之,吾观其中有人杰。”

    姬信与王黄、曼丘臣、王喜四人第一次见到刘季。姬信与王黄、曼丘臣是三人的眼睛落在刘季身上,但见其隆准而龙颜,美须髯,肩披红色长袍。

    眸如日月,忽而深邃似碧潭,深不可测,忽如火眼焚阴虚,令人望而生畏。

    王喜的眼神却落在张良身上,王喜不止一次在脑海里想象过这个敢于刺杀秦始皇的侠士是何模样。

    不曾想张良一身蓝衣,筋如竹,骨如松,颇具仙风道骨姿态,眸如清泉,眼神仿佛可透射一切。

    刘季一脸的微笑,如春日的阳光令人倍感温暖,看向姬信道,“壮士如何称呼?”

    姬信道,“吾乃韩信,今日得见武安侯,幸甚。信素闻武安侯乃仁义长者,甚仰慕之,今日愿献城以为拜访之礼。”

    刘季爽朗大笑,“韩壮士好大方,邦受之有愧,邦平生最喜任侠,韩壮士杀暴秦之吏以迎诸侯,乃英雄也,可饮酒乎?”

    姬信回应道,“何不入城饮酒,以慰楚卒远行而至。”

    刘季以为然,单独引姬信,两人同乘车驾,向阳城而去。

    张良则接见王黄、王喜、曼丘臣,从他们的身上张良才了解到事情原委,证实心中所想,明朗许多。

    王喜寻找机会悄然向张良进言道,“韩信乃韩襄王之庶孙,一直游侠于韩地之间,早有报效韩国之心,无奈无人引荐,愿韩申徒可收留吾等。”

    得知杀死阳城令者乃韩襄王之庶孙,韩信,心中更加笃定此事甚妙,可喜可贺,同为韩氏子孙,张良断定此人不会陷韩王成于不义,不会置于韩国而不顾。

    张良心中喜悦,道,“善!沛公得良将,韩得一将矣。”

    话音未落,王喜立刻道,“喜代信拜谢韩申徒。”

    王黄、曼丘臣见王喜一脸喜色,与张良相谈甚欢,皆心中大喜,觉得有门。

    王黄轻声对曼丘臣道,“从此不再住山洞兮。”

    曼丘臣亦喜道,“今后,吾等不再为无源之水,不再无根无蒂。”

    ……

    阳城城头飘扬的旗帜已换成楚,城中的驻军已由吕泽遣蛊逢、曹无伤接管,城外此刻又有曹参、周勃等驻扎,可谓阳城在打到一半时莫名其妙的归属于楚。

    刘季在诸将的拥护下进入阳城县令府邸,此刻的府邸已经清理闲杂人,刘季为首引诸军吏向阳城廷走去。

    入廷,张良见刘季,将姬信之事报知刘季,刘季大喜,“子房,此乃天赐良将,得一韩将,韩军岂不有将可引。”

    张良自然以为如此,欲拜为韩将,然自知需得到沛公的同意,“良正有此意,可命其为将,引韩兵助沛公略韩地。”

    刘季笑道,“然也。此事可喜可贺,当设宴庆贺,可谓双喜,邦得军马,子房得良将。”

    张良笑道,“乃沛公既得军马,又得韩将矣。”

    言毕,刘季与张良二人相识一笑,刘季叫来萧何,将酒宴之事交予萧何。

第四百二十二章 军马够否

    宴后,张良受刘季之意,亲自将印绶交予姬信,拜为韩将,命其将韩军。

    自张良引兵与刘季相融后,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战将统领,按照张良之意打算完全将韩军交予刘季麾下战将统领。

    如此之作,又恐韩王成心中有异议,故而一直没有合适的将领,或者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没有优秀的将领统帅,韩军战斗力一直提不上去。

    姬信心喜,面如寻常,但王黄等人却比姬信还要兴奋,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的身份将发生变化。王黄、王喜、曼丘臣皆知自此刻起,他们与那上千兄弟不再是荒野之草,亦不用再住山洞。

    酒已饮,将已拜,刘季直接带领卢绾、樊哙、夏侯婴、靳强等人直奔军马场。

    张良则引姬信等人入韩军营,亲自告诉士卒今后韩军将由姬信统领。王黄看着韩军备,再瞧瞧姬信帐下的那上千兄弟的情况,那叫一个寒碜。

    王黄轻声向姬信进言,要配军备,尤其是军马和兵器。

    姬信早就注意到王黄等人的神色,便向张良开口道,“信观韩军多为步、车,精锐骑兵无,不利长途奔袭与机动作战,韩司徒,可否…”

    姬信没有直言索要军备,而是那韩军说事,张良心中暗赞此人有帅才。

    姬信欲言又止,张良从话音中便能听出姬信是何意,便开口道,“此刻沛公正在军马场,不放与良一同前住。”

    姬信弯腰躬身行礼,“司徒先请。”

    阳城中,军马场处在一片肥美的原野之上,紧挨着武器库。

    原野之上千马奔腾,三人纵马驰骋,一人美须髯,一人身似松柏,彪悍异常,眸如皓月。另一人则一脸笑意。

    正是刘季、樊哙、卢绾三人纵马驰骋,忽然刘季坐下军马暴跳,欲将刘季甩下。

    阳城军马性烈,夏侯婴等皆不主张刘季上马试骑,毕竟此时的刘季不再年轻,但刘季坚持上马试骑。

    起初三人纵马驰骋,没有问题,军马跑开后兴奋异常,奔腾的欢喜,卢绾、樊哙二人便与刘季拉开距离各自驰骋。

    此刻见刘季军马忽然暴跳,远处观察的夏侯婴大惊,急忙向刘季奔去,与此同时卢绾、樊哙发现刘季危险后立刻拨转马头向刘季奔去。

    无奈卢绾、樊哙距离刘季较远,眼看刘季即将从战马上跌落,而此马性烈,若是不小心踩踏刘季,恐有性命之危。

    卢绾、樊哙终究迟一步,刘季已经跌落,幸草地柔软未曾摔伤,但失去控制的烈马却向刘季的脑袋踏来。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何处突然窜出一人影已经闪到刘季身前,用身体挡住烈马,另一人影及时的冲到烈马前,居然轮动大拳,一拳砸在马腹上。

    此烈马直接横飞出去。

    轰然一声,此烈马摔在地上,危机彻底解除。

    刘季此刻才定神看到挡在身前的乃姬信,一拳砸飞军马的乃姬信帐下战将王喜。

    刘季起身向姬信道谢,“若非信,邦命休矣。”

    此时樊哙、卢绾纵马才赶到,两人皆大惊失色,尤其卢绾更是踢几脚摔倒在地的军马。

    随后赶到的是张良和夏侯婴,二人一前一后赶到。

    各个面有忧色,尤其卢绾、樊哙皆是一种犯错的孩子一般神情,眼睛不敢直视刘季。

    再看刘季却是神采奕奕,显得很开心,精神抖擞,完全没有经历先前的危机似的,“好马,有此军马配备,募兵再以训练,必然可成一支精锐骑士。”

    刘季之言直接打消众人脸上的疑虑,张良见姬信恰好护卫沛公有功,便向刘季进言,但语气却是一如同说笑般,“沛公,今日姬将军连立奇功,如此让沛公如何赏?”

    张良的话刘季一听便明白,笑道,“姬将军,定是爱马之人,吾观将军眼睛一直盯着那摔倒战马。”

    姬信爽快道,“信,确是很喜此处的战马。”

    刘季见张良的眼神,便知其意,立刻高声道,“此处军马立刻交由萧丞整编入册,立即调拨三千匹予姬将军。”

    话音未落,夏侯婴转身看向身后的数十名精锐甲士,点出一名甲士道,“立即传令。”

    这名甲士立刻化名传令军吏,跃上马背飞驰而去。

    随着一阵骤疾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刘季看向姬信,“军马够否?”

    姬信内心是震撼的,他为未曾想到刘季不仅授意张良封己为韩将,还立刻为自己配备军马。

    此种对待人杰的态度让姬信哑然,此为魄力非常人可有。

    秦末动乱年代,对于一支军队而言,军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仅次于粮草,刚得到军马立刻分出去给新人,而且尚不知是否为心腹,这不只是信任问题,是胸怀。

    姬信连忙点头,“足矣,足矣!”

    不只是姬信脸上震惊,王黄、王喜、曼丘臣脸上依旧还残留着震惊之色,难以置信,就连樊哙和卢绾脸色亦微白。

    只听刘季又接着道,“滕公,还是亲自去一趟,引信将军面见萧丞,调拨一些兵器、甲胄给信将军。”

    夏侯婴自大战洛阳东,因驾战车奋力拼杀,疾战而令吕泽脱困,故刘季赐其爵封转为滕公。

    夏侯婴微微一愣,有些犹豫,但还是领命道,“诺…信将军这边请。”

    临走之际,刘季还对姬信道,“粮草不够,找萧丞,军械不够,亦找萧丞。”

    姬信在久久无法平复的震惊中随夏侯婴离开。

    夏侯婴与姬信等人走后,樊哙和卢绾二人终于忍耐不住,卢绾当着张良的面率先开口道,“沛公,军马得来不易,为何…”

    刘季示意卢绾接着说下去,“但言无妨。”

    卢绾略微犹豫,心下一横,“为何分一半予姬信?”

    樊哙亦点头表示有同样疑问,并追问道,“为何还将兵器与甲胄分赠?”

    此时的张良见樊哙、卢绾两人在言语时总是用余光看他,便非常知趣的借如厕短暂离开。

    刘季笑道俗语常言,“欲取之,必先予之,助韩王攻略韩地,在熟知地形、号召韩民以及对韩国故地的热爱,何人能与姬信比肩?”

    刘季之言说的轻描淡写,但却给人一种无力反驳的感觉。

第四百二十三章 有人不安

    刘季言毕,樊哙、卢绾两人皆默然。

    刘季接着道,“吾闻项羽正在与章邯对峙,双方各有胜败,若战胜章邯后,转向西进,吾等如何抢先入关?时间,此刻最关键的乃时间。收其为将,令其攻略韩地,岂不一举两得?”

    闻言,两人皆若有所思,似懂非懂,最后是樊哙脸上的疑云先消散。

    五月份的春光暖洋洋,本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但是颖川之地却充满看萧杀之气。

    得到军马和兵械的姬信,经过一番训练如今的韩军已焕然一新。

    一支新军已经整装待发,跃跃欲试,等待着建功获爵。

    进入阳城之后,刘季命全军进行休整,招募训练新兵,补充攻打洛阳的损失,主要是命周勃、灌婴以阳城军马扩充训练骑兵。

    故而五月的春风虽然暖人,但全城却弥漫着一股冰冷的萧杀之气,随处随时皆有可能听到喊杀声,看到骑士纵马飞驰。

    人人皆知不久将有一场硬仗要打,消息不胫而走,快速在颍川郡蔓延,最后甚至进入南阳郡。

    在楚、韩两军皆在训练之时,刘季单独找来张良,向其问计。张良派出去的使者数日后已回到城里,便将此时大致的情况告知刘季。

    在刘季与张良合兵攻下阳城后,颍川郡的秦军彻底倒回到寒冬,在长社、颍阳、阳城等城池接连失守后,处在阳翟的秦军彻底不安。

    颍川郡城池接连失守,这直接让它的邻居南阳郡守待不住。

    阁楼里一位发福的中年男子满脸愁容,眼前的美食无法下咽,面前的水果亦无香味,就连歌姬婀娜多姿的曼妙舞影亦无心欣赏。

    这位男子便是比较郁闷的南阳郡守齮,本来这些反贼在北面活动,他心里不止一次的祈祷乱贼不要进入他的管辖内,可是刘季忽然舍弃攻打洛阳入函谷关之路。

    南阳诸军吏推测刘季是要南下入武关,南阳郡守开始犯愁,茶不思饭不想,在颍川郡城池接连失守的趋势下,一旦颖川郡落入贼手,那么下一步必然会染指南阳郡。

    南阳郡尉便向南阳郡守齮建议,“所谓唇亡齿寒,趁阳翟城还未被反贼拿下,当立刻发兵助之。”

    南阳郡守陷入沉思,当时颖川郡守在颍阳,颍阳被屠,郡守被杀,他没有提前出兵援助,如今再出兵是否为时已晚…

    “南阳守此刻即便反应过来,欲发兵助阳翟已为时已晚。”张良在县廷内与刘季秘密的沟通。

    刘季命人撤下酒具,改换茶具,亲自为张良斟茶,“子房心中已有计策,可一箭双雕?”

    张良道,“沛公可明令臣以韩司徒身份与姬将军共同降服阳翟,臣不仅借阳城之胜散发檄文,更遣新练新军前往击阳翟,令南阳守以为沛公旨得颍川。

    实则悄然发兵,秘密直取犨县,一举打开南阳郡东大门。”

    话音落地,刘季已然明了,此举暗合声东击西,表面上打阳翟吸引注意力,实则奇袭犨县。

    刘季道,“犨县乃颍川、南阳衔接之要道,恐有重兵把守,当有奇谋,方能奇袭成功。”

    张良则道,“佯攻阳翟,南阳守此次定会做亡羊补牢之事,引兵出城可伏击之。”

    刘季点点头,捋胡须,传达一个决定,“仅如此还不够,再遣吕泽协助攻阳翟,以壮声势,做声东击西之状。”

    张良暗赞刘季的领悟和反应能力,声东击西之策人多听之,然能用活者少之又少,今刘季听闻后立刻采纳而且还做进一步完善。

    不仅同意命姬信全力攻阳翟,还派遣大将吕泽协助之,秦军焉能不信,信则实之,虚实之间刘季竟运用自如,当真是明主,远胜韩王成。

    与张良商定大计后,为彻底高效的落实,立刻传诸将进账。

    以吕泽、曹参、周勃为首的武将,引领樊哙、灌婴、夏侯婴、傅宽、靳歙、陈豨、丁复、曹无伤、蛊逢等将分列两侧。

    除楚军战将外,还有韩将姬信、王黄、王喜、曼丘臣等。

    刘季开口道,“为顺利借道南阳,入武关,声东击西,击虚避实,诸将有何计直言无妨。

    吾欲遣将虚击阳翟,引南阳守发兵助之,调兵实击犨县入南阳,诸将以为如何?”

    话音落地,姬信左右观察吕泽、曹参、周勃等人,见他们各个处于沉思状,他欲言又止。

    刘季便示意姬信,“直言无妨。”

    姬信道,“虚击阳翟,还需拔之否?”

    刘季笑道,“虎崽不痛,焉能引母虎回救,当痛击之,然又不能断虎之念。”

    吕泽开口道,“痛击阳翟,令其连发求于南阳守,若发兵便伏击之。”

    刘季点头,“然也,为使南阳守不得不救,既要做出西进之势,又不能立刻将阳翟攻克,此事唯有吕兄方能助之。”

    吕泽听出刘季之意,“泽愿响应信将军,痛击阳翟,以做西入之势。”

    刘季脸上浮现一抹非常满意的微笑,然后目光落在曹参、周勃身上。

    稳健少语的曹参开口道,“秦军出犨县援阳翟,有两条山路可走,唯有一条山路利于设伏,需有一支劲军设阻一条山路。”

    刘季之所以将目光望向曹参、周勃,最后定在曹参身上,因为曹参此人打仗虽说不上全才,但各方面皆能顾到,能攻能守,最能打野,亦是最能打硬仗的将军。

    除此之外,曹参慢慢显露出统将之帅才,可为刘季独挡一面。

    曹参的意见,刘季非常重视,于是便将目光放在另一人身上,周勃。

    周勃感受到刘季火辣辣的眼神,便开口道,“阻击一条山路,便由吾周勃来挡。”

    周勃话音刚落,刘季目光又落在萧何身上,“萧丞,分两路行军,更有一路南下远行,粮草可足?”

    刘季最担心的亦是这个,如今兵力上算是恢复大战洛阳前,但并分两路粮草损耗便倍增。

    萧何没有立刻回应,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但很快恢复如常,未等其开口刘季又开口道,“可供给上?有困难否?”

    萧何的咽喉微动,“无,臣当尽力确保前线将士、马匹皆能果腹。”

    萧何之言说的有些吃力,甚至声调较低,但却给人一种坚定,给人一种信任感,在刘季的记忆中似乎萧何便是他的粮仓,他的兵源库。

第四百二十四章 颤颤巍巍

    萧何话音一落,刘季心中一幅大致图卷便浮现在眼前,一支楚、韩联军由吕泽、姬信引领明攻阳翟,硝烟弥漫的战场即将在阳翟城外拉开序幕,令一支楚军则在曹参、周勃的带领下悄然向犨县方向挺进。

    一幅画卷两道风景,单表吕泽、姬信一路,韩军经过姬信精编训练后为五千精锐步骑,吕泽亦帅五千兵马二者加起来万余,浩浩荡荡向阳翟而来。

    楚韩联军来犯的消息早隔着山林迅速传进阳翟成内。

    阳翟城内却炸开锅,县廷上诸军吏吵吵嚷嚷。

    一位身穿秦令官服的瘦弱男子此刻脸上一阵阵抽搐,嘴角一阵阵抖动,终于忍不住大怒道,“成何体统!”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此乃县廷,非街市。”

    这瘦子一声怒吼,廷上立刻安静很多,毕竟诸军吏还是有些忌惮此瘦子。

    瘦子开口道,“尔等还知本县令在此?”

    此时的廷上景象很特别,不仅弥漫着酒香、肉香,还有体香,一个个婀娜多姿的侍女在为诸军吏斟酒。

    不仅有侍女,还有一些姬妾如今亦在廷上。

    阳翟令道,“今日,这场酒宴非白食,是战是降,皆须表态。”

    此时诸军吏才有种如梦方醒的感觉,才意识到此刻站在廷上之人多出许多倩影。

    诸军吏惊讶的发现,妻妾等皆在廷中,他们本来对这位县令如此荒诞的做法见怪不怪,可此举却让他们脊背冒冷汗。

    按照阳翟县令的意思,每个人必须发表意见,必须参与,女子亦一样,甚至在他看来女子有时比男子聪明,故而命传令小吏将军吏的内眷请来。

    吵吵嚷嚷,经过一番激烈热议后,言降者被县令臭骂,言战者若拿不出作战计划依旧被骂,偌大的县廷变得寂静无声。

    忽然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窃以为可非战非降。”

    刷!

    一双双眼睛落在说话之人身上,是一位美丽的女子,这些眼睛狠狠的在女人身上游走。

    看的女子害羞的低下头,不知道这些人是惊异于她的言辞还是美貌。

    阳翟令用很大的力气才将眼神从其身上挪开,“何为非战非降?”

    这女子柔柔道,“贼军势大,坚守以待援…”

    话音未落,啪啪啪!阳翟令拍手称赞,“妙!”

    言毕,阳翟令的目光变得很锋利,狠狠的在诸军吏身上扫过,“尔等食君俸禄,尚不及一女子,有何面目在廷上。”

    此言让那些军吏乍舌,什么妙计,什么非战非降,不过是坚守,坚守意味着不降,坚守待援他们并非不曾想过。

    只是如今颍川郡已无援兵可来,唯一可靠的便是南阳郡,但南阳郡路途遥远,从求救到发兵不知几日,阳翟城能否守住。

    鉴于诸军吏所提之策皆被臭骂一顿,这种类似废话的坚守待援,非战非降之言,他们还敢道否?

    怎么一句话在女子嘴里就成妙计?在诸军吏还未回过味时便听到阳翟令道,“立刻,马上,派使者向南阳守齮求救!”

    “主吏掾何在?主吏掾…主…”

    激动的阳翟令连叫几声才看到主吏掾颤颤巍巍的走出人群,立刻道,“快刻简,立刻遣劲装使者传信!不…写帛书…”

    阳翟令言毕才发现主吏掾的寻常之处,有些颤颤巍巍,余光再一扫发现阳翟狱掾不见踪影,“狱掾何在?”

    阳翟主吏掾开口道,“贼军…已…兵临城下…狱掾已随县尉上城头督战!”

    阳翟令震惊,“来的如此之快?”

    与阳翟令一样震惊的是诸多军吏,甚至某些小吏直接瘫在廷上,诸多女子则花容失色。

    主吏掾颤颤巍巍,双腿竟然忍不住颤抖,“不仅如此,据斥候报,各个要道均被贼军遏守。”

    前句话,阳翟令没有多大变化,似乎早有预料,既然是来攻城总有兵临城下的一刻,只是不曾想会如此之快,但听到最后一句彻底愣住,脸色大变。

    阳翟令大怒,“愣着作甚?皆去上城头督战…”

    可话音刚落,阳翟令觉得话不太对,便立刻撤回自己的命令,亲自点几名秦吏前往城头箭楼督战,随时报告坚守情况。

    …

    五月的天较长,夕阳虽已下山,然天边的景色依然清晰可见。

    阳城之南的一条山路上,旗帜招展,人影攒动,火把渐渐亮起来。

    纵马走在前面的是周勃,手持怒天锤环视四周的情况,身后跟着数名勇士。

    走在中间的则是刘季、萧何、张良、刘交、卢绾等,走在后面的便是粮草辎重。

    这支楚军走的并不快,似乎并不急于攻击某个城池或营寨。刘季反而命全军在一条小溪旁安营扎寨。

    军帐刚刚支起,便有斥候飞马来报,言姬信已开始攻城,秦军坚守,双方打的非常惨烈。吕泽则引军将阳城的各个要道封锁,大有必拔阳翟之势,搞的阳翟令将很多秦吏赶上城头督战。

    刘季点点头,若有所思。张良则开口道,“可有使者突围向南阳郡驶去?”

    斥候回报,“尚无。”

    闻言,刘季淡淡道,“传令吕泽,调一劲队助韩军,狠狠打,打的其尽快求救。”

    阳翟军的坚守程度,守军的战力稍稍出乎刘季的预料,便觉得可能是韩军的战力始终不如楚军。

    此时张良进言道,“沛公,若韩王前去督战,韩兵士气会更胜,只需引得南阳守东出,西进之门便打开。”

    刘季觉得张良突然提韩王成,必有深意,便试探道,“韩王肯去否?”

    在这个时候靠的是什么,刘季很清楚,兵马和城池,目前的王侯终究是虚名。韩王在刘季的眼里不过是一个身份,一个本已经消亡的身份而已。

    故刘季在初听张良提到韩王成时,心中隐隐有些不快,然他很快意识到张良不会随便提,张良是非常聪慧之人,不会乱语。

    仔细一想,如果韩王前往前线督战,战将与君王在一起,预示什么,表示韩王势在必得,此次定要拿下颍川郡。

    此举不仅会鼓励韩卒奋勇攻城,亦会给守城秦军一定的压力。其次便是作为对张良的感激,欲助韩王成定韩地,然从内心看诸多将士其实心有不愿,那意思是即便欲给韩王成城池,亦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然眼前此举,却是恰如其分,看上去更像韩王与韩将攻阳翟。

    想到此一层,刘季心中舒畅很多。

第四百二十五章 韩王参战

    张良道,“臣去一书,韩王成必欣然往之。”

    刘季心中明朗,脸上浮现一抹灿烂的微笑,如同这五月份的春光,“然!”

    话说韩王成自与张良分别后,便留守在轘辕,在轘辕城做他的韩王,麾下兵微将寡,大部分韩军皆有张良带走。

    当韩相与沛公达成协议时,韩王成心中窃喜,认为这个约束自己的张良终于离开他,而且还换得诸多城池,颇为开心,可等到张良将兵马带走时颇有微词。

    韩相在韩王成身旁耳语几句,他便不敢再言,即便是小声的嘟囔亦消失无踪,换成满脸微笑的相送。

    一匹快马快速飞奔在大道上,两旁的树木乎乎的倒退。

    马蹄声响彻四野,前方的一座城池寂静无声,像是还未睡醒的女子,就是这骤雨般的马蹄声唤醒这座城池。

    城门守将见是韩国使者,背后插着三面旗帜,立刻高喊,“开城门,迎金令使者。”

    城门轰隆隆打开,刚刚打开一个缝隙,韩使纵马没有停歇,而是直接从缝隙内飞过,继续沿着笔直的轘辕城主道向着一座五进院落飞奔而去。

    五进院落前站着甲士,此处正是韩王成简易的王宫。

    在院门前使者飞身下马,甲士立刻为其让道,使者直接奔入宫门。

    在五进院落内,一个男子还在榻上静静的躺着,闭着双眼,享受着身旁姬妾温柔的侍候,这个男子便是韩王成,忽然寂静的寝宫内响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韩王成那惬意的神情立刻融化不见,睁开双眼,挥手驱走姬妾,披上外衣向外走。

    此时能直接进韩王成寝宫的只有一人,那便是韩相,韩王成曾允许韩相若有急事不必通报,直接入寝宫。

    韩相此刻入寝宫足见事情的重要性,韩王成刚走出房间,便在游廊中看到韩相匆匆而来,“韩相,何事如此?”

    韩相便将金令使者带来的书简拿给韩王成看。

    阅览完毕,韩王成陷入沉默,脸上的神情一阵青一阵白,心情颇为复杂,良久才道,“吾乃韩王,一国之君,岂能亲上战场……”

    韩王成的确是一位贤者,可自从结识韩相,跟着韩相玩耍,在酒色的不断侵蚀下,这位贤者如今慢慢习惯声色酒肉。

    此书简是张良亲自刻录给韩王成的,大致意思是劝韩王成亲临阳翟战场,勉励韩国将士。

    初看韩王成很不悦,但后面的一些言辞让韩王成颇多犹豫,甚至有一丝丝喜色,因为后面提到颍川郡之名义治所阳翟,一旦拔下,刘季便将城池赠予他作为韩国的王宫所在地。

    阳翟什么地方,那可是颍川郡的治所所在,秦灭韩之后为更好的统治韩地,便在新郑的西南方向,颍水之畔建立一座城池,垒高池深,护城河引颍水自然而成。

    起初这座城池不比韩国原来的都城新郑繁华,然而却更具有防御驻守的功能,城郭更大,里面可驻守的军队更多,而且南北由颍水连接着阳城、颍阳,粮草、器械运输更为方便。

    经过多年的经营阳翟的繁华已经赶超当年的新郑,故而以此为都城一直是韩王成的梦想。

    故而看完书简,他仅仅生气的道一句,“吾乃韩王,一国之君,岂能亲上战场……”

    韩相劝谏道,“当今天下,手握兵权者才是真正的王者,武安侯尚且亲临战场,吾王还是忍忍,毕竟吾等手中无兵。”

    其实不用韩相言,韩王成何尝不知,奈何他是张良所立,兵权一直在张良那里,况且当初论智谋的确他没有张良将兵合适,而且韩王成一直认为作为王者学会驾驭文臣武将即可,不必执着统兵。

    如今韩王成才渐渐明白,没有兵权,王不过是一个名存实亡的身份。

    韩王成无奈道,“有劳韩相备车,寡人亲临战场。”

    韩相见韩王成如此容易劝谏,颇为意外,亦欣然领命,“诺。”

    从轘辕赶到阳翟时已是夕阳。

    只见夕阳之下的阳翟城已经失去往日的色彩。灰白的女墙已经被染成暗红色,甚至还有红色的液体在慢慢向下流,将整个灰白的南门城墙染成纵横交错的红色。

    城头上血染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垛口处趴着一些秦卒在大口的喘气,很明显刚刚经过一场大战。

    城下绿色的旗帜已经被染成暗红色,黄色的旗帜却被染成红黄相间,如同红色的小蛇在黄色旗帜上游动,在风中飘扬,如同翻滚的血浪。

    然韩国士卒依旧斗志昂扬,没有丝毫的惧战,站在云车上的姬信眉头紧皱,他在思考是否再进行一波攻城。

    吕泽在得到刘季的命令后,派出战将朱轸协助,与韩军配合攻城,分成三轮,轮番攻城,每一轮攻城一个时辰后便换另一轮,如此保持每一轮皆为精锐的生力军。

    如此轮番强攻,阳翟在夕阳下已经变成暗红色的水晶,晶莹发亮。

    城外云车上的姬信正欲再次发动攻城时,他收到韩王到来的信息,便下令暂停攻击,进半餐休整。

    姬信走下云车看到远处的韩王成楞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阵春风拂来,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突然他感到一股恶心涌上心头,很想吐,这是他为王后见过最惨烈的攻城战。

    甲士们大多皆血透甲袍,韩军男儿虽然各个勇敢,但本身的伤痛还是令铮铮男儿忍不住发出痛苦之声。

    烟火弥漫,令夕阳下的城池处在烟雾之中,大有一种烟雾缥缈之感,本是有一种仙境,可惜士卒的痛苦之声与盘旋在天空的乌鸦之声使韩王成从幻想中复苏。

    一直到姬信走到跟前行礼,韩王成才彻底回过神。

    韩王的到来令韩卒受到极大的鼓舞,原本有些精疲力尽的士卒再次精神抖擞起来。

    一股股战意在韩王成的一句激励之言后彻底燃起,韩王成亦是披挂上阵,精神高昂,“驱逐虎狼之秦,还颍川于韩民,还韩地以自由!”

    ……

    这一股股战意直接引起阳翟城内秦军的警惕,县廷上的阳翟令此刻有些暴躁,“为何还未见援军!”

    县廷上已经没有男子的声音,在阳翟令的铁腕下皆被赶上城头,就连其子亦到城上参战。

第四百二十六章 坚守背后

    偌大的县廷只剩下几名使者,将其斥退后,彻底陷入寂静,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阳翟令自知他坚守至此,若城破,贼军定不轻饶,不仅必死无疑,恐死前遭罪,尤其此地本是韩国土地,韩民对秦军仇视。

    听闻韩王成亲自到城外督战,鼓舞韩卒驱逐秦兵,驱逐他这个秦令。阳翟令第一次感到恐惧,他恐惧的不是城破,而是破城后韩王成会如何对待他。

    当年秦军屠杀不少韩军与韩民,若城破后保不准那股怨恨会撒在他阳翟令的身上,一想到此处便忍不住打寒颤。

    一阵春风拂来却给阳翟令冰凉入骨的感觉,寂静的可怕,忽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阳翟令面色苍白,眼神东张西望,眼神落在一把长剑上,本能想去拔剑。

    城已破?到底援军未到!南阳守齮和他曾有过交情,最后还是抵不过世事的变化。

    阳翟令不愿成为俘虏,欲拔剑自杀,忽闻,“死未至矣!”

    闻言,阳翟令停下拔剑的手,转身见一人披头散发,却是阳翟狱掾。

    狱掾此刻批头散发,一身的血渍,“南阳守那边有书信。”

    阳翟令空洞无神的眼神立刻发亮,“终于来信,快……”

    话音未落,阳翟令已伸出手,接过竹简,只见几片竹简上刻着一行字,“弟,勿慌,再坚守数日,兄引兵亲往之!”

    阅毕,阳翟令脸上喜忧参半,坚守数日,城外的韩、楚联军允许他坚守数日否?心中的疑问,久久没有回音。

    狱掾道,“县令大人,到城头鼓励下大秦的勇士们,血战数日士卒颇为疲惫。”

    自守城之战开始后,阳翟令一直未出过令府,未离开县廷半步,有的时候他对自己言,“吾非怕死,吾乃阳翟之令,需坐镇在此,吾若不慌,城便在。”

    此刻不得不走出县廷,登上血战的前线,阳翟令有些不安。阳翟本是颍川郡之都,是大郡之都,是治所所在,只因种种原因郡守不在此,最终死在颍阳。

    如今阳翟城池已是阳翟令的天下,本是一件喜事,如今却令其喘不过气来,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县廷,走上青石街。

    站在青石街上的那一刻,阳翟令震惊,直接有些天旋地转,眼前的场景何曾还有阳翟的繁华模样。

    民房、店铺甚至官署被拆的七零八落,狼藉一片,阳翟县令脸上浮现一层浓浓的疑云,满是不解,狱掾解释拆除的木椽、砖头皆被运送到城头,充作滚木礌石。

    繁华的街市居然在数日间变成废墟,此时此刻阳翟瞬间变得无底气,如此景象,阳翟城焉能坚守数日?

    阳翟令一脸苦涩,“齮兄,可要及时赶到!”

    此声,阳翟令恨不能隔着千山万水瞬间抵达宛城。

    宛城乃南阳郡之都也,人民众,积蓄多,连城数十座,商贾如云,店铺如林,颇为繁华。

    六进院的郡府内,一进为车马场,二进院落乃廷,三进为政事堂,四进为书房,五进为下榻处,六进乃是一处后花园,供郡守休息玩赏。

    此时一名男子穿过四进的书房,越过政事堂直奔郡廷,只见此男子皎如玉树临风前,面如白玉的脸庞却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

    快步走入廷中,只见廷中已经战满人,这名男子的目光在人群中找寻,等看到其中已有南阳郡监、郡尉时,他的心才稍安。

    此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南阳郡守齮,虽然人到中年微微发福,但玉树临风的姿态始终让许多歌姬着迷。

    南阳守齮脚刚跨入门槛,声音便早已传到廷上,“颍川战事如何?”

    南阳郡尉开口道,“战况不妙,整个颍川郡多数有驻军的城池皆落入叛贼手中,如今唯有阳翟城苦苦支撑,一旦阳翟陷落,正个颍川郡彻底为叛军所有。”

    南阳守齮问出一个许多战将较为关心的话题,“阳翟还能坚守多久?”

    唇亡齿寒,廷中军吏皆知此理,若是颍川郡被楚韩控制,与三川郡的东部相连,那么南阳郡就危矣。

    砀郡、陈郡归楚,东郡又有魏豹控制,那么南阳郡彻底被遏制,甚至将秦吏全部赶回关中。

    南阳郡监开口道,“城破或许就在此几日,当及早发兵。”

    南阳守齮道,“可有贼首刘邦消息?”

    郡尉道,“据斥候报,刘邦引军向犨县而来,欲借南阳北路入武关。”

    闻言,南阳守齮点头,“既如此,兵分两路,一路出犨北直援阳翟令,另一路出犨东,与昆阳兵互为犄角,遏制刘邦入南阳郡。”

    南阳郡监沉思片刻道,“援助阳翟,由吾引兵前往,齮兄需重防刘邦。斥候报攻阳翟军乃韩将姬信与楚将吕泽,刘邦较为倚重的几大战将皆不在其列,刘邦用意已不言而喻。”

    南阳守齮点头表示赞成,同意郡监的提议,由他和郡尉把守犨县与昆阳之间的要道。在兵法中对地形的重视度非常高,故有兵无常势之说,有时一山、一水用的好可发挥巨大作用。

    一条河流,一道山塬,足可抵十万大军,因为郡尉、南阳守齮很自信他们对地形的了解,可轻易将刘季大军扼杀在犨县大门的东边。

    南阳守齮道,“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达成一致后,郡尉、郡监立刻去调兵点将而去。

    廷内诸军吏逐渐离去,看着廷上的人影越来越少,南阳守齮忽然想起什么,立刻叫住宛令,命其立刻联络各县令,令各地驻军随时待命。尤其是处在南阳郡、颍川郡界限的叶县、鲁阳,还有叶县、宛县之间的阳城。

    宛令立刻明白南阳守的意思,“郡守大人的意思乃严密封锁南阳郡与颍川郡界限!”

    南阳守齮扬着那张洁白如玉却透着冷峻的脸道,“正是!务必贼军一兵一卒不得踏入南阳郡界。”

    宛令道,“诺!即刻去办!”

    宛令领命转身欲走,南阳守齮又开口道,“且慢。”

    宛令回身,静静聆听这位冷峻的男子,明明已是中年仍然能保持玉树临风,的确让宛令有些羡慕。

    南阳守齮道,“吾未回之时,宛城务必坚守,不可懈怠!”

    宛令领诺命后没有立刻离开,南阳守齮一直处于沉思状态不知宛令未走,低头踱步,无意中抬头发现宛令还在,微微一笑,“可去!”

第四百二十七章 南阳守齮

    南阳郡乃秦始皇统一六国初分三十六郡中较大的郡之一,其大小为三倍左右,便是这地大民众,尤其是若征调各县军马,加起来可达十万之众,远超斥候所探贼军兵力。

    此乃南阳守齮的自信之处,故而他与南阳郡监、郡尉引二万秦军向犨县出发。

    到达犨县后,齮的策略临时发生变化,皆源于他突然奇想的欲与南阳郡监、郡尉二人登上犨县箭楼去遥望一下。

    经过数十日的认真思量,南阳守齮觉得此刻贼军与阳翟双方相斗,皆有耗损,尤其是刘季军。

    按照南阳守齮经斥候得到的情报,刘季兵分两路,一路遣吕泽助韩军夺阳翟,一路意图在他驰援阳翟时突袭犨县,进而打入南阳郡界,欲在他未反应过来时直插郦县之北,进入南阳郡北部。

    为此,齮很为自己的英明决断感到自豪,他觉得应将计就计,做出发兵援救阳翟而实则等刘季以为计策得逞,欲全力攻犨城时立刻回军,两军夹击刘季,歼灭之。

    可这在南阳守齮登上犨城箭楼时忽然有新的想法。

    三人登高,向北极目望去,穿过千亩良田便是连绵不绝的低矮山脉,山体的西面,与鲁阳相对的便是应城。

    应城三人虽然望不到,但是此时恰有斥候来报周边的军情,言楚军出现在西北方向的应城附近。

    得知此消息后,一直脸上比较冷峻的南阳守齮却出现一丝笑意,忽然改变援助阳翟的路线,由原来的东出犨,经襄城再北上至阳翟援助,此刻改成西出至应,与鲁阳军东西夹击刘季军。

    若破之,可乘胜去解阳翟之危,难胜则围困,围之阳翟处贼军必回军救援,可伏击之。

    南阳守齮自觉此计甚好,左右皆对秦军有利。

    南阳郡尉却提出异议,“鲁阳守军少且弱,不似犨、叶二县守军,兵力充足,战力强盛,不可取。”

    郡尉一言让南阳守齮又恢复冷峻的神情,不苟言笑且眉带愁容。

    南阳郡监亦觉得不妥,“恐乃贼军声东击西之计,若佯攻鲁阳,实则觊觎犨县,当如何应之?”

    南阳守齮语气没有丝毫情感,淡淡道,“何以知贼军佯攻鲁阳,实窥犨县。”

    郡监道,“鲁阳之南多为荒山原野,无路可寻,即便攻克鲁阳亦无路西进,唯有绕道而行,路程数倍增加,贼不取。”

    南阳守齮见二人皆与之向左,不便否决,便同意南阳郡监先遣一支骑兵佯助阳翟,实则默默搜寻可能藏匿的贼军。

    南阳郡监亦觉如此否则南阳守齮似有不妥,便将其作战意图做一次修改,命这支骑兵一路沿山脉搜寻贼军,若有灭之,若无则扰到应城后,从背后突袭刘季军。

    此举立刻得到齮的同意,郡监先遣二千骑兵一路搜寻,看着这两千兵马消失在视野中三人皆变得很紧张。

    南阳守齮第一次参加灭叛贼之战,心中竟有一丝丝兴奋,直觉此乃立功获爵的机会,虽然他已是一郡之守,而且还是天下大郡之守,但总觉得无爵低人一等,若能因此立下战功,或许能封侯。

    如此想,南阳守齮便不甘于待在城池之内,他想到犨东营寨去看看,此提议让二人皆感到震惊。

    郡尉进谏,“齮兄,城池内安全,城东守军虽为主力然常在前线,较为危险!”

    犨县不仅四周土地肥沃,而且战略地位非常重要,故为重点驻守城池,城东为犨县主力军,兵力有五千,城内守军较少,主要为严查出入人员。

    加上齮所引兵力,故较为自信,即便即刻刘季引兵出现,他亦不惧。

    二人见齮盛情难劝,便只好答应,在南阳守齮与郡监、郡尉入犨东大营后,先前派出去的骑士传来军报,言未曾见贼军反而刘季引兵开始攻打鲁阳。

    南阳守齮心中窃喜,但神色如常,觉得自己判断正确,便道,“如吾所料,郡监即刻引兵夹击贼军,若阳翟贼军回援,吾立刻亲引兵马阻截!”

    南阳郡监隐隐觉得不妥,但却拿不出反驳之言,用一种求助眼神看向南阳郡尉,郡尉无奈的哑然失笑,示意郡监同意。

    郡监只好引五千兵马亲自前往会合骑兵夹击刘季。

    话说刘季引兵至郏县停留,一是原地休息,二是召开一个紧急会议。

    潺潺小溪旁,刘季、张良、刘交、郦食其、陆贾、樊哙、夏侯婴等文吏武将秘密商议,周勃则受命继续前进以给南阳守以错觉。

    几人经过商议,最后快速决定张良之计,即继续迷惑秦军,命周勃直击犨城,分一支军由奚涓、靳强引领由郏县向西南方向的鲁阳进发,并树起刘字帅旗,令秦军以为刘季在军中。

    刘季亲自引领,由樊哙为先锋与灌婴骑兵相配合,在周勃之后,做出大举进攻犨城的样子,吸引犨东秦军的注意力,掩护曹参、郦商等军悄然靠近犨东,做伏击准备。

    三路军不断向南阳郡界进发,欲将两万余的秦兵各个击破。

    在应城与鲁阳之间,楚旗飘扬,尤其是林中的刘字大旗在偶尔吹来的林风下梭梭作响。

    鲁阳城下喊杀震天,实则却没有很激烈的攻城发生。

    应城附近黑色的旗帜绵延不绝,郡监骑在马上默默遥望前方林中楚军营地,秦军行至于此便不再向前。

    静静等待斥候的回报,忽然一匹战马快速向郡监方向驰来,但却听不到马蹄声,细看才知马蹄上套着藤皮,马嘴里衔枚,就是怕马蹄声有惊扰。

    斥候飞身下马后,言楚军在全力攻城,没有注意到秦军从背后插来,郡监大喜,立刻命秦军突袭。

    两千骑兵虽皆衔枚,然气势无法隐藏,大地的震动更是不可避免,此时他们觉得袭击楚军,自然亦顾不上这些。

    可是令秦骑千人将震惊的是从背后袭击时,却只到飘扬的旗帜不见人马,只闻喊杀声,不见厮杀场面,骑千人将发现上当还未来得及下达命令,却听闻一支支箭矢破空而来。

    尖锐的呼啸之声如同夺命的怒喊,密集的箭雨射向毫无准备的秦两千骑兵,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已折损近半。

    陷入慌乱的骑兵还未看清敌手在何方,长剑、长戈还未找准方向,奚涓持乌蛇矛便已杀来。

第四百二十八章 交手便知

    厮杀声响彻林野,南阳郡监静静等待冲杀的结果,若是楚贼溃散,那么他身后的五千马步军将其一一绞杀。

    等许久未见溃散楚卒奔逃,反而见大秦旗帜又在林中向他这个方向奔回。

    郡监大惊,溃败的居然是秦军,但他不愧是南阳郡监,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杀畏惧者以稳定军心。

    令郡监吃惊的不仅是秦兵溃败,而是举着秦军旗帜的居然是楚军,为首的是写有奚字的楚军战将,此为大惊。

    郡监是习武之人,欲纵马挺枪来战奚涓,不料忽然秦军后方大乱,郡监大怒,“后方为何慌乱?”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甲士纵马而来,血透甲袍,噗通一声摔下马,“有贼军从后突袭……”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再亦无法说出,因为甲士一命呜呼。

    怎么还会有贼军?埋伏?还是圈套,郡监快速的在脑海里思索着,手下已经无法闲着,挺枪去稳住后方,前面交由骑校尉稳住。

    南阳郡监此刻很愤怒,竟然有人敢阴他,必须亲手处置。

    向来是他郡监窥视他人,监视他人,居然暗算他人,此刻着了道,如何不怒。

    南阳郡监纵马至后方,发现有一少年正在纵马冲杀,左冲右突居然将他的大秦步卒杀得四散奔逃,心生轻视,着实窝火,但看此人相貌却又倍加注意。

    只见此人身如粗桐,眸如烈火,肌筋如藤蔓,尤其是手中的兵器,青铜戟,虽然青铜之色,但戟刃却有些灰白,实则是青铜和钨铁合体打造,故名青铜乌刃戟。正是刘季麾下战将靳强。

    能直接使用青铜兵器的已经说明身份,如果再能混有铁,那更是罕见,本身冶铁技术在秦末还不是很流行。

    见此兵器和相貌便不敢大意,纵马挺枪来战。

    靳强似乎亦发现郡监,杀出一条血路,直接向郡监杀来。

    两马交合,戟与枪交锋。

    青铜乌刃戟如一道青光笼罩郡监。郡监手中的长枪如同一道乌光。

    乒乓之声不绝于耳。

    一刺,一磕,两招令郡监手臂发麻,郡监自觉力怯不敌,便欲拨马而走,马蹄初转却见青铜乌刃戟由磕转回砍。

    噗嗤一声,锋利的兵刃切入脖颈,一颗头颅滚落。

    温热的液体喷撒在秦卒甲胄、脸上,才不过一瞬间的事情,郡监便被斩杀,那些秦卒还未反应过来,此刻便已失去主将。

    没有郡监的指挥,那名出战便溃败的骑千人将欲结果指挥,继续和靳强作战,不料两人大战十几个回合便又逃窜。

    骑千人将为何逃窜,他怕死?废话谁不怕死,但由不得他过多思考便见五千马步军已经溃不成军,被楚军各个截杀。

    导致他直接逃窜的正是奚涓舞动乌蛇矛,直接一矛将骑校尉的喉咙刺穿。

    不偏不倚,如蜻蜓点水,长长的乌蛇矛直接在骑校尉那里轻轻一点,温热的液体便喷射而出。

    六千秦军彻底在这林间被绞杀。

    奚涓、靳强至此,没有对鲁阳发起实质性的攻击,这个时候用来做什么?奚涓的安排是了解此地地形,充分的了解,彻底的掌握。

    行军作战地形的总要性不言而喻,一水、一沟、一林皆能挡住上万大军。

    奚涓、靳强没有选择将楚军驻扎在鲁阳城一箭之地佯攻,而是选择将大部分兵力分散在密林之中,引秦军至此再各个击破。

    犨东营寨内,巡视完秦军后的南阳守齮非常的满意,信心十足,“有此大秦男儿何惧刘邦贼军!”

    南阳郡尉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喜悦和信心。

    南阳守齮不悦,“何忧如此?”

    郡尉无奈摇头,“应城截杀,直接无消息。”

    “无消息不代表坏事?”

    “吾心神不宁,恐有不测!”

    “郡监武艺超群且熟读兵书,有何忧之?”

    “武艺超群,要看对何人?”

    “庶贼而已,如何能敌将门功夫?”

    “自春秋以来,民间多高手。”

    “休得多言,勿长他人志气……”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奇怪的是非因郡守不悦制止,而是骤雨般的马蹄声。

    一匹战马冲进辕门,战马上的秦将噗通一声摔下。

    南阳守齮见此震惊,来将居然是骑千人将,便知大事不妙,若是寻常战报不至于骑千人将亲自传送。

    果不其然,骑千人将颤声道,“郡监大人遭遇伏击,已战死!”

    什么?战死!战死二字直接击晕南阳守齮。

    等到醒来后,南阳守齮依旧无法相信,怒道,“发兵击刘贼,犨东与吾所引兵马,全部出击!”

    南阳郡尉知晓此举乃南阳守齮激动所至,他不赞成全部兵力出击,但此刻南阳守齮情绪激动,难以劝言。

    出兵前特命犨东出击后沿小路,大半折回,与犨城内的秦军互应,共同抵御贼军的突袭。

    秦军走至一处山岭处,仍在犨东区域内,大军忽然停止前行,此刻南阳守齮已经情绪恢复如初,便对左右甲士道,“速探,为何止步不前?”

    走在最前面的是郡尉,此刻兵马停止定是其所为。

    片刻甲士纵马而回,其后跟着郡尉,看着郡尉南阳守齮曾恍惚之间在想,南阳郡的三位大秦官吏皆出动于犨,其中一位还彻底的留在应城附近,如此做是不是太过冒险。

    若是此时南阳郡有豪杰突然叛乱,他将如何应该,想到此处南阳守齮居然有一种极大的不安,尤其是沛县豪族人物王陵。

    一个沛县的豪族时常活动在南阳,自秦末陈胜起事后,王陵便在南阳一带起事,渐渐有数千人,南阳守齮曾派人围剿皆无功而返。

    虽然南阳守齮派遣过去的秦将打不过王陵,但王陵亦知南阳守兵多将广,未敢造次,未曾大规模蚕食南阳城池,南阳守齮便暂时放下对王陵的围剿,因为他将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那就是刘季入南阳郡。

    刘季的名头要远超王陵,不仅是楚怀王所拜的西征统帅,而且还接连打胜仗,把熟读兵法善于打仗的关中大将赵贲,打的龟缩在开封城中不敢出。

    杨熊更是被刘季打的逃回荥阳而被二世斩杀,如此厉害的人物,南阳守齮不得不击中全部精力来对付刘季。

    故而南阳守齮想到王陵此人,他脊背控制不住的冒冷汗。之前只是听闻刘季军厉害,未曾交手,脑海里没有清晰的认识,自觉依靠地利、人和,尤其是兵力多,自信可以与刘季一战。

    等到南阳郡监战死,南阳守齮才意识到刘季的可怕!

第四百二十九章 犨东大战

    刘季麾下的战将一出马,便将郡监斩杀,南阳守齮情绪复杂,除心中对刘季此人有更加深刻的认识外,便是有一丝怒意。

    南阳郡尉脸上挂着一丝忧色,“齮兄,前方山岭之地乃兵家危地,是否绕道而行?”

    南阳守齮道,“何来危地?”

    “前后宽,中间窄,易被堵在狭长地带而被各个击破!”

    “为遏制贼军入南阳过武关,此处地形,吾等探查几许?”

    “时时研观南阳郡界。”

    “此处虽狭长,足过两骑,然两旁土多石少,林木茂密,无法借助有利地形冲击!”

    南阳郡尉没有再言,然脸上的愁云未曾消散。

    南阳守齮显得非常自信,“两两并行,快速通过!”

    无奈,南阳郡尉只好下令快速通过。

    忽然之间整个山道变得寂静异常,唯有山林间的清风和鸟鸣。

    日近暮色,整片山林处于一片朦胧之中,更加难以察觉周围是否隐藏着军队。

    山坡上有序的分散着人影,看不见旗帜,因为一堆的旗帜皆在地上放着,听不见动静,唯有的鸟鸣兽嘶亦非常配合的消失无踪,只能听见越来越弱的呼吸声。

    一将静静藏着,猫着腰,此将广额阔面,虎体熊腰,眼如星辰,眸如皓月,光华柔和却直透玄机,窥探沧海桑田。这双眼眸似乎能通过朦胧,穿过林层看到行走的秦军。

    此将正是秘密潜行伏击在此的曹参,帐下魏选、齐受二人曾一度认为秦军不会从此过,建议直接趁其不备突袭犨东。

    曹参挥手示意拒绝,坚持耐心等待,同时遣善骑射的毛泽随时打探消息,若有变故立刻回报。

    眼看着秦军即将进入狭长地带,忽然停滞不前,所有将领皆着急,尤其是毛泽坚持要请命将西出口堵住,不介意与秦军交手,保证不会放走一个秦兵。

    曹参没有同意,若是突然出现在西出口,秦军察觉必然会撤反,此刻秦军尚未通过最狭长的地带,万余兵马并未分割成若小段,敌众吾寡无法阻止秦军回营。

    诸将士精神的看着下方黑色的线条,那线条没有如想象般立刻动起来,故而各个紧张的冒汗,毕竟他们忍受蚊虫的定叮咬在此守候一天,若无功则无颜见其他战队的兄弟。

    曹参在帐下几名战将的连番催战,搞的一向稳重的他此刻亦七上八下,此刻秦军若是折回改道将前功尽弃,而且奚涓、靳强他们必然有危险,虽然刘季并未在应城附近,若有损失终究不妙。

    打阳城虽胜却不是完胜,此刻继续一场完胜来鼓舞鼓士气,他曹参亦不愿前功尽弃。

    就在犹豫之际好在那朦胧之下的黑线终于再次游动。

    直到万余秦兵被狭长山道分割的七零八落,曹参才对弓弩将秦同下达命令,允许秦同伺机而动。

    寂静的山道暮色沉沉,唯有马鸣兽吼,加上催促前进的传令声,秦军沉默前行,可见军纪严谨。

    “点燃火把,下马通行!”

    一道命令在山间回荡,火把开始连绵不绝的燃起。

    伴随火把的亮起,空中响起箭矢破空的声音。

    嗖!

    箭矢如同飞蛾扑火,如同长眼睛一般那里火把亮起,箭矢便向那里飞去。

    秦骑兵失去战马便如拔掉牙的老虎,长剑、长矛虽长却看不清敌军在何方。

    秦步卒为快速通过狭长地带已经变成两两通行,最基本的三人成组亦无法完成。

    一阵箭雨之后便是滚石砸落,秦军彻底陷入首尾无法呼应的地步。

    滚石之后便是火球沿着密林的缝隙滚下,仅仅片刻一条狭长的地带变成一条火龙。

    惨烈之声不绝于耳,走的慢者开始向入口奔回,走的快者抢着向出口飞奔。

    此刻的南阳守齮完成懵掉,万没想到这里当真埋伏贼军,无法采取骑兵冲杀,亦未用步兵分割包围,而是用箭矢、滚石、火攻。

    五月份的暮春已经渐热,林木下攒积的落叶彻底变成火引,俗话水火无情,一场大火灭十万大军皆非虚言,何况仅仅万余兵马。

    南阳守齮再亦无法镇定,望着一片火海,险些昏过去,他所依赖仰仗的地方驻军精锐彻底被消灭,悔之晚矣,所能做的便是撤退,能逃回多少便逃回多少。

    南阳守齮在郡尉的掩护下仓皇向东入口逃去,等待他们的是一支彪军,为首的战将魏选、齐受。

    郡尉挺矛力战二将,竭力拼杀,幸南阳守齮文武双全,一把长剑舞动的有声有色,才勉强抵挡魏选、齐受二将的封杀,郡尉身负三伤才护得南阳守齮突破入口,仅引千余人向犨东大营逃窜而去。

    骑在战马上的南阳守齮只顾飞奔逃命,头盔不知何时已掉,披头散发,甲袍血渍、灰尘混杂,整个灰头土脸。

    南阳守齮狼狈至极,心中愤恨,但却丝毫没有灰心丧气,反而眼神中充满斗志,这一切得益于他平时对南阳征兵乃三丁抽一,此刻的损失很快便能重新征调,补充。

    唯一需要的便是时间,训练新兵的时间,此次上当,南阳守齮心中颇为自责,自责大意,自责不听二位得力助手之言。

    杨熊兵败被杀的结果不断警示着南阳守齮,故而他自认不能认输,要继续与贼军作战,杨熊和赵贲皆战败,但两人的结局不同,此不断在警示南阳守齮,在乱世秦廷之下立足必须要有爵位,获得侯爵才能保命。

    其次便是兵权,任何时候兵权皆要抓在自己手里,秦廷便不敢对待杨熊这般对待自己,即便将来秦廷不利于自己,他可自立一方,响应诸侯。

    只是响应诸侯这一点他仅仅埋在心里,从未对人讲过,毕竟此一步太过遥远,他可是大郡之守,受秦廷之恩深厚总要报答。

    诸般思绪在战败之后一下从脑海深处涌出,让南阳守齮有些恍惚,直到南阳郡尉大喊不妙,这才清醒过来。

    抬眼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黑色的旗帜已经换成土黄色旗帜,红色的楚字迎风摆动。

    犨东大营已丢,远远望去见瞭望台上站着一人,虽看不清面容,从那身装束可断定是楚军的统帅。

    红色斗篷,一袭深衣,隐隐可见其身穿红色甲胄,仿佛一双眼睛正盯着他,实则距离遥远根本看不清。

第四百三十章 一匠千军

    战在瞭望台上的正是刘季,在南阳守齮被调出去后,刘季引军由樊哙、周勃等大将直接攻战犨东营寨。

    彻底荡平犨城驻外的主力军,等于砍掉犨的一腿,仅剩的城中守军只能苦苦的坚守绝不敢出城迎战。

    拔掉犨东营寨后,刘季心情不错,登高望远欲查看附近地形,了解此处状况,恰巧看到一支军队向这里狂奔而来,队形散乱,狼狈不堪,明显是在逃。

    观旗帜竟是黑色的秦旗帜,刘季立刻判断出定是南阳守,立刻下令,“快,活捉南阳守!”

    樊哙持冷月双刃斧立刻纵马出辕门,其后跟着的是灌婴,手持蚕丝枪掩杀而来。

    两名大将齐出,随着南阳郡尉的不妙,南阳守齮早发现此处已沦陷为贼军掌控,立刻拨转马头逃奔,“回犨城。”

    南阳守齮狼狈逃亡犨城,樊哙、灌婴疾追,刘季与诸军吏随后,军由周勃统领,浩浩荡荡向犨城进发。

    犨城外的护城河是一条人工挖掘的小溪,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沟渠,形不成波涛汹涌的阻隔,只见闸楼上的绳索开始向下放,吊桥轰隆隆落在护城河上。

    吊桥刚落,南阳守齮便率先纵马跳上吊桥,风似的逃向箭楼城门。

    逃者如风,追着如电,可惜闪电般的追击终究还是迟发一步,眼睁睁看着吊桥被升上去,南阳守齮已经逃回犨城。

    灌婴向樊哙询问,“樊将军,是否填平护城池?”

    樊哙毫不犹豫,“填!”

    按照樊哙的理解,沛公定会攻城,毕竟入南阳郡是既定的方略,果断作出决定。

    城外的这条小溪并不深,在刘季引军到达后不消半个时辰便将和城池填平,一条攻城道路已经摆在面前。

    刘季欲趁南阳守落败之际乘胜攻城,用目光询问张良,张良很清楚此种强硬攻城还是要看武将。

    毕竟张良对南阳郡界的城池并未提前做过了解,对犨城的提前打探尚未深入腹地,故而张良直接向周勃等武将请教。

    大致了解的是士卒的状况,以及士卒对眼前犨城的感觉,得到的讯息是士卒们战意高昂,迫切等待看看犨西之外的南阳郡是何模样,南阳郡的女子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么水灵。

    有此基础,张良对刘季说,“攻!疾攻!”

    完全用疾攻摧毁南阳守齮的信念。

    刘季本欲立刻发动攻城,此刻听张良给他做的简要分析,立刻便给周勃下达命令,即刻准备攻城,云梯、擂石急速准备。

    命令下达不久却忽闻一阵马嘶人喊声,接着便是密集的马蹄声,回首望去见将旗上书着“曹”字。

    曹参大胜而来,刘季攻城的信心更加十足。

    曹参大胜,俘虏一些秦卒向犨东与刘季会合,听闻刘季追击南阳守便立刻赶来。

    稍作休整,曹参立刻参与攻城的方略中来。

    简易的军帐支起后,刘季、张良、曹参、周勃等文吏武将便在帐中指挥,猛烈的攻城便正式开始!

    在刘季、张良、曹参、周勃的商议下,攻城的主力由擅长攻城的周勃担任,曹参从攻,樊哙为攻城先锋,毕竟在曹参回援前周勃已经开始部署。

    此次攻城不同的是曹参利用俘虏秦兵,从他们嘴里得到犨城的防御部署,哪强哪弱,一目了然。

    城门箭楼前,周勃站在云车之上,遥看对面箭楼上的情况,简易的云车直供观看城中情况,无其他作用。

    周勃将此时所能调动的六千步卒分成三轮进攻犨城,每轮一个时辰,轮番上阵。

    箭楼上可见南阳守和南阳郡尉,知晓此战至关重要,故而南阳守齮亲自督战。

    周勃令旗向前一砍,士卒退者云梯车在箭矢的掩护下,快速推进到城墙下。

    士卒们开始攀上云梯,城楼上的滚木、礌石开始轰隆隆落下。

    人喊马嘶,喊杀阵阵。

    楚军阵营的军帐内,刘季已经无法安静的跪坐,站起身来回走着,不断的有飞马快报言攻城状况。

    伤亡在增加却迟迟无法攻破城池,如果再继续下去,楚军积攒的乘胜士气将大减,秦军败退的低落情绪会逐渐消失,极为不利。

    刘季将此想法告知诸军吏,曹参的意思是他亲率楚军从犨北攻城,分散守军的兵力,灌婴则表示可将三千精锐骑兵弃马变步,参与攻城。

    如此种种皆一一被刘季否决。

    刘季最后将带着期待的目光投向张良,张良眼睛忽然一亮,“沛公,可记得在郏县滞留时所得一人?”

    张良突然提起无关攻城之事,刘季起初有些茫然,但忽然便明悟,“军匠阳成延?”

    张良点头正是此人,“此人原系秦之军匠,熟知攻守器械的建造与改良,臣观楚军攻城器械老化落后,不利攻城,可传此人快速改良攻城器械……”

    话音未落,刘季便知晓该怎么做,即刻命人传阳成延。

    阳成延此人在刘季引军至郏县时主动前来投靠,当刘季询问此人有何擅长时,阳成延言自己善工匠。

    听闻后刘季略感失望,他现在最需要的是能征善战的将士,尤其是善攻城的将领,可为他攻城略地向西推进增添力量,对于此种工匠之人刘季觉得乃是建宫殿时方能有用武之地之人。

    既然来投奔自己,刘季亦不愿寒投奔人之心,便将其留在军中,看护军械。

    此刻经张良提醒才想起,不仅对张良的细心和敏锐感到惊喜。

    片刻后便有一人快步入帐,见礼后刘季才第一次认真观察此人,只见此人相貌平平,肤如荞麦,眼睛却炯炯有神,淡淡的褶纹带着岁月刻印在脸上。

    刘季没有过多的问候,毕竟非常时刻当行非常之事,刘季热情招呼,命人赐酒,一爵饮下后便开门见山,“改善楚军攻城机械,成延几日可完成?”

    得此机会,阳成延心喜,他早闻刘季乃敦厚长者,所引乃仁义之师,故而在郏县主动追随刘季,一腔热情准备付诸在反秦大业上,为建立太平盛世而努力。

    目标很远大,实则和他的专长有很大的关系,擅长军械、建筑等设计,作为建筑的研究者,他自信靠着自己的能力可为天下造福,可惜入军后便很快被刘季遗忘。

第四百三十一章 韩王留守

    看着他人建功立业,阳成延只能心有羡慕,毕竟他不擅长攻城略地,上马不能杀敌,入帐不能运筹帷幄,唯有对建筑、器械的一片热爱。

    此刻阳成延觉得自己机遇来临,若抓不住将可能一直沉默下去,便斩钉截铁的说道,“只需一日,臣便可令攻城军械焕然一新。”

    刘季一听大喜,正欲开口命其立刻实行,但转念一想又沉静下来,淡淡道,“一日太紧,三日,三日后攻城,愿楚军能用上成延之器械。”

    阳成延欣然领命,“诺!”

    ……

    站在箭楼上的南阳守齮有些纳闷,甚至感到不解,自犨东战败后南阳守齮的信心遭到重创,先前的那份傲气几乎丧失殆尽,作为大郡之守的他亦无自豪,更自傲的资本。

    先前的齮作为南阳郡郡守,所统辖的土地之广犹比三川郡、颍川郡加起来都大,乃颍川郡三倍之广,如此大郡皆在他一人掌管下,有一股油然而生的傲气。

    要知道秦郡守的权利非常大,除郡尉、郡监及各县县令由秦廷派遣外,全郡各级官吏皆有他一人选拔,可谓是一方小诸侯。

    犨东战败虽心有不甘,然心中的那股傲气散去不少。

    坚守犨城同时,南阳守齮立刻下令全郡征掉兵马,向犨城汇聚,各县无征调兵马者,立刻三丁抽一快速聚兵,按照南阳守齮的意思秦军兵力上不能少于楚贼。

    然毕竟征调花费时间,最要紧的还是坚守住犨城,阻止刘季入南阳郡。

    可此时此刻楚军突然撤离,若是再继续猛攻两个时辰,他真的没有把握能守住此城。

    猛烈的攻击突然消失,南阳守齮心慌慌,摸不清对手最令人难熬,知晓敌手,有应敌之策,才能不慌不忙,沉着应对。

    立刻派遣斥候小心翼翼的出城打探,城门仅仅打开一小缝隙,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

    看着斥候消失在视野内,南阳守便处在紧张的等待中。

    南阳守、郡尉二人进入箭楼,默默等待。

    一盏茶…

    两盏茶…

    依旧没有回应,在此片刻间南阳守连续站起,进进出出三四次,南阳守开始怀疑斥候已经出事,“再派斥候。”

    郡尉的耳朵忽然一动,“斥候归来!”

    南阳守齮神情如常,内心却已七上八下,如沸水一般无法宁静,此刻听郡尉如此说,才认真倾听,果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片刻后,南阳守便看到挥汗如雨的斥候出现在眼前。

    箭楼内…

    南阳守齮难以置信,起初怀疑自己听错,特地又问一遍,“在做木工活?”

    郡尉亦是如此反应,“临阵改造军械,岂非晚乎?”

    说到最后郡尉哑然失笑,自他带兵开始尚未遇到依靠修理攻城器械来转变攻城之势。

    一天。

    两天。

    三天。

    连续三天,南阳守得到的消息均是同一个,改造器械。他和郡尉有着同样的认知,那便是犨县城池的固若金汤不会因为器械的改造而发生变化。

    在南阳守的眼里,改造与否并不会影响结果,该攻不破还是攻不破,顿时他心情放松,心中开始酝云酿新的问题。

    南阳守与郡尉商议道,“趁贼军改造器械而发动突然袭击,可胜否?”

    南阳郡尉思虑道,“势已变,目前贼众吾寡,若其为计,当如何应之?”

    郡尉之言,南阳守萌发的击贼之心开始摇动,他不是没想过,若真是贼军之计,若再惨败恐怕他无法活着回到犨城。

    南阳守正在犹豫之间,只见郡尉眉头一皱,淡淡道,“来不及矣。”

    话音未落,鸣呜的号角声响起,预示着城外已经发起攻城。

    来不及思考是否错失良机,南阳守立刻走出箭楼门,站在城头望着远方,只见黑压压的人流向城墙下涌来。

    黄色的旗如同金浪般向犨城席卷而来。南阳守立刻投入指挥战斗中,看着下方的攻城态势,以及改造后的攻城器械,心中居然有种莫名的不安。

    南阳守叹息道,“阳翟令,为兄的…只好食言矣。”

    据此遥远的东北方,阳翟城此刻依旧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县廷上的阳翟令脸色惨白,听力变得非常的敏锐,深怕有脚步声响起。

    可谓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沉重的脚步声还是依旧响起,此刻廷上只有阳翟令一人,他非常不愿再听到有别的声音,尤其是骤急的脚步声。

    看到来者是阳翟主吏掾,紧绷的心稍缓,但听到其带来的消息后彻底崩溃,不仅没有援兵到来,更不知为何攻城的激烈程度远超前几次,即将攻上城头。

    闻听此言,阳翟令彻底瘫痪在地。

    阳翟城外,韩将姬信已经从云车上下来,纵马奔向吕泽的帐前商量事宜,因为他在不久前便接到一个命令,全力破城,不用再佯攻。

    楚营大帐内,韩王成与吕泽相对而坐,见姬信走进大帐,两人皆起身。韩王成面对韩将是礼遇,吕泽起身则是对将才的礼遇,亦是敬重。

    姬信躬身道,“城已拔,阳翟令如何处置?”

    姬信所言中没有夹带大王或者将军二字,因为他发现先向谁报皆不合适,干脆忽略称谓,只报战果。

    韩王成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向吕泽,他心里亦清楚在整个军营中,目前最有发言权的不是他这个空头韩王,而是有兵权的吕泽。

    况且是在吕泽的强力协助下才攻克阳翟。

    吕泽麾下不仅战将如云,而且兵力不弱,是武安侯刘季这股势力中举足轻重的一支力量。

    在这个秦末乱世已经是实力说话,而不是已经没落的身份,尤其在陈胜那一句名言后,可谓风云突变,苍天皆为之一颤。

    初入六月的天便开始升温,艳阳高照,或许是帐内温度偏高,韩王成解下斗篷,很认真的向吕泽询问,“吕将军以为如何处置?”

    吕泽眉头微微一皱,他对在此停留半月之久似乎有些不爽,好在攻城战已经结束,他亦解下斗篷,淡淡道,“首恶必斩,以祭长眠的弟兄!”

    吕泽的话说的很轻,却让韩王成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话音未落,只听吕泽又道,“阳翟乃颖川治所,虽不及新郑有韵味、有历代韩王的心血所润,然战略位置、城防建设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有韩王驻守,颍川无忧!”

第四百三十二章 城破南逃

    听闻此言,韩王喜忧参半,虽然在极力掩饰,但神情依旧丰富多彩,本能的反应还是很难控制,除非有人修行极深,能将身体的每个部分均控制的极好。

    喜的是有阳翟做根基,他将是名副其实的王,货真价实的韩王,忧的是此城他人能给,亦能拿走。

    轻松坐拥颍川郡,终究是喜,但能坐拥此地皆因刘季此人,那便欠下天大的恩情,毕竟刘季非韩民,非韩臣,如何还?此为虑。

    虽是复杂的心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吕泽看出韩王成细微的变化,言未毕,便已从衣袖内取出一卷竹简,交予韩王,“此为沛公快马飞书,请韩王与姬将军过目。”

    接过此竹简,韩王的神情恢复镇定,一行行字映入眼帘后,他的神情变得很淡然,书信的大致内容为刘季命韩王成留守

    阳翟,当然措辞委婉很多。

    颍川郡交通要冲,战略要地,秦军负隅顽抗,阳翟、颍阳尤甚,今韩王所到之处,民皆服,弃戈矛来归,致使阳翟免于再起战火。

    韩王若能坐镇阳翟,以辖颍川,进而逐步稳定韩地,可稳定西入武关之路,此乃诛暴秦之奇功。

    言辞委婉得当,算是给足韩王面子,人要面子树要皮,韩王见刘季如此仗义,逐渐攻下的颍川转手赠给自己,自然不再言其他。

    再往后看则是写给姬信,韩王成便转交于姬信。

    姬信恭恭敬敬接过,看着姬信,韩王成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压力,或者说莫名的危机,道不出的莫名。

    或许同为韩国贵族后裔,即有着血缘的亲切感,又夹杂着最为危险的敌对之意。

    此所谓伤害最深的往往是最亲的。

    姬信掌开竹简,只见上面写道:“姬将军,拔城之后,立刻引兵返回,随沛公人关灭秦,以建立不朽之功。”

    姬信便知此为张良语气,姬信能成为韩国大将军,要感谢两个人,一个是刘季,另一个便是张良,没有刘季的点头,连韩王成皆无缘驻守阳翟,更何况布衣之姬信。

    与其最直接的便是张良,毕竟张良是韩司徒,是韩军的最高统帅。

    姬信看完后,向吕泽表示可立刻准备拔营,助沛公攻打犨城。

    吕泽撇眼见韩王成在抿干涩的嘴唇,长案上的酒水未曾敢饮,吕泽眼神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眼角那一抹转瞬即逝。

    吕泽淡淡道,“勿急,饮下此酒,庆祝拔城之喜,明日开拔!”

    三人举爵痛饮,韩王成干涩的嘴唇贪婪的吸收着酒水,心中默默在想,走的好,走后才有自由。

    可走的又无奈,因为韩兵精锐依旧被带走,无兵便是拔掉牙的老虎,还能虎啸山林吗?

    ……

    犨城外到处是马嘶人喊,滚木礌石,轰隆隆,弩箭呼啸,贯长空。

    改良后的攻城云梯车如同长臂膀一样紧紧抱住犨城,像是抱着多年未见的兄弟,任秦卒用长钩如何推拉,云梯车皆纹丝不动。

    楚军各个如猛虎下山,如饥似渴般向城上攀登。

    楚军的云车上站着一人,身披红色斗篷,身穿甲胄,一身深衣,眸如日月,忽如深邃似碧潭,难以窥探,忽如火眼焚阴虚,不怒自威,此人真是刘季。

    刘季看到楚军借助新改造后的抛石车不断轰砸城头,秦军势气大减,接着便是借助改进后的云梯车不断的攀登上城头,城头上的楚军人数在不断增加。

    改进后的云梯车上面有坚固的挡板,可抗箭石,等到箭石变少后,挡板下的士卒便迅速的借助云梯攀上城头。

    看到这里刘季心中感慨,不禁为自己感到庆幸,庆幸在郏县得一军匠,“当真是一匠千军兮。”

    不仅攀城效率大大提高,而且刘季还看到改进后的冲车更是在发挥着新的生命力,撞的城门吱吱呀呀。

    此刻从应城附近佯攻鲁阳的奚涓、靳强已率军回援,至此除却吕泽军尚未回外刘邦麾下直系军已经全部聚集。

    由曹参、周勃为总指挥,郦商、樊哙、灌婴为攻城三轮主将,引领奚涓、靳强、陈夫乞、沛嘉、周聚等战将共同协调攻城。

    犨城箭楼上的南阳守齮脸色煞白,郡尉不断催促其离开箭楼,“齮兄,快走,城头上的楚军逐渐变多,已经和大秦士卒旗鼓相当,城门亦岌岌可危,随时可能破城,若再迟些,将来不及矣。”

    南阳郡尉焦急的催促南阳守齮离开此城,从南门离开。

    南阳守齮至今依旧难以相信,怎么改造一下攻城器械攻守之势怎就易也,如何就发生逆转呢,“退向何处?”

    郡尉见南阳守齮依旧没有下箭楼的意思,便直接拽其下箭楼,“退向阳城,那里有大秦将士驻守,且粮草充足。”

    一拽才发现南阳守齮此刻有些六神无主,直接被拖拽着走下箭楼。

    就在二人走下箭楼,路过东城门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只见木屑飘飞,尘土飞扬,城门被冲车撞破,楚卒即将攻入城中。

    如果此时楚卒进城,那么他二人必然要彻底交代在此,此刻的南阳守齮亦从轰隆声中惊醒。

    城破之时,南阳守齮反而变得很冷静,眼睛迅速落在城门处的塞门车上,秦卒显然有些懵,不曾想会如此快的攻破,依旧有些发愣。

    南阳守齮奔过去,大喊,“塞门!”

    在南阳守齮的一声大喊中,秦卒迅速回过神,推着赛门车快速堵住城门口。

    秦卒的疯狂和奋勇,加上赛门车及时的塞住城门口,楚卒一时间倒没有攻进来,双方反而僵持起来。

    此时的郡尉已经来到南阳守齮的身边,拉住他,“齮兄,快引兵南撤至阳城,吾来断后!”

    这个时候南阳守齮没再逞英雄,而是果断跳上一匹战马,“郡尉,务必安然回到阳城。”

    南阳郡尉做出一个手势,点点头。

    南阳守齮便纵马引残兵从南门逃出,风驰电掣般向南而去,向阳城退去。

    军马飞驰,扬起一阵阵烟尘。

    奔跑中的南阳守齮心中憋屈,王陵等人在南阳郡搞事情,他没能及时平息,如今又被刘季追着打,这个郡守当的实在窝囊。

    更令南阳守齮心寒的是南阳郡中有许多城池乃是侯爵秦将驻守,皆为关中直接派的秦兵,把守各个要害,可他们没一个响应他,或者说听他的,美其名曰他们皆为秦廷派遣驻守要塞抵抗毛贼入关者,没有虎符恕难从命。

第四百三十三章 忙非借口

    一句恕难从命,让南阳守齮没有脾气,首先让他记住名字的便是一名驻守丹水的秦军将领,戚鰓。

    南阳守齮引残兵直接奔向阳城郭东,这里可谓旌旗连绵,喊杀阵阵,一派肃杀气象,真是阳城守军驻扎在此,与城内的秦军互为犄角。

    听闻此处辕门内有演杀声,南阳守心里稍安,至少此处秦军常演练,不像犨东军营,中看不中用。

    南阳守离开后,郡尉苦苦支撑,城外的楚卒久攻不进,恰逢樊哙主攻东门,见之大怒。

    舞动号为弑神的冷月双刃斧,寒光闪烁之处,赛门车上的刀锋稀里哗啦往下掉。

    没有刀锋后,士卒借助绳索快速向上攀岩,经过残存刀片的刮伤,数十名楚卒终于翻跃赛车门,杀入城中。

    隆隆的赛门车开始向后倒退,樊哙引兵杀入,与此同时郦商、灌婴从云梯登上箭楼,杀入城中。

    周勃、曹参进城清道,刘季在夏侯婴等战将的护卫下进城,进城后刘季立刻命曹参、周勃搜寻南阳守。

    灌婴引兵扫清城中残余秦军,樊哙引一支军不断追击南阳郡尉。

    曹参、周勃搜寻许久未见南阳守,忽从降卒中得知南阳守已向南逃向阳城,二人来不及向刘季请示便纵马追击,由郦商向刘季回报。

    进城之后,刘季给各将各有安排,唯有他自己忽然有种欲忙里偷闲的感觉,突然有种走里串巷寻找美味、美景的心思。

    苦战之下,身心疲量,如今虽不用亲身上阵杀敌,然统揽大局的心神消耗非常大。

    适当放松心神尤为重要,否则脑袋一直紧绷,一团浆糊,不利于临危决断,亦不利于做出影响战局的决定。

    以上是刘季给自己定的规则,无论什么时刻皆要注意劳娱结合,如此方可保持旺盛的精力,保持清醒的头脑。

    虽年近五十,但心不能浑浑噩噩,必须活跃起来,在接连作战的情况下,刘季欲缓行军,到乡里街巷走走。

    在曹参、周勃引兵向阳城率先进发,樊哙追击南阳郡尉时刘季便在夏侯婴、灌婴、奚涓等战将的陪同下,身穿便衣,内套软甲,仅引数十人一路欣赏风景。

    大军则由刘交、萧何、郦商、靳强等引领,走大道。

    六月初夏,由清翠转向绿,有的草木逐渐向深绿发展,在乡野百花的陪衬下本是游景的好季节,无论是翠绿的林间,还是百花绽放的河畔,皆看不到有浣女的身影。

    刘季不仅惋惜道,“如此美景,唯独缺少秀美,无婀娜遐想之美,可惜,可叹!”

    一路上刘季不断露出惋惜之色,同行中没有樊哙、吕泽这种连襟之人,亦无兄弟刘交在身旁,众人怕耽误行程,贻误与曹参等军的会合,可又不敢直言。

    众将觉得刘季非常看重张良,便找张良商榷,如何催促刘季加快行程,实则张良比众人还急,但他知晓此事由自己出面不好。

    此事唯有夏侯婴最为合适,刘季此事正站在一条小溪旁,暮色将近,一片朦胧,手搭凉棚望向远方,只见视野之下炊烟袅袅,有一处小村落安静的处在原野间。

    听见脚步声,刘季转过身,见是夏侯婴,便自觉笑道,“至前方村落,饮口茶水,立刻转入大道,吾只需一个时辰。”

    夏侯婴严肃的表情此刻露出欣慰的笑容,“沛公之言,婴一向深信。”

    言毕,夏侯婴欲转身而走,被刘季叫住,刘季示意他走至近前。

    刘季道,“此地依旧是犨县所辖,城破之日吾已下令,军绝不可扰民,为何路上,家家闭门不出,为何?”

    夏侯婴闻听此言,悬着的心总算落下,略感宽慰,眼前的主帅刘季,看似在游山玩水,行走的不紧不慢,实则心里一直在思考,甚至思考一些他们从未想过的问题。

    夏侯婴一度曾看得出刘季很着急入关,尤其在钜鹿解围之后,明明很急,却依旧有心情欣赏景色,思考看似与攻城略地无关的问题。

    这份心思和胸怀,夏侯婴自叹不如,换做他可能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

    闻听此言,夏侯婴陷入沉默,此种现象一路走来,他亦发现,军虽不扰民,然民却不敢蒙面,明明日近暮色,炊烟袅袅,却不见猎农往来。

    夏侯婴道,“婴亦有此疑问,前方有人家,不妨前去查看。”

    刘季点点头,挥手示意张良、灌婴、奚涓等人跟上,几人纵马向小村落行去。

    这是一个小村落,只有十几户,微弱的灯光将暮色点亮,伴随暮色的是一道若有若无的哭声。

    “哭甚?若无保护,尔等皆为匪奴。”

    “休得再哭,犨令驾临,此乃丫头福缘…孩子还小,不懂人事,定好好调教,片刻便能侍候犨令。”

    “贼已破城,若不答应贼匪需求,尔等将被屠村,若无吾等保护…”

    “老朽闻贼已离开犨城,不曾见…”

    这是三人训话的场面,一个丫头,一个白发佝偻老者,还有一个盛气凌人的秦令。

    秦令身后跟着几名秦卒,此刻有的在啃地瓜,有的再吃瓜果,更有甚者再啃鸡骨头。

    他们处在一个柴门竹院的村户,不像是富裕之家,此时还在抽泣的丫头眼睛一直盯着那只鸡腿,此时拿着鸡腿的是秦犨令。

    恰巧鸡腿骨头扔在丫头面前,此丫头模样标致,含苞待放,看到那鸡骨头又忍不抽泣,“大父,母鸡没兮……”

    丫头又哭,犨令不悦。

    白发老者忙将小丫头拉到一边训几句,便不再抽泣,而是泪眼朦胧的询问,“大父,丫头尚小并无力气,犨令为何要丫头伺候?”

    这小丫头的问话让白发老者愣片刻才回道,“男人笨拙,不如咱丫头活细。”

    言毕,老者背过脸抹眼泪。

    小丫头似懂非懂,直到小丫头从屋内跑出来,后面跟着骂骂咧咧的犨令,她才哭喊道,“大父,吾不要侍候,吾还小。”

    犨令追出去,伸手要打小丫头被老者用身体挡住,“犨令大人,要不等丫头再长长,老朽亲自送去,可否?”

    犨令狠狠的踢向老者的胸口,“可否?兄弟们为尔等抵御贼寇,汝用可否报答乎?”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不可小觑

    一句话未毕,已经踹老者好几脚,白发老者连栽几个跟头,这犨令依旧跟上去踹,但眼睛却一直瞥向小丫头。

    老者直觉喉头一甜,吐出一口温热的液体,吓得小丫头又是一片抽边声,欲上前扶起老者,却被令一把抓住,“奴子,休得乱动,否则…”

    犨令眼睛示意,秦卒立刻抽出长剑走向奄奄一息的老者。

    丫头一下子变得安静,她不再哭泣,眼神中恐惧消失,变得很冷漠。小丫头心里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她只剩下大父一人,若是大父有恙,不只是孤零零,简直是噩梦。

    小丫头很乖的主动走向屋内,六月天渐热,故小丫头仅穿一件粗布衣,更显得形单影只。

    犨令完全没有注意到小丫头眼神的变化,因为他的眼神一直在小丫头身上游走。

    犨令露出狰狞的笑容,转头对着秦卒做出一个杀的手势,随后他转身向屋内走去。

    嗖!嗖!嗖!

    忽然院内响起尖锐的破空之声,犨令一脸的震惊。

    因为这里很偏僻,所以很震惊,因为这里出现箭矢声,所以更震惊。

    几声闷响和倒地的声音在犨令转身的一刻同时发生,眼神中充满恐惧。

    在他眼神中可以看到一人,手持长枪,枪如闪电,寒芒如丝,丝丝催命,顷刻间犨令所带十几名秦卒皆无声的倒在地上。

    此人收枪定神,才看清楚此人,只见其阔面重颐,浓眉大眼,眸如深潭,威风凛凛。

    再看那枪,银色的枪头,乌色的枪杆,手握之处有蚕丝缠绕,名曰蚕丝枪,手握蚕丝枪之人正是灌婴。

    最令犨令恐惧的还不是灌婴,而是眼神中走来的另一人,只见此人年纪非轻却须发皆黑,龙行虎步,一袭深衣,身穿软甲,双眸如日月,忽如深邃似碧潭,难以窥测,忽如火眼焚阴虚,令人望而生畏。

    不知为何犨令看着这双眼睛居然身体不自主的抖动,从内心涌出来的一股寒意袭边全身,双脚不由自主的倒退。

    令犨令倒退的人自然是刘季,刘季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犨令身为一方秦吏居然以保护其免受贼患为由奴役其民。

    刘季鄙视这种人,亦为庶民愚昧而感到悲哀,明明已是天下大乱,各地豪杰起而对抗暴秦,为解救苦秦之民,他们不助反而畏惧,真是有些愚昧。

    噗通一声,犨令双腿一软,竟然瘫在地上,这股寒意令他双腿发麻,刘季这张面孔他曾看到过。

    在破城的那一刻,南阳郡尉败逃的时候,犨令看到高头大马上的刘季,那双不怒自威,摄人心魄的眼睛,他至今难忘。

    在恐惧之中,犨令引数十人逃出城,逃进乡间,以高高在上的秦令身份让诸民来服务他。

    刘季慢慢靠近他,犨令非常恐惧,开始跪地求饶,结果刘季直接绕过他,将手伸向倒在地上啧啧发抖的小丫头。

    丫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非常恐惧的看着刘季,深怕眼前这位亦是来选她侍候之人。

    刘季道,“勿惊。”

    丫头犹豫片刻伸手抓住刘季之手,摇摇晃晃站起。

    此时浑身血渍的白发老者已被夏侯婴扶起,慢慢走向丫头。

    小丫头跑向白发老者,哇的一声,哭出声。

    刘季这才看向犨令,手慢慢按住腰间长剑,赤霄剑,此剑再交予张良指挥攻略颍川后便归还。

    张良借助徇略颍川初步立下威信,加上刘季的偏爱与敬重,无人再敢挑战其言之权威,其剑便交还刘季,张良亦清楚此剑是把双刃剑,在刘季身上那是权威,在自己身边便是暗藏的危机。

    刘季慢慢靠近犨令,犨令看到十几名秦卒眨眼倒地,心中的震撼已经让他失去对丫头的那份高傲,所剩的只是恐惧。

    犨令求饶,乞求刘季能放过他,刘季毫不犹豫的拔出长剑,剑出龙吟,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忽然散发出一道道红色瑞光,原本锈迹斑斑的长剑不见。

    入目之下,刘季手中的长剑仿佛变成一把瑞光缭绕的神器。

    瑞光一闪,噗嗤一声。

    犨令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胸口,胸口已经被红色的液体晕染,头颅慢慢的耷拉下来,眼神失去生机。

    再看刘季手中的长剑,其上所沾犨令之血竟然慢慢变成一点锈迹留在剑上,原本瑞光缭绕的长剑又恢复成锈迹斑斑的普通之剑。

    放在草堆里无人会关注这把锈迹斑斑的长剑,如果不是刘季换一镶玉的剑鞘,盗贼亦不会多看一眼。

    噌的一声,长剑入鞘。

    随着长剑入鞘的声音,噗通一声白发老者跪在刘季身前,“丫头,拜谢恩者。”

    小丫头见大父跪倒,立刻亦跪倒在地。

    此刻刘季内心是非常复杂的,此幕让刘季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不可小觑的问题。

    刘季道,“快快请起,无须如此。”

    白发老者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再拜,“老朽观贵人乃敦厚长者,愿收小丫头左右,为贵人端茶倒水,谋个生处,此间……不易再……待……”

    白发连续口吐几口血液才将话说完。

    刘季见白发老者一脸的期许,便点点头。

    白发老者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润,兴奋异常,“贵人稍等,在此休息片刻,丫头快去为贵人烧饭。”

    小丫头见大父欢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亦是满满的喜色,蹦蹦跳跳的去为刘季等人准备饭菜。

    刘季便与白发老者相对而坐,沉默片刻,白发老者开口道,“贵人是否有话询问老朽?旦言无妨。”

    白发老者见刘季隆准而龙颜,美须髯,绝非凡俗,自己阅人无数,知道眼前这位非将即侯,亦看出刘季心中的疑惑。

    刘季开口道,“实不相瞒,吾乃楚军西征刘邦,攻克犨城,严令军不可扰民,为何沿途各个闭门不出,见陌生人如见贼寇?”

    白发老者叹息道,“老朽一大把年纪,岂能看不出缘由,只是犨县常有流贼袭扰,犨令便以此要挟犨民为其驱使,每月除一定的杂税还要为其服劳役,听其差遣,从原先的三丁抽一,到有一抽一,老朽的几个犬子不是累死,便是战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529/ 第一时间欣赏汉室风云录最新章节! 作者:来不及先生所写的《汉室风云录》为转载作品,汉室风云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汉室风云录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汉室风云录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汉室风云录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汉室风云录介绍:
两汉数百年,除那些耳熟能详的人物,还有多少英雄故事淹没在历史长卷里,让我们一起挖掘出来,来不及先生感谢每个打开这本书的人。
书友群:760932811汉室风云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室风云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室风云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