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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来不及先生     汉室风云录txt下载     汉室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一十章 愈需冷静

    显然田假不是疯子,他亦非不惧死之人,只是现在的田假比被田荣赶出齐地时更有魄力而已。

    亦更懂得看人,田假料定恒楚绝非见死不救之人,这已足够。

    恒楚那杆丈六长矛当真不是春风里的垂柳,不仅刚猛,力量亦大的出奇。

    恒楚的矛法却如那柳枝一样缠绵不绝,十几回合后,田光汗如雨下,渐觉体力不支,不敢硬抗,打马回阵,恒楚则一鼓作气,持丈六战矛引兵杀去,丝毫不给田光反应的机会。

    田光的四千兵马怎能抗住恒楚五千楚军的攻击,如乌云般压来,田光军如同竹子被巨石压弯,一旦从巨石的压力下找出缝隙,便拼命的逃。

    可以逃,这是田横给田光军下达的特权。

    逃是田光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他逃的方向是西北,向城阳西北方向而逃。

    被解围的猎虎如同被踩压的脸,此刻那脸又胀又红,怒意比任何理智都来的猛烈和直接,他直接引兵追杀过去,“田光休走,身上留下三个窟隆再走。”

    直接阻止一个有怒意之人的举动,是愚蠢的,有些痛终究需要他自己去品,当胸中怒意渐长时,如果不找一个方式发泄,他会发疯,甚至会打自己,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

    田假没有阻止,而是见猎虎追上去,亦打马欲追,恒楚急忙劝阻,“齐王,此次出兵乃为齐军解围。”

    恒楚称其为齐王,而非大王,有着小小的微妙变化。

    此次出兵带出一半楚军,因为他需要防着田横的突然袭击。

    恒楚既然引军而出,便不再考虑应不应该出兵,而是如何将兵马安全的带回。

    城阳西北方向,他隐隐感觉到有一般危险气息。

    那春风里的气味似乎和往常不同,恒楚欲阻止田假,可惜田假似乎没有听到,直接追向田光。

    恒楚眸光中闪现一丝杀意,许久未曾有过杀意,此刻的他居然很想杀无田假,这让恒禁有点吃惊。

    田光正在纵马狂奔,向着广阔的草原奔去,却忽见左前方有一支黑色的军队杀来,居然是恒楚,田光大惊。

    田光第一次感到惊讶,没想到恒楚用兵居然如此迅速,田光脸色苍白,就差二箭之地,便能安全,因为他知道田吸秘密藏军在西北方向,正在等着恒楚入套。

    速度还是慢些,就在即将脱离危险时被楚军拦截,田光第一次感到背脊发凉,这是死亡威胁的感觉。

    恒楚见田假不听劝言,非常无奈,不过并非冒失的追上去。

    恒楚只为楚负责,只为楚霸王项羽负责,在项羽的王令下协助田假对抗田横,在田横尚未出来前,他没有理由去为田假的军队担心。

    田假的军队在恒楚看来,实在可有可无,可既然已经出兵,那么就不能空手而回,能将田光后面的一支军提前引出来亦不错。

    恒楚如此想,立刻从小道包抄田光,这才将田光拦戴在草原上。

    这里没有踏出来的路,各种杂草丛生,春风之下尽显旺盛的生命力,可是这里忽然杀气弥漫,鸟、兽、虫皆纷纷退避。

    “哈哈……田光逆贼,此番何处逃?”

    何处逃……这三个字田假齐将猎虎连续重复三次。

    田假之将看到恒楚突然杀出,胆子立刻大许多。

    田光哈哈大笑,“没种之人,楚军未出现前,怎不见鼠辈叫嚷!如此胆小如鼠之辈,田光懒得理会!”

    战场上的田光完全忽视猎虎,目光全部聚集在恒楚身上,“楚将器宇不凡,可为恒楚否?”

    恒楚眼眸依旧清澈如水,昂首挺胸,那一股立于天地间的傲气令人心生敬佩。

    恒楚手持丈六长矛,语气冷冷的,如同那冰冷的矛锋一样,“吾乃大楚之将,齐相恒楚是也,速速下马投降,免得身首异处,一身本事再无施展一天,吾观其乃大将之才,何必为反贼卖命!”

    田光哈哈大笑,“反贼?好个反贼!先王引兵救魏,此贼不思救主,不知援助,居然意图谋反,自立为王!孰为反贼?”

    此言可谓尖酸刻薄,直指恒楚身旁的田假。

    这让田假脸上发烫,甚至有一肚子话要辩解,但田假一句话未说,化作一双冰凉的眸光,明明阳春三月,但田假的眼神能冰冻人。

    田光继续挑衅田假,“此人乃窃国之贼子,如能为王,陈王起事初为何不称王,反而待先王与秦战,平定齐地后而意图抢夺王位,此人不过鼠贼耳,何以为齐王?”

    田假脸色一阵的苍白,白的几乎透明,适才红似情人脸,此刻又苍白的几近透明。

    是什么让他脸色加此变换,愤怒,唯有愤怒,而且还是无法忍受的愤怒。

    愤怒常常令人身体不由自主,杀意自溢而出。

    田假的身体在抖动,苍白的脸色上忽然浮现一抹笑容,冷漠之笑,忽然间只见剑光一闪,田假居然拔出长剑,怒吼一声,“杀,剿杀逆贼!”

    此举让恒楚震惊,猎虎发愣,二人绝未想到此次率先发起进攻的居然是田假。

    恒楚听到田光的羞辱之言,他已经感觉到不妙,因为兵法里有一条是万万不能怒而攻。

    将怒而攻十有八九会中计,故而恒楚担心,担心田假因怒意难平而命令齐将出战,间接命令楚军出战。

    因为此刻田假还死不得,齐地仍需他镇定。

    田假没有下令齐将冲杀,反而是自己先冲出去。

    这个战斗来的很突然,恒楚依旧冷冷的骑在马背上,没有随着冲出去。

    恒楚是楚将,要为楚军负责,此刻在恒楚的眼里田假只是楚扶持的一个王,田假可以冲动,但恒楚不能,他必须要保持冷静,高度的冷静,他忽然挥动长矛,命令士卒进攻。

    这次恒楚没有自己身先士卒来冲杀,因为他还是觉得此处暗藏危机,必须要冷静对待……

    田光之军是诱饵,至今恒楚还是这么认为。

    恒楚骑在战马上,静静的看着猎虎所引齐军和楚军合力攻击田光,他自己则静静的观察着四周。

    首次冲杀,恒楚仅派出一千士卒向前厮杀,大部分兵力并没有动。

    咚咚......

    忽然四周擂鼓声大作!正在厮杀的猎虎猛然一惊,本杀的田光军连连倒退,此刻骇出一身冷汗。

    田假更是惊的差点从战马上跌落。

第八百一十一章 不战欲退

    田假一脸的恐惧,此时已经不是冷汗直流,而是眼眸中的恐惧已经流入骨髓,第一次感觉到恒楚的可怕。

    并非是突然有敌军围来感到恐怖,而是恒楚的先见之明,早就提醒过他田假,只是田假认为不会那么巧。

    这种先见让田假有些后怕。田假以为纵使田横欲来攻城,那也是进攻城阳城,而且那么多兵马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出现,一定可以提前探查到。

    这种令田假感到有些发寒的是恒楚的判断,果然这里有一支军在等着他。

    春天里忽然来乌云,那是要有春雨降下,春雨细柔绵绵,并不会使行人惊慌,可眼下的这片紫云却让田假有些打颤,三人中唯有恒楚神色淡然,眸子依旧清澈如水,只是那眉毛开始紧皱。

    观那紫色的旗帜,兵力至少近万,近万兵马的确令恒禁不得不皱眉,但并没有感到恐惧。

    跟着项羽南征北战,东征西讨,此刻的恒楚早就不知道恐惧为何,恒楚所能做到就是保持冷静,保持应有的战力。

    在未到决战时刻,尽力保持军队的战力,这是恒楚所需要做的,看到至少近万的兵马,恒楚依旧可以保持冷静。

    静而生慧。

    田假和猎虎两人早已方寸大乱,撤围向恒楚靠近。田假的齐军各个面有恐惧之色,楚军士卒则面色如常,各个如铜铁一般目视前方,看着那近万名齐军向他们压来,居然神色如常,仿佛木雕一样。

    田光大喜,万没想到,田吸引军及时解围。

    田吸受田横之命引军藏于城阳西北,就是要严防城阳西北,防止田假向西北而逃,对于田光袭扰田假军和楚军,并没有一定要呼应的命令。

    田光作为齐将率先袭扰田假军,他的任务中带着明显的诱敌深入的意思。

    故而田吸布置好口袋,完全可以等着田光诱敌而来,不用主动去解救。

    田吸此刻如此做,完全是临场应变,更是与田光之间的默契配合,田吸得知田光有危险,立刻决定改变策略,不再坐等田假或恒楚入翁,而是主动将口袋向前移动,不再以伏击为主,而是主动出击。

    田吸欲分兵击之,田光道,“不可,楚军骁勇,各个以一当五,且有田假军在,当集中兵力击之。”

    田吸若有所思,“此刻田假与楚军联,可知兵力有几何?”

    田光多次袭扰和打探,对城阳的布防熟知较之田吸要深广。

    田光道,“恒楚引五千楚军,田假尚有一千余,然吾军亦有伤亡,四千兵马尚有三千余。”

    田吸增兵田光一千,本以优势兵力准备伏击重创田假军。

    的确伏击成功,田假军损失近半,然田光军亦受到损伤。

    田吸寻思此刻兵力是恒楚二倍,围困是不太可能,然分兵击之,的确有一定的风险,田荣战败身死后,齐军士卒多恐惧,战力并未完全恢复,如此折算一下,兵力反而相当,甚至会被楚军反超战力的情况出现。

    大战一触即发,田光和田吸在考虑如何击楚,此时令人比较吃惊的一幕发生,田假那千余兵马居然开始缓缓撤退,而楚军纹丝不动。

    田假开始撤退,居然准备离开此战场。田吸有些着急,从级别上看田吸略逊于田光,故而开口征询其意,“楚军欲退,当放虎归山否?”

    田光见田假有条不紊的离开,楚军亦有人马开始掉转方向,欲走。

    田光道,“此时吾等兵力犹胜楚军,机不可失,可立即出击。”

    话音未落,田吸点头同意。

    咚咚……战鼓声再次响起,进击的战鼓声震耳欲聋。

    田吸亲自擂鼓,骑士没有立刻冲上去,竟是命步卒和弓箭手缓缓逼近,一点不着急,本来还在撤退的楚军立刻安定下来。

    那安定的速度非常迅速,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田吸军缓缓推进,田光引轻骑开始从两翼包抄。

    恒楚至此还是尊奉一个原则,坚守城阳,一切以坚守城阳为准,在没有得到项羽新的明确命令之前,恒楚不打算为田假在齐地攻城略地,更不愿轻易开战而损耗楚军兵力。

    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为目前恒楚所尊奉的原则。

    在两军对垒,大战一触即发时,田假却接到恒楚的命令,“撤军。”

    “撤军?”最惊讶的就是猎虎。

    不仅田假尤,尤其猎虎以为恒楚会引兵和叛军来一次激烈的战斗,怎知与田光、田吸军对峙一段时间后,居然选择撤军。

    大出意料,田假齐将猎虎道,“如此撤军,叛贼如趁机掩杀当如何?”

    田假点头赞同,他虽然不太知兵,却亦知在撤退时很容易遭受敌军的袭击而大败。

    用兵不是闹着玩,稍不留神就会身首异处。

    这个教训之前曾有,距离他们还不算太遥远的便是曾经的那场秦楚大战,秦军统帅王翦,楚军统帅项燕,项燕是个非常能打的将军,曾经把秦军打的大败。

    就是在王翦上场替换李信后与项燕对峙时,情况逆转,项燕率楚军向秦军挑战,寻衅以使其出战,秦军却不出,而是在修筑军防,坚壁不出。

    项燕命楚军数次挑战秦军,秦军皆不战,而是休养生息,项燕认为秦准备在此长期驻扎打拉锯战,是长期对战的过程,故而引兵向东。

    王翦见军中士卒精气神得到修养,士卒可用,于是率军追击,命壮士战而大破楚军,更在蕲南斩杀将军项燕。

    这个前车之鉴历历在目,猎虎不能不慎重,田假更是面有忧虑,恒楚自然亦知这个道理。

    恒楚和项梁之间的关系莫逆,项梁何许人也,乃项燕之子,二人曾有故交,恒楚对项燕战败而死的教训岂能无一点警示。

    恒楚不仅记得楚国的骄傲即项燕的战绩,更为项燕的战死而惋惜,那么如今面对强敌而撤退,会不会出现项燕的惨状,恒楚心里很清楚。

    不会,断然不会出现此惨状,因为恒楚确定对面的叛将非王翦,如是田横,恒楚尚有此虑。

    恒楚虽非项燕,但却和项燕后人有关联,其兵法要义虽不敢言深得精髓,恒楚却敢肯定对面之将无法与王翦相提并论,更不具与他比肩之资。

    自信有时就是那么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第八百一十二章 寡亦非弱

    “无虑,贼其将绝非吾敌手,如追,可利用地形分而灭之。”恒楚非常自信的说道。

    猎虎还是不主张就此撤退,当给叛军一个痛击再回军。

    恒楚没有多余的话,直接道,“将军若有胜算,不妨与叛军一试。”

    言毕,没有回应,而是寂静,唯有春风低语和远处那咚咚的擂鼓声。

    默然片刻,猎虎挠头道,“吾猎虎绝非贪生怕死之人,为大王战乃本将职责,然兵力悬殊太大,末将……以相国之计为准绳……”

    话音未落,田假脸色微变,却并非因猎虎的话锋突变,而乃田光。

    只见一支紫色军向楚军杀来,乃田光引轻骑在所有注意力皆在田吸军上时,悄然绕到后面发动攻击。

    战斗在田假、猎虎吃惊的情况下打响,却依旧无法令恒楚惊讶,甚至连一点点紧张亦无,田假实在不知道恒楚是怎么做到镇定自若的。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因为楚军仿佛背后长眼一般,在田光的轻骑尚未靠近时楚军的弓弩手已经迎上。

    春风里忽然响起咻咻声,甚至可以用嗡嗡的声音来形容。

    一支箭可用嗖嗖声,成千上百支则大不相同。

    那绝不是嗖嗖的声音,而是射人心神的声音。

    田光的轻骑自然没有甲盾装备,不过是脱胎于步卒的晋升而己,此次他的目的是便于机动突袭,实现分割楚军进而可被田吸的步卒实现包围击杀的效果,因为是轻骑兵而非重骑兵,在秦楚汉之际重骑兵尚未大量出现,并未成为主要军种。

    此时并没有马登,故而善射的轻骑兵射程和轻步兵没法比。

    故而恒楚在田假、猎虎皆有些方寸大乱时,他的眸光其实一直在观察,发觉田吸军多轻步卒,只有数百重步卒,恒楚寻思那定是保护主帅的。

    田光则多是轻骑,机动性较强,如果来偷袭,用轻步卒射杀即可。

    如果阵型被冲散,那唯有靠着重步卒来与对方轻步辛对战,重步卒对战轻步辛是具有很强的优势,故而恒楚看到对方兵种的组成,虽然兵力上有悬殊,但却一点不慌乱,此为恒楚引楚军被迫参战时所引楚军虽仅有五千人,可组成却相当的考究。

    二千重甲步卒为主力,加一千轻步卒相辅,又配一千轻骑兵以及一千重骑兵。

    面对田吸的轻步卒,恒楚对自己的二千重步卒(又称材官)有绝对的信心。

    对于田光的轻骑兵,恒楚相信那一千轻步辛和一千重骑兵可以狠狠的教训田光,他有着充分的自信。

    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能不开战而救出田假之军,恒楚绝不愿楚军与齐再战。

    不愿再战,绝非怕战。

    在田光引轻骑尚未靠近时,恒楚只轻轻摆动令旗,那一千轻步辛立刻弓弩齐发。

    轻步卒的射程远超轻骑,田光自然难以抵挡,一波射下,便纷纷落马。

    田光见恒楚有备而来,立刻掉转马头,向回走,突袭不成立刻回还,绝不恋战,此乃田光用兵的特点。

    故而在轻步兵射退田光后,重骑兵立刻冲出,欲趁势灭杀田光。

    “好个田光,反应倒快!”恒楚感慨田光反应奇快,如果再稍迟些,一千重骑兵便可以收割田光的参军。

    恒楚眸光里竟多为赞赏之色,而非可惜之情。

    突袭不成,田光没有气馁,他早就知道恒楚的厉害。

    田吸的轻步卒相对于楚军的重步卒而言,虽然移动速度较快,然在于战甲的防御上就差很多。

    少甲或不穿战甲,此为轻步辛的特点,但其机动灵活性较高,移动速度很快,可以想象,穿笨重的战甲奔跑和不穿战甲奔跑那速度绝不是一个等级。

    其实这并非田吸不愿多装备一些重步卒,如当年秦军重甲兵那样,只是这些步卒中多为相聚反楚的齐人,并没有足够多的战甲给他们穿戴。

    轻步卒可配备弓弩、矛、盾或者干、戈,有专门负责持高大甲盾者,面对敌军的射击或者冲刺时可以有效的组成盾墙,亦有只手持长矛者,在持盾者的掩护下进行刺杀敌军,两者如配合的好,既灵动又具杀伤力。

    还有的则手里只拿着弓弩,同样在甲盾的掩护下,以箭矢来招待敌军。

    与轻步卒相比,重步卒则有着明显的不同,他们皆身披铠甲,手持戈矛,皆为精壮之士,否则笨重的铠甲便会让人喘不过气。

    重步卒直接可与放方之军格斗,可战轻步卒,亦可战轻骑兵,只要困住,那是必死无疑。

    恒楚被迫提前与之战,只是令恒楚感到略微吃惊的是齐将田光初战不利,这种态势竟很快被田吸稳住。

    田吸居然直接动用五千轻步卒拉住恒楚的重甲主力,再用弓箭手从侧翼发动攻击,使得楚军有些吃力。

    不过更吃惊的还是田吸,他没想到楚军战斗力极为强悍,兵力明明二倍儿楚军,然齐楚两军却陷于焦灼状态,短时间竟无法分出胜负。

    骑着战马于高岗处的田吸心中着急,田光在其旁看着亦觉得情况不太妙,“如此战下去,吾方轻步卒必为楚重甲卒所挫伤。”

    田吸亦有此感,此时他才觉得兵力多寡非胜负之关键,强弱才是根本。

    如同数十万乌合之众难抵数万精兵。

    如今楚军各个以一当三,那么五千兵马,便可抵敌方一万五,更何况现在田吸和田光两军加起来并不到一万五,如果再加上田假之军,齐军反而处于劣势。

    紫色之军与红色之血彻底在绿意中染出一片壮烈图景,红色、紫色成为这里的夺目主色调,黑色浓重的色块不大,但却很有张力,不管紫色如何挤压,那黑色块如同硬石一般,仍能保持阵型。

    楚军仿佛成为一块钨铁在紫色的左右夫击下,游刃有余,唯有远处一缕黑色是灵动的,是飘动的。

    那一缕黑色是数名骑士,黑色的甲士,纵马飞驰,速度奇快,明明春风柔和,然数名骑士各个战衣索索作响。

    春光里本没有疾风,此刻却胜似北风呼啸,是战马太快,还是甲士心急……

    “报……恒将军,贼将田横突袭城阳……”

    甲士直呼恒将军,而非齐相,这让恒楚愁上眉梢,必是守城楚军裨将特遣快马飞报。

第八百一十三章 田横大将

    城阳果然告急,甲士喘着粗气将田横突然从城东突袭城阳之事简要汇报。简言之,田横在恒楚出城与田光、田吸纠缠时,田横突然袭击城阳。

    此时的田假更加慌张,看着恒楚道,“皆怪寡人鲁莽,如今城阳将不保,相国当如何,寡人一切听从相国之举。”

    恒楚没有任何犹豫,下达命令,“回援城阳。”

    留下断后的本是步骑混编,很显然恒楚早有准备,他没有按照常理出招,而是让重骑兵留下断后,率步骑迅速回援。

    恒楚引军回,那些重骑兵的作战情况立刻发生变化,不再是杀敌为主,而是拦截,阻止齐军追击。

    此支重骑兵乃恒楚自跟随项羽后不断完善和发展出来的一支精锐骑士,各个胡服短甲,一队兵刃为长剑,一队兵刃为长矛,一队为弓箭和长剑皆配备。

    不仅恒楚对这支重骑兵爱护有加,项羽更是较为关注,特为这些善骑射的猛士配有金属甲。

    在残阳下,闪着幽幽青色的青铜铠甲所携带的威势,让田吸步军滞步不前。

    步军一旦结阵,三米长的矛、戈、钺、铍等长兵刃组成兵器之林,重骑兵的冲杀就会受到很大的阻隔。

    可一旦步军阵型被冲散,情况会立刻发生变化。

    弓弩的射杀让步军短时间出现混乱,一旦有机可乘,那持长矛和长剑的骑士立刻冲上去,一旦步军缓缓恢复阵型,立刻纵马逃出。

    如此三番五次,让田吸非常的愤怒,“数千齐军竟被一千重骑拦阻。”

    田光引轻骑追击,唯有田吸一人怒意难平,然这一千重骑深知他们的任务,并非杀敌而是干扰齐军的追击。

    只要可以减缓田吸行军即可,故而他们时而骚扰,时而逃遁。

    残阳如血,春风虽柔却化不开那浓郁的红愁,那夕阳下最令人惆怅的还是那拉两万余齐军围困城阳的情景。

    残阳的红,温暖的风,却无法使恒楚有一丝的暖意,那紫色齐军的红如同紫色的冰云让恒楚第一次感觉到压力。

    紫色的旗帜随风摆动,如同紫色的波浪早已将田假和猎虎吓的两腿发软。

    恒楚望去,只见田横之军车、步、骑非常完美的配合在一起,正在对驻守城外的五千楚军对持。

    在两者的一片空地上,那青色的小草已经被染成红色,东倒西歪的躺着已经失去生命的士卒。

    残破不全的旗帜在想恒楚宣告,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多么惨烈的激战。

    好在城阳尚未攻破,还有击退田横守住城阳的可能。

    恒楚心里非常清楚,一旦失守欲夺回就难矣。

    恒楚换成巢车,远远向田横军望去,只见田横将轻步兵在前,各个手持弓弩,或肃然而立,虽为身未披甲,却更加有利于随时弯弓射箭。

    或成单膝跪射状,身披紫色战甲,手持弩箭,只要一声令下,那弩箭冲天而起,似乎要将那残阳射落。

    立射轻步兵在弓弩方阵外围,随时准备发射弩箭的跪射轻步兵在阵中心。

    重步兵则在轻步兵后,各个身披铠甲,手持长兵刃,或戈,或矛,或铍。

    军两翼则为车兵,各个单辕,驾四马,如今近距离观察,可见一乘有三甲士,其中御手身披铠甲,肩有紫色披膊,且披膊长至手腕,将整个手臂罩住,手有护手甲,颈部有颈甲防护,腿部则缚有胫缴。

    车上另外两名甲士,每人配有两套柄长为三米的矛、钺(类似于斧),或刺,或砍,除此还有两套弓弩。

    远以弩箭射击,近则以矛钺格斗,两名甲士皆神勇异常,眼眸中的杀意若隐若现,随时准备着随战车向楚军杀来。

    在战车的周围居然配有步卒八人,可谓兵车一乘乃甲士三人,步卒八人,六乘一组,三组十八乘加指挥车一乘为一队。

    车兵之外,则是骑兵,皆胡服短甲,没有披膊,利于骑射,重骑兵在右,轻骑兵在左。

    重骑兵居然一律皆为金属铠甲,持长矛、长剑,杀气外放。

    左侧的轻骑兵,或着皮甲持齐弩,或不着甲而手持弓箭。

    军队的后方则是装备有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的攻城兵。

    看到田横军如此的装备和组合,恒楚倒吸一口凉气,这不仅装备精良,如此排兵布阵已尽显田横作为齐国大将的兵法大家风范。

    更令恒楚震惊的是秦末之际,车、步、骑分编已趋于成熟,车、步的混编已不多见,如今在城阳城下居然再次看到车步混编情景,心中竟然有一丝丝的不安。

    在作战时,战车和步兵常常配合,步兵与战车协同,既能掩护战车的安全,又利于在战车的冲锋掩护下,扩大战果,取得意想不到的战果,但这多为兵车与步卒两种兵种的协同而非混编。

    如今看到田横如此做有些不安,一旦城外守军被打破,那么后方的攻城兵便会立刻下城阳。

    此刻城阳的守军仅有三千,在恒楚准备引兵援助田假军时,布置五千精锐楚军驻外,城内则是三千精锐留守。

    再查看其骑兵,更令恒楚面有担忧之色,重骑兵居然一律的金属铠甲,这在如今灭秦之后各国军队尚未完善之际,是稍有的显现。

    如今初建之国,无论是重步兵还是重骑兵,或为皮甲,或为石甲,能身穿金属铠甲者多为校尉级别以上的战将。

    作战时编组,乃于平时编制的基础上组成而成,组成更加大规模的作战军队,常称为部曲制。

    秦时,凡有战,乃太尉和皇帝商榷任命一人为上将或大将为三军统帅,此三军常称为楼船、步军、车骑。

    在大将之下,大将、太尉或护军都尉再一同商榷(为大将者常升为太尉),根据作战需要和总兵力分设若干将军,即前、后、左、右四副将以及裨将军,

    裨将军乃辅佐大将作战,地位或高于四副将,或平级。

    这每个将军则统率若干个部,部的长官乃校尉,即一部一校。

    校尉之下又设若干个曲,曲的长官乃军侯,即一曲一侯。

    曲下则为平时军队的编制。

    以步兵而言,千人设二五百主,又称千人或千夫长,下设二个五百主,各统领五百人。

    五百主下设百将,每百人有一百将,共有五个百将统领。

第八百一十四章 遇到对手

    百将之下又设两个屯长,各领五十人。

    屯长之下,每十人又设什长,各自统率十人,共五个。

    什长之下,再分设伍长,每个伍长统率五人。

    五人为步兵的最小单位。

    恒楚熟读兵法,更是对各国的兵制有所研究,尤其随项梁曾研习楚国兵法,钻研项燕的作战经验。

    恒楚知道五人乃步兵的最小单位,项梁曾给他说过,为何将步卒以五人为最小单位,即便兵力不足之时,亦不轻易减五为三。

    五人如同人的五根手指,配合的手便可如手一样去抓,牢牢抓住敌人,困住敌人,如当五根手指牢牢握紧,便又能化掌为拳,用拳头狠狠的去砸,粉碎敌人的意志。

    骑兵或四,或五,故而有四骑一组,五骑一长之说。

    车兵则是或八或六,有五车一长(六韬·均兵篇所言),八乘为一偏(即一行)为最小编制。

    然一乘配有三甲士,故车兵与骑、步又有不同,可以说以三为最小编制,即御手、车左、车右。

    恒楚虽不能看得太清楚,然熟读兵法与各国兵制的他放眼一望,便知田横所采用的乃五与四的编制。

    步兵、车兵皆以五为最小,五车一长,五人一伍长,骑兵乃四骑为一组。

    观之装备,恒楚知道此乃田横所率齐军中精兵之精锐。

    恒楚与田横尚未交手,然恒楚已经感觉到这次他已遇到强劲对手,绝不容有失。

    田假看到田横之军容两腿打颤,心中怯战,曾萌生投降,然田荣田横兄弟对他的态度,又让田假背脊发凉。

    纵使逃亡,还不忘杀掉他,田假如今内心七上八下。

    田假之将猎虎先前的豪言壮志此刻被那残酷的战场吓的两腿发软,那整齐的军容和精良的装备又让猎虎忍不住牙齿打颤。

    在恒楚尚未从巢车上下来时,已回到城内的田假拉着猎虎低语问道,“以将军之见,恒楚与田横战,胜负如何?”

    猎虎一副认真思虑的样子,思虑良久,又是一种很诚恳的样子,开口道,“大王,田横非那田光,更非那助田光者,不仅兵力胜于恒楚,而且装备精良,那城下死伤之比便可断定。”

    田假闻言,眉头忍不住皱一皱,在进城时,他亦看到那片狼藉的战场,似乎躺着的楚兵多,齐卒少。

    再看那装备,比恒楚那号称精锐的楚军居然略逊一筹。

    田假道,“若论甲胄之精良,唯有楚霸王所引精锐可比。”

    猎虎点头,看着田假,“大王,普天之下,恐唯有霸王能护佑大王。”

    两人正在议论之间,忽听城外雷声大作,大战已经开始。

    猎虎显得非常的紧张,那神情仿佛在春日的百花中看到毒花一样,“大王,当趁此交战之际,寻一安全之处。”

    田假没有回答,城外的战鼓还在响,那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仿佛将田假的心神慑去,久久没有回应。

    默然良久,田假一开口差点没把猎虎惊倒,“寡人欲出城,与相国同战。”

    猎虎忽然又不认得田假,在他的心里田假绝对是个贪生怕死,而又极爱权利之人。

    突然感到很陌生。

    田假的心思目前自然不是猎虎所能了解,大战已起,作为齐王亲临战场,所带给士卒的鼓舞作用,倒是其次,田假心里有另一种打算。

    这一点其侍从再清楚不过,立刻马上给田假找来甲胄,此甲衣颇为威风和帅气。

    贴身的乃皮革所制,柔软舒适,皮革上则是青铜片的甲片,一片片叠加在一起,如同鱼鳞一样闪闪发光。

    虎头披膊,竟长至手腕,腰悬长剑。

    场外率先进攻的居然是楚军,首先对齐军发起进攻的乃轻骑兵,弓弩齐发,从侧翼袭扰。

    齐军的两翼乃车骑,同样以弓箭回应。

    天空中忽然多出两片乌云,箭雨哗哗落下。

    齐军的重骑兵立刻迎面而上,持长矛长剑冲杀而去,防御极强的铠甲在箭雨中发生乒乓的声音。

    那骑兵的战马各个亦是甲具齐全,防护交好,完全不惧箭雨,各个奔如飞,冲向楚军。

    第一次的交手非常重要,无论恒楚还是田假皆密切注视着。

    箭雨将弱时,轻装步兵紧跟而上,或弓箭,或弩箭,齐军的重装骑兵在箭雨中折损小半,大部分已经冲近楚之轻装步兵。

    看着手持木质长矛或长剑的重装骑兵,恒楚冷静异常,没有给前将军下达指令。

    箭雨还在继续,但箭矢的损耗较大,他的制作和搬运又非一日而成,故而不可能持久。

    在轻装步兵,三次轮番后,箭雨终于小下来,恒楚这才挥挥令旗,前军之将拔出腰间长剑,“列阵,前进!”

    楚军后面的重装步兵五人为一组,形成方阵,缓缓向前,直接迎上重骑兵。

    面对重装步兵,齐军重骑兵居然无所畏惧的迎上那长矛、长戈。

    令人吃惊的一幕再次发生,恒楚心中有些发寒,但眼眸一样的清澈似水,毫无慌张之意。

    手持的长矛的重骑兵居然奋力将长矛投掷出去。

    近距离的重装步兵完全没有料到这一点,楚之重装步兵本乃进攻型,没有大的盾甲在前。

    当看到这一点,楚之前军之将吓的脸色苍白,如果此时在让甲盾兵上前护卫显然来不及。

    前将军果断决定舍弃前面的重装步兵,命后面的重装步兵回到甲盾墙之后。

    一阵的惨烈声之后,齐军重装骑兵居然趁乱之际又杀回,把战场留给那车步混编之军。

    这下前军之将脸色彻底变得苍白。

    眼睁睁看着楚重装步兵折损小半。

    面对突兀而来的车步混编之军,恒楚起初不祥之感更浓,他知道必须要迅速下决定否则必然兵败如山倒。

    对于那少有的车步混编之军,恒楚果断采取轻车骑配合的打法,让兵车之将列阵阻挡齐军的冲击,让轻车骑在周围不断射击步军。

    双方进入焦灼,齐车步混编之军居然被拖住前进的脚步,田横看到后,心中一愣。

    田横赞叹道,“不愧乃楚之善守之将。”

    田横挥动手里的齐鲁刀,一种田横自制的单刃短剑,只是在短剑上加长柄。

    有点像铩,但又不同,他本欲亲自率重装步兵冲杀过去,忽见前方的车步混编之军大乱。

第八百一十五章 田假败逃

    这一点倒让恒楚有些意外,意外中带着喜,田假不知何时居然引车骑从旁夹击而来。

    如此二打一,立刻战局发生变化。

    田横很果断,立刻鸣金收兵,见齐军退去,田假非常兴奋,欲追。

    因为自己的加入令田横军鸣金收兵,这让田假信心暴增,他欲追上掩杀一阵,却发现恒楚并没有命军跟上。

    田假只好灰溜溜回军,“相国,叛军败退为何不追?”

    恒楚还是那副很冷静的样子,“大王,请看……”

    顺着恒楚手指的方向,可以看到齐军鸣金收兵的情况,那车步混编之军退的一点不乱,后面的重步兵已经严阵以待。

    盾墙形成的缺口成为齐军退守的通道,一旦退去,缺口立刻弥合。

    轻步兵立刻从裂开的盾墙缝隙间上前,严阵以待,如果楚军追过去,必然会受到重挫。

    田横退的快,留的后手反击会更快,以退为进,令人不得不慎重。

    可田假只看到到手的兔子飞走,有的是惋惜,有的是惊喜,惋惜没能趁机打败田横,惊喜的是他的决定影响战局。

    这给齐军很大的鼓舞。

    “齐王万岁,齐王威武。”

    士卒们对齐王田安的印象大大改观,自逃入楚国后,亡国无能,胆小怕死,一直和田假挂钩。

    纵使田假想维护一下形象,却无从说去,跟着他逃到楚国的士卒不是渐渐加入楚军,就是离开,能留下的不足数百。

    没有钱粮养活,任花言巧语,任再善待士卒,亦无用,一个个离开。

    幸好田假逃走时还带着金帛玉珠,勉强维持着这些士卒的生存。纵使如此,亦无法阻止士卒的闲言碎语。

    再强的心志亦抵不住闲言碎语的不停念叨,渐渐田假的形象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

    人的形象虚无,看似无形,所带来的影响却实实在在,一旦没有那高高在上的距离感,一些事情就变得很微妙。

    比如田假再次被项羽封王后,他在城阳名义为王,可都尉以上的将每一个将其看作王。

    诸将反而对恒楚毕恭毕敬,纵未有令,却寻令而从,常以各种借口登门拜访。

    对齐王的轻视,成为田假心中一种病,渐渐演变成他与恒楚之间的冲突。

    田横打来,田假和恒楚便在策略上常向左,可恒楚在楚军中的地位,田假无法望其项背,甚至齐军中的地位渐渐被恒楚取代。

    此时看到那所剩不多的齐兵对他的态度,田假非常高兴,被打散的千余人兵马,经过收散兵渐渐又恢复成两千。

    田横军与恒楚军、田假军对峙,双方皆未急着进攻,待田吸、田光军汇入田横之大军后,依然没有急着进攻。

    等,是最难熬的,田假主张立刻发动进攻,趁现在叛军战意稍稍削弱。

    恒楚没有变,眼眸还是那么的清澈如水,继续调整布阵,“叛军战意并未削弱,反而在积攒。”

    此句乃恒楚给出的判断,田假不信,所言他看到血。

    很多的血,楚军的血,田横军之血,田假军之血,他人的血,自己的血。

    已是在血泽中战斗。

    贸然进攻陷入田横亲率的重骑兵包围内,田假面如死灰,他后悔,后悔没有听恒楚之言。

    田假为王做的有些憋屈,好不容易找到感觉,怎能不多嘚瑟一下。

    见田假陷入重骑兵,一直紧皱眉头的恒楚这才缓缓眉头舒展,“田横主力乃中间步骑。”

    五千重骑兵,五千重步兵,这加起来和他恒楚之军相当。

    田横其余兵力可以忽略不计,土狗泥鸡而已,车骑相配看起来威势吓人,但缺点极为明显。

    车兵较慢,没有骑士快,却一旦乱,乃大乱,会出现乱撞的现象。

    田假被那重骑兵围困,极为危险,恒楚不敢再耽搁,田假如死,对齐地的控制终究是个麻烦。

    打蛇打七寸,攻人攻死穴,恒楚找准田横主力,便全力出击。

    一万兵马,全部出动,一场决战打响。

    轻骑、轻步兵拖住田横的车兵和重步兵,渐渐拉长战线。轻步兵的优势是远距离射杀敌军,但缺点是一旦敌军攻入近距离范围,将毫无反抗能力。

    轻步卒一般不穿甲,持弓弩,远距离射杀,可一旦被敌人近身,那么弓箭将毫无用处,所能做的便是逃。

    轻骑同样一般不穿甲,或者皮甲,持弓弩,好在是他们一旦箭矢用完,尚可纵马逃。

    可怜的便是轻步卒。

    恒楚的轻步兵的伤亡率开始不断上升,但恒楚的神色则变得更加凝重,依旧坚持着他的步伐。

    在轻骑亦不断损伤的情况下,恒楚引主力即重步卒和重骑兵与田横的主力对上。

    田横见主力短时间处于内外夹击之下,心依旧是横的,没有乱,更没有慌乱中让车步混编之军去援助。

    针尖对麦芒,总能分出一个软硬来。

    在恒楚的帮助下,田假终于从重骑兵的包围下冲出,田假和猎虎皆紧张万分。

    恒楚道,“勿慌,与贼军对峙下去,楚必胜。“

    无人知晓那自信从何而来,恒楚有自信,自信长久战下去,楚必胜。

    故田横之军与楚军如两个武艺高手对战一样,数个回合下来,彼此皆未获得可以称道的战国。

    为一击而胜,双方出现短暂的对峙,依靠耐心寻找对方的缺点。

    如同两个剑客彼此凝视对方的眼睛,忽然有一方突然将眼睛闭上,另一方眼睛还是在凝视,并非出现慌张无错的情景,可是突然一片落叶从空中飘落,在短瞬间恰巧挡住视线。

    虽然仅仅是瞬间,但对于高手便已足够,而且闭上眼睛只靠听觉者,那落叶产生的微弱气流逃不出敏锐的听觉。

    这片落叶便是田假军,恒楚曾对田假言楚军必胜,可田假并不相信。

    田假不信恒楚能对抗田横,他相信唯有项羽亲自率军才能降之,田假便做出一个非常不理智的行为。

    败逃,城阳在田假看来已不安全,唯有南面才安全,他开始向南撤。

    田假心中在想,“既然楚军必胜,寡人先走一步。”

    他不相信恒楚之言所带来的安全,田假相信唯有自己身上的这双腿才最安全,逃才是最安全的。

    在田假的世界里,逃又不丢人,他又非第一次逃亡。

第八百一十六章 归心似箭

    两军交战最忌讳的便乃临阵退怯,畏惧不前,胜不易,败却从来不需要努力。

    田假自认为退的很稳当,可却将恒楚陷入被动局势。田横兵马未动,因为没有合适时机。

    田假败退给田横一个很好的时机,没错,他没从恒楚这里找突破口,对于一个防守无死角的高手而言,唯有使他分心才有机可乘。

    田横亦在算,算准恒楚无法做到毫无心乱,无法不顾这位无能的齐王田假。

    心乱最可怕,那是自乱阵脚的宿命。

    田假的结果很惨,他料想既然楚军必胜,他撤退到安全距离并没有错,况且他是王,王本来就该在安全的距离内,把危险留给群臣诸将,留给恒楚。

    可却忘记他田假之王并非靠自己一刀一枪打出来,赵铍秦铩,便是秦汉时期枪的前身。

    非自己打出来的,就要懂得将自己置于危险的边缘,才能将王座坐牢。

    田横之军忽然动,动的还是重骑,杀的田假仅剩百余骑而逃,而且还是在猎虎战死的情况下,在恒楚被动出击牵制田横重步兵的情况下。

    被动出招,防多击少,恒楚的命运,此刻的田假已经完全不顾,纵马直向南而逃。

    本欲从定陶渡济水经成武、单父,出萧县逃入彭城,但在城阳之南,他又听到战鼓雷鸣,人喊马嘶,吓的浑身汗毛倒立,脊背生寒。

    对生命的珍贵一向是田假尊奉的原则,活着才是根本,他本不知为何活着,自从被推举为王,恢复其父的祖业成为他毕生的追求。

    田假自认虽未有雄才大略,但抱负还是要有的,身边只要有能人便能实现这个抱负,前提是要活着。

    在田氏中他比任何人皆有活着的欲望,“速探前方有何状况?”

    一名甲士脸上恐惧之色,但又不得不奉命探查,暂时冲当斥候。

    此名甲士算是未辜负王命,“大王,乃叛军与定陶楚军交战,战况双方僵持。”

    侍从道,“可知楚将何人?”

    甲士道,“乃项氏之将项襄也。”

    侍从又问道,“叛将可知何人?”

    甲士的眸光中似乎有一丝恐惧之色,道,“叛将田既。”

    田既之名一出,田假脸色微变,眉头紧皱,知道情况较为麻烦,田既在齐国除田横、田光之外,就属他最惧将才之能。

    田既与田光又略有不同,一个灵光机动,一个沉稳有智,一旦被田既拖住,困住,欲脱离必然掉层皮。

    田假毫不犹豫道,“绕道。”

    侍从怀疑自己听错,“绕道?大王,绕道路程甚远。”

    田假很确信,“绕道,远但安全。”

    田假于是立刻改道,沿着济水经昌邑、胡陵而南下入彭城。

    春风拂动,清水潺潺,项羽徇齐,徇至北海后便沿着水流南下,沿着沂水穿琅琊郡,过东海郡,经下邳,沿泗水入彭城。

    入泗水郡后,项羽便将军队交予钟离昧带领缓慢行军至彭城东,他则和项悍等将乘船于泗水之上,轻飘飘入彭城。

    此乃项羽唯一一次未带虞姬出征,此刻他的心早已飞往彭城,急切欲见虞姬。

    那温润如玉而又俏丽俊秀的容颜让项羽恨不能插翅飞入彭城。

    彭城王宫外,范增由项庄护卫,率陈婴、曹咎、项伯等群臣诸将迎接项羽凯旋而归。

    范增在项羽击败田荣,追杀田荣时与龙且留守定陶,北望赵地,西监汉王,等确定田荣已死,项羽徇齐后,范增归彭城。

    白发墨衣的范增看到神武异常的项羽凯旋而归,面带慈祥之笑,那仿佛看着游子归来般的笑容。

    充满父爱,更带有一丝的骄傲之意,“羽儿,一路可还顺利?”

    项羽虽面带微笑,然霸气外露,“顺利,个别县挡路,不过攘臂挡车。”

    “霸王万岁,楚国万世。”

    “小小齐国不过跳蚤蹦跶,岂能知鲲鹏之志!”

    “霸王之威,威震四海,昔日始皇不过如此耳。”

    “齐王已灭,叛贼必将烟消云散,有此之鉴,看何人还学之。”

    群臣诸将各种赞扬之声此起彼伏,项羽心中舒畅,第一次觉得这种赞扬之声真的可以令人神清气爽。

    昔日始皇喜群臣歌功颂德,项羽鄙夷,如今细想,歌功颂德本无好坏,就看当不当得。

    项羽自信他当得此歌颂,灭暴秦,恢复诸王旧制,天下诸国能复立,虽不能说皆是他项羽之功,然离开项羽之功必然如空中楼阁。

    如无他项羽,平地起广厦,难。

    项羽欣然领之,他没有过多的接受群臣的赞美,亦未和范过多的交流,而是直奔王宫。

    王宫内有虞姬,那才是他得天下后最珍贵的,霸王之权在项羽看来不过是他替天下找杆竹子,让曾经倾覆的制度再回来而已。

    当霸王又如何,做皇帝又能如何,能长生否,秦始皇之死便是答案,无论王侯还是将相,最终皆难免一死。

    未得天下前,复国第一位,如今楚国已复立,天下诸位又乃他霸王所立,霸权已至鼎峰,项羽突然觉得有一丝丝恐慌。

    内心的恐慌,霸王之后人生将走向何处,项羽一度有些恐慌,直到他从朝堂退下,回到寝宫,面对虞姬时他知道余生将走向何处。

    虞姬,虞姬的温柔,虞姬的温情,虞姬的情才是他项羽最终的归属。

    诸王之王,霸王之位并非他项羽此声最终的归路,项羽明白这一点后,在北伐齐国时,他没有带上虞姬。

    因为项羽相信,齐再强,强不过秦,秦尚且被自己所灭,灭齐不在话下,故而他没带虞姬,北上平叛不过数日而回,无需带着虞姬冒险。

    昔日业未立,国未建,项羽并未有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给予虞姬,唯有他的军帐,如今不同,彭城已修缮王宫,这里是他的归宿,更是他和虞姬的归宿,故而他很放心虞姬在此。

    项羽此心已经飞向寝宫,期待与虞姬团聚。

    虞姬笑容如花,“霸王。”

    项羽笑道,“不必如此称呼,寡人于此并非霸王也。”

    虞姬嫣然一笑,“羽君,虞姬数日来甚是牵挂,幸昊天护佑,羽君凯旋而归。”

    项羽一把将虞姬搂在怀里,柔声道,“虞姬,羽行军在外,甚为挂念,齐贼已灭,日后再无外事可拆散吾与虞姬数月。”

第八百一十七章 不可扶也

    项羽言毕,虞姬的眼睛变的更亮,缕缕情意不断流出,项羽拉着虞姬对坐在长案两旁。

    残阳退去,浩月显现,月光如水,如情语,似蜜言,月下有长案,案上有佳酿,一爵下肚,虞姬脸频飞红,甚是可人,项羽痛快连饮三爵,欲挽着虞姬休息,忽一阵香风吹来,还有急促的脚步声,“大王.....”

    是侍女的声音,不只项羽眉头微皱,虞姬那水灵的眼睛里竟亦有一丝诧异之色。

    这使女的声音虞姬听得出,乃其贴身使女,不仅能干体贴,更是最有眼色之人,怎么会选择此时闯入,必有要事。

    “何事?”虞姬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柔,那么轻,更带着信任,似一股春风一样令人舒坦。

    声音本不会令人有此感觉,可加上虞姬此人便会有如此奇效。

    侍女喘着香气道,“上柱国谒见。”

    范增?这个时候,范增怎么会前来拜见,这本不会发生的事情,可现在竟然真的第一次发生。

    范增是一个很稳重之人,很难有慌乱和焦急的状态,如今入夜之际,又是项羽北伐归来的第一个夜晚,范增居然求见,到底有何事情不能等到明日再言。

    项羽带着满腹的疑问离开寝宫,向前殿走去。

    月色忽然变得朦胧,夜色凉如水,项羽的脚步很轻快,他不愿让亚父等太久,更不愿让虞姬等太久。

    议事殿在一片空矿的青石砖上,显的很寂寥,寂寥的议事殿内透出微弱的灯光。

    那青铜灯本来是楚国内能找出的最大的灯,如花一样绽放,每个灯座上皆燃着跳动的红光,这十数个灯光皆在一个如树开枝散叶般的灯树上。

    这座灯似一棵树一样,那灯苗就是树叶。

    如一棵树的叶子全部亮起来,那本该很明亮的,可相对议事殿而言,它还是太小,大殿内还是有些幽暗。

    幽暗的大殿内,范增白发墨衣,墨衣隐于黑暗中,唯有那白如雪的须发在默默告诉世人他有多寂寥。

    范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座木雕,忽然他的目光看向殿门处,因为脚步声已经响起,项羽尚未走进来,但比脚步声还快的是他的声音,“究竟何事,劳亚父大驾?”

    范增面上的神色虽淡然,但眸中的忧虑无法忽视。

    范增道,“田假适才入彭城。”

    项羽那神色一直如常的眼眸竟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田假?”

    这个时候项羽最不愿听到的名字就是田假,一旦田假入彭城,必无好事,项羽能料到发生何事,但还是开口询问,“何故不在城阳?”

    范增道,“城阳失守,败逃入彭城。”

    对于这个消息,项羽还是有点难以置信,“田荣已死,何人有如此之能?”

    项羽不仅对自己有信心,更对恒楚有信心,城阳有恒楚坚守,有齐王田假为号召,田荣已死,他项羽更是亲率兵马徇齐,三齐大地已定,至于赵地,梁地,遣将攻略即可。

    可如今田假灰溜溜败入彭城,那么恒楚在何方,一想到恒楚项羽心头便是一震,感觉气血翻涌。

    范增道,“田荣之弟,叛将田横。”

    田横?项羽在脑海里思素这个人的名字,好像有点印象。

    当年田荣被章邯追至东阿,他曾随叔父项梁北上救田荣,在东阿大战时,曾经看到过田荣麾下有一员猛将,连斩十数名秦将,其中还有一名校尉。

    项羽欣赏勇将,曾留意过,得知此人乃田横,田荣之弟,当年和田儋、田荣一同起事。

    听闻攻破城阳者乃田横,项羽那一向镇定的眼眸忽然有一丝焦急和担忧之色,“恒楚何在?”

    田荣一死,项羽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下,却忽略另一块顽石,如今不得不重新审视。

    城阳失守,项羽虽然面有怒色,可他的眼眸一直很平静,甚至还是如烈焰一样明亮,毫无风烟,听到叛将乃田横,项羽的眼眸中溢出忧虑之色。

    项羽第一次担忧恒楚的安危,恒楚之将与龙且一样,皆与项羽有着很深的情感在,非

    非其他猛将可比,在项羽心中更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

    亲信之人,往往非爵位高低,官职大小所能表现,项羽对龙且和恒楚的信重,已非封侯拜相那么简单,故而将齐地的安危交给恒楚,如果恒楚出问题,那么将给项羽很大的打击,是杀掉田荣所不能弥补的。

    范增自然知道项羽对恒楚的情感,默然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据田假之言,假与恒楚将军一同拼杀而出,恒楚将军为断后,未及时撒退,被叛军围困,至今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是项羽特别关注的四个字,项羽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无比,眼中双瞳缓缓出现,随后又瞬间合二为一。

    怒意,冲天的怨意在刹那间出现和消失。

    过许久,项羽才冷冷道出一句,“田假,不可扶也!”

    范增感觉到项羽的怒意,不知这把怒火会如何,范增眸光闪烁,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范增此来就是要告知项羽,齐地仍未平定,不可大意,但最该注意的是刘邦,是已经降下魏国的刘邦。

    刘邦的势力在不断的扩张,最该担心的是汉而非齐,可惜项羽的反应让范增那眸中的忧虑更深。

    夜更深,月更明,星更稀。

    月光之下数匹战马离开彭城,向北奔驰而去,蹄声如疾雨,直接奔向济水。

    常言日月不可同辉,殊不知日和月,甚至星辰一直在那,从没消失过,这种道理或许只有星占师才能理解。

    故而精通天象的范增抬头看着日月同辉,他心中有种不安,项羽起的亦很早,昨夜他立刻连续派出数名斤候去打探,要确切的信息,无论现在恒壁被俘,战死,亦或是逃亡,一定要个确切的答案,项羽在虞姬的陪伴下并不能睡的很沉,梦中总是会梦到恒楚被围攻的场景。

    一匹战马在笔直的大道上畅通无阻的奔驰,纵使驰入内城,亦无需下马,直接飞向宫门前。

    首位斥候带来的消息是城阳已被田横占领,恨楚将军已不在城阳,可确定未被俘虏,第二位斤候所传讯息,恒楚将军的随身长矛被插在城门前,判断或已战死。

第八百一十八章 心跳之路

    接连数位斥候带来的消息皆指向一个不太好的结果,恒楚或已战死,项羽心中的怒意开始慢慢蓄存。

    一声鸡鸣响破晨晓……

    一轮红日缓缓升空,红润霞光毫不吝啬的撒向彭城,给清凉之夜带来一股暖意。

    扫除乍暖还寒的冷意,可这缕霞光照在一个人身上时,那人却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恐惧,恐惧让这人忍不住发冷,紧紧衣服,双退发麻,竟不敢走上那车架。

    车驾乃九尺华盖,豪华大气,可此刻却让田假望而却步。

    那代表至高无上王权的车驾此刻却如索命车,田假恨不能离的越远越好。

    侍从适才告知田假项羽大怒,而且似有人说恒楚败下阵乃田假临阵退缩造成的。

    这让田假更加不敢上那车驾,可车是项羽派来接田假而来,他又不得不去。

    田假眼神中带着绝望,在看向那跟着他数年的侍从时,又溢出一丝丝希望。

    侍从道,“大王慢行,臣随后就到。”

    听到随后就到,田假那恐惧的神色居然消失,立刻转身,视死如归般的走向那车驾。

    一个侍从的话竟可令田假消除疑虑,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

    车驾辚辚隆隆的离开,只留下田假侍从伫立良久未动。

    直到车子消失在霞光的街巷内,只留下婉转的鸟叫声,虽清脆动听不免有些凄凄惨惨。

    田假侍从立刻回去换上破旧而普通的衣服,乘坐一辆极不显眼的单辕单马的车,行至王宫后门停下。

    脱下那破旧的衣服,露出华贵的着装,又从看似很普通的包裹里取出珠玉等财宝,将沿途守卫的冷脸一个个变成热情的笑容。

    一路走来居然接近项羽的寝宫,尤其是逐渐在靠近虞姬的住所。

    突然剑光一闪,再次拦住田假侍从的去路,那拦者语气冰冷而又毫无感情,“何人胆敢擅闯此地?”

    这里是通往项羽寝宫即虞姬所住之处的最后一个关卡,此处更是一个非常人所能知之路。

    能走此处的人在楚国或富或贵,故而拦路者没有直接击杀。

    红日不断升空,整个王城开始明朗起来,隐藏在角落里的贩夫走卒开始陆陆续续走上街道。

    死寂一般的彭城忽然活跃起来,彭城共分两个区域,内城区域又称王城区域,另一个则是外郭区域,是商贾、国人、贩夫走卒生活的区域。

    外郭区域是最热闹的,鸡鸣时这里的声响便多起来,红日升起时那寂静的大街小巷立刻出现流动人影。

    仿佛瞬间从天上降落,或从地下钻出,无端无端的冒出这么多人。

    故而一旦到此时再行车通过这里便较为困难,纵使那无人敢占据的官道,亦是不太清净,周围已经摆起小摊。

    更有一些混世的小纨绔以比胆大而走走这官道,纵使被抓住亦不过是呵斥一顿,孰能拿他们如何。

    捣乱者偶尔的扰序,加上入宫上朝者皆纷纷走上官道,故而或早或晚才能享受清净。

    一旦不早不晚,不仅拥堵,而且周围嘈杂,如今现在田假的车驾便陷入这闹市。

    可赶车人一旦不着急,田假听闻周围的嘈杂声竟忍不住出冷汗,他总有一种上刑场的感觉。

    车子慢慢的行使,田假突然有种如果此时车驾停止不前,那该多好,现在他忽然有点后悔。

    多次的逃跑经验让田假对危险有种莫名的天然感知,他能感觉到越向前走,越有危险,他真的该听侍从的话,再次逃亡,逃亡他国,比如赵国。

    田假能感觉到危险,侍从同样是这种感觉,侍从认为如果楚真欲加害他田假,那么当立刻离开楚,去楚的敌国,近的乃赵,远一点的则是关中的汉。

    可田假不相信项羽会真的因为城阳失守而斩杀他,他相信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齐地只要一日未平,那么田假便有可利用的价值。

    有价值的人怎么会轻易的死去。

    故而田假走上此车驾,现在他有些后悔,后悔车驾能停止不前,可偏偏事与愿违。

    越担心的事情却越容易发生。

    车子没有停止,反而再加快。

    不知过多久,周围的一下子安静下来,寂静,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静的只有他的心跳。

    辚辚隆隆的车轮声,缓缓的马蹄声,周围的风声,再无别的。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安静下来,按照路程估算此时尚未踏入内城,应该在外郭与内城的交汇处。

    按照以往的情景,这里应该是最热闹的,一些来早的群臣诸将常在此稍作休息,一些有背景的商贾常在此处设酒馆或客栈。

    总之绝不该那么寂静的,不太合乎常理。

    今日田假所乘之车亦是较为奇怪,在一层竹笭外居然还套有一层黑色的绢,让这车内变得有些阴凉。

    如今还是阳春三月,并未炎夏,为何如此装扮此车,田假没问,亦不敢问。

    忽然车驾又停下。寂静,彻底的寂静,没有车轮滚动之声,彻底陷入寂静,寂静的可怕。

    田假感到一股股寒意自外向车内蔓延,这让田假感到更加不同寻常,如今春暖花开,怎会有一股寒意。

    静默片刻,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声音尖锐,非男非女,“罪臣下车,参拜霸王!”

    这下有点让田假恐惧,又惊有惧。

    怎么可能?霸王怎会出现在此处,有点不太合乎常理。

    此处下车参拜,王城皆未进,这绝非平时楚待他流亡之王者。

    田假只好自己掀开车笭走下车驾。

    震惊,居然群臣诸将素衣,自认继承五行之德的项羽,将国色定为黑与黄,以相克之理,压制周朝火德。

    水德,项羽自认他所开创的楚国乃水德,非旧楚,但保留一些土德,故而黑与黄为主色调。

    如今怎么全是素色(白色),这让田假有些不解,交戟之士形成夹道,当真如同接见罪犯一样的接待田假。

    田假心中的惧意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乃义愤填膺,是感到羞辱的愤懑,他好歹是齐王,即便是流亡者。

    项羽如此阵势接见他,是何意?

    那维持夹道的楚卒虽然依旧是黑主色调的战衣,但各个右臂上系着一条素带。

    田假心中的怒意又忽然不见,心中的委屈与恐惧占据主导。

    有大臣或将相死去?为何楚卒如此?

    这明显是在为某人发丧,田假更加疑惑。

第八百一十九章 田假之死

    疑惑中的恐惧逐渐上升,或许传言是真的,楚霸王真的以为恒楚的败亡跟他田假临阵逃脱有关。

    田假不太相信恒楚真的战死,一个楚将真的会为他这个齐王战死?

    不太可能,怎么看都不可能,田假敢抓准机会逃,就是相信恒楚绝不会真的和城阳共存亡,不会蠢到真的与田横军拼命,就为守住城阳而身处险地?

    田横军数量上可是多于恒楚军,死守的结果可想而知。

    此乃田假立刻决定撤逃的原因,他临撤前并不相信恒楚所做的判断,恒楚判断可战胜田横,城内外互为特角,与之打持久战,最终可以战败,而且他发动全力攻击时,认为可以重创田横,然后迅速回城坚守,只需待田横撤退时追击即可。

    田假不信,田假逃归,在当时齐楚力量悬殊,但胜负尚未明朗之际逃。

    田假相信他一旦逃归楚都彭城,恒楚必然不用再坚守城阳,撤军即可,只要与定陶之军会和,或者待霸王再遣将合击田横即可。

    田假想的很好,在上一刻他还抱有幻想,可现在走在交戟而成夹道中,他的身子已不听使唤。

    走至近前,才发现项羽居然亦是素带缠腰,看到项羽如此打扮,田假立刻从头凉到脚。

    春风暖人,何处来的凉风,田假只觉骨头皆冻冰。

    项羽一声怒吼,“身为齐王,乃三军统帅,竟不思勇战,临阵退却,致使楚军重创,该当何罪?”

    田假被那一声怒吼吓得差点瘫倒,两腿软软的,唯有那一点尊严支撑着他没有倒下去,骨头里流淌的那缕齐王之血还在燃烧,支撑着田假没有直接瘫下去。

    三军统帅?什么时候成为三军统帅?这把田假吓坏,这可不是一个随便能得到的名头,三军统帅有很大的权利,却担负着更大的责任。

    尤其是责任问题,田假只是项羽所封的齐王,是一个可以号召齐人的王,这是田假的定位。

    在他成为王后,不希望再像首次为王一样被人灰溜溜赶出王宫即可,他认为这次有楚做靠山,有楚将为相可以安坐王座。

    然后根据他自己的节奏,一点点将王权落实,从未对恒楚所率之军有非分之想,亦不敢去想。

    对于拥有楚军绝对控制权的恒楚而言,在城阳这个新生的田假齐都之地,恒楚之相权是完全碾压田假的王权。

    田假心中埋怨过,甚至开始计划如何夺回王权,但对那楚军依旧不敢有非分之想。

    为此,田假只想着如何尽快组建属于自己的齐军,而非夺其权。

    何时他田假成为三军统师,而且造成楚军大败,恒楚生死不明的责任推到他身上,他真的心中不愤。

    田假辩解,“霸王,田假冤枉,恒楚将军之败,并非假之错,假只是自保而已,况恒楚将军目前下落不明,并非已经战死……”

    言至于此,项羽怒色尚在,但眸中的怒意锐减不少,尤其是恒楚只是下落不明,并非战死,这让项羽暂时忘记前面田假之言的推卸责任。

    田假继续道,“恒楚将军如听假言,岂会兵败而下落不明……”

    此句彻底激怒项羽,项羽最痛恨的便是怯战者,如果当初救赵时,他项羽亦如其他诸侯那般,畏惧不前,恐怕赵早已不在,秦仍未灭。

    项羽道,“若乃齐王,当与家国同在,城破而逃,弃群臣诸将于不顾,此乃一罪;为王本乃三军之帅,不知鼓舞将士,却一味劝将弃城而走,泄士卒勇战之气,乃灭国之象,此二罪;若亡国而不思恩,竟遣人入寝宫欲加害寡人虞姬,此乃三罪……此罪乃不可饶怨之重罪……”

    田假彻底懵掉,何以有加害成姬之说?

    莫非他田假的侍从背叛自己?

    田假不相信,可眼睛却忽然瞪的很大,简直无法相信,他竟然看到自己的侍从。

    此刻竟站在楚武士的身旁,侍从低着头,脖子上还有一道浅浅的血痕,那血痕的确很淡,因为被冷汗冲淡。

    田假有些慌,此玩笑开不得,会开掉脑袋,这点田假非常清楚,如果说城阳之战,他当逃兵犯下大罪,只要恒楚还活着,罪不至死,但若是遣人入寝宫害虞姬,那么他必死无疑……

    田假有些慌,“霸王,假绝无此意……还不快向霸王解释……”

    田假待从的嘴没有动,依旧低着头,田假有些着急,“霸王面前,还不速速说明真相……”

    田假声音焦急,但焦急中更带着责备。

    没有人喜欢被责备,更无人喜欢连续反复被人责备。

    田假侍从一直低着头,不答话,越不答话,田假越急,越急越责备,忽然田假侍从抬起头,眼睛竟有些亮,那像是泪珠盈眶之故,又像是怨念的眸光,“启禀霸王,田假惧死,命小奴潜入寝宫,贿赂王后,如不成便挟持以谈条件。”

    田假眼眸中尽是不解之色,更有一丝怨毒。

    田假不明白侍从为何如此说,他的确让侍从去贿赂虞姬,但后面的话绝对侍从自己所言。

    话音飘落,田假感觉脖颈凉凉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春雨。

    春风暖人,然春雨却带着一丝凉意,不知是寒冬的余寒还在,还是田假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刀锋划过他的脖颈。

    这场春雨滋润着大地,滋润着彭城,冲刷着饱受战乱的城池,欲将血污冲刷的干干净净,洗尽人身上的烟尘,还彭城人一个干净舒适的生活。

    春雨洗尽泥污,洗净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污泥的乞丐。

    此时有人才惊呼,“恒楚将军?”

    有人在彭城的小村巷内发现恒楚将军,这个讯息如同春雨一样随风潜入千家万户,自然更潜入彭城王宫。

    这场雨不仅还原人的本来干净的容貌,还将那地上的血渍清洗干净。

    空中的血腥味已经很淡,被折首的田假至死脸上还残留着一丝难以置信的不甘,他不相信这次逃亡会成为终点。

    田假更不相信项羽真的会杀他,他毕竟还有利用价值。

    没人知道是何人为其收尸,只是彭城人听闻那名卖主的侍从忽然从王城内消失,不知道是被杀,还是找机会已溜走。

    梅开二度的齐王田假虽然已死,但有关他的影响并没有断,还存在于彭城国人的茶余饭后的闲谈中。

第八百二十章 当忧西患

    此刻彭城街头小巷流传着这对冤家主仆的闲言闲语,皆言田假因其侍从而死,但没想到为其收尸的还是他的侍从,曾经聚集麾下的数百名门客居然无一人敢为田假收尸。

    还有人说将田假之死归咎于侍从,有失公允……

    一个被春雨洗净的乞丐匆勿从小巷内走过,正在话聊此冤家主仆之事的两个老人诧异道,“那人很像恒楚将军。”

    “的确很像,只是吾不明白,恒将军为何怕见霸王”

    “还用想乎,自然因战败之事,万余楚军居然只有数千人逃至定陶,怎有脸再见霸王……”

    “齐王田假因此而死,实在……”

    “嘘,有楚卒……”

    只见淅淅沥沥的大街小巷内,忽然从四面八方涌现很多楚卒,朝那乞丐围拢而来。

    那乞丐虽然衣衫褴褛,但眼神清澈如水,无论什么雨总是凉的,衣衫单薄又被雨淋着难免会颤抖,但他立在春雨中居然稳如磐石,看着楚卒向他涌来,竟然没有一丝的恐慌。

    这些楚卒没有拿戈矛,皆是腰悬长剑的武士,在雨水中快速向那乞丐靠近。

    越来越近,百步,五十步,就十步时,这些武卒突然停下。

    “恒将军,大王甚是想念将军。”

    “恒楚平安归来,甚善,甚善!”项羽看到恒楚归,甚是开心,他没有问为何恒楚归彭城,而不来见他。

    项羽不问,恒楚如鲠在喉,那眼泪却哗哗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见到恒楚还活着,项羽大喜,把即将举行的点将调兵退后,要为恒楚接风洗尘。

    这下恒楚彻底慌,噗通一声跪在项羽面前,“大王,臣有罪,臣战败有罪,岂敢再劳烦大王……”

    “恒兄,不必再言,胜败乃兵家常事,何故纠结于此。”

    项羽的宽慰让恒楚受宠若惊,更有一种不知该如何感激之感,他知道项羽对于战败之将的态度。

    对士卒甚为有爱,但对将有功会赏,无功绝不安慰,能不重罚已不错。

    项羽治军森严,赏罚不一定能分明,但一定在努力的做,如果对于恒楚战败之罪不给与惩罚,如何服众。

    恒楚心中有疑惑,但看项羽脸上的神情绝对没有责备之意,更谈不上要重罚。

    这让范增眉头禁不住一皱,站在身旁的项庄亦觉得项羽对恒楚当真如兄弟。

    恒楚当年能与项梁并列被会稽郡殷通看上,欲与之反秦,恒楚之才可想而知,恒楚比项羽大,二人倒成为朋友。

    能和项羽成为朋友的不多,这首先需要得到项羽的认可,目前能成为无话不谈者乃龙且、恒楚二人,甚至和他们的关系超过项庄、项冠和项悍等项氏子弟。

    项庄大破项羽和恒楚之间略显尴尬的对话,“恒将军,究竟怎么回事?”

    恒楚便将大战的经过,简要叙述一番,当时恒楚与田横军正在对战,处于关键一战,恒楚已经看出田横军的要害,亦是田横的根基,准备直接摧毁其根基。

    本是长枪与长矛的碰撞,奈何恒楚的长矛忽然端掉一节,比对方短几寸,就是这几寸差点要恒楚的命。

    恒楚侥幸而逃,却要恒楚军的命,近万的兵力损失大半,只剩下数千人逃向定陶,被驻守在定陶的龙且、项襄收归。

    田横自然不会错过斩杀恒楚的机会,遣将追击,一直追到大梁之北,恒楚仅率数百骑逃至于此。

    在大梁之北又经历一场激烈的血战,这一战恒楚丢失丈六长矛,跳下战马,隐于草丛内才躲过一劫。

    不过追击的叛将被恒楚打伤,更斩杀一名军侯。

    等到齐叛军离开后,恒楚这才从草丛内出来,欲寻路而回却迷路,误入河南国的边界。

    河南国目前已投降汉王,已是汉王刘邦的地盘,自然不能多逗留,于是恒楚用身上仅剩的长剑兑换一匹马,准备返回。

    就在此时恒楚从河南国边界的茶水坊探听一个惊人的消息,居然听闻刘邦已经降下西魏王豹,准备率兵南下入洛阳。

    此消息直接让恒楚浑身鸡皮疙瘩,此消息简直比田横反城阳还要可怕,汉王刘邦的力量此刻远胜齐国。

    范增听闻那眸中的忧虑之色不再是雾状,而成忧虑之水,但却使得范增的眼眸更亮。

    范增不愿相信恒楚所言,“汉王如今已尽占河水南北两岸乎?”

    恒楚偏偏很肯定的点头,“汉王刘邦已下西魏,河南王早在之前便已投降,而韩王信则本乃随刘邦入汉之将,如今关外河水南北两岸,唯有殷王尚未降。”

    的确不是一个很好的消息,范增那眉头拧在一起,一向挂着愁容,忧国忧民的范增意识到自己的预言正在一点点应验。

    奈何项羽不听他范增的。

    听恒楚之言,一向很自信无忧的项羽此刻双眼中亦有一丝丝的担忧之色,但眸中含的怒色居多。

    以恒楚所探查之言,赛王司马欣、翟王董翳、西魏王豹、河南王申阳、恒山王张耳、韩王信皆已归汉,且目前六王中有五个王皆为他项羽所封。

    恒楚深深忧虑,“大王,六王已归汉叛楚,此汉王之危犹胜田横兮。”

    项羽那眼眸中忽然溢出一缕奇怪的神色,“公然叛楚之殷王如今尚奉楚否?”

    恒楚道,“据梁地和河南地之人言,那殷王司马卬的确行为难以理解,在强如西魏者尚且已降,那司马卬居然坚持距汉。”

    此举不但令项羽感到奇怪,范增亦摸不透殷王的脾性,“以老夫多年观人之术,竟猜不透司马卬究竟何为?”

    司马卬的行径的确令范增有些迷惑,在刘邦出关外降下河南王,姬信又下韩地时,殷王司马卬选择反楚,目的无外乎是在向汉示好。

    如今汉王已至西魏之地,司马卬居然不降,这怎能不令人费解。

    范增苦笑道,“殷王者,乃欲独立于霸权之外耳,既不归楚,又不屈汉,保持独立……有意思。”

    项羽忽然接话道,“既不归楚,又不屈汉,独立于天地间,倒不失一位铮铮汉子,亚父,可传寡人之令,如殷王不屈汉,寡人必命陈平率楚军助之。”

    范增笑道,“大王英明,眼下威胁楚之霸权者乃汉而非齐,任由田横闹腾,亦翻不出楚之掌心,大王当忧西患。”

第八百二十一章 策略不变

    听项羽欲命陈平率楚军助殷王距汉,认为项羽忧西患,终于和他范增之虑合轨,甚是欣慰。

    范增话音未落,项羽却又道,“西忧如脚疾,齐患乃心腹大患,必先除之。”

    范增惊讶,“羽儿……”

    项羽道,“亚父,勿忧,亚父之虑寡人知,然心腹大患不出,难以西征。东郡、砀郡乃楚之疆域,齐不断叛乱袭扰,当先安楚灭齐,再御外。”

    策略不变,这让范增心中空欢喜,对齐之痛恨已入骨髓,如不能彻底拔之,项羽必不愿西征,范增算是明白,只是代价到底有多大,他不敢估量。

    范增叹息,“也罢,大王,西患不可不虑,当再严防之。”

    项羽道,“亚父所虑甚是……”

    言至于此,项羽看向恒楚,“恒楚听令。”

    恒楚的神情似乎尚未从战败阴影里走出,依旧有些憔悴,但闻言听令二字,恒楚立刻精神抖擞,准备接受调遣。

    只听项羽道,“若虽战败有罪,寡人命若戴罪立功,调任大莫敖,沿鸿沟于曲遇、阳夏等要塞引周将军等诸将严加防守西线。”

    恒楚道,“得令。”

    戴罪立功,项羽这招不仅直接免恒楚战败之死,还能堵住悠悠众口,在军事上范增不得不敬佩项羽。

    言毕,项羽又看向钟离昧,“寡人特命钟离昧为北伐大将军,与寡人一同北上击田横,再灭齐。”

    钟离昧那眼眸中闪现一丝难以觉察的喜色,“末将得令。”

    项羽走向项悍、项冠、项庄三人面前,这是项氏中的佼佼者,看着他们项羽脸上浮现自信而骄傲的神色,目光先停留在项悍面前,“项悍独率一支楚军,随寡人北击田横,如西有变立刻奔赴济阳,沿济水与龙且互应,严防濉水一线。”

    项悍朗声道,“诺!”

    项羽的目光落在项冠身上时,项冠肃然而立,敬听项羽开口,“项冠亦独率一军,随寡人北伐,如有变立刻前往鲁县,换回季布。”

    项冠道,“诺!”

    最后项羽走至项庄身旁,对项庄语重心长道,“项庄紧随亚父,保护好亚父,此战关键中亚父犹重也。”

    项庄手按长剑道,“大王,尽管放心,有吾项庄在,任何人休想近亚父之身。”

    此言一出,范增心中一股暖流,项羽对范增关心已经超出君臣之意,不是对一般谋士的关切。

    历代君主对谋士的关怀自战国以来非常的用心,得人才者得天下,君主对人才的渴求空前高涨。

    任何人皆看得出项羽对范增的关怀已如子对父。

    项羽再一次加强对汉的防范,使得范增那始终紧皱的眉稍稍舒展,但眸中的忧虑尚在。

    项羽道,“齐贼叛乱一日不可纵容,立刻调集楚军,增调萧、砀部分兵力。”

    诸将领命,立刻行动,整个彭城虽处在春雨绵绵中,本是个适合春眠的时节,但彭城乃至周围的城池已经沸腾,如春风过草地,没有一棵草是安稳的。

    春雨洒落在小溪中,水面激起千朵水花,那密集与躁动和现在的彭城气氛没啥两样。

    各城池兵马,再次聚集在彭城之北。

    彭城之南,泗水之上一艘艘太白船自西向东而去,每只船上皆载东海郡十名楚卒。

    此次受项羽征调令,东海郡的士卒乘船沿沂水经下邳入泗水,源源不断向彭城之北运输。

    密密麻麻的船只如春雨一般密布在水面上。

    民间皆知春雨贵如丝绸,并非每个地方皆如此,皆因冬、春少雨之故,然如有雪降落之地,开春一样很滋润。

    如冬季之雪化水不足以滋润土地,加上冬风狂吹,会使得春季干燥,这个生发的季节如缺水可想而知。

    此时春雨不仅来的及时,更是来的面积范围相当的大,春雨乘风穿过东郡,飘过河水,亦非常无私的滋润着西魏大地。

    不仅滋润着魏人的心,亦滋润着魏豹那差点燃起火的心。

    经过郦食其的劝说,魏豹动心,决定投诚,为向刘邦表示诚意,特连夜乘船沿汾水直下,再换乘战马不间歇的向安邑赶来。

    结果当夜白辛苦赶路,刘邦没有接见,而是让他在营帐内暂休一夜,明日陪他赏日出。

    魏豹心中大怒,自己如此有诚意,结果刘邦却如此待自己,完全不像是王与王的平等接见,分明有臣子待招的感觉,这让魏豹心生怒意。

    心生怒意,欲归安邑行宫休息,柏直劝言如今刘邦在城外营寨内居住,不辞而别独去安邑恐生祸端。

    魏豹只好忍耐,待春雨停歇,旭日东升之际,魏豹去拜见刘邦,刘邦只是轻轻一句,“稍等片刻,随吾安邑城内赏日。”

    刘邦语气随意,话语中带着决定的意味,完全没有询问魏豹的意思,这让魏豹眉头一皱,他很不喜欢被人安排的人生,更不喜欢逆来顺受故而率兵反秦。

    魏豹纵马驰骋,一身的铁骨从浴血中打出魏家江山,岂是逆来顺受之辈,故而魏豹感觉刘邦不像传言中所说的长者。

    长者不应该是尊礼重道,谦恭待人吗,怎么会是这样?

    身受魏国贵族熏陶的魏豹,虽然他少年时魏国亦不在,但族训还在,宗族之礼教犹在,在魏豹的眼里刘邦绝非是他心中的长者。

    魏豹曾在梁地征战时而与刘邦结识,那时相处很短,彼时他还未王,如今再见竟是物是人非。

    不知是魏豹心境已变还是刘邦亦不再是身为沛公的那个刘邦。

    长者在魏豹心中根深蒂固的印象绝非是刘邦,然他没有注意刘邦在与他魏豹讲话时不再称呼自己为寡人,而是与之以亲友口吻相待。

    贵族有贵族口中的长者,布衣有布衣眼中的长者,不可同日而已。

    最令魏豹有些脸色惨白的不仅是刘邦的口吻,还有其身旁的“侍从”,那两名侍从居然只是看一眼他,居然没有行参拜之礼。

    眼中居竟然完全没有他魏豹,有些无视他魏豹的存在,这让魏豹心里落差更大。

    可魏豹那里知道那两名侍从是何许人也,一个乃卢绾,一个乃夏侯婴。

    魏豹只是觉得那二人,一个身如玄松,眸如碧珠,方脸剑眉,剑眉之下两眼炯炯有神,仿佛无需睡眠,打个盹便能得到休息,的确非凡俗之人,只是觉得乃不眠侍从的绝佳人选。

第八百二十二章 网罗罪名

    另一人则是相貌极其普通,眼角始终残留笑意,毫无距人之意,那双眼睛倒是很灵动,在魏豹身上打一个回旋后便离开,至此再亦没有于魏豹身上停留,一双眼睛一直在刘邦身上转。

    一旦有人走近,他的目光总能第一时间捕捉到,这点让魏豹亦断定其乃侍从的不二人选也。

    此二人虽有特异之处,但在魏豹眼里依旧是侍从,侍从见到王居然是此种神情,这让魏豹很不舒服。

    只是让魏豹有些不安的是二人中有一人似乎在那见过。

    夏侯婴,魏豹可能没见过,可卢绾时常跟随在刘邦身边,他第一次和刘邦结识之时,卢绾就在身旁。

    只是匆匆一瞥,自然很难记得,寻常人早已将其容貌忘的干干净净,可魏豹记忆力惊人,勉强记得一点轮廓。

    总之汉王刘邦在魏豹眼里经过反复衡量,绝非长者,可不得不说刘邦身上有一人格魅力,吸收诸多人才聚在其身边。

    东方渐渐发白,春雨之后整个安邑变得更加明亮,山烟翠,水清绿。一行人乘轺车来到山脚下,其中亦包括魏豹,魏豹心中虽然不悦,但他亦知此行关乎西魏的未来。

    魏豹投诚,现在他要看看刘邦是否有诚意,是否肯履行那诺言,帮助魏豹拿回本属于魏国的东郡和砀郡。

    曾经的梁地本属于魏,如今被划归于楚,此乃魏豹的遗憾,令他心里稍安的是此刻梁地并非完全在楚的掌控下,而是与彭越分割掌控。

    彭越之威名,魏豹知晓,大败萧公角一战早已将彭越扬名天下。

    纵使从楚霸王那里拿回,与彭越共分梁地乎?此乃魏豹心中疑虑,故而那山巅上徐徐升起的旭日之光未能驱散魏豹心中的疑虑。

    刘邦笑道,“西魏王,可知寡人为何相邀共赏旭日之景?”

    魏豹摇头不解,他是真的不清楚刘邦葫芦里卖什么药。

    刘邦登高望远,遥指东南方向,群臣诸将随着刘邦的手指看向那里。

    只见层峦叠嶂,一片翠蒙蒙,众人多不知其意,郦食其忽然嘿嘿直笑,“大王莫非,邀西魏王共望魏地故土?”

    言毕,魏豹眼睛发亮,东南方向,穿过河水的确是他的故土,梁地。

    刘邦笑道,“酒徒之酒果然未白饮,如此大好河山,本该物归原主,奈何项羽以强欺弱,分封亲善之将,迁离旧主。人虽有亲善之好,然为王者切忌……”

    面对壮阔缤纷的河山,刘邦豪气顿生,一番言语更开启对天下归属的讨论。

    秦灭天下当安定,可秦遗留下来的问题令人不得不重视,那些疆土当物归原主,还是分封给有功之臣。

    意见不一,讨论非常的激烈,甚为贵族的魏豹有着很强的传承观念,在他的脑海里东南方向的梁地本属于魏氏。

    出身布衣之人则不那么认为,坚决支持陈胜的名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自当属于有功之人。

    拼什么流血流汗之后,那疆土让挂着出身标识的人来坐天下。

    张良在出关之前一直在为刘邦谋划如何击败项羽,如何败楚,一为韩王成复仇,二为实现他心中的抱负。

    人是怕怀才的,无才可以无虑生活,可一旦有才就想施展,否则便会心里不舒服。

    为此张良一直在为刘邦谋划伐楚,详细的作战计划已经和刘邦及诸将讨论完毕,可还是欠缺一个出师之名。

    没有合适的出师之名,张良一直在思考着这个伐楚之名,从未间断过,听着群臣诸将的讨论,张良意识到仅仅靠讨伐项羽分封不公是站不住脚的。

    无论尧舜还是三皇,皆无法做到让每个人感到公平,主宰天下的分割让每个人都感到公平本身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如同阴极而阳,公平的极致便是黑暗,便是不公平,仅仅因项羽为天下宰不平而讨伐,显然说服力不足,号召力不强。

    听着他们的讨论,张良一直在想着一个事情那就是义帝熊心被杀,这个事情他和刘邦连续讨论多次。

    虽然知道杀义帝者,项羽的嫌疑较大,可苦于没有证据,故而在张良的提醒下,自关中之时刘邦就已经遣人向东调查义帝之死的幕后。

    如今已下魏,接着便是准备击降又归楚的殷王,那么彼时与赵、代、齐连成片,整个关东连成一片,全是反楚的势力,伐楚的时机已到,可现在义帝之死的幕后调查仍无结果。

    亦不能仅等着这个秘密事件的结果,虽然有江湖传言乃项羽授命他人所杀,然究竟是谁所杀没有确凿的证据。

    九江王、临江王、衡山王,此三王中究竟何人为真正的执行者,不得而知,故而刘邦在得到张良的提醒后,连续遣十数名暗使偷偷东出南下去打探。

    刘邦开始的讨论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张良这才抛出一个问题,“项羽为天下宰不平,然伐楚必有出师之名,此名诸君可有良策?”

    魏豹开口道,“自当是项羽为人残暴,嗜杀,主宰天下不平,顺者封,逆者贬,王诸将善地,迁旧王恶地,等等诸多罪名可为天下共击之。”

    以魏豹开头,开始对项羽罪名的网罗,直至旭日高升,将至午饭时仍唯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头,不过好在有诸多备选方案。

    午餐刘邦选择在安邑城外就餐,魏人见汉入魏地除登岸时的那场战役外,对魏民秋毫无犯,军纪严明,没有对魏人掳掠,魏人喜。

    见西魏王又安然无恙,而且还能和汉王刘邦平起平坐,魏人大喜,持牛羊与佳酿而慰劳即将东征之军。

    魏豹起初不悦,但在大事上较为明理,他知道靠自己是不可能收复故土,依靠汉王为统帅的诸侯军必然可以成事。

    只要汉王能协助他魏豹收复失地,休管他是何种长者。

    酒至半酣,魏酒的劲道开始上头,魏豹道,“汉王,豹愿遣将引魏兵相随,豹在后方筹集粮草以援汉军,同时重新召集魏兵,只要汉王有需,豹再亲引兵南下相助。”

    魏豹的话越说越激动,汉王刘邦迷人酒窝笑浮现在脸上,“有魏之勇兵相从,伐楚诸侯军再添一股力量,何愁伐楚不成,来干一爵。”

第八百二十三章 早有心思

    酒能助兴,数樽酒下去,诸王侯开始对伐楚的进一步谋划,魏豹表示待他安置好西魏国内相关事宜,立刻亲自引新兵相从,先遣骑将冯敬引西魏精锐听候调遣。

    刘邦虽不知西魏兵如何,然对魏将略有兴趣,他对每个为将者皆有不少的关注,冯敬的名字,刘邦第一次记住。

    如果为帅者,不知将,为何统帅诸侯军去伐楚,故而刘邦对将有着独特的关注,但又不能直接询问冯敬为何人。

    听闻冯敬乃骑将,于是便将其分调给灌婴统领,同时对卢绾小声道,“密告灌婴,令其留察此人才能如何,是何出身。”

    为何要调查魏将,卢绾有些不解,虽然没有直接开口问,但眼眸中的疑色刘邦看得明明白白。

    刘邦伸手示意卢绾再靠近些,低语道,“天下未定,如有一日其反,知彼知己也。”

    卢绾恍然大悟,神情严肃道,“绾立刻去办。”

    看着卢绾离开的身影,刘邦心生感慨,孰能想到今日之卢绾乃昔日之学伴,又有何人知昔日之刘季乃今日之刘邦。

    如今西魏已降,再下河内,那么除遥远的燕地,河水南北两岸反楚势力将连成片,与齐赵合可将楚从北面包抄,楚南三国,已有两王中立,衡山王和临江王并非楚兵助伐齐。

    唯一相助者乃九江王,然后九江王亦非忠心相助,仅仅遣将将数千人,连一万兵马都未出。

    那么如此情况,伐楚的时机的确已到。

    然此刻楚国是何情况尚未知,与刘邦相约共伐楚的齐不知现在是何情况,是否已出兵,能否拖住项羽,未可知。

    伐楚之际如箭在弦,如何快速拿下河内,刘邦首先听取郦食其的建议。

    郦食其道,“大王可陈兵少水之上,命臣携珍宝入朝哥,有汉军为腰杆,郦生全力劝其降汉,如不听,大王再伐之。”

    秦置河内郡,治所乃沿少水而建的野王城,司马卬被项羽封为殷王,都朝歌之后,依少水而建的野王城与其他两座依少水而建的怀县、武德并称殷国三大重镇。

    由河东(郡)入河内(郡),欲攻下殷国,那么必然需先拿下少水(又名沁水)之南的野王、怀县二座城池。

    进而才可渡河水向修武进发,克下修武便能直逼朝歌。

    南下野王、怀县,武德将不攻自破,没有怀县的支撑,武德便是孤城,它很难与东北方向的修武成犄角之势。

    这是由于距离武德最近的乃怀县,与其仅有一河之隔,况且修武乃军事重城,乃与朝哥为犄角之势,殷国兵力有近半在修武。

    因为修武与朝歌之间的关系,故而武德对修武而言并不重要,反而是怀县。

    这些地理的便利和兵力的布防,作为殷国的近邻西魏非常的关注,故而西魏王豹曾命人慢慢翻越太行山至河内查探兵力布防。

    刘邦喜欢做事之前皆做充足的准备,故而在下魏后准备收河内时,欲找较为了解此处的向导官。

    急于找向导官,因为刘邦欲给曹参等将进一步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是如还定三秦时走小道而出击陈仓那样寻太行山小道,还是南渡河水,再从河南地寻一渡口向北入河内。

    每次遇到问题,刘邦的原则是办法总比困难多,故而不拘一格选人才,只要能有利伐河内,那么就可以任用。

    令刘邦意外的是向导无需再找,眼前的魏豹居然比在场的任何人皆了解河内。

    刘邦脸上再次浮现那酒窝迷人笑,眼眸中还带着一丝狡黠,仿佛在问魏豹为何对殷国的部署如此熟悉。

    魏豹看出刘邦的心思,不再遮遮掩掩,反而主动解释道,“河内郡本乃魏国故土,豹虽不才,然却一直不念家国之恩,故而豹曾游历过河内……”

    魏豹讲话点头为止,刘邦自然听得清楚,眼眸中的一丝忧虑一闪而逝,听得出来魏豹是怀有抱负的,希望有一天可以收复故国山河,纵使此世不可,其后代即位者必传其志念。

    这一点对于魏国贵族的魏豹而言乃复国大志,值得肯定和赞赏,可此念亦透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那就是六国旧贵族对复国的执念。

    亦在告诉刘邦,纵使现在魏国降汉,然西魏还是西魏,是独立的,纵使占据魏地,有朝一日亦会收复故国。

    此观念很可怕,让刘邦降下西魏的愉悦心情荡然无存。

    刘邦心中感慨,非始皇暴虐,非二世而秦军战力下降,乃六国贵族不灭之心犹在,复国之念已经深入骨髓。

    始皇一世可灭六国,然六国复燃非二世乃至三世、四世可守,究竟需几世可熄灭其复燃之火?刘邦推测恐秦始皇亦未知,故而嬴政后期只能靠不断的出游来震慑六国。

    除武力外便想着各种方法来消灭六国后裔的复国之心,除强而有力的铁腕和酷法外,秦始皇亦尝试统一思想,统一文字,他相信待到百世、千世乃至万世后,天下用同一个文字,说同一种官话,读同样的书,用同样的度量衡,天下岂能不安定。

    六国贵族纵有反心,亦无力,可惜秦始皇的家业和理想并非被胡亥所继承,打下的江山被二世胡亥玩崩坏。

    刘邦思绪翻飞,他不知道当时秦始皇在统一天下时心中如何想,在统一之后又是如何想,但他相信此刻的思绪必有与始皇相吻合的地方。

    始皇未曾完成的理想,吾刘邦来完成吧,刘邦思虑至此,他先前下魏的喜悦之情完全消散,心中又多一股愁绪。

    对河内之地,魏豹早有心思,此心于西魏有益,于汉而百害,灭其国难,可灭其心更难。

    刘邦思虑到这一层,他决定转变对魏豹的态度,甚至对天下从汉的诸侯王有个新的态度。

    那就是必须要得到六国贵族后裔的真心支持,纵使心有不服,亦消除其不服之力。

    如何做,刘邦心中不知,前路一片雾蒙蒙,忽然刘邦想到张良,他决定要和张良好好谈论下此番大业,真正一统天下的大业。

    张良的计谋多源自于人心的引导或掌控,武关、峣关守将,是也,鸿门脱险,是也,火烧栈道,是也……

第八百二十四章 兵入河内

    不仅谋略过人,对心的研究堪称帝王之师。

    酒宴撤去,刘邦与群臣诸将开始商椎下一步进展计划前找到张良,与张良提出此隐忧。

    张良只道出一句话,“心顺者用之,心倔者驯之,逆者困之,叛者杀之,兵强者抽之,兵弱者并之……”一句话道尽对诸侯的应对,简言之,就是恩威并用。兵马强的削弱抽调,兵弱者直接并之。

    由于先前反叛之事让刘邦变的有些多疑,但对张良则是充分的信任,可他对两秦王还是有些放不下,“子房,如何看司马欣与董翳乎?”

    张良思虑片刻,春风拂过道骨,他轻轻咳一声,“大王,董翳乃一都尉,此危在兵,如今损失兵马,难再兴风作浪,唯司马欣凭一狱掾之身挤进王侯之列,此人略加注意即可。”

    刘邦点头,“寡人谨记子房之言,望司马欣能知天下之势。”

    击降杀之不详,但留之又有隐患,的确让刘邦不得不防着点。

    在接下来准备由河东入河内,刘邦所作令群臣诸将感到惊讶,没有决定立刻分兵南下,而是选择亲征河内,此举让众人吃惊。

    在攻略河内上,反而大胆任用魏将为先锋,以魏豹之计为攻略河内的总策略。

    卢缩有些不解,“大王,为何用魏豹之计?”

    “魏约更知河内布防”

    “魏豹可信否?”

    “其收河内之心乃真,所透露布防非假,如无真心,除非梁地不欲取也。”

    卢绾心中之虑,实乃诸将之虑,故而刘邦非常详细的解释。

    残阳夕照,大地一片祥瑞,百花更艳,绿萌更透着一股红色祥瑞,可祥瑞之中却弥散着无法掩盖的杀气。

    刘邦亲率大军,特命曹参为攻略河内的大将,灌婴为右先锋,魏将为左先锋。

    在魏豹的目送中红色的汉军逐渐消失在太行山脉中,红色被山翠之色淹没。

    魏豹有些发愣,从汉击楚最后的命运如何,他不知,心中总有一些恍惚,他是否要亲自引兵随从,还是需要再观察一下,汉并非第一次东出,上次汉东出,魏豹立刻派遣斥候打探消息。

    风云变幻之际,由不得魏豹不关心,彼时听闻河南、韩地全部归顺汉刘邦时,魏豹就知道他与汉早晚有一战。

    只是魏豹最终还是选择举国从,免除这场流血之战,虽然已归降汉王,可是否要亲自将兵从,他还想看看河南王申阳、韩王姬信是如何做的。

    司马欣和董翳已无多少兵力,只有数千护卫队而已,此与拥有数万兵马的河南王和韩王不同。

    到时汉王引诸侯兵伐楚,如果河南王、韩王、代王兼赵太傅陈除皆亲自引兵,他魏豹必须要考虑亲自将兵。

    直到完全看不见汉军和自己所遣魏将后,魏豹这才离开,纵马至汾水南端换成船只急奔平阳。

    平阳中的人已经让他急不可耐。

    河内、河东、河南并称三河,又称中原大地。

    少水南岸的野王城守将最先发现汉军,见如红色潮水一样涌来,吓得野王城守卒两腿发软,许久才仓皇的向城内之将汇报。

    野王乃自殷商时期便为京机重地,至纷乱的战国时代,便一直是军事战略要地,北望上党,西防河东,西南有河雍、东南有怀县,互为犄角,共同防御河南国。

    司马昂为殷王后对河南的申阳、河东的魏豹皆有提防之心,故而在野王、怀县驻守兵马,如有变随时向朝歌汇报,最近可向修武城汇报,修武有他殷国大将镇守。

    只是司马昂一向不安套路来,并没有和河南王、西魏王有交涉,反而在刘邦出函谷下河南王后选择坚起反楚大旗。

    当时有殷相国询问司马昂为何反楚,司马昂道,“寡人不愿河内生灵涂炭,坚起反楚大旗,以迷惑汉王,使汉王不来击河内。”

    这的确是一个招数,直接将殷国变成反楚同盟,汉自然没有理由再用兵,可是他司马昂没有想到反楚的后果,汉卒的影子没有看到,却立刻遭到楚兵之击。

    河内还是没能避免兵祸,而且楚入河内,没有直接进攻朝歌,没有给司马卬思考的时间,先拔下朝歌周围的城池以作威慑。后司马卬再次投归楚霸王,继续增兵以防河东与河南之地,看到守卒大惊失色,眼眸中满满的惧意,野王守将怒道,“何故大惊失色?河东有变乎?”

    守卒的表情像是被人狠狠咬下一口,竟然短瞬间说不出话来,只能快速的点点头,因为他知道野王守将不喜欢慢慢吞吞,只好以点头快速回应,野王城守将道,“魏军来犯?”

    守卒点头,又长出一口气准备说话却被野王城守将打断,“既如此,迎击即可,何故大惊小怪,可告知校尉?”

    守卒这才开口道,“已告知,然左右校尉并不敢善作主张。”

    野王守将眸光如刀,他很生气,很不情愿的推开怀里的美人,又狠狠的饮下一口酒,“真不令人省心。”

    野王守将大步走出去,看到左右校尉早在门外等着,狠狠剜他们一眼。

    校尉陪野王守将登城,首次放眼望去,野王守将两腿发软,脸色苍白,强行压制浑身的颤抖,但未走到垛口处还是软软的倒下。

    左右校尉没敢笑,因为他们的脸色再次煞白,之前他们看到如此多汉军和魏军,差点吓尿,情况还不如守将,右校尉道,“将军,是否出击?”

    守将又是狠狠瞪一眼右校尉,“如此之多汉军如何抵……为何先不告诉本将,还有汉军。”

    这个时候野王守将才想起那守卒没有说出重点,城外的确有魏军,但只有极少数,大部分乃汉军。

    观那飘飞的旗帜,兵力少数有数十万,如何抵挡,吐口吐沫似乎可以将城池淹没。

    “此过先记着,如不能将功赎罪,必挨军棍。”

    那守卒连连感恩,“多谢将军。”

    “为何谢吾?”

    殷守卒没有立刻回应,那守辛又是一阵的目瞪口呆,仿佛看到史前怪物一样。

    左校尉见守卒发愣,欲开口提醒,结果顺着守卒的眸光一看,他亦跟着发愣。

    右校尉望去则脸上浮现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又有何事?”说着野王城守将欲站起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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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室风云录介绍:
两汉数百年,除那些耳熟能详的人物,还有多少英雄故事淹没在历史长卷里,让我们一起挖掘出来,来不及先生感谢每个打开这本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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