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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的诸天轮回全文阅读

作者:惠鹏鹏     影帝的诸天轮回txt下载     影帝的诸天轮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05、吃面

    “好好的非得来找骂,这人是怎么想的?”剎

    苏乙笑呵呵埋头接着工作,顺便看了眼李登峰贡献的一波波恶意值和怒意值。

    这也是个产粮大户啊。

    今天下午还要约会,所以苏乙距离下班还有十分钟时间就打算溜号了。

    一下楼就看到梁艳秋在门口转悠。

    苏乙一怔,笑着打声招呼就准备离去。

    没想到梁艳秋却跟他攀谈起来。

    “援朝,你怎么把李氏兄弟给得罪了?”梁艳秋笑道。剎

    “李氏兄弟……”苏乙莞尔,“您这叫法倒挺别致。”

    梁艳秋笑呵呵道:“人家手足情深,可不能分开论。”

    “也谈不上得罪,工作里有点磕磕绊绊很正常。”苏乙笑道。

    “呵呵,李登峰又是去杨处长那儿拍桌子发火,又是回他办公室摔东西的,这可不像是磕磕绊绊。”梁艳秋似笑非笑,“你小子还跟大姐打马虎眼儿?忘了你入职是谁带你了?”

    “那怎么能忘了梁大姐呢?”苏乙笑呵呵道,“不是跟您打马虎眼,只是觉得这点破事儿没必要脏您耳朵。”

    “我不知道也得知道了。”梁艳秋笑道,“他发完火还把李路程也叫到他办公室里去嘀咕了一阵,我下来的时候这小子在办公室里正运气磨牙呢。”

    苏乙点点头:“挺好,年轻人就得气盛。”剎

    “你就说风凉话吧,有你哭的时候。”梁艳秋呵呵一笑,“我们刘科长一直请假没来,现在综合办也让李登峰兼着呢。我有事儿都得找他签字去……你之前是不是打了领钢笔和稿纸的报告?要三百套?”

    “对呀。”苏乙意识到了什么。

    “之前管这事儿的小邱是不是告诉你明早一上班给你送礼堂去?”梁艳秋笑道,“你要是真等着他送,那你就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苏乙笑了:“这是打算让我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梁艳秋深深看着苏乙,“李登峰已经把小邱派去干别的事了,你这事儿他交给李路程了。自己心里个数吧,别到时候被人给坑了!”

    苏乙笑呵呵道:“梁大姐,本来明天的考核我打算低调点儿就行。但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对这项工作还不够重视。我决定明天早上请杨厂长和李厂长来考核现场观摩考察和发言,再请京城日报社的记者来拍照留个素材。”

    梁艳秋一怔,旋即眼前一亮:“好小子,这要是出了问题那就是郑志错误,够他们喝一壶了,你可够狠的。”剎

    苏乙笑道:“这叫愿者上钩。他们要是没坏心,什么事儿也没有。”

    “那你这大张旗鼓可不行,不然人家提前知道了肯定就不跟你玩了,人家兄弟俩也不傻。”梁艳秋道。

    “我明天早上再安排这事儿,”苏乙笑呵呵道,“梁大姐,咱合作一把?这李登峰的正科长位置还不稳呢,我听说上面还没来考察呢吧?现在只是部门内部委任吧?那得抓紧时间了,就算这回晃不下来他,在考察之前多晃悠他几次,那不就下来了吗?”

    关于杨树谭的骚操作,苏乙也是知道的。

    梁艳秋老资历的办公室主任,按理说这回部门改制怎么也得升一级了。但杨树谭为了让李登峰成正科,硬是把原本统战科科长刘莹给调来做综合办主任,压在梁艳秋头上,让李登峰成了党建统战科的一把手。

    梁艳秋岁数差不多到了,这么好的机会都没升上去,这辈子不可能有戏了,她就算再大度,心里不恨这几个人才怪。

    这也是这大姐来跟苏乙说这些话的原因,大家有着共同的敌人。剎

    不然你苏援朝招人稀罕啊?

    “怎么合作?”梁艳秋也不遮掩,干脆问道,“你脑子好,你告诉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苏乙微微沉吟,道:“你这样,梁大姐……”

    一老一少在楼下嘀咕了一阵,梁艳秋频频点头,最后带着满意的表情离开了。

    苏乙笑眯眯去了厂门口的值班室,在高大方热情招呼下,借他们的电话给京城日报社打了个电话,约好了文慧明早来拍照采访。

    他跟高大方寒暄几句就打算出门去,就这时听到外面站岗的孙连军在呵斥人。

    “你特么挑着粪桶谁让你走大门的?滚滚滚,去后门进去!”剎

    苏乙抬眼一看顿时怔住。

    居然是傻柱。

    这时的傻柱身上穿得脏兮兮的,脸也脏脏的,看着非常狼狈。他卷着裤管,挑着两只桶,桶边上沾着一些恶心的事物。

    显然也是臭气熏天,要不然孙大方不可能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傻柱怎么挑粪去了?

    苏乙有点奇怪,这活儿可不是厂里清洁工干的,挑粪有专门的粪便处理厂工人去干,根本不是厂里的活。

    再说傻柱的工作是打扫厂区卫生,为什么跑去挑粪了?剎

    高大方看出苏乙的疑惑,到他身边解释道:“昨儿下午没上完班就撂挑子走了,他之前就得罪过保洁科的赵科长,现在落人家手里,还能饶了他?早上呲儿了他几句,好家伙对着赵科长就一顿饱揍,给赵科长门牙都打掉一个。”

    苏乙听得直撇嘴,这特么真是太傻柱了。

    “后来我们科长就去了,不是那晚您见的钱副科长,而是胡科长,胡大宝。他跟傻柱仇大了去了……这事儿以后我再跟您说。就说这胡大宝一看傻柱还这么嚣张,立马就要处理他。这赵科长和胡大宝俩人一心要整傻柱,就要跟领导汇报直接开除他。”

    “傻柱刚开始还挺硬气,但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软了,说只要不开除,让他干什么都可以。胡大宝就让他挑一个月粪……”

    “他同意啦?”苏乙皱眉。

    “同意了。”高大方啧了一声,“说真的,傻柱这人别的不说,但没人敢说他不硬气。这回这么怂,八成是害怕被真被开除了喝西北风去。唉,这小子,以后可有的他受咯……”

    苏乙微微沉吟,就明白了傻柱所想。剎

    傻柱这种人,宁可喝西北风也绝不受辱,他就是有这个混劲儿。

    但他为什么服软去挑粪了?

    很简单,因为这临时工的工作是苏乙帮他争取的。他撂挑子容易,等于是给苏乙丢人了。

    所以他宁可认怂被人嘲笑,宁肯去挑粪。

    但话说回来了,傻柱这份心气能坚持多久,只怕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苏乙觉得要是自己不管的话,最多三五天。

    他现在已经被欺压到极限了,随便来根稻草压一压,他混劲儿一上来,就又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剎

    高大方是知道苏乙是站在傻柱这一头的,试探道:“这事儿要不要我给钱科长说说,让他关照关照傻柱?”

    苏乙看着窗外。

    傻柱挑着桶就往孙连军身上蹭,边蹭边骂孙连军小人,问他算什么东西。

    孙连军怒骂连连,被蹭了一裤腿黄白之物,无奈下躲得远远的,再不敢阻拦傻柱了。

    “甭管他。”苏乙道,“他吃吃亏是好事儿。”

    现在还有劲跟一个看门保卫较劲,这说明他那股混劲儿还没被压下去呢。

    傻柱这种人,要治他的病得一次给治明白了才行。剎

    傻柱得意洋洋挑着粪桶从大门进厂了,等他走远了孙连军才敢回来,气急败坏在后面跳脚骂人。

    “赶紧洗裤子去,臭死了。”高大方出门道,“你跟他较什么劲?”

    “是我愿意较劲吗?”孙连军气愤道,“这挑粪的不走正门是厂里的规章制度,我照章办事,怎么就是较劲了?”

    高大方摇头道:“少拿制度说事儿,你呀……行了快去吧,别让苏主任在这儿看笑话。”

    孙连军看了眼苏乙,面色才稍缓,抱怨道:“这傻柱真是太过分了,没见过这么王八蛋的人,玛德往我身上抹屎,真是缺了大德了他!”

    苏乙忍不住笑了:“赶明儿见了他你也往他身上抹屎,恶心死他。”

    两个安保员都笑了。剎

    “我才不跟他一样呢。”孙连军笑道,“他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我才懒得跟他计较,以后见了他我躲远点儿,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苏乙跨上自行车道:“这就对了咯。回见了两位!”

    两人急忙跟苏乙告别。

    孙连军看着苏乙的背影有些忐忑问高大方:“哎,傻柱不是苏援朝捞出来的吗?我刚才这……他会不会对我有意见?”

    “要真有你有什么办法?”高大方捏着鼻子,“你赶紧去洗洗吧,你跟拉了一裤兜子似的,臭死了。”

    “傻柱我草拟二姑奶奶!”孙连军气不过又破口大骂一句,“缺德冒烟儿的玩意儿!”

    苏乙今天回院里早,大部分人都没下班呢。剎

    工地上热火朝天还在干活儿,不过孔二民不在,应该是上班去了。

    工人要干到天黑七八点钟才走,跟正常上班人不一样。

    工地上除了工人,就只有于莉和秦淮茹家两个姑娘在边上站着看着人家干活。

    听见苏乙回来的动静,小当和槐花立刻高兴地飞奔而来,围着苏乙的自行车跟苏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于莉也走了过来,笑道:“你看这俩小丫头跟你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们亲爹呢。”

    苏乙摸摸两人脑袋,笑道:“孩子很简单,谁对她们好她们就跟谁亲。”

    “今儿回来的挺早啊,我这就做饭。”于莉道,“刚把我妈换回去,她在你家呆了一下午了,这会儿回去歇一歇。我刚在炉子上坐了一壶水……你晚上想吃什么?”剎

    “随便对付口就行。”苏乙道,“七点要出门,跟人约好了。”

    “哟,那我赶快给你做去……下面条吧?我看家里有挂面。”于莉道。

    “援朝叔下挂面可好吃了!”槐花插嘴道。

    于莉笑呵呵道:“就你们俩有口福,我都没吃上你们援朝叔做的饭!”

    说着又对苏乙道:“那你歇会儿,很快就好。”

    一扭腚急匆匆进了屋。

    苏乙则跟两个小姑娘说笑了会儿,就溜达到了一边工地上。剎

    孔大民给苏乙贡献了一波惧意,笑呵呵来跟苏乙打招呼,苏乙明显感觉他对自己的态度恭敬了不少。

    苏乙不知道刘桂芬是怎么给孔大民说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儿怎么办?

    “援朝同志,待会儿我让二民来给你挖地窖,这黑灯瞎火看不着挖错地方,也不奇怪。再说二民呆愣呆愣的,干活儿本来就糙,没人怀疑……”孔大民压低声音对苏乙道。

    倒是个好办法。

    不过待会儿可不行。

    “定明晚吧。”苏乙对孔大民笑道,“待会儿我要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孔大民一愣,急忙连声应下。赔笑着跟苏乙又说了几句好话,便又干活去了。剎

    这边苏乙回了屋,没等一会儿面条就做好了。

    苏乙吃饭的时候,于莉转过头去把门给销上了。

    “……嫂子,我待会儿要出门。”苏乙提醒道。

    “不耽误,我快点儿。”

    于莉蹲了下来……

    于莉漱完口走过来,苏乙正起身看时间。

    她突然从面前一把抱住了苏乙,把脑袋埋在苏乙的怀里。剎

    苏乙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怎么了?感觉你今儿特别温柔。”

    “援朝,别为嫂子耽误了。”于莉轻声道,“嫂子知道你心意,也知道你不忍心嫂子……但是这样挺好的,嫂子也配不上你。”

    苏乙眉毛挑了挑,心说这是哪一出?

    念头百转,很快就联想到于海棠,于是差不多清楚了。

    苏乙是实诚人,但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拍拍于莉的后背道:“嫂子,别这么说,我就是想跟你……”

    于莉捂住了苏乙的嘴,眼里含泪,嘴角带笑。剎

    “援朝,嫂子知足,现在就很知足了。”

    “……嫂子,你没洗手。”

    “……”

1506、失败

    苏乙神清气爽地出门了。啙

    骑着自行车,穿行在胡同之中,嘴里还哼着小曲。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的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米索拉米索,拉索咪到来……”

    他感觉自己已经越来越能融入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了。

    也许再在这里娶妻生子后,他心中的疏离会进一步消融。

    即将的见面,肯定不是苏乙第一次约会,但却是苏乙第一次跟相亲对象约会。

    坦率说苏乙对此保持期待,他对尤娟娟第一印象不错,觉得这女孩聪明能干,要是性情还算朴实,那就可以进一步发展为夫妻。

    之所以要朴实,是因为他需要自己未来的妻子跟自己是一条心,心思太多的女人有可能做不到这一点。啙

    在这个世界,苏乙其实并不期待爱情,只向往家庭,简简单单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这也是为什么他越觉得文慧好,就越坚定自己的想法,这个女人绝不适合跟自己结婚。

    很多美好的事物都是近之则不逊的,现在的文慧很美好,是因为两人还保持着距离。

    苏乙完全可以想象,结婚后两人一定会因为灶台上的脏碗、苏乙的不上进、文慧把工作当生活重点、孩子的教育该功利还是快乐成长等等一系列问题而发生争吵。

    到时候文慧还会这么美好吗?

    爱情和婚姻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爱情可以超越一切现实,而婚姻却是把一切都粗鲁地拽回现实,告诉你要么面对,要么滚蛋。

    当然,两者并非不能兼容,但兼容就要牺牲,双方都牺牲一些东西,妥协一些东西,需要不断磨合。啙

    这种磨合有时候是很折磨人,甚至是让人精疲力尽的。

    相比起这种结果,苏乙的需求就更坚定和清晰了——他就是要找个边界明确且一心一意支持他照顾他的妻子。

    尤娟娟会是这个人吗?

    苏乙到约定的地点时,尤娟娟已经等在这里了。

    她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着一身碎花布拉吉,脚底的一带布鞋虽然洗的发白褪色,但却很干净。

    她扎着马尾辫,静静站在树下,还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苏乙把车子停在树底下,走到了她面前。啙

    “你好,尤娟娟。”苏乙笑着道。

    “援朝同志你好。”尤娟娟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我们……去哪儿?要不就在附近走走?天快黑了。”

    “好啊。”苏乙从善如流,他往尤娟娟家的方向看了一眼,一个人影“嗖”地缩回了墙里。

    他也没在意,跟尤娟娟笑了笑,两人并排往另一边的胡同走去。

    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尤娟娟低着头不敢看苏乙,“我还是第一次跟男同志这样……援朝同志,要不你问,我说。你要是想知道什么你就问我,我会告诉你的。”

    苏乙看了她一眼,心说这算不算主动出击?

    “要不咱们先说说各自家庭情况?”苏乙提议道,“这样对彼此也能更多一些了解。”啙

    “好呀,我家的情况其实很简单,家里爷爷奶奶……”尤凤霞很痛快应下,开始讲述。

    苏乙这次的感觉更明显了,尤娟娟就是在尝试占据主动,或者说她更迫切想要促成和苏乙的关系。

    正常来说,男女约会的话题要男方主动挑起,由男方承担破冰和烘托气氛的角色。

    但现在这活儿明显是尤娟娟给干了。

    这也没什么,苏乙也知道自己的条件对这个时代的一般女孩是有一定吸引力的。尤娟娟想要抓住自己,这再正常不过了。

    其实她的家庭条件昨天刘桂芬就介绍过,只不过今天尤娟娟说得更详细了些,加了许多细节。

    但就是这些细节,反而出了问题。啙

    苏乙明显听出其中不尽不实之处,尤娟娟在有些方面存在隐瞒和撒谎的情况。

    苏乙当然不会拆穿,而且也还能理解。

    跟第一次见面的人适当美化自己,说点谎也是人之常情。

    他自己也说谎,没有人能跟别人百分百坦诚。

    第一次见面就撂家底儿,那不是实诚,是傻大姐儿。

    因此苏乙还算释然。

    两人在胡同里穿行着。这会儿都是各家各户吃过饭的时间,基本上都在家里呆着,或者在院儿里聚在一起聊天。啙

    这会儿在街面上走的,要么就是干活儿回家晚的,要么就是顽主混混。

    两人这一路遇见好几拨,有的自顾自说笑,有的对着尤娟娟吹口哨,还有的似乎知道些什么,脸色变化,拉着同伴远离。

    “我家里就是这么个情况。”尤娟娟说了一大堆,末了叹息道,“我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我弟弟小勇,他工作不稳定,做事又冲动,我一直都想给他找个稳定的工作,这样他心思也能踏实下来。他现在的情况我担心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苏乙笑道:“男人最终还是要靠自己,你担心太多也没用,他自己肯定也会想自己前途的。”

    “来自尤娟娟的恶意+55……”

    “说是这么说,但他要是有个稳定工作,好多问题就都没有了。”尤娟娟道,“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当姐姐的没用,什么都帮不了他,还总是拖他的后腿。”

    “别这么想,只要自己争气,干什么都行。”苏乙道。啙

    “来自尤娟娟的恶意+66……”

    苏乙笑了笑。

    尤娟娟看了苏乙一眼,问道:“说说你吧,昨天刘婶儿说你家里条件很好,还说你都买齐了三十六条腿儿,援朝同志,你一个人刚到京城没多久,工作也稳定了,家都安好了,真是又羡慕你,又佩服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之前小有积蓄,”苏乙道,“再加上问别人借了点钱,其实没什么的。”

    尤娟娟又问道:“像你这么好的条件,一定有比我更优秀的姑娘找你吧?比如那些工作也好,人也漂亮的。”

    苏乙看了她一眼道:“有是有,不过我想找个能踏踏实实跟我过日子的。”

    “我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家里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姊妹。”他说,“像我这种家庭,其实有好有坏、好的一点是家里没那么多事儿,咱们自己当家做主,也没什么负担;但坏的一点是将来什么都得靠自己,一针一线都得自己操心,将来有了小孩,也得全靠自己。”啙

    “所以我要找的是能照顾我生活,能照顾好家里家外的人,这样一来,其实我就更偏向于没有工作的女人。不然以后两人都忙工作,谁顾家?”

    “来自尤娟娟的恶意+66……”

    “其实也可以兼顾的。”尤娟娟道,“好多家庭都是两口子都上班,要是有了孩子,不行可以送去托育所……”

    苏乙笑眯眯道:“这就是我不能接受的,其实家庭主妇也是一种工作,我需要的就是能接受这份工作的女人。”

    “来自尤娟娟的恶意+73……”

    尤娟娟笑了笑,用开玩笑的口吻道:“要是咱俩真成了,你以后真不让我工作去?那你一个人养家多辛苦?而且天天闷在家里带孩子,也会憋坏的。”

    苏乙摇头道:“所以这就是一个双向选择的问题。这种事情上没有对错,只有想不想,合不合适。”啙

    有人想要工作,有人不想工作;有人觉得待在家里太闷,有人却甘之若饴。

    关键不是妥协勉强,而是真的适合,且欣然而来。

    尤娟娟笑道:“我觉得你的想法挺好的,男主外,女主内,一直都是这样的。如果你的工作更有前途也更重要,的确是需要一个默默支持你,照顾好你生活的后勤保障。只是这样的话你会很辛苦的。对了,援朝同志,你的工作怎么样?我听刘婶儿说你在你们单位很受领导器重,是真的吗?”

    “谈不上器重,只是刚好有些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适合我做,于是人家就把工作交给我了。”苏乙摇摇头,“我刚进厂子,论资排辈我还差得远,我这人没什么大追求,老婆孩子热炕头,相比起事业,我更看重家庭。”

    “来自尤娟娟的恶意+88……”

    “我觉得能顾家的男人很难得。”尤娟娟笑了笑,“其实你现在的工资已经很高了,我和我弟弟两个人每个月的收入加起来也就是你的一半。要是能赚你这么多,我们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两人说着话,才发现转了一圈,又转到了大槐树底下。啙

    尤娟娟驻足,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头道:“援朝同志,我们对彼此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了。我对你很满意,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看法?”

    苏乙叹了口气,道:“的确是有更深入了解了,但咱们俩只怕有些不合适。”

    苏乙心里有些失望,因为他对这次相亲其实抱有期待的。

    但他实在没办法违心觉得一个一直给自己贡献恶意但表面却很柔弱的姑娘适合自己。

    “来自尤娟娟的恶意+81……”

    尤娟娟微微沉默,道:“我、我能问为什么吗?刘婶儿说你要找个能洗衣服做饭的,这些我样样在行。你刚才说,你希望找个顾家的女人,可以一心一意在家照顾你,我也能做到。以后你在外面忙工作,我可以在家看好家,照顾好孩子,为什么你还觉得我不行?”

    “是因为我不够漂亮?还是你嫌我家里的条件太差?”啙

    “你要是不漂亮,咱们就不会有这次见面了。”苏乙道,“你家里条件好还是差我更不在乎,如果咱们结婚,又不住在你家里,而是去我那边。”

    “那为什么?”尤娟娟问道。

    苏乙摇头道:“感觉咱俩不合拍。我是个心思重的人,所以我想找个简简单单能过日子的。两个人要是都各怀心事,日子过得也不会有滋味。”

    “来自尤娟娟的恶意+92……”

    尤娟娟沉默片刻后道:“咱们才刚见面,交不了心也是正常的,援朝同志,日久才能见人心,您不能要求一个刚跟你见面的姑娘跟你掏心掏肺。”

    苏乙摆摆手:“我说的不是交心的事情,是心思重的问题。我说了,我要找简单过日子的。”

    尤娟娟笑了笑:“这年头,真会过日子的,怎么可能简单得了?你要是真想找简单没心思的,就看看谁过得最惨。那些过得最惨的,大都是没心没肺的。”啙

    “有道理。”苏乙点点头。

    “你还真想去找?”尤娟娟看向他。

    “为什么不可以?”苏乙笑呵呵道,“她越是惨,越会觉得跟着我的日子好,越会对我好。至于没心没肺……我就喜欢没心没肺的,这样回家才轻松。”

    尤娟娟怔怔看着苏乙,道:“如果日子好过,我也可以这样……”

    “尤娟娟同志,人的性格注定了人的未来。”苏乙道,“你本来就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为什么要装成没心没肺的傻子?”

    “可你要的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子!”尤娟娟突然有些激动。

    “那也得是真傻子。”苏乙道。啙

    “来自尤娟娟的恶意+96……”

    尤娟娟看了苏乙半响,才自嘲一笑道:“我就知道,哪儿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儿?你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看得上我?”

    苏乙道:“我不是看不上你,如果我更有野心一点,你会是一个很好的贤内助。咱们只是不适合,不是谁不好,明白吗?”

    “谢谢你安慰我。”尤娟娟长长吐出一口气,“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说我心思重?”

    “真想知道?”苏乙问道。

    尤娟娟点点头。

    苏乙问道:“今天是不是有个很漂亮的女人来找你说我的事情?”啙

    尤娟娟一怔,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随即恍然:“这女人是你找来试我的?”

    “不不不,我没这么无聊。”苏乙摇摇头。

    这就是两个心思重的人在一起最大的问题——互相怀疑。

    “你不会无缘无故跟我提漂亮工作好主动找我的女人这件事情,再根据我所了解的她的性格,不难猜到她今天来找过你。”苏乙笑了笑,“不过我很好奇她找你说了什么?”

1507、猫腻

    “什么都没说。”尤娟娟闷闷道,“她就是来问了问我的情况,然后就走了,甚至都没提起过你。但我猜到她跟你有关系了。我知道,她不提你是她根本就看不起我,觉得我配不上你,你也不可能看上我。”敱

    苏乙若有所思,不由叹道:“还真是她的风格……”

    “就因为这个,你就觉得我不行?”尤娟娟不甘心问道,“我是没告诉你,但不代表我会瞒着你。”

    “不是因为这个,”苏乙笑了笑:“你为什么带我转附近的胡同,不用我说了吧?”

    尤娟娟沉默下来。

    苏乙道:“也好,走这么一圈儿,起码能借我的名头护你一阵子。这是好事。”

    “对不起,我……”尤娟娟面露惶恐就要道歉。

    苏乙却摆摆手:“如果我不愿意,我不会陪你走,道歉就不必了,如果是道谢我可以接受。”敱

    “谢谢,真的谢谢!”尤娟娟急忙道,“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有人旁敲侧击试探我,想要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跟我有关系,我、我怕,所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借你的名声干什么坏事,我没那个胆子,也不是那种人。”

    “我就是怕我弟弟,他太冲动了,动不动因为我跟人打架,我怕有一天我真的会连累他……”

    苏乙道:“相见就是缘,你要真能借我名头干出什么事儿来,我佩服你。”

    顿了顿,他笑道:“那就这么着吧。天儿不早了,你回吧,咱们以后有缘再见。”

    尤娟娟看着苏乙道:“援朝同志,我真的觉得你很好,可惜你看不上我。就算做不成爱人,我也希望能成为你的朋友,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苏乙笑了笑:“好。”

    他骑上自行车远去,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敱

    尤娟娟站在原地一直目送苏乙消失,仍久久不愿离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样貌跟她有些相似的青年东张西望地走了过来。

    “他人呢?”青年问道。

    “走了。”尤娟娟道。

    “成了吗?”青年有些紧张和期待地问道。

    尤娟娟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其实中午看见那个女记者,我就已经知道这事儿成不了了。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算什么?”

    “呸,瞎了他的狗眼!”青年忿忿道,“那是他不知道你有多好!姐,是他眼拙,有眼不识金镶玉,这种没眼光的男人,成不了更好!”敱

    这青年就是尤娟娟的弟弟,尤小勇。

    尤娟娟道:“他要是真成了你姐夫该有多好?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咱俩了。”

    尤小勇咬牙道:“你放心姐,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尤娟娟微微沉默后,突然道:“明儿你去找一趟大疤瘌,他之前讹你十块钱医药费,你问他要回来。”

    尤小勇愣了一下,疑惑道:“你没事儿吧姐?这怎么可能?你别忘了咱还欠他十块钱呢。”

    “那十块也不给了,你把当初打的欠条也要回来。”尤娟娟道,“你就说,识相的赶紧还钱,要是不还……后果自负。”

    尤小勇伸手来摸尤娟娟的额头。敱

    啪!

    尤娟娟一把打掉他的手,瞪着他道:“今天我跟苏援朝绕了一圈,好多人看见我和他在一块儿了,包括大疤瘌!”

    “当初因为你打了大疤瘌小舅子一巴掌,他欺负咱们,讹咱们钱,这事儿刀片儿他们都知道。你说,要是我真跟苏援朝谈成了,这仇咱能不报吗?”

    “要是真成了,我肯定再扇他十个耳刮子!”尤小勇道。

    “谁都知道你有仇必报。”尤娟娟道,“要是这仇你不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跟苏援朝没成。要是刀片儿知道我跟苏援朝没成……”

    “我明白了姐!”尤小勇恍然大悟,“你是想装着跟苏援朝成了,这样那帮孙子就不敢再打你主意了。但这行吗?假的真不了,你跟苏援朝老不结婚,这不迟早露馅儿吗?”

    “这你甭管了,姐想好怎么圆了。”尤娟娟道。敱

    “那苏援朝万一知道咱们拿他的名头……”尤小勇担忧道。

    “姐心里有数。”尤娟娟看向尤小勇,“小勇,明儿你就去找大疤瘌,你记住,你就当苏援朝跟我成了,他已经是你姐夫了,就按这个底气去找他!”

    尤小勇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另一边,苏乙骑着自行车一路往家走去,刚到胡同口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从胡同里走出来,其中一个还推着自行车。

    他停下自行车。其中一个高兴迎上来道:“援朝,真巧,找你你不在,我刚准备回去呢,这不碰巧跟雨水见着了,我俩就在这儿说会儿话,没想到刚好你又回来了。”

    “兰姐。”苏乙笑着跟李兰打声招呼,又看向何雨水,微微一笑点点头。

    何雨水推着自行车,见苏乙给自己打招呼有些尴尬,勉强挤出个笑脸也点点头。敱

    “那兰姐你们聊,我先走了。”何雨水道。

    “行雨水,那你慢点儿啊。”李兰对她挥挥手。

    何雨水刚准备走,犹豫下又低声对苏乙道:“援朝哥,我哥说了,要不是你帮他,他这会要够呛。我替他谢谢你。”

    苏乙点头淡淡道:“好。”

    “那你们聊。”何雨水给苏乙贡献了一点恶意,骑上自行车走了。

    李兰凑到苏乙跟前道:“这姑娘对你印象不好,刚我们聊天儿,她说她未婚夫说的,你这人吃人不吐骨头。”

    苏乙笑了笑:“很多人对我印象都不见得有多好,她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敱

    李兰道:“真是想得开。”

    “兰姐找我有事儿吗?”苏乙笑呵呵问道。

    “没事儿我就不能来找你啦?”李兰开玩笑道,“别忘了你还是我表弟呢。”

    “我这不也叫着姐呢?”苏乙笑道,“你可挑不着我理。”

    “我哪儿敢挑你理?”李兰道,“给你送礼还差不多。”

    “哟,那我可得收着,不能辜负您一片好意啊。”苏乙道。

    “行啦,跟你说正事儿吧。”李兰笑道,“盖房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孔二民跟我说这事儿,我都不知道。”敱

    “怎么?你要来给我搬砖,还是来抹灰?”苏乙笑着问道。

    “活儿干不了,就不能帮别的忙啦?”李兰白他一眼,“跟你说一声,我们单位后院儿仓库里堆着好些东西,都是外国人用过的好东西,肯定也有你能用到的。你有空就来找我,我带你去看看。”

    “不敢说看上什么白拿走,但半买半送还是没问题的。”李兰笑呵呵看着苏乙,“怎么样?我这表姐够意思吧?”

    苏乙竖起大拇指:“兰姐,太够意思了!”

    “那你之前答应我的饭还算不算数啦?”李兰笑呵呵问道,

    “算,怎么不算?”苏乙道,“这样,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吃完饭再跟你去仓库挑东西,怎么样?”

    “就这么定了。”李兰笑呵呵道,给苏乙贡献一波喜意。敱

    其实她今天来是为了缓和跟苏乙的关系,化解之前因为王成那件事产生的芥蒂。

    经过上次的事情,李兰意识到苏乙这个“表弟”绝非简单,而是非常有能量的“有力人士”。

    她非常后悔之前在苏乙跟王成冲突的时候没有站在苏乙这边,她跟自己的父亲也提过这件事,她父亲的意见也是最好能跟苏乙这种人打好关系。

    至于王成那边……

    王家已经没有未来可言了,她父亲都不再跟那边联系了。

    李兰对今天这个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本打算趁热打铁,再跟苏乙多聊几句,加深一下感情,但就在这时,胡同深处一群人乱糟糟跑出来,边跑还边焦急喊叫着。

    “棒梗儿!棒梗儿你在哪儿?”敱

    “贾梗!贾梗人呢?”

    “这孩子,唉,真是不懂事……”

    走得近了,苏乙才发现一群人里三个大爷都在,还有秦淮茹、贾张氏,以及院里几个街坊。

    这群人很快也发现了苏乙。

    “这不援朝吗?援朝!”三大爷远远跟苏乙招手。

    “援朝!”秦淮茹带着哭腔跑了过来,一把拉住苏乙的手哭喊道:“援朝,棒梗二、棒梗儿他不见了,他离家出走了,呜呜呜……这可怎么办呀……”

    苏乙顿时就愣住了。敱

    贾梗离家出走?

    这又唱的是哪出?

    “别着急秦姐,你慢慢说怎么回事儿?”苏乙拍拍她的手臂问道。

    其实苏乙是不想管这破事儿的,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淮茹问到自己,自己再怎么也不能表现得很漠不关心或者是冷血。

    人就算再潇洒也不可能随心所欲。真的完全不顾世俗任何看法,只由着自己性子无拘无束的人,绝对不可能在这社会上立足。

    秦淮茹哭成了个泪人,抱着苏乙的手臂上气不接下气。

    一边一大爷易忠海沉声道:“棒梗不是被他们学校开除了吗?秦淮茹想让棒梗去乡下念书,但棒梗不愿意,这不,留了个字条,一大早就走了。”敱

    “你贾大妈她也不识字,以为棒梗写得完的,就没在意,还把纸条给扔了。晚上秦淮茹回来,也以为棒梗是贪玩不着家。但都这点儿了还没回来,俩大人一对,就发现不对了,再把贾大妈扔掉的那纸条拿出来一看,才知道孩子是因为不想去乡下上学,所以离家出走了。”

    易忠海说完,刘海中拍着手叹道:“这孩子太不懂事儿了。要是搁我们家孩子身上,我抽不死他们!唉,你们呀,就是太惯着孩子了!”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孩子在哪儿。”三大爷看向苏乙,“援朝,我们是打算出去分头找找,你也一块儿吧?你有自行车还方便些。”

    苏乙却看向贾张氏:“贾大妈,棒梗是早上就走了?中午您也没见他?”

    “是呀,中午也没回来吃饭,我还出去找了一趟呢,也没找着人在哪儿。”贾张氏叹气道,“这可怎么办呀,都急死我了。”

    哪怕没有中午三大妈给苏乙说的那句悄悄话,贾张氏这时候的反应也太奇怪了。

    她一向把棒梗视为自己的命根子,宝贝得不得了。棒梗要是真丢了,她这会儿绝对比秦淮茹情绪更崩溃。敱

    但现在,苏乙一眼看出这老太太脸上的着急都是装的。

    再加上中午三大妈给苏乙说的那件事……

    这二者一结合,这事儿的猫腻立马显露出来了。

    “不对吧贾大妈?”苏乙看向贾张氏,“中午你不跟棒梗儿还在外面吃炸酱面呢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来自贾张氏的恶意+109……”

    “没有的事儿!”下一刻贾张氏跟被踩了尾巴一样叫了起来,“苏援朝你少胡说八道,你肯定看错了!”敱

    “那应该就是我看错了。”苏乙笑呵呵道,他转头看向李兰,“兰姐,上车,我送你回家。”

    要是棒梗真离家出走了,苏乙再不想找也得跟着一起去找一找。

    但现在……

    与其被贾张氏这老虔婆忽悠着去找很可能就被她藏在某处的棒梗,苏乙还不如送李兰回家呢。

    李兰也是人精,虽然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却知道这时候最好听苏乙的话,于是二话不说坐上自行车后座。苏乙也不废话,跨上自行车脚下一蹬,两人一骑顿时远去。

    “哎——这怎么跑了?”二大爷刘海中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其他人这时基本都明白了这事儿的猫腻。敱

    易忠海皱眉看着贾张氏一言不发。

    秦淮茹不可置信看着贾张氏:“妈,援朝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看错啦!”贾张氏还不承认,“他自己都承认他看错了,你们刚不都听见了吗?”

    秦淮茹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棒梗唯一吃过外面的炸酱面,就是之前帽儿胡同那家……摆面摊儿的老张头儿住哪儿我知道。妈,看没看错,咱们这就去问问。”

    “现在是要去找棒梗儿,你找他干嘛!”贾张氏猛地提高音量,“秦淮茹,你疯了吧你,你什么意思?我还能骗你吗?”

1508、收条

    “妈,您骗没骗我,自己心里最清楚!”癊

    见贾张氏还要狡辩,秦淮茹满脸疲惫摆摆手:“您别说话了,也怪我关心则乱,棒梗就算再混,他也不可能干出离家出走这种事儿,他不敢,除非有人给他撑腰……”

    “老嫂子,淮茹说的是不是真的?”刘海中问道。

    “胡说八道!”贾张氏黑着脸道,“秦淮茹,你少闭着眼睛放屁——瞎噗嗤!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

    “我没证据,就算有我也不想跟您说了。”秦淮茹疲惫笑了笑,“妈,你去带棒梗儿回来吧,我不让您带他去乡下了。”

    “我去哪儿带?”贾张氏神色一动,嘴还在硬。“我真不知道棒梗在哪儿。”

    秦淮茹道:“天儿都黑透了。妈,一个钟头,棒梗要是能回家,去乡下的事儿以后我都再也不提了。但要是一个钟头棒梗还不回来……”

    她原本语气平静,面无表情,但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下一秒带着哭腔就哭喊了出来:“那我明儿什么都不干,我亲自送您和棒梗去乡下,谁都别想好,不信您就试试!”癊

    突然爆发的秦淮茹吓了所有人一跳,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秦淮茹就呜呜哭着,抹着眼泪往回疾走而去。

    良久,贾张氏讪讪道:“喊什么喊?有理不在声高,对不对……这孩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他贾大妈,现在怎么说?”易忠海沉着脸冷冷道。

    他的脸被贾张氏挠了个花,虽然不追究这事情了,但对贾张氏根本没什么好脸色。

    “我再去找找,就……不麻烦你们了,你们回吧,回吧,啊!”贾张氏尴尬笑着边摆手,边转身往远处走去。

    “这叫什么事儿?”刘海中不悦道,“这不耍人玩儿吗?你们说说!”

    “咱们院儿啊,就秦淮茹家的破事儿最多!”闫阜贵呵呵嘲讽一笑,“寡妇门前是非多,这老话儿说的都是有道理的。”癊

    “谁说不是呢?”刘海中道,“老易,以后秦淮茹家的事儿,你也少往身上揽。要我说你都不该搭理她们,你看贾张氏那泼妇把你脸挠的,要是搁我,我可不惯着她。”

    “都是一个院儿的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易忠海道,“这嘴和牙还免不了磕磕碰碰呢,一点儿矛盾,能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是个大老爷们儿,总不能跟个女人似的跟她斤斤计较吧?凡事儿还是得往前看。”

    刘海中竖起大拇指似笑非笑:“要么说你是一大爷呢,这思想境界就是高。”

    “回吧。”易忠海摇摇头,转身往回走去,刘海中也跟了上去。

    闫阜贵回头看了眼贾张氏消失的方向,呵呵笑着嘀咕道:“援朝啊援朝,要么说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事儿一说就是得罪人,你就假模假式地到处晃晃帮忙找找,不就过去了吗?非要拆穿干嘛?唉,年轻人呀……”

    他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和苏援朝都是察觉到这件事猫腻的人,但自己跟他比起来处理这件事的态度,高下立判。

    苏乙一定不会同意闫阜贵的想法,他现在威信初立,这种程度上的得罪贾张氏最多是不满,也敢怒不敢言,基本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得罪她也就得罪了。癊

    但装糊涂帮忙去找棒梗,这事儿要让他去做他就会很不爽。

    苏乙可不愿意让自己不爽。

    这大晚上的送李兰回家也是应该的,毕竟路上不安全。

    等苏乙回到家后,家家灯火点点,大院儿里基本没人了。

    之所以说基本,是因为苏乙看到还有个人在自家门口晃悠。

    “大茂?”苏乙把车停到门墙边上,“大半夜不睡觉,你跟这儿瞎晃悠什么呢?”

    “等您呗。”许大茂笑嘻嘻道,“都等你半天了!二大爷说你出去送人了,我想着你送完人肯定就回来了。”癊

    “找我有事儿?”苏乙问道。

    “嘿嘿,有点儿。”许大茂陪笑道,“援朝,要不进去说?”

    苏乙上下一打量他,心里还真不意外,笑呵呵道:“走,进去。”

    进了屋,苏乙给他丢了根烟,把火柴推过去,一边脱外套一边道:“家里没热水,茶就不给你倒了。坐下说话。”

    许大茂看了眼五斗柜边上的暖瓶,给苏乙贡献一波恶意值,笑道:“不喝水,那多麻烦?就说点事儿,说完就走。”

    苏乙不可置否,对他扬扬下巴,示意他有屁快放。

    许大茂道:“援朝,之前咱们是有点儿误会,但现在,我用最大的诚意化解了这点小误会,这你得承认吧?”癊

    “承认。”苏乙点点头。

    “算我高攀您,我许大茂也算您一号朋友吧?”许大茂笑嘻嘻道,“这朋友间讲究的就是礼尚往来。对不对?你说你缺钱,五百块钱,啪,二话不说借给你了,连借条都没让你打,我许大茂够意思吧?”

    苏乙笑呵呵道:“我觉得还是晓娥嫂子够意思。你够不够意思还得再观察。”

    “来自许大茂的恶意+99……”

    “娥子跟我两口子,我俩一体的,没我点头,这钱能借给你?”许大茂拧眉。

    “大茂,你跟我绕半天弯子了。”苏乙笑呵呵道,“你要是再说废话,我可撵人了。”

    “来自许大茂的怒意+99,来自许大茂的恶意+103……”癊

    “呵呵,别呀,我实话实说还不成吗?”许大茂嘻嘻笑道,“其实很简单,你不是跟杨厂长和李科长都熟吗?你看,你一句话,光天进厂上班了,这多大面子?这光天跟你非亲非故你都这么帮他,咱俩这关系,你是不是也得……呵呵,对我也上点儿心?”

    “想进步?”苏乙问道。

    “谁不想进步呀?”许大茂赔笑道,“你说我工作这么多年了,要是论资历,我早该提副科了,可惜怀才不遇,遇不着伯乐呀!援朝,你要是能拉扯兄弟一把,以后……”

    苏乙摆摆手:“我自己都还没过实习期,你让我帮你提副科?大茂,你这是拉着和尚叫亲爹——找错人了。”

    “来自许大茂的恶意+101……”

    许大茂笑呵呵道:“援朝,我可没说让你现在帮忙,等你转正了以后,您带着我跟两个厂长吃顿饭,顺带提提这事儿,不就成了吗?对不对?你提携兄弟一把,兄弟不会忘了你恩情的!再说了,我许大茂做人您还不放心吗?你就说这年头儿谁二话不说一借就是五百块钱?对不对?”

    苏乙笑道:“我看出来了,你这是不想白借我钱,找我收利息来了。”癊

    许大茂急忙摆手:“援朝,你这就有点儿错怪好人了……”

    苏乙打断他道:“你让我直接帮你提副科,这不可能,我不是厂里管人事的,就算是,我也不能因为你借我钱提你……你觉得这可能吗?这钱我迟早得还你,合着你就是在我不凑手的时候帮我应了个急,我就得管你前途?这合适吗?”

    许大茂急忙道:“援朝,那你真想错我了!我许大茂不是不懂事儿的人!这事儿真要是成了,我能没有表示吗?你要是真能帮我提成副科,五百块钱,你到时候还我二百就行!”

    “要是我真能办这事儿,你信不信我叫价一千都有人削尖脑袋找我?”苏乙似笑非笑,“我缺你三百块钱?你长得挺丑,想得还挺美。”

    “来自许大茂的恶意+99……”

    “我长得丑?我比傻柱俊一百倍!”许大茂郁闷道,“你这眼光也不行啊……说正事儿,援朝,我跟别人那能一样吗?别人有你我这关系吗?我这钱是帮你雪中送炭的,别人那最多是锦上添花,哪个更贵重,那还用说?”

    苏乙道:“大茂,就算你找到管事儿领导本人,人家也不可能把饭嚼碎了喂到你嘴里。你要提副科,那你得让人家看出你的能耐才行,不然人家凭什么替一个窝囊废?或者说人家都不了解你,凭什么给你机会?”癊

    许大茂一拍巴掌:“问题不就在这儿吗?我是一直没有路子跟领导们多接触,最多就是李厂长请电影发行方吃饭的时候,作陪一下,每次酒没少喝,但一直都得不到李厂长赏识。援朝,你说我许大茂差哪儿了?我做人办事儿比起厂里大多数人都强多了,凭什么领导们一直都看不到我的能力和努力?”

    “此路不通,就换一条,你可以找杨厂长嘛。”苏乙笑呵呵道,“杨树谭为什么这次成了处长?就是因为他重新站队跟了杨厂长。”

    许大茂一下激动起来:“这事儿厂里人也都在议论,但杨厂长这儿我更没路子了!本来我指望着杨为民能帮我引荐引荐,但这孙子真不是个东西,我请他吃好几顿饭他都不办事儿,现在去了车间,干脆不搭理我了,特码的,之前花在他身上的钱都白瞎了!”

    苏乙看着许大茂,故意沉吟片刻,然后指着他道:“我给你指条路,你要是想走,待会儿给我写个收条,借你的五百块钱就此销账。要是不愿意,当我什么都没说,这五百块钱到时候我多还一百块给你,你不亏吧?”

    许大茂眼皮子一条,身子微微前倾:“你说说这路子。”

    苏乙悠哉道:“明儿下午,我和杨厂长要去上次来厂里视察的大领导家里吃饭,一块儿吃饭的还有大领导的家人,以及其他一些级别都很高的领导……”

    只一句话,许大茂就立刻挺直了腰板,两眼放出亮光,一脸激动之色。癊

    “我可以想办法带你去领导家里。”苏乙道,“你可以借机跟领导的家人和朋友都认识认识。吃饭的时候,我也可以介绍你跟大领导认识,让你给他敬杯酒,但仅限于此了。”

    苏乙笑呵呵道:“大茂,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机会我拍在你脸上,但怎么抓住,能抓多少,要靠你自己。说句不好听的,要是这样你都不中用,我劝你也别再白日做梦了,你不是当领导的料!指望着别人帮忙直接把你推上去……你多大脸啊?要是真行,我干嘛不上去?轮得到你?”

    许大茂激动盯着苏乙,道:“你说这事儿是真的?”

    苏乙点点头:“一口唾沫一个钉。你自己想好,要么等我以后还你六百块钱,要么你搏一搏,看能不能搏出个未来。”

    顿了顿,苏乙对许大茂道:“其实我早看出来了大茂,你是个成大事的人,你只欠一个机会。”

    “对呀援朝!”许大茂激动得脸都涨红了,“你太了解我了!”

    苏乙伸出一个巴掌笑呵呵晃了晃:“现在有个价值五百块钱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也许你会赔的血本无归。但如果你有本事,未来你会感谢今天的你自己。如果你真成功了,五百块钱,就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癊

    苏乙往后靠了靠,无所谓道:“路怎么选,随便你。但机会就这一次,只要你未来不后悔,尽管错过好了。”

    许大茂面色变幻不定,突然站起来来回走动,呼吸急促。

    良久他下定了决心,回头看向好整以暇的苏乙,再一次开口问道:“援朝,你确定是上次视察的大领导家里?你确定会带我去他家里?而且你会介绍我跟他的家人和他本人认识?还会让我给他敬一杯酒。”

    苏乙点点头:“要是少一件事儿没办到,钱一分不少,我照样还你。不过大茂,丑话说前头,你得争气啊。你还有一晚上和明天一早上的时间,你得好好准备一下,想想明天怎么拿出最好的状态表现给领导看,别到关键时候掉链子。”

    许大茂急忙表态道:“你放心援朝,我一定好好准备,一定不让你失望。”

    苏乙点点头:“这大领导不喜欢底下人玩虚头巴脑那一套,少拍马屁,说话多说实在话。”

    “是是是,我记住了。”许大茂急忙道,“援朝,你看我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癊

    苏乙似笑非笑:“看来你决定了?”

    许大茂咬牙道:“五百块钱跟我的前途比起来,就是个屁!我要是连这点魄力都没有,我算什么爷们儿?”

    苏乙一拍巴掌:“好,有志气!”

    他转身从五斗柜上拿出笔和纸来,往许大茂跟前一推,笑呵呵道:“来,写个收条,就说这五百块钱我已经还给你了。有了这收条,明天我带你飞!”

    许大茂深吸一口气,满脸郑重拿起了笔。

1509、开瓢

    在苏乙的口头指导下,许大茂一点儿都不敢玩猫腻,老老实实写下了收到苏乙之前所借五百块钱欠款的还款收条。

    苏乙收起了条,心说这年头挣点钱是真不容易,费老鼻子劲了。

    这账应该是销完了吧?还欠谁的来着?

    就剩翟保国那五十块了吧?

    唉,还账之旅还没结束啊……

    “明天过了中午后,就把所有工作都推了,准备好你放电影的设备,在办公室等我。”苏乙对许大茂道。

    “还拿设备?”许大茂一怔。

    “废话。”苏乙道,“不然我找什么借口带你去大领导家里?真当机关大院儿的大门那么好进的?你问问岗亭战士手里的枪去?就这我都得想办法帮你好好跟领导说去,不然人家那么大领导想放电影也用不着你,知道吗?”

    许大茂一愣一愣的,急忙点头说“明白”。

    “那我到了之后……不能只放电影吧?”许大茂皱眉道,“我怎么跟领导搭上话呢?”

    “你傻呀?”苏乙白他一眼,“都说了我会给你机会让你在领导面前表现的,再说你嘴甜一点儿,有眼色一点儿,见了人喊勤一点儿,不就给人家留下好印象了吗?这还用我教你啊?”

    “对对对……”许大茂连连点头,谄媚赔笑道:“援朝,那兄弟我就拜托你啦?”

    苏乙摆摆手:“放心,也就是你大茂,换了旁人,呵呵,他不是能造的材料,给我再多钱,也捞不着这好事儿。”

    许大茂激动地道:“援朝,你这是慧眼识珠啊!可惜你才参加工作,你要是当了领导,那该有多好?”

    苏乙道:“我要是领导,我肯定重用你!”

    这点苏乙倒还真没忽悠许大茂。

    真当领导了,许大茂是那个最适合唱黑脸办脏事儿的人,绝对好用。

    又跟许大茂寒暄几句,后者被苏乙一顿鸡汤灌得差点找不到北了,乐得合不拢嘴,从苏乙家门出来。

    刚一出门,就见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许大茂吓得惨叫一声,一蹦三尺高。

    定睛一看,原来是满身酒气的傻柱。

    “傻柱!”许大茂气急败坏,“你特么跟个鬼似的,你大晚上不吭声站人家门口,你想干嘛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你?”

    傻柱晃了晃,嘿嘿傻乐:“吓死你个王八蛋。”

    “哎你怎么骂人呢?”许大茂一皱眉,指着傻柱刚想还嘴,对面傻柱突然打了个嗝,熏得许大茂捂住鼻子赶紧后退几步,没好气道:“得,跟你个醉鬼我懒得计较。你呀,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不许走!”眼看许大茂就要绕过自己离开,傻柱一把拽住许大茂手臂,“孙贼,你说谁醉了?来来来,咱俩再喝点儿,不把你喝趴了,我是你孙子!”

    “你想跟我当孙子我还不要呢!”许大茂一把甩开傻柱,冷笑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傻柱,你丫现在就是一坨臭狗屎,谁都不想沾你。”

    “你、你说什么?”傻柱大怒,指着许大茂,“你丫再说一遍!”

    “我再说十遍!”许大茂一边不动声色后退,一边叫嚣,“傻柱,有火你冲秦淮茹发去!你为了她连工作都丢了,现在沦落到去挑粪了,她有关心你一句吗?你呀,就是个大傻缺,呵呵,你给人拉帮套去,人家都不要你!男人活到你这份上,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特么……”傻柱怒不可遏,就要上前揍许大茂,却不料许大茂撒腿就往大院外跑去。

    “有种你别跑!”

    “不跑是傻子!”

    话音未落,许大茂已经跑出了大院。

    “孙贼!”傻柱摇晃着,指着许大茂的背影想要骂什么,却呼哧呼哧喘了口气,转身往中院走去。

    他前脚转身进了垂花门,许大茂后脚就又蹑手蹑脚回到了大院,眼看着傻柱摇摇晃晃走到了秦淮茹家,一边叫着秦淮茹的名字,一边啪啪打门,许大茂嘴角露出讥讽笑容,眼神也变得亢奋起来。

    外面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苏乙的耳朵,但苏乙根本懒得出门来。

    傻柱要玩颓废就玩,他可没兴趣给傻柱当知心大哥来。

    眼不见为净。

    “秦淮茹,你……开门!你把门给我开开!你给我说清楚,凭、凭什么……”傻柱醉醺醺嚷嚷着。

    大门打开了,本就心情不好的秦淮茹黑着脸质问道:“傻柱,你想干嘛?你到底想干嘛?大半夜的,你喝多了来敲我们孤儿寡母家的大门,你犯什么浑?”

    “我就想问你一句,你到底、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傻柱瞪着眼问道。

    “明天。”秦淮茹看着傻柱,突然叹了口气,“傻柱,明天我去找你,跟你好好聊聊,行吗?我知道我家的事儿让你受委屈了,但我这几天一脑门官司,真的顾不了那么多事儿。你也体谅体谅我,好吗?”

    “我体谅你……嗝!谁特么体谅我呀?”傻柱不耐烦一摆手,“我不管,你今儿……必须回答我的问题!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傻柱!”秦淮茹气得大叫一声,“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办了你!”傻柱眼珠通红,突然抱住秦淮茹就要亲。

    秦淮茹怎么可能会让他亲到,一把将他推了个趔趄。

    她还没说话,贾张氏拎着个火钩子就窜出来了,噼头盖脸照着傻柱头上就打。

    “缺德冒烟儿的畜生,你特么要办谁?我特么打死你个臭流氓!”贾张氏挥舞了几下火钩子,打得傻柱“嗷”地叫了两声,一把夺过火钩子,高高举起怒目圆睁。

    贾张氏吓傻了,呆愣愣站在原地竟忘了反应。

    但好在傻柱没有醉透,再加上挨了几下脑子清醒了几分,关键时候他愣是没下得去手。

    “杀人啦!臭流氓杀人啦!”贾张氏吓得哇哇大叫转身就跑。

    反应过来的秦淮茹冲上来一把夺过傻柱手中的火钩子愤怒叫道:“傻柱,你疯了吗你?你想干嘛?”

    这边闹这么大动静,惊动了许多街坊。

    “傻柱,你想干嘛!”对门一大爷冲了出来,愤怒指着傻柱大喝,“你想干嘛?你还懂不懂尊老爱幼?你还敢打老人?反了你不成!”

    傻柱呆呆站着,看着秦淮茹,两缕鲜血从他额头处流了下来,但他仍恍若未觉。

    秦淮茹愣了一下,变色道:“傻柱,你流血了!”

    一大爷也愣住了,脸一黑立刻对刚出门的一大妈道:“快,取药和纱布!”

    一大妈应了一声又返回屋子。

    “傻柱你别动,我看看你那儿破了!”秦淮茹焦急上前就要查看傻柱头上的伤口,但傻柱突然转身向自己家里走去。

    砰!

    他进屋后重重关上了门,里面还传来上门闩的声音,但却没有开灯。

    “傻柱!傻柱!”秦淮茹冲上去拍门焦急大喊,“你开门!我给你包扎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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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里拎着药水瓶和纱布出来了,慌慌张张道:“人呢?人在哪儿呢?”

    易忠海看了她一眼,沉声叫道:“傻柱,你把门打开,你头破了,得给你上药。”

    砰砰砰!

    易忠海使劲拍门,但里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傻柱,你别不识好歹啊!”易忠海喝道。

    “滚,都给我滚!谁都别来烦我!滚呀!滚!”

    冬!

    不知道什么东西重重摔在了门上,然后发出“哗啦”破碎的声音,吓了门口的秦淮茹和易忠海一跳。

    “疯了,简直是疯了!”易忠海气得脸发白,“走,让他自己个儿一个人犯浑去吧!看以后谁还管他?”

    一大妈忧虑道:“那怎么成?他头破了,得用药!”

    “一时半会儿不用也死不了!”易忠海道,“他乐意自个儿待着,就让他去待着吧。”

    说着一挥手:“回吧,都回吧!这么晚了,街坊们不用睡觉啊?有什么事儿,都明天再说!回回回!”

    这两天净是这些破事儿,他也是烦得透透的。

    “散咯,没热闹看咯。”许大茂笑嘻嘻背着手从垂花门后走出来,对闻声出来的街坊们摆摆手,“回吧回吧,没听一大爷说话吗?”

    顿了顿,他对秦淮茹竖起大拇指,笑道:“秦淮茹,干得漂亮!尤其是贾大妈,您简直就是我的偶像!哈哈,对傻柱这种臭流氓,就得给他开开瓢,让他知道知道厉害,哈哈……”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呸!”贾张氏对许大茂啐了一口,一扒拉秦淮茹,“傻站着干嘛?回家呀!”

    院里人很快就三三两两都散了,就剩下许大茂一个人站在院子中间。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许大茂冷笑一声对着秦淮茹家门滴咕一声,也哼着小曲心情愉悦地回家去了。

    自始至终,苏乙都在家悠哉看着自己的书没有出门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苏乙起了个大早,跟往常一样,洗洗漱漱就骑着自行车先出了门,在东直门河边解决了问题,然后去雍和宫附近的巷子吃个早点,才优哉游哉赶去厂里。

    他到办公室的时候,张春梅和刘光天都已经到了。

    两人面前放着一沓还散发着浓郁油墨香味的报纸。

    这就是苏乙最新的工作成果——改版后的厂报。

    今天一大早,刘光天和张春梅一起去印刷厂提出来的。

    “副主编,我跟光天检查过了,没有一丝错漏,请您过目!”张春梅兴奋地将一份报纸递给苏乙,她用无比自豪的语气道:“我们去提货的时候,人家印刷厂的厂长都说了,咱们这回办的厂报,是他见过办得最好的!比起那些大报纸,都差不到哪儿去了。”

    刘光天也高兴道:“就是啊副主编,尤其是副版春梅采访工人的那两篇报道,还有您写的几个真人事迹,我这个不爱看书的人都看得津津有味的!”

    苏乙笑呵呵把报纸来回翻看了一下,道:“那就挨个儿去发!光天,你负责把这些报纸全部发完,就从咱们部门往外发,先给沉主任他们去过过目。春梅,你跟我来,待会儿有任务交给你。”

    “好!”

    两个手下算得上是如臂挥使了,都十分听话,立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苏乙给张春梅交代的是关于早晨工人学员入班考试的一些杂事,他交代给张春梅去办。

    末了跟张春梅交代道:“考试十点开始,你把这些事儿都办完了,差不多是九点半左右,就立刻去综合办,问问昨天让他们准备的纸笔准备得怎么样了。然后把东西领来,考试要用,记住,这

    可不能出纰漏,不然耽误了考试,可不是开玩笑的。”

    张春梅用力点头:“放心吧副主编,我肯定办好。”

    苏乙道:“有任何问题及时找我来汇报,别自己逞能。”

    张春梅嘻嘻一笑:“知道啦。”

    与此同时,薛新华慌慌张张跑进了沉红彦的办公室,惊恐叫嚷着:“主任!不好了主任!完蛋啦,要完蛋啦……”

    沉红彦正在看刘光天刚送来的厂报,闻言皱眉抬起头来呵斥道:“瞎喊什么!什么完蛋了?好好说话!”

    薛新华满脸惊恐颤声道:“主任,我上报啦!苏援朝把我给写进报纸里了,这可怎么办?”

    沉红彦还没看到副版内容,闻言一怔,有些不信:“就你,还上报?吹什么牛呢?我都没轮到上报纸,你凭什么?”

    “哎幼我的主任,不是好事儿啊!”薛新华脸色惨白记得直跺脚,“你、你往后翻,倒数第二篇文章!”

    沉红彦狐疑往后翻看,就听薛新华惶恐道:“刚才我在党建办李主任那儿,刚好碰上新来的那个临时工发报纸,我好奇,就要来一份看了眼……结果我就看见苏援朝把我之前给他看面相算命的事儿给写到文章里啦,他还说我是宣扬封建迷信,主任,这不是置我于死地吗!”

1510、筹备

    薛新华是红星轧钢差的体育干事,他个子高身体结实,经常代表厂里参加各项体育活动,是公认的体育健将。

    在别人眼里,薛新华直爽大胆,是那种豪杰似的人物。

    但其实他的胆子特别小,是那种天黑都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的主。

    前些日子在李路程的怂恿下,他“侠义心肠”替后者出头,跟苏乙对着干,先是实施诅咒,然后实施武力威慑。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苏乙像是揉纸一样把一个搪瓷缸给揉成了团……

    那天薛新华差点吓尿了,接下来他一直都躲着苏乙,生怕苏乙把他脑袋也这么揉一下子。

    他本以为这事儿拖拖也就翻篇过去了,可没想到苏乙来了这么一出,把之前他跟苏乙说过的什么“面相不好、血光之灾”之类的话,原封不动写在了报纸上,还对此加以批判,呼吁全厂工人谴责和抵制这种宣扬封建迷信的行为。

    看到这篇稿子的第一眼,薛新华就吓了个魂飞魄散!

    这要是被人上纲上线闹大了,他薛新华往小了说一个处分跑不了,往大了说一个搞不好就会被开除。

    他经常往外跑,可是知道现在很多事情都变得越来越敏感了。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来找沉红彦求助来了。

    “主任,你说什么也得帮帮我呀,苏援朝这招太狠了,他这是让我死呀!”薛新华如丧考妣,急得满头大汗。

    沉红彦看完了整篇稿子,心里也十分无语,指着薛新华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个傻二,让我说你什么好?早跟你说让你少搞什么梅花易数麻衣神算那套,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来,你就是不听,恨不得见个人都给别人算上一卦。现在好了,出事了吧?”

    “主任——不,表舅,您可是我表舅啊!我早就不给人算卦了,我跟苏援朝——也就是有点私人矛盾,他这是公报私仇啊!”薛新华苦着脸道。

    “人家占着理呢,你能怎么样?”沉红彦道,“你呀你,就算没苏援朝,就你这么愣,也照样迟早出事!”

    “表舅我知道错了,你别骂我了,你救救我,这报纸现在厂里大大小小领导们都看,其中我给几个还算过命……”薛新华惊恐颤声道,“他们肯定猜到是我了,要是真要处理我……我怎么办呀我?表舅,你也知道我们一大家子就指着我上班养活呢,我要是出事儿,可就害了我们一家人啦!”

    “慌什么慌?这稿子里也没指名道姓,就算猜到是你,你不承认不就完了?”沉红彦呵斥道。

    “那万一苏援朝跟领导们说就是我呢?”薛新华还是很害怕,“我把他得罪狠了,他肯定不会放过我!”

    “人家不指名道姓就是留有余地了!”沉红彦微微沉吟,“我告诉你傻二,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必须给人家苏援朝当面道歉去!”

    “只要能没事儿,让我给他跪下都行。”薛新华道,“但我就怕他不肯饶了我……表舅,你看……你能不能……他肯定给你面子,你是领导……”

    “现在想起来我是领导了?现在知道我是表舅了?”沉红彦冷笑,“傻了吧唧跟李路程讲什么哥们儿义气,人家给你戴戴高帽子,你姓什么都忘了!当初我准备退下去的时候,本来打算好好安排安排你,可你呢?不争气啊!我还没走呢,你就赶紧跟李路程混到一起去了,热脸愣是朝人冷屁股上贴。”

    “表舅,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薛新华苦苦哀求,“您随便骂我,但求求您,一定帮帮我……”

    “我也是倒霉催的,才碰上你这么个傻了吧唧的亲戚!”沉红彦冷哼一声,站起身来道:“走,跟我来!”

    薛新华顿时大喜,急忙跟上沉红彦出门,两人直奔苏乙的办公室而去。

    算他们来得及时,苏乙正打算出门去大礼堂。

    “主任?”

    苏乙看了眼沉红彦身后满脸惶恐的薛新华,立刻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儿了,笑呵呵道:“就这么点儿事儿,怎么还把您给惊动了?不至于不至于……”

    “唉,我也不想来,谁让这傻二是我表妹的二儿子呢?”沉红彦叹了口气,指了指薛新华,“援朝,你是明白人,我不跟你兜圈子。我带着他来给你赔礼道歉,任打任骂,他哥没工作,他自己要养着父母和妹妹,也不容易……”

    苏乙笑道:“瞧您说的,我也没怎么着啊?就是有感而发,写了篇稿子而已。”

    沉红彦道:“知道你们年轻人快意恩仇,这事儿错在他,不在你,我刚骂他了,跟他说得清清楚楚,这事儿要是不能征求你的原谅,他说什么都没用!”

    “主任,您要是早说有这层关系,那还能有今天的事儿吗?”苏乙道,“我来厂里您可没少照顾我,我跟新华这点矛盾,您一句话,那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吗?”

    沉红彦很受用,笑呵呵道:“我跟他的关系厂里基本没人知道,他这性格不是上进的材料,能稳稳当当工作拿工资就已经很好了,早跟他说过,少掺和厂里杂七杂八的事儿,但他太傻了,被人撺掇几句就跳出来给人当过河卒,唉,苦了我那表妹,摊上这么个傻儿子。”

    顿了顿,他回头对薛新华呵斥道:“还傻站着干嘛?道歉啊!刚在我办公室不是说给援朝跪下都行吗?这会儿怎……”

    话音未落,薛新华就忙不迭给苏乙连连鞠起躬来:“对不起援朝同志,我错了,我跟您道歉,对不起……”

    苏乙上前扶住他,拍拍他肩膀道:“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一点小矛盾,就这么过去吧,不过当着沉主任面,我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我写这篇文章可不是公报私仇,我是真的觉得你不该说那些话,所以才只是说事儿,没有提人。我的目的是警示,而不是报复。不然我就指名道姓了,对不对?”

    “对对对,援朝同志,多谢你宽宏大量,我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对不住你,以后我一定紧紧团结在你周围……”薛新华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了。

    苏乙笑呵呵打断他:“是咱们都得团结在主任周围。”

    紧跟着他就对沉红彦道:“主任,学习班十点入学考试,您要不要去现场指导指导,替我把把关?”

    沉红彦脸色一肃急忙道:“哟,那我这不是耽误你时间了吗?你快去你快去,你管着招生这块儿,且得忙呢。”

    “那我就……”苏乙笑着指指大门方向。

    “快去快去!”沉红彦道,“对了,昨晚听小张提了嘴,说是综合办管物资的换人管了。你申请的物资还没备好吧?我让新华帮你去盯一盯。”

    原本要走的苏乙听到这话立刻驻足,想了想,对沉红彦笑了笑道:“主任,这事儿您就当不知道吧。”

    沉红彦脸色一变,若有所思点点头:“行。”

    “那我走啦。”苏乙笑呵呵打声招呼出了门。

    等苏乙走后,薛新华迫不及待问道:“表舅,我那事儿他打算怎么办他也没说呀……”

    沉红彦瞥了他一眼道:“人家都说就这么算了,那就是到此为止,别人问他他也不会说你的名字。至于你……你只要不承认,捕风捉影的事情,谁也拿你没办法。”

    “那就好,那就好……”薛新华长长吐出口气,擦了把冷汗,脸上总算露出笑容。

    “表舅,我听说这学习班现在可牛了,上面大领导都特别重视。”薛新华也是心大,自己没事儿又替沉红彦操心上了,“苏援朝刚不是邀请你指导工作去吗?你怎么不去啊?”

    沉红彦无语看着他:“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人家一句客气话你听不来?”

    在宣传处沉红彦是苏乙的领导,但在学习班那边,苏乙一句话比他沉红彦管用一百倍。

    还给人家指导工作?人家不指使你干活儿都不错了。

    “他客气他的,您不跟他客气不就完了吗?”薛新华理所当然道。

    真是好有道理……

    沉红彦指着他道:“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你呆在你办公室里哪儿都不准去,不准去找李登峰,更不准去找李路程!我知道你不想做体育干事,你想回厂里坐办公室,但我今天明着告诉你,你不是这块料!你敢回来,离你丢工作就不远了!我把话撂这儿,信不信由你!”

    薛新华明显有些不服气,但还是点头说:“我知道了表舅。”

    沉红彦想了想,又道:“你以后还是接着叫我主任,别叫我表舅了。咱俩的关系,你接着守口如瓶吧。”

    他摇了摇头,背着手离去,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苏乙觉得自己真的挺大度的,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薛新华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过自己,要是换了有的小说主角,那不得灭对方满门?

    苏乙说放过就放过了,啧啧,真是心胸宽广呀……

    他感觉自己的道德境界又有所升华了。

    下楼的时候苏乙看到两个人。

    一个是梁艳秋。苏乙笑着跟她打声招呼,后者对苏乙意味深长一笑,点了点头。

    苏乙立刻了然,回以微笑,两人便擦肩而过了。

    到楼门口的时候,苏乙看到秦淮茹焦急等在门口,一看到苏乙立刻眼睛一亮,迎了上来。

    “援朝,可算等到你了。我听说学习班今早就入学考试了,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秦淮茹心怀忐忑问道。

    “待会儿去大礼堂看看热闹去。”苏乙对她笑笑,转身离去。

    “哎!”秦淮茹没听明白,还要叫住苏乙问话,但苏乙却跨上自行车已经远去了。

    “我还哪儿有心思看热闹呀!”秦淮茹郁闷一跺脚。

    苏乙本来打算去找李新民和杨宝瑞,结果被告知两人去厂门口迎接领导去了。

    有领导要来视察?

    苏乙才得知这个消息,也没人通知他……

    不过这才是正常的,你苏援朝什么级别心里没点数吗?来领导不通知你才正常。

    苏乙急忙骑上自行车去了厂门口。

    门口正在打扫卫生,热火朝天的样子。

    不但杨宝瑞和李新民在,文慧也来了。

    见了苏乙,她笑呵呵跟苏乙招招手,也不忙过来说话,拿着照相机该干什么接着干什么去了。

    苏乙到了杨宝瑞和李新民跟前,后两者正凑在一起说话。

    “哎?你怎么来了?”杨宝瑞见到苏乙诧异问道,“你不是搞了个什么考试吗?怎么有空到处瞎转悠。”

    “来就是跟您二位汇报这事儿的。”苏乙道,“考试十点开始,诚挚邀请您二位参加这次的考核,给工人学员打打气,鼓鼓劲。”

    两个领导对视一眼,李新民笑道:“看到了吧?我就说他连文记者都邀请来了,怎么会不请咱们俩?”

    “我看他这是把咱们忘了,刚想起来。”杨宝瑞故意哼了一声,对苏乙道,“算你小子来得及时,你要是不来,我跟新民打算当个不速之客,去给你挑挑毛病,让你出出汗!”

    苏乙笑道:“头一回办这么大活动,还真需要您二位当个定海神针,去给我把把关呢。两位领导,那我就安排同志们排演您二位发表讲话的环节啦?”

    “再加一位领导。”李新民道,“区里组织部的领导专门来视察咱们的学习班,肯定要去你那儿,我已经让翟保国过去帮你了,务必做好接待工作。考核现场组织,我让保卫科派人协助你,钱进也带着人过去了,我跟他说好了,你尽管使唤着用。”

    苏乙急忙道:“真是太感谢领导支持了!您放心,肯定出不了差错。”

    “嗯,这小子办事儿稳当,咱们信他一回。”李新民笑呵呵对杨宝瑞道。

    杨宝瑞点点头:“去忙你的吧,领导九点半到,我们过去差不多九点五十左右。”

    “明白。”苏乙点点头,又看了眼文慧,那边文慧把照相机对准苏乙,苏乙比了个“耶”的手势。

    卡察。

    一张照片定格在此刻。

    文慧放下相机笑颜如花,对苏乙挥挥手。

    苏乙会心一笑,转身骑上自行车离去。

1511、气哭

    工人学员考试的地方在大礼堂,苏乙到的时候,这里喧嚣鼎沸,正忙得热火朝天。

    翟保国正指挥着他们部门的职工准备桌椅讲台、调试话筒。

    保卫科副科长钱进正带着几个保卫员核对学员名单,维持现场秩序。

    这会儿已经是九点多了,一些工人学员已经到场了,包括一些车间里没什么活儿,来看热闹的工人。

    秦淮茹也在其中。

    虽然心里很忐忑,不知道苏乙怎么安排了,但出于对每个月少干八天活还多拿一块钱的渴望,她还是抱着最大的侥幸来了。

    因为忐忑,她一直都留意着大门的位置,所以苏乙到的第一时间她就发现了。

    她心中一喜,就要迎上去再问个清楚,但却还是晚了。

    她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个叫高大方的保卫员,热情陪着笑,把苏乙带到了翟保国和钱进的跟前,然后三人就滴滴咕咕说起了什么。

    当着别的领导的面,秦淮茹也不好上去说自己走后门的事情,只好郁闷地继续在这边观望。

    另一边。

    翟保国对苏乙笑道:“李副厂长特意交代了,这回区里领导来视察,咱们可不能出任何岔子。援朝,我这边都安排明白了,就等待会儿咱们走一遍流程就齐活儿了。你那边怎么样?”

    苏乙看向钱进道:“钱副科长,我听大方说核实学员身份的事儿您在做了?这怎么好意思?让您帮我干活儿?”

    这项工作按理说是苏乙来做的,保卫科的来只是帮苏乙维持秩序。

    钱进笑呵呵道:“革命工作分什么你我?您要抓全局,责任重大,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出一把力气,这是应该的。”

    “要不说领导们都夸钱副科长有觉悟呢?”翟保国笑呵呵道,“事儿办得漂亮,话也说得好听,关键是酒量也好,前途无量啊!”

    钱进道:“翟主任您捧我,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不足我才要多努力跟您看齐啊。”

    “你瞧瞧,多会说话!”翟保国指着他笑道。

    三人哈哈一笑。

    “援朝,你是今儿的主角,工作怎么安排你发话。”翟保国道。

    “两位领导把台子都搭好了,我也不能掉链子,争取给咱们唱一出好戏。”苏乙笑道,“那咱们就各司其职,通力合作。翟科长您先忙您的,待会儿我跟您对接流程。钱副科长派个人给我,我先让考试学员入场。”

    钱进道:“我看来了好些看热闹的人,我先把他们撵走。”

    苏乙摆手阻止:“不用,留着吧,待会儿有用。”

    钱进也不问有什么用,应了一声就去安排了。

    三人紧锣密鼓开始忙碌。

    苏乙点完名后,发现有二十多个工人学员没到。

    这不意外,现在的工人风气虽然大抵是积极向上的,但铁饭碗制度下,还是催生不少蛀虫懒汉在混日子。

    这些人仗着在工厂里有关系,也不会被开除,十分随意,所以苏乙早就猜到今天肯定有人迟到甚至缺席,觉得自己凭关系也可以“免试”入学。

    而这些人将会是苏乙第一批要淘汰掉的。

    苏乙暂时没理会这些没来的人,也不做任何表态,点完名,安排已经被点到名字的人落座后,就开始跟翟保国去排演流程去了。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九点三十五分,一边观看的秦淮茹看着已经入座的学员们,心已经彻底凉了。

    她心里十分委屈,觉得苏乙这人怎么这样?你办不了事儿,干嘛要吊着我?好玩儿吗?

    给苏乙贡献了好几波恶意值后,她负气转身离开,心说苏援朝,你真是冷血!

    苏乙也注意到秦淮茹离开,却压根没有要去解释或者劝她留下的意思。

    得利则喜,失利生怨,一点耐心都没有,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这边紧张忙碌,另一边,在宣传处综合办公室里,张春梅几乎要被气到爆炸了。

    “李路程你到底什么意思?这些物资你到底给不给领,你给句痛快话!”

    她来这儿十多分钟了,一直被推三阻四,李路程一直在用各种借口阻止她领取考试用的稿纸和笔,眼看现在都快九点四十了,距离那边考试时间开始不过二十多分钟,她现在连考试用具都没领到,她怎么能不着急?

    “张春梅,你喊什么喊?”李路程皱眉,“这里是综合办,不是你们新闻广播站!要耍你的大小姐脾气,回你的办公室耍去!”

    “我耍脾气?是你一直不给我领物资好吗!”张春梅激动大喊大叫,“李路程,我就问一句,你到底给不给我领?”

    “我说不给领了吗?”李路程道,“但是要按流程走,不能你说要就给你。”

    “我哪儿不符合流程了?”张春梅质问道,“单子没给你吗?字没给你签吗?你凭什么不给领东西?”

    “我们科长的字签了吗?”李路程呵呵笑道。

    “李科长一直在忙,我根本见不到他人!”张春梅气愤道,“我已经问过沉主任了,他说了,有他签字就可以了。你们综合办什么意思?沉主任的签字也不认吗?”

    “不好意思,沉主任是你们科长,不是我们科长,我们还真不认。”李路程好整以暇道,“要领东西可以,拿李科长的签字来,拿不到就面谈,少跟我在这儿大喊大叫。”

    张春梅气愤瞪着李路程,突然一把抓起桌上的物资领取单,转身就出了门。

    李路程对着她的背影不屑嗤笑一声,哼起了小曲。

    张春梅来到李登峰的办公室,用力拍打着大门。

    一边办公室出来一个人,皱眉呵斥道:“你干什么!张春梅,跟你说过好几次了,李科长人不在,你在这儿发什么疯!”

    “我要找李科长签字!”张春梅大声叫道,“我刚都听到他在里面打电话了,他怎么不在?”

    砰砰砰!

    她用力敲门,把门砸得咣咣响。

    之前她来了几次,但都被用“人不在”的借口给打发走了。

    现在张春梅急了,什么也顾不上了。

    “张春梅!你敢在这儿捣乱!”之前呵斥她的人脸色变了,“你住手!住手!”

    他上来就要拉开张春梅,但张春梅这时候情绪早就崩溃了,用力拍打办公室大门,带着哭腔嘶吼起来:“李登峰!你给我出来!”

    那人拉张春梅,张春梅拽着门把手不走,只是一个劲哭喊。

    这动静太大,附近办公室的人全都出门来到走廊上看热闹。

    李登峰在里面终于坐不住了,急忙起身开了门,瞪眼喝道:“张春梅,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签字!”张春梅倔强瞪着他,把手里的单据往李登峰面前一递,豆大的泪珠一滴滴往下滑落。

    李登峰也是头疼,怎么碰见这么轴的愣头青?职场里哪儿有这么跟领导撕破脸的?

    果然什么领导带什么人,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登峰心里疯狂吐槽,但却皱起眉,用平和语气道:“张春梅同志,现在请你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我相信你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找事的,对不对?”

    “签字,我只要您签字!”张春梅带着哭腔道,声音却不像刚那么大了。

    “在你连续几次敲门的时候,我正在我的办公室里处理紧急文件!”李登峰盯着张春梅的眼睛一字字道,“我一边改文件,还要一边跟上级领导沟通,我这边的工作也很紧急。张春梅你告诉我,你的工作是工作,我的工作就不是工作吗?既然你这么着急,为什么不早点拿来给我签字,而是要赶在这时候?”

    “之前都不需要你们签字,只要杨处长批了就行,你们是早上才告知我现在领东西需要你签字的!”张春梅辩解道。

    “咱们科升处,规章制度还能沿用老的吗?这是肯定有变化的!关于制度变化的事情昨天我就通知下去了,为什么你不及时了解?”李登峰质问。

    “你昨天下班才通知你们部门的,我上哪儿了解去!”张春梅又激动起来。

    “你可以通过各个渠道了解!”李登峰厉声道,“不要为你的工作失误找借口,张春梅,你自己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导致工作出现严重失误,你现在把错误往别人身上推,这就是你干工作的态度?你这个同志思想很有问题!”

    “我现在就要签字!”张春梅又哭了出来,“你给我签字!”

    “你在命令我吗?”李登峰瞪眼,“这就是你跟领导说话的语气?”

    “我求你了李科长,是我错,都是我的错,我跟您道歉,对不起……”张春梅哭着鞠躬,“求求您给我签字吧,真的要来不及了……”

    李登峰指了指张春梅:“你这个同志啊,真是让我怎么说你才好。把单子放我这儿吧,我的事儿忙完了,就给你签字。”

    “李科长,就签个字而已,耽误不了你时间,三秒钟都用不了!”张春梅把单子递给他激动道,“求您了,现在就给我签了吧,我这边真的很着急,那边考试要开始了,但我连笔和稿纸都没领到……”

    “还是那句话,早干嘛去了?”李登峰皱眉,“大鼻涕到嘴里了你才知道擤?这工作有你这么干的吗?”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李科长,求您给我签字吧!”张春梅又连连鞠躬。

    围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李路程露出讽刺笑容。

    李登峰道:“东西放这儿,待会儿来拿!我得把我的工作忙完。就你的工作重要,我的工作不重要吗?”

    “你到底签不签?”张春梅挺起腰含泪冷冷质问。

    “什么话?”李登峰喝道,“你这个小同志到底懂不懂尊重领导?”

    “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做领导!”张春梅愤怒吼了一声,然后哭着转身跑了。

    “没有一点儿素质!什么东西?”李登峰摇头骂了句,摆摆手道:“都散了吧,不用工作吗?”

    围观的人陆续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李路程带着快意的笑迎了上来,刚要说话,李登峰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回办公室里说。

    两人进到李登峰办公室关上了门,李路程迫不及待给李登峰竖起大拇指:“表哥,还是你厉害,义正言辞,哈哈!刚才真是太解气了,你真是太厉害了!就得这么治他们!”

    “这算什么?”李登峰冷笑,“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他苏援朝敢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我得让他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就是,整不死他!”李路程狞笑,“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他算什么东西?看着吧,这只是个开始,以后有他受的!”

    李登峰笑呵呵道:“行了,现在就等着他亲自来求我了。”

    李路程担忧道:“他会不会跟厂长告状去啊表哥?”

    “那是肯定会的。”李登峰不屑笑道,“他苏援朝就是靠给厂长舔腚拍马屁才一时得意,他只不过是一条仗势欺人的狗而已。狗被打了,不找主人找谁?”

    “但找谁咱也不怕!”李登峰露出得意之色,“告状也没用,咱们程序有问题吗?我说不给他签字了吗?是他们自己的工作做不到位嘛,对不对?就算李新民骂几句,让他骂呗,我就磨磨蹭蹭拖时间,我这儿没事儿,他苏援朝问题可大了!呵呵,三百人的大活动出了这么大纰漏,他是第一责任人!到时候领导会怪谁?领导管你什么借口呢,事儿没办好就是你的事儿!哈哈!”

    “他苏援朝不是牛逼哄哄的吗?我跟你说,一旦领导不信任他了,他立马就会被打回原形,他就是个屁!到时候我看他再狂,还骂我?我让他天天给我当孙子!”李登峰面目狰狞恶狠狠道。

    一想起被苏乙指着鼻子痛骂的场景,李登峰就感觉到深深的屈辱。

    此仇不报非君子!

    李路程也听得十分亢奋,笑道:“表哥,这事儿要是被他办砸了,这属于重大工作失误吧?”

    “这肯定啊。”李登峰笑道,“我听说今儿区里还有领导要来视察,这要是当着大领导的面儿闹了笑话,他苏援朝就死定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突然不放心地叮嘱李路程道:“你先去把东西都准备好,万一领导们真问责咱们也有话说,别让他把屎盆子扣到咱们头上,那就不好了。”

1512、发难

    很多人都觉得自己的领导是草包,能当领导只是运气好,其实——

    你很可能是对的。

    当然,草包领导只是少数,大部分领导只是因为能力没用到你认为该用的地方上,所以你看他像是个草包。

    比如李登峰,他不是个蠢人,他不可能为了报复苏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他肯定要谨防把自己也陷进去。

    “你现在把那些物资准备好,要是厂长真的问责,到时候咱立马就能把东西拿出来。”李登峰吩咐李路程,“咱们完全可以说,我们已经准备破例给他们申领了,但张春梅这個女同志情绪用事,跑得没影了,我们准备的东西没人领……到时候还是他苏援朝的错。”

    李路程听得连连点头,急忙道:“我这就去办!”

    李登峰点点头,摆手让李路程去忙,心里十分满意,思忖着待会儿若是苏乙亲自来求,自己该怎么拿捏羞辱他。

    没一会儿李路程又回来了。

    “表哥,您是不是把小邱又派哪儿干活儿去了?”李路程问道,“他之前说他的东西落在库房里,我把钥匙给他了,他也没给我把钥匙送回来,我刚找了一圈儿没看见他人。”

    “我没使唤他。你去问问梁艳秋。”李登峰没意识到什么不对,“找到人以后让他帮你一块准备东西,以后库房钥匙你自己拿着,别乱给别人。”

    “好,那我再去找找。”李路程转身离去。

    他们没有参与那边学习班考试的事情,所以根本意识不到时间紧迫。

    这个时候已经九点四十八了,距离开考只剩下十二分钟。

    而区里的组织部胡部长已经到达了考试现场,在两位厂长的簇拥下,落座主席台了。

    安排好领导落座后,杨宝瑞和李新民来跟苏乙核对流程,也就在这时,张春梅哭哭啼啼跑来了。

    “副主编,两位厂长,李登峰不给我领笔和稿纸……”小姑娘可能从没被人这么刁难过,这会儿见了苏乙委屈得不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乙心里冷笑,心说自己是防小人不防君子,既然这样,那就别怪不客气了。

    “怎么回事?不是昨天就走完流程,就等着综合办出库了吗?”苏乙一边把张春梅手里的单据接过来,一边皱眉问道,“综合办小邱呢?他不是管仓库的吗?昨天不是答应好一大早出库的吗?他人呢?”

    “小邱不管仓库了,李登峰临时把库房交给李路程管了,他卡着我就是不给我出库,这可怎么办呀……”张春梅哭着道。

    苏乙皱眉把单据递给杨宝瑞:“厂长,是不是我搞错了流程?您看看我的出库流程是不是有问题?”

    “不像话!这时候出问题,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杨宝瑞眉头皱得很紧,一边喝骂一边接过单据看起来。

    李新民也皱着眉刚要骂苏乙两句,却见苏乙对他眨眨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他心中一动,若有所思没有吭声。

    “这不没什么问题吗?”杨宝瑞看了单据后眉头更紧,“上面有杨树谭的签字,流程没问题啊?为什么不给出库?”

    “李科长说现在需要他签字才给出库,但他一直忙着没时间……”张春梅急忙告状,“他一直躲在办公室里,我怎么敲门他都不给开……”

    “别乱揣测,”苏乙皱眉道。

    他看向杨宝瑞严肃道:“杨厂长,这是我的失误,我跟您承认错误,我现在得亲自就去找李科长,十分钟内一定拿到物资回来。”

    “你是主考官,你走得开吗?”杨宝瑞皱眉,“你别去了,我给李登峰打电话,搞什么鬼?”

    都是人精,杨宝瑞哪里不清楚这是底下人互相倾轧掣肘而产生的问题?

    但苏乙认错担责的态度他还是比较满意的,他也很清楚苏乙现在去要物资,很可能会被刁难而导致这边考试延时,所以他决定亲自敦促李登峰快点把东西送过来。

    其实这时候只要李登峰把东西及时送过来,那苏乙还是要承担这个工作失误。

    不管什么理由,这是你苏援朝自己的工作没做到位,从昨天到今天,你没做好准备,没有及时完成工作,这就是你苏援朝的错。

    只不过大错变小错而已。

    杨宝瑞去旁边办公室打电话去了,李新民凑到苏乙跟前问道:“怎么回事?”

    “领个物资从昨天到今天都领不出来,综合办因为个别学员名额的事情想要给我一个教训,李哥,这些人也太嚣张了吧?”苏乙道,“其实我已经找梁艳秋梁大姐备好物资了,人和东西就在后门,李科长那边肯定送不来东西。但这股歪风邪气是不是也得往下压一压?我个人觉得,杨处长在用李登峰李科长的问题上,有些不理智。”

    李新民眼神陡然眯起来了:“确定不会耽误正事吧?”

    “绝对不会。”苏乙肯定道,“厂长,梁大姐托我跟您带个好,说有时间请您吃饭。”

    李新民喜形于色,拍拍苏乙肩膀道:“好!这事儿你办得不错,好,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这事儿莪给你做主!”

    苏乙笑眯眯道:“我就知道李哥肯定不会看着我受人欺负。”

    “那是,你是我的人!”李新民高兴道,眼中精光闪烁,杨树谭啊杨树谭,叛徒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对杨树谭投靠杨宝瑞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可惜一直对此没什么办法,这次也许是个机会!

    另一边,杨宝瑞拨通了李登峰的电话,亮明身份后,开门见山道:“学习班要的物资,十分钟内能不能送过来?”

    李登峰道:“杨厂长,东西已经备好了,我正到处找张春梅呢,这个女同志说要领物资,急得又哭又闹的,我怕耽误了正事儿,都把东西准备好了,但她人怎么不见了?唉,这小同志真是……”

    “你别等了,赶紧让人——不,你亲自把东西送过来!”杨宝瑞沉声道,“我告诉你,现在区里组织部胡部长也在现场,不要拿你的郑志生命开玩笑!”

    李登峰心中一凛,立刻道:“是,厂长,保证十分钟内送到!”

    杨宝瑞挂掉电话走出门来,苏乙急忙迎上去问道:“厂长,需要我怎么配合李科长那边?”

    “派人在门口等着对接,东西送到后迅速组织人手发放。”杨宝瑞吩咐道。

    他指了指苏乙,道:“这件事你要做出深刻检讨,别找客观理由,两天时间都准备不好,这就是你能力有问题!”

    板子还是打到了苏乙身上,这是意料中的事情,领导只看结果。

    苏乙道:“是,厂长,我一定反省自己的错误,认真做书面检讨。”

    他没有辩解,因为没必要,这个检讨肯定不会由他来做,这时候态度越好,越能把自己摘出来。

    李新民也冷眼旁观,这个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狐狸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只要看着就好。

    苏乙安排张春梅出去接人,而这边杨宝瑞和李新民已经打算上台讲话了。

    他们两个再加上区里领导,三个领导的讲话最少也得十多分钟,按照李登峰承诺的时间,时间上是没问题的。

    这边,得到承诺的杨宝瑞决定按部就班正常走流程。

    而另一边的李登峰却迎来了晴天霹雳。

    “没找到小邱人啊。”李路程道,“梁大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开什么玩笑!”李登峰又惊又怒,“李路程,你之前就不该把钥匙给别人!”

    “小邱之前就管着仓库,他说他东西落里面了,取了东西就回来……”李路程觉得很委屈,“要是别人我肯定不给,可……”

    “谁也不能给!”李登峰看了眼时间,距离刚才那通电话的时间已经过去两分钟了。

    他隐隐意识到有些不对,一咬牙道:“砸门!把仓库门砸开!”

    “啊?”李路程一愣,“没这个必要吧?要不我再去找找小邱?”

    “你知道个屁,没有时间啦!”李登峰愤怒吼道,“砸门,快!”

    李路程一个机灵,急忙照做。

    虽然仓库的门是木门,但也不是那么好破开的,因为库房这类的房门门锁和门栓特意设计得十分结实。

    等李路程疯狂破坏掉库房大门,已经又过去五分钟了。

    这个过程李登峰一直在看表,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催促他,甚至自己也跟着撞门、踹门。

    门一破开,两人齐齐冲进库房,直奔放稿纸和笔的货架。

    可到了跟前一看,两人齐齐傻眼了。

    货架上空空如也!

    李登峰如遭雷击。

    “东西呢?”李路程也傻眼了,“昨天不还在呢……”

    “李路程!”李登峰突然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样怒吼着拽住李路程的脖领,惊恐怒吼起来,“我特么这回被你害死了!”

    “表哥这不能怪我呀……”李路程喊冤,“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李登峰失魂落魄,面色惨白。

    他哪里不知道,自己一头钻进人家设好的圈套里了!

    完蛋了!

    他抱住脑袋,痛苦地靠着货架蹲在了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在李新民和杨宝瑞分别讲过话后,时间就过去了十三分钟。

    台上的区里领导还在讲话,杨宝瑞一边看着表一边黑着脸快步走到苏乙这边,忍着怒气沉声问道:“怎么回事?李登峰人呢?”

    苏乙无辜一摊手:“张春梅一直在门口等着,没见人啊。”

    “我去打电话!”杨宝瑞看看台上的领导,也急了起来。

    他急忙去一边办公室打电话去了。

    这边,苏乙给在后门不断探头探脑往这边张望的一个小伙子不动声色点点头,那小伙子立刻面露喜意,缩回脑袋去。

    “来自邱立军的喜意+66……”

    “可以让梁艳秋来了。”李新民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苏乙跟前,提醒苏乙道。

    “已经通知了。”苏乙压低声音道,“李哥,接下来是您力挽狂澜的时刻了。”

    李新民舔了舔嘴唇,有些兴奋:“你小子鬼精鬼精的,哈哈!”

    杨宝瑞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眉毛都是竖起来的,怒火仿佛要从他身上溢出来一样。

    李登峰的电话没人接,他打给了杨树谭,但杨树谭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紧跟着又打给沈红彦,沈红彦告诉杨宝瑞,李登峰刚回办公室去了。但杨宝瑞再打过去,李登峰还是不接电话……

    杨宝瑞离奇愤怒!

    不管情况如何,怎么能不接电话呢?

    这简直是不负责任。

    苏乙急忙迎上去问道:“厂长,李科长来了吗?”

    杨宝瑞深吸一口气,忍着怒气道:“笔试能不能改成口试?”

    苏乙一怔,故意皱眉,一脸为难。

    “一个李登峰,连您亲自吩咐的事情都办不好?杨树谭干什么吃的?”李新民突然“怒”了,“简直乱弹琴!李登峰不行,梁艳秋呢?梁艳秋是老同志了,她也不会办事了?搞什么名堂?”

    “梁大姐好像在这儿,我刚还看到她了。”苏乙故意说着,一边四下张望。

    然后不出意外在后门位置发现了梁艳秋,急忙向对方招手。

    梁艳秋很快小跑着到了跟前。

    “梁艳秋,你们科室怎么搞的?考试物资为什么从昨天领到今天都没领出来?”李新民愤怒质问。

    “李副厂长,这事儿我知道,昨天我就吩咐看仓库的小邱把物资准备好了,但李科长突然让小邱把仓库钥匙交给了李路程,不让小邱负责这件事了。”梁艳秋解释道,“我了解过事情,小邱已经把这项工作交接出去了,这件事现在是李科长亲自在抓……”

    “他抓什么?他一个搞党建的抓到你们综合办去了?谁让他手伸那么长的?杨树谭怎么安排的工作?简直是乱弹琴!”李新民勃然大怒,指着梁艳秋道,“现在怎么办?马上要考试,考生连纸和笔都没有!”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梁艳秋正色道:“您给我十分钟,我保证立马把物资送到现场,要是送不到,我引咎辞职!”

1513、化解

    “这是你说的?立马去办!”李新民喝道。

    “是!”梁艳秋二话不说转身就朝后门跑去。

    一边的杨宝瑞全程黑着脸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杨树谭是他提拔的人,刚才主动要补救这件事情的也是他,现在人和事儿全都出了岔子,他脸上能有光才怪。

    “厂长,梁艳秋是老同志了,她肯定值得信赖。追责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咱们还需要十分钟,但胡部长马上讲完话了,时间怎么拖?”李新民问道。

    “按照流程接下来是援朝你宣布考试规则。”杨宝瑞深吸一口气,压着火气看向苏乙,“能拖拖时间吗?”

    “我尽量……”苏乙皱眉。

    “不能尽量,而是要保证完成任务!”李新民指着苏乙道,“不管问题出在谁身上,你都是第一责任人,现在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怎么拖时间,还不能让胡部长察觉出来?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好,保证完成任务!”苏乙道。

    这时恰好台上领导讲完话了,工人学员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快去吧!”杨宝瑞皱眉催促道。

    苏乙转身上台去。

    李新民凑到杨宝瑞身边笑呵呵道:“放心吧,这孩子脑子好,应该不会出问题的。这回出了这岔子,很明显是底下人不服他,故意为难他。想想也是,他才进厂多久,肯定会引起一些老同志不满,觉得咱们不公平。”

    杨宝瑞冷哼一声道:“伟人早就说过唯才是举,咱们的队伍不搞论资排辈那一套!他们不满意,倒是拿出像样的成绩来呀?干工作没见多积极,搞斗争倒是一把好手。”

    “良性斗争是有益于提升咱们队伍的战斗力的,但关键时刻掣肘同志,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来陷害同志,这就是很严重的思想问题了。”李新民道,“厂长,这件事我觉得咱们得严肃对待,这种风气不能任由其横行。不然以后厂子里到处是歪风邪气,没人愿意认真干工作了!”

    “我同意你的意见。”杨宝瑞沉声道,“这次险些酿成严重事故,这件事一定要严肃处理,刹住这种歪风邪气!这件事……我要负责任!”

    “跟您有什么关系?”李新民道,“这根子明显是出在杨树谭身上嘛!他这是把宣传统战处当成他个人山头了!他在用人方面,存在很大问题!刘颖本身是正科干部,原先管着统战部,那统战和宣传科党建办合并后,理应是刘颖挑大头管科室,结果呢?他把刘颖调到综合办去了!”

    “让搞统战的同志去管办公室,这不是乱弹琴是什么?一个李登峰对统战工作一点经验都没有,硬是被他扶正了。梁艳秋多年的老同志干得挺好的,任劳任怨大半辈子,非得按住人家的脑袋不让人家进步,搞得这个老同志很有意见,刘颖也非常不满,我也不太清楚他这段时间不上班是不是在抗议这个事情……”

    “你看看厂长,为了一个李登峰,搞得部门里怨声载道,这是在干工作,还是搞破坏?关键这李登峰要是有能力有素质也就算了,这次搞的这事情您也看到了,狗肉上不了延席嘛!”

    李新民一通输出,说得杨宝瑞脸变得比锅底还黑,但偏偏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得,心里把李登峰恨得要死。

    “他要干什么?”杨宝瑞突然指着台上趴在胡部长身边耳语的苏乙,皱眉问道。

    李新民一怔,也看了过去。

    “不知道啊……”他有些忐忑,也有些无语,心说这苏援朝又搞什么幺蛾子?就不能老实一会儿?

    不过看胡部长眉头舒展,饶有兴致跟苏乙说笑的样子,他心下稍安。

    “部长心情不错,看着应该是好事。”李新民安慰杨宝瑞。

    两人不再说话,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台上。

    苏乙很快结束跟胡部长的谈话,走上发言台位置,轻咳两声,直接进入正题。

    “同志们,各位工友们,工人理论学习实验基地第一期工友学习班入学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刚才我已经点过名了,有没点到名字的同志请举一下手,让我看看。”

    台下坐着的一排排工人,稀稀疏疏有人举手,苏乙核对了一下,有十三人。

    “咱们第一期入学考试共招收学员三百人,除掉一个资格不符合的,应到二百九十九人,现在实到二百八十七人。”苏乙环顾一周道,“我现在宣布,没到的这十二个人,直接取消资格。连起码的学习纪律都不遵守,我看你还是先学学厂里的规章制度,再考虑进一步学习工人理论的事情。”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没人想到苏乙竟如此“铁面无私”,直接淘汰掉了缺席的十二个人,在座的学员们也都心中凛然,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还是守规矩的。

    台下杨宝瑞和李新民对此都没有发表意见,甚至欣赏苏乙的做法。

    规矩要从一开始就立起来,纪律也要从一开始就要被所有人敬畏,否则等以后再慢慢立规矩,就要付出更大的精力和代价。

    有些到场部门领导的脸色很不好看,显然淘汰掉的人有他们的关系户。

    若是没有大领导们在场,他们也许已经开口质疑起苏乙的决定了,但现在……

    没人敢在这种场合乱说话。

    苏乙轻咳一声,让全场再次恢复安静,接着道:“不过咱们刚开始定好的是三百个名额,现在缺了十三个,我决定让现场围观的工友们补齐这个数字。考场外的工友们,想要参加这期学习班的,请举手!各车间骨干分子除外!”

    这个决定立刻再度引起一片哗然,围观的工人本来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顿时一个个把手举得老高。

    如果这时候秦淮茹还在其中,苏乙会顺势把她选进来。

    只可惜,小寡妇提前跑了。

    那就不怪苏乙了。

    苏乙随意选了十三个人,看着他们欢天喜地入场来。

    这其中有个女工好像还是秦淮茹她们车间的。

    “这招好,这又拖了七分钟呢。”李新民凑到杨宝瑞耳边笑呵呵道,“这小子鬼主意就是多。”

    他还以为苏乙是临时想出来这招拖时间的。

    杨宝瑞也面色稍缓点点头,显然他也这么认为。

    苏乙等所有考生落座后,开始宣布考试规则。

    “这次的入学考试,主要是确定学员有一定的文化功底和学习能力。”苏乙道,“考题很简单,那就是——每人默写十条伟人语录!”

    随着苏乙宣布考题,工人们再次嗡声大作,有人露出兴奋表情,有人则眉头紧皱。

    台上胡部长和另一边两个厂长纷纷点头,露出满意之色,觉得这个考核内容很有意义,而且绝对正确。

    苏乙喊了声“肃静”,接着宣布道:“请大家严格遵守考场秩序,不准交头接耳互相提醒,不准抄袭别人的答桉,也不准故意为别人抄袭提供便利!咱们保卫科的同志会时刻留意大家动向,一经发现有违反秩序的,当场取消资格,而且以后永不录用,请工友们遵守规则,不要以身试法!”

    学员们各个神色凛然,之前一下子开除十多个学员资格,让大家都已经见识到了苏乙的铁面无私,这时候自然没人敢不拿苏乙的话当回事。

    苏乙继续道:“本次考试默写至少六条语录以上才算合格,只默写六条以下的工友,不好意思,你不符合我们学习班招生标准,我只能淘汰你!

    但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学习班不是只办这一期,所以不合格的工友们也不用太气馁。”

    “考试时间是二十分钟,从我宣布考试开始后计算。”苏乙道,“另外,为了遴选出咱们第一期学习班的班长、副班长、组长等班干部,这次考试还会有第二道考题。但这第二道考题不是强制要答的,谁想竞选班干部,谁就答,没有这个意向的,可以不用答!”

    这话一出,立刻有工友表现出跃跃欲试的神色来。

    “第二题的考题是什么呢?”苏乙笑呵呵环顾一周,“经两位厂长盛情邀请,尊敬的胡部长已经答应,在现场亲自出第二个考题,请同志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胡部长为大家出题!”

    现场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胡部长满面春风站起身来,笑呵呵跟大家挥手致意,看到杨宝瑞和李新民的时候,还很满意地对他们点点头,意思是你们这个安排很不错。

    李新民又惊又喜对杨宝瑞道:“原来他刚才跟胡部长说的是这事儿!厂长,这苏援朝真是太聪明了,这么一搞,这次胡部长的视察就更有意义了。他一旦满意,区里对这件事也会更重视,咱们的工作也就更好开展了呀!”

    杨宝瑞面色有些复杂,心里也有些佩服苏乙的急智。

    这么一安排,不但拖延了时间,也让领导更有参与的惊喜,最重要的是他用了他这个厂长的名义,丝毫不居功,很懂得分寸。

    这么好的一个人才,怎么就被李新民给捷足先登了呢?

    台上,领导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显然兴致非常高涨。他表示很荣幸为大家出题,觉得很有意义,而且他表示会亲自阅卷,给考得优秀的学员做出批语。

    工人们也十分惊喜,不断回报以热烈掌声,现场气氛非常融洽。

    照相机快门不断闪动,文慧从各个角度用胶卷记录这一幕。

    在这个过程中,梁艳秋带着小邱搬来了考试物资,跑到两个厂长跟前报到。

    “看看,我说吧,关键时候还是老同志靠得住!这是咱们革命工作的定海神针啊!”李新民高兴地指着梁艳秋说道。

    杨宝瑞叹了口气道:“梁艳秋同志,辛苦你了。”

    “这是我分内工作。”梁艳秋道。

    杨宝瑞心中五味杂陈,默默点点头。

    其实梁艳秋以前跟他杨宝瑞更近一些,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位作风稳健的老大姐会倒向李新民那一边了。

    对于李新民来说,宣传统战处除了一个苏乙,他又成功楔进来了一颗钉子。

    分发物资的事情苏乙早就安排好了,随着台上领导宣布了第二个考题,结束了发言,他大手一挥,保卫科的几个保卫员一人一排,开始有序发放考试物资。

    这时候胡部长准备离开了,苏乙因为要监考没有相送,两个厂长簇拥着他往外走去。

    文慧临走前看向苏乙,对他眨了眨眼睛。

    今天早上自始至终,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

    这边考试还没结束,那边胡部长就已经坐车离开了。

    不过离开前他特意叮嘱,要把考得最优秀的学员的卷子拿给他看,他要兑现诺言,亲自阅卷并批语。

    两个厂长自然是满口应下。

    文慧坐领导的车一并走了,等领导们一走,杨宝瑞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吩咐身边秘书道:“去,把杨树谭还有李登峰给我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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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完试后,他还要负责把卷子都收上来批阅,最后再报到两个厂长那边去。

    但还没来得及忙,就被人叫到厂长办公室去了。

    杨厂长有请。

    同时被请去的还有张春梅,以及梁艳秋和小邱。

    显然,这事儿该算总账了。

    到了办公室后,其他人都已经到了,苏乙一眼就看到李登峰和李路程脸色惨白、垂头丧气站在墙边,杨树谭一边擦汗一边跟黑着脸的杨宝瑞解释着什么。

    除了李新民坐着,其他人都面色凝重站在一边。

    见苏乙进来,杨树谭立刻闭口不语,勉强跟苏乙挤出一个笑容,贡献出一波恶意。

    苏乙身后,李登峰和李路程也给苏乙贡献一波怒意和恶意,两人看苏乙的眼神状若喷火,表情咬牙切齿。

    苏乙视若无睹,自顾自跟两个厂长打招呼。

    “你来得正好。”杨宝瑞面无表情看着苏乙,“李登峰说,整件事情就是你们两个部门间沟通不畅引起的,你同不同意?”

1514、对质

    面对杨宝瑞的问题,苏乙不慌不忙道:“厂长,这就是胡说八道了,没什么沟通不畅,这件事就是正常走流程的工作,也完全不需要沟通。”

    “你们杨处长可不是这么说的。”杨宝瑞道,“他说这次的问题你们每个人都有责任,你苏援朝应该负百分之八十的责任,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你手下的小姑娘张春梅要负百分之十五,李路程负百分之四,李登峰负百分之零点九,他自己负百分之零点一。”

    苏乙在心里又给杨树谭记了一笔。

    他感慨道:“杨处长在责任划分这块儿,真是精确拿捏到小数点以后了,专业啊。”

    “来自杨树谭的恶意+99……”

    “这么说你认可你们处长的话了?”杨宝瑞问道。

    苏乙笑了笑,道:“厂长,其实这件事太清楚不过了,我不知道杨处长怎么划分的责任,但最终还是要以事实说话的。不如这样,涉及这件事的同志都在这儿,当着各位领导的面,我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捋一遍,大家也就都一清二楚了。不过这需要所有人配合我,诚实回答我的问题。”

    杨宝瑞点点头:“你捋吧,我在这儿,没人敢编瞎话!”

    李新民笑呵呵道:“援朝,放心大胆地问,组织不会让认真做事的好同志受委屈!”

    “是,多谢两位领导!”苏乙道谢,转过身来,目光环视一周,又收获一波五花八门的情绪值。

    “小邱。”苏乙目光落在综合办的邱立军身上,“昨天张春梅拿着签好的出库单去找你的时候,有没有告知你这批物资的用途和时间?”

    邱立军点点头:“告诉我了,春梅说这是今天早上十点学习班考试用的物资,让我务必提前准备好。”

    “出库单上有没有沈主任和杨处长的签字?”苏乙又问道,“这张出库单和以前的出库单比起来,有没有程序不合规,或者说缺少领导签字的情况发生?”

    “有签字,该签字的领导都签字了。”邱立军点头道,“跟以前的出库单也一样,没什么问题,我拿到出库单后,跟小张也说了,仓库里这部分物资齐全,第二天一早我就给她送去。”

    苏乙笑呵呵道:“各位领导,同志们,我们按照厂里正常的规章制度走出库流程,并且该签的字都签了,也把出库单递交给了综合办负责出库的小邱同志,得到了小邱同志明确的答复,说是第二天一早给我们出库单据所罗列的所有物资,这部分的流程,大家有什么异议吗?有异议现在可以当面提出来,要是没异议的话,这个阶段咱们就算是清楚无疑了。”

    没人说话,只有杨树谭、李登峰和李路程三人又给苏乙贡献了一波恶意。

    “杨处长,李科长,苏援朝说的这些事情你们认不认可,吱個声!”杨宝瑞直接点名。

    “这部分情况我不了解。”杨树谭急忙道,“不过综合办刘科长不在,我让李科长监管综合办,本着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他规定出库单必须由他签字才能出库,这是合情合理的。”

    “没错,我监管两个科室,生怕出什么纰漏,所以才临时加了这么一条规定。”李登峰道,“苏援朝的出库单虽然走了正常流程,但问题是我开会宣布这条新规后,出库单上的东西并没有被申领出来。所以等张春梅要求出库物资的时候,李路程按照我的新规要求她补齐流程也是合情合理的。”

    “对呀,所以说这事儿它就是两个部门没有沟通好。”杨树谭道,“最重要的是你苏援朝自己不主动找李科长沟通工作,所以才出现这样的误解。你要是及时了解综合办的动态,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不对?”

    这就是职场上软刀子杀人的恶心之处,这群官油子最擅长玩弄规则颠倒是非,指鹿为马。

    苏乙笑呵呵道:“杨厂长,据我所知咱们厂里每项规章制度的制定应该都是要上会讨论,不但要经过常委们投票通过,还要上报区委审核批准,再经过公示,群众无异议后才能正式生效,这个流程应该是没错吧?”

    杨宝瑞点头:“是这样,但因为不可抗力的特殊原因临时增加的规定条款不需要上报给区里,我们厂里自行决定就可以。”

    “这个自行决定的权限,是下放给基层的科级干部的吗?”苏乙笑眯眯问出了关键点。

    你们拿规定说事儿,那咱们就好好聊聊规定,跟谁不会玩弄规则似的?

    “这怎么可能?我都没这个权限!”李新民嗤笑一声,“杨处长刚才说李登峰乱加规定合情合理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合的哪门子情,又合的是谁的理?杨处长,你解释解释?”

    “这……我的意思是说,李科长暂时负责部门仓库管理,他要求亲自监管出库流程是合情合理的。”杨树谭也算有急智,立马偷换了概念。

    “那李登峰要求他签字后才能出库也合情合理吗?”李新民问道,“别回避这个问题,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他李登峰是不是可以连你这个部门一把手签字的单据都不认可,还需要他自己批示后,这个单据才能生效?”

    “这个……这个他也不是说必须要签字,哪怕给他看一眼,让他亲自监管到就可以……”杨树谭讪讪狡辩。

    “你们这个部门真是奇怪,处长签字的单据还要科长审批,这个科长还是没经过组织认可私自委任的。上不上下不下的,无组织无纪律,我看得让纪委好好查一查你们。”李新民战斗力很强悍,冷笑着说出杀人不见血的话。

    杨树谭表情更惨白,闭上嘴没再说话。

    苏乙笑眯眯道:“关于我们的出库程序合规合理的问题,大家还有什么异议吗?”

    没人说话。

    咚咚咚!

    杨宝瑞铁青着脸敲桌子:“说话!”

    “没、没有异议!”杨树谭身子一震,急忙说道。

    “没异议。”李登峰也颤声道。

    这话一出,李登峰就知道自己已经完蛋了。

    在进厂长办公室之前,他和杨树谭紧急商量过应对措施,两人一致认为,只要一口咬定是双方沟通不畅才引起现在的问题,这事儿就还有一线生机。

    他们一度觉得渡过难关的机会不小,但现在,苏乙用铁一样的事实告诉他们,此路不通,没门!

    窗户都给你焊死!

    “所以两位厂长,这件事跟沟通一点关系都没有。”苏乙摊摊手,“这事儿很简单,莪们从昨天开始申领物资,但是在程序都完善合理的情况下,综合办一直都不给我们出库,这就是事实。至于综合办为什么不给我们出库,为什么在杨厂长您亲自打电话敦促之后,依然不出库我们所需的物资,我想这就应该由综合办给出合理解释了。”

    “杨处长,你解释解释?”杨宝瑞冷冷道。

    杨树谭沮丧摇头:“厂长,我检讨,这件事我负有不可推卸的失察责任。”

    他已经放弃李登峰了。不是他不想保,而是这个坑李登峰根本跳不出来,现在连他也被坑了。

    他要是还不懂得割尾求生,只怕自己也会彻底陷进去。

    “你不是挺会算吗?你算算现在你分百分之多少的责任?”李新民皮笑肉不笑道。

    杨树谭擦了擦汗,低着头不再说话。

    “杨处长要负失察责任,李科长呢?你负什么责任?”杨宝瑞冷冷看向李登峰,“你要不要喊冤?”

    李登峰惨然一笑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杨厂长,我承认我是因为苏援朝做辱骂我才借机报复他。但我只是想为难一下他,根本没想要把事情搞大!我是党员,我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不会拿工作和事业开玩笑!事实上只要他苏援朝给我说几句好话,我就会照章办事!但我是真没想到,我中了他的计!”

    “杨厂长,各位领导,我不怕把话挑明了,这事儿就是我中了姓苏的圈套。不然在杨厂长给我打电话的第一时间我就把东西送过去了!关键时候我跟杨厂长对着干,我没疯到这程度!”

    李登峰咬牙切齿,仇恨瞪着苏乙。

    他已经彻底破罐子破摔了,他就算死,也要把苏乙拉下水来。

    “苏援朝,你敢说你没跟梁艳秋合伙儿坑我?”李登峰厉声质问,“库房的钥匙被小邱借走了,关键时刻他和梁艳秋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找人都没地儿找去!我只能破门!可等我砸坏仓库的门进去,我才发现里面是空的!给你准备好的物资,居然被人转移了!这怎么解释?”

    “是,我是以权谋私,我有罪!但是没有丧心病狂到丝毫不顾大局!反倒是你不把厂里的大事放在眼里,利用这件事打击报复我!苏援朝,你屁股底下干净吗!你敢当着两位厂长的面解释清楚吗?”

    李登峰目眦欲裂,声如啼血,真是闻者动容,听者心惊。

    杨宝瑞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却给苏乙贡献了一波恶意值,显然他对李登峰的话信了八分,对苏乙产生怀疑。

    “苏援朝,要解释吗?”杨宝瑞淡淡问道。

    苏乙面露不解:“厂长,他说的这事儿……除了他的主观臆测,其余的跟我有关系吗?仓库里有没东西,我上哪儿知道去?您要我解释什么?解释他编的这故事为什么这么荒谬?还是解释为什么一个科级干部会如此对我怀有这么大的恶意?真的抱歉,我对此没有任何解释!我对此解释哪怕一个字,都是对我人格的巨大侮辱!”

    杨宝瑞眉头紧皱看着苏乙。

    苏乙的表情太正义了,每个毛孔里都仿佛写着“我是无辜的”,这让杨宝瑞刚才还浓烈的怀疑又有些动摇了。

    “援朝,怎么跟厂长说话呢?厂长让你解释是让你澄清事实,怎么就侮辱你人格了?”李新民板着脸呵斥,“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这样?怎么?容不得别人说你几句?你以为你多精贵?”

    苏乙低下头:“对不起厂长,我有点情绪,所以态度不好。”

    李新民看向梁艳秋:“梁大姐,论年龄,我都得叫你一声大姐。首先我声明,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但既然李科长提出了质疑,我想这个问题由你来解释最合适。这件事你有没有在其中捣鬼?”

    梁艳秋不慌不忙道:“能让我问李科长和李路程几个问题吗?”

    “当然,就是要丁对丁卯对卯,当面说清楚才行。”李新民道。

    “李科长,先不说我跟援朝有没有勾结陷害你。我想问问你,你临时把仓库的管理权从小邱手里拿下交给李路程的时候,你了解过他们除了钥匙,还交接过什么吗?”梁艳秋问道,“你关注过他们交接的时候有没有核对仓库物资,清点库存吗?”

    李登峰破罐子破摔:“没有!我临时让李路程管仓库,就是为了报复苏援朝,所以并没有让他们做具体交接。”

    “那我就不奇怪你为什么会说出这么荒谬的话了。”梁艳秋淡淡道,“你说你砸开仓库的门,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为苏援朝准备的物资,由此得出结论,我和苏援朝联合起来坑了你……”

    “还有你和小邱同时消失了!”李登峰补充道,“关键时刻你们都不在,你敢说你们不是在躲着我们?”

    梁艳秋笑了笑:“李大科长,你忘了你给我和小邱分配的什么工作了?你要我们两个去统计厂里所有需要重新粉刷的标语数量,我们满厂跑着统计这个数量,这怎么能说是故意躲着你呢?”

    “当然,我得承认,我们当时之所以在大礼堂,是因为觉得厂里难得的盛会,得去瞧瞧热闹。上班儿时间溜号儿,我跟小邱承认错误。”

    李登峰冷笑道:“那仓库里什么都没有,你怎么解释?小邱之前从李路程那里骗走了仓库钥匙,然后里面的东西就不见了,这又怎么解释?”

1515、后果

    “小邱的事情让他本人解释,我来说说为什么仓库里什么都没有的问题吧。”梁艳秋不慌不忙道,“综合办第二天要出库且手续齐全的东西,头天晚上盘点的时候一定会提前出库,暂时存放在办公室东北角锁着的那个柜子里,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当天的仓库台账和仓库库存数量吻合,这也是符合库管规定的。”

    “苏援朝要的东西头一天晚上就已经从仓库拿出来了,当晚小邱也把这笔出库数据记录在库房台账里了。我猜您和李路程都没有看仓库台账吧?不然您也不会问出为什么仓库里没东西这么可笑的话了。您砸开仓库门去找已经出库的东西,能找到才见鬼了!”

    李登峰和李路程瞠目结舌!

    “这不可能!”李路程突然如受伤的野猪般惊恐嘶吼,他双目通红瞪着小邱,“你根本没跟我说过这事儿!你没跟我交接!”

    小邱无奈道:“这怪我吗?昨天我拿着台长要跟你交接去盘点库房,是你自己说不用,还让我有问题找李科长去。我倒是想跟你交接,但你不干呀。”

    “可这个出库单不一样!”李路程愤怒咆孝,“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管库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东西已经出库了?你坑我?”

    小邱坦然道:“综合办谁都知道的事儿,你为什么不知道?”

    李路程瞪着眼睛,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你借走了我的钥匙!”他总算找到一根救命稻草。

    “是,我借了,我拿了我落在仓库里的东西,钥匙我早放在你抽屉了。”小邱道。

    “不可能!你撒谎!”李路程怒吼。

    “你回去自己看,”小邱道,“就在你把张春梅骂哭的时候,我放进去的。”

    李路程面无血色,哆嗦着嘴唇,脸上已写满绝望。

    梁艳秋平静看着李登峰道:“李科长,综合办的工作流程您还得多熟悉熟悉,这有利于您日常管理。”

    李登峰惨笑一声:“梁艳秋,你老女干巨猾,做事滴水不漏,我无话可说!但你别把大家当傻子!事实怎么样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局你们赢了,我输了,就是这么简单!别摆出一副代表正义的架势来,恶心!”

    “做错了事情就怪大环境,一被追责就觉得自己受到了郑志迫害,这是什么?”李新民冷笑,“这是典型的推卸责任!拉不出屎怪茅房!怎么?我们的队伍这么恐怖吗?到处都充满了迫害和欺压吗?李登峰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的队伍,真的像你说的这么骇人听闻吗?”

    “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李登峰脸色惨白咬牙道,“是我自己鬼迷心窍,恶意报复打击同事,结果自吞恶果,怪不了任何人。我愧对组织,愧对厂里,更愧对领导们对我的信任和教诲!”

    他很清楚,李新民扣过来的帽子,他但凡敢接住一个,问题的严重性就会上升到另一个层面去。

    李新民冷笑:“宣传统战两个部门合并,厂长对你们寄予厚望,你们就交出了这么一份答卷来?处长乱命,把部门搞得乱七八糟!科长肆意打击报复同事,酿成重大工作失误,造成性质极其恶劣的郑志影响。厂长,我建议这件事直接让纪委部门介入,好好查一查他们还存不存在更深、更恶劣的问题!对于这样的害群之马,我们绝不能姑息!”

    李新民义正言辞,杨宝瑞却眉头紧皱,显得十分为难。

    “没必要让纪委介入,这只是个别同志在单独事件上犯了错误,随意扩大打击就矫枉过正了,贸然否定一个同志全盘的工作,也是对他们的不公平。”杨宝瑞看着李新民,缓缓说道。

    若是表面看来,仿佛李新民是正义判官,杨宝瑞充当着某些不光彩的保护伞角色,为坏分子狡辩撑腰。

    但实际上在公心方面,反倒是杨宝瑞一心想着大局。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看这不是个例,而是沉疴痼疾引发的症状!”李新民冷哼一声,“不拿出刮骨疗毒的魄力,以后会酝酿出更严重的问题!厂长,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啊。”

    杨宝瑞平静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厂要刮骨疗毒的地方就多了。采购处、后勤处、保卫科……我这儿举报信就压了一箱底。新民,水至清则无鱼,有时候为了大局,顾大利,很多问题我们只能用更温和的手段去处理。你觉得呢?”

    李新民眼中闪过阴霾。

    杨宝瑞说的那些部门都是他管辖的范围,这是在威胁他,你要把杨树谭拉下马,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打铁还需自身硬,李新民自己的屁股确实不干净,所以话说到这份上,只能见好就收。

    他笑了笑:“那厂长您的意思是?”

    “杨树谭监管不力,在管理和干部任用上存在重大工作失误,记党内处分一次,并在***会上做书面检讨。”杨宝瑞道,“李登峰利用职权恶意打击报复同事,酿成重大工作事故,性质极其恶劣,撤除其领导职务,降为副主任科员,记大过一次,留党察看一年,五年内不得有职务变动。”

    李登峰脸色已极其灰败,嘴唇和四肢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为了爬到副科这个级别,他花了八年时间!

    从副科到正科在望,又是八年。

    十六年宦海摸爬滚打换来的成果,一朝化为乌有!

    就为了一时意气之争,值得吗?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出求饶的话来。

    但看到苏乙和梁艳秋他们,他又下意识挺直腰杆,想要保持最后的体面。

    他感觉自己有些站不稳了,天昏地暗。

    “李路程……”杨宝瑞看向像是鹌鹑一样缩在最后瑟瑟发抖的李路程,眼中露出浓浓的厌恶之色。

    在他看来,这个人就是引发一切事端的害群之马,是那种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坏分子。要是没有他,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降为学徒工,去废料车间好好历练历练吧!”杨宝瑞轻描澹写一句话,决定了李路程的最终命运。

    之前说过,工人身份是很宝贵的,哪怕是厂长也没权利随意开除一个工人。

    杨宝瑞当然想开除掉李路程,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就算申请上去,上面也不会批的。

    但一个大厂一把手真就拿一个刺头工人没办法了吗?

    这当然不可能。

    不管你是什么级别的工人或者科员,直接给你发配到最脏最累的废料车间,降级为最低等的学徒工,这就是厂长职权范围内最严重的处罚了!

    从现在开始,三年内,李路程只能干最脏最累的活,只拿十六块五毛钱的工资。

    三年后能不能升一级工,还要看他自己的本事和运气。

    对于一个本来坐办公室有望提副科的科员来说,这无异于从天堂堕入地狱。

    李路程当场就瘫坐在了地上,抖若筛糠,像是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童孔放大,泪如泉涌。

    “我错了领导,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杨厂长,求你放过我……”李路程突然哭喊出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杨宝瑞冷冷道,“你们陷害自己同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个原本有着大好前途的青年同志会被你们害得彻底丢掉了自己的郑志生命?现在知道哭了?收起你的眼泪吧!耍阴谋诡计的时候,想过这个后果吗?”

    “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厂长,求求你别让我当临时工,我上有老下有小……”李路程哭得上气

    不接下气。

    “既然上有老下有小,就算为了你的小家你也不应该做出这种事情,害人害己,活该!”杨宝瑞呵斥道。

    “李登峰,你路程,你们先出去,在厂里进一步给你们出具书面处理结果之前,暂停手里的工作,回家等候通知。你们的问题就不全场通报了,算是给你们留点面子。”

    李登峰默默转身往外走去,句偻着背,像是背着一座山。

    李路程哭哭啼啼求饶不肯出去,最后杨宝瑞发了火,才把他骂出去。

    等这两人走后,杨宝瑞又安抚和勉励了梁艳秋、张春梅和小邱几句,让他们也出去了。

    “杨处长,认真检讨这次的教训吧。”杨宝瑞看着他叹气道,“怎样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让他发挥更大的作用,是一门学问,也是对领导干部的考验。一个李登峰的错用、误用,给你惹了多大的祸?”

    “管一个部门,不能脑门一拍想当然做决定,要多想想,多看看,多听听,多去基层听听群众的声音,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广泛吸纳同志们的意见,没有量才而用,脱离了群众,背离了实际。你是有能力的,但要端正思想,把你的能力用对地方。别觉得自己是谁的人,也别觉得手底下谁是你的人,记住,我们都是党的人,都是群众的人!”

    杨树谭满脸愧疚:“厂长,我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我辜负了党和领导对我的信任,我一定端正思想,好好反省。”

    杨宝瑞有些疲惫道:“我从来不听表态,我要看的是你日后表现。李登峰拿掉后,你底下的科室有什么安排?”

    “党建统战科那边,我打算让刘颖刘科长回去,他是老统战了,在这一块儿经验丰富,肯定没有问题。至于综合办这边,梁艳秋同志稳重踏实,群众基础也很好,让她抓起这一摊子,相信同志们不会有什么意见。”

    杨宝瑞看向李新民:“新民厂长,说说你的看法。”

    “我没有意见。”这个结果还算差强人意,他已经见好就收了。

    杨宝瑞点点头,对杨树谭道:“就按你说的办吧,尽快打报告上来,让组织部去审查考核。以后干部的任用,不要约定俗成,要按规章制度严格任用。”

    “是,我明白了。”杨树谭点头。

    “那就这样,都散了吧。”杨宝瑞下了逐客令。

    杨树谭出门后径直离开了,和李新民还有苏乙都没说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这一次风波,几乎是彻底绝了双方和平相处的可能性,以后应该会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了。

    “好好的非要去捧别人的臭脚,呵呵,闪了腰吧?”李新民看着杨树谭的背影,有些幸灾乐祸。

    苏乙叹气道:“李哥,这回我算是把他得罪狠了,人都说县官不如现管,我肯定会有栽在人家手里的时候。以后我要是倒了霉,就靠您拉我一把了。”

    李新民笑呵呵拍拍苏乙的肩膀:“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怎么?你小子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倒不是怕他。”苏乙道,“就是跟您表表功。”

    李新民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放心,亏不了你!下午来家吃饭吧?咱们好好喝几杯。”

    他是真想把苏乙培养成自己的心腹了。

    “下午不成。”苏乙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对李新民道,“文慧约我去大领导家里做客,好像杨厂长也去。”

    李新民怔了怔,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援朝,你叫我一声李哥,我就跟你说几句当哥的该说的话。你跟那边,可不能走得太近。”李新民饶有深意道,“接下来几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嗯?你是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

    思,别玩左右逢迎那一套,最终结果只能是两面不讨好。你的郑志站位要坚定,这是你进步的基础,明白吗?”

    苏乙道:“您这话是金玉良言,我还能听不进去?放心吧李哥,我心里有数。”

    李新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要中了人家的美人计。”

    “我算什么?人家也值得给我使美人计?”苏乙失笑,“您想多啦,也就是您看重我,觉得我重要,实际上我就是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

    李新民道:“知道就好,跟着我,才有实实在在的好处,跟着他们,口号再响有什么用?对不对?人要现实一点,务实一点。比如这次,李路程一走,梁艳秋一升,这两个正式职工名额,这才是实打实的东西,对不对?”

    苏乙心中一动,笑道:“李哥,我听出来了,这事儿好像有我的份。”

    李新民笑呵呵拍拍苏乙的肩膀:“别说我不照顾你,给你个推荐名额,记住,这名额可不是临时工,别浪费了。”

    他看着苏乙,心说这还栓不住你这头要脱缰的野驴?

1516、懊悔

    李新民为了拉拢苏乙竟拿出一个正式工的名额,这虽然在苏乙意料之外,但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说句不自夸的话,现在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苏乙必定前途无量。你李新民不争着当伯乐,不抢着拉拢苏乙,有的是人想这么干。

    这里所谓的“有的是人”,其实已经不再局限于红星轧钢厂这一亩三分地了。

    包括今天来的区里的胡领导,还有今天下午苏乙就要去人家家里做客的大领导,都对苏乙表现出很浓厚的兴趣。

    苏乙现在想跳出红星轧钢厂去另寻更广阔的舞台,很可能只需要他透漏出这么一個想法,就有人会帮他铺好以后的路。

    当然,苏乙绝不会这么做就是了。

    他现在没有要离开红星轧钢厂的想法,而且在他的预想中,接下来的十年,他也会深深扎根在此。

    至于李氏兄弟——

    你赶跑了两只想偷你家厨房东西吃的野猫,你会在意它们去哪儿吗?

    这兄弟两个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他们基本上对苏乙一无所知,就急着对苏乙出手,结果苏乙随意搞搞,他们就趴下了。

    老祖宗几千年前就留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句话,后辈子孙一代代、一次次用血一样的教训来验证这句话是对的。这到底是道德的扭曲还是人性……

    言归正传。

    秦淮茹上完厕所回车间的时候,发现一群女工围着花姐正叽叽喳喳。

    她刚开始也没在意,只是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去自己的工位,心里却想着要不要去厂里医务科那里开点儿消炎药……

    上完环后,自己这身子一分钟都没熨帖过。

    但就在这时她听到花姐得意的声音飘来:“放心,要是我真过了考试,进了学习班,肯定选个班干部回来,班长不敢想,但这不还有副班长啥的吗?争取给咱车间争光!”

    秦淮茹回过神来,诧异看了过去。

    花姐在说什么啊?

    她不是自己拉去大礼堂看热闹的吗?

    心里隐隐生出一份可能来,让秦淮茹立刻惊慌摒弃这念头,她急忙快步走过去,挤进人群里。

    “花姐,我听你又是考试又是进学习班的,怎么回事?”秦淮茹问道,“车间的名额不是没有你吗?”

    花姐一见秦淮茹,立刻热情拉起后者的手,兴奋道:“淮茹,多亏你拉我去看热闹了,要不是你非拉着,我还真不乐意去,要是没去的话,这不就错过进学习班的机会了吗?”

    “花姐,你得好好感谢感谢淮茹,就这好处,不得称半斤瓜子儿?”一个妇女玩笑道。

    花姐大方一摆手:“半斤哪儿行?一斤!”

    “瞅把你能的,以后每个月少干八天活儿不说,还能多拿一块钱。我要是你,两斤瓜子儿都不嫌多。”一个妇女酸溜溜地说完,又瞥着秦淮茹道,“淮茹,咱俩关系不好了呗?有这好事儿你带着花姐去,不带我?”

    “不是,你们都把我说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啊!”秦淮茹有些急了,她越听脸越白,这时她已经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愚蠢的错误,但没有确切地答案,她还是不肯相信……

    “要说你也是傻,要看热闹的是你,热闹真来了,你跑了。”这妇女摇头“啧啧”有声,脸上有些幸灾乐祸,“你还不知道呢?你带着花姐他们去看热闹,学习班有十来个没到的,人家苏援朝大手一挥,都不要了!然后直接从到那儿看热闹的工人里选人补齐三百个。我跟你说,去看热闹的也就十来个人,几乎都被选上了,你要是不走,指定也算你一个……”

    “就是,你跟苏援朝住一个院儿,你不一直也想进去吗?”花姐道,“当时你要是在,只要你举手,他肯定第一个选你。反正选谁不是选,这顺水人情干嘛不做呢?”

    晴天霹雳!

    秦淮茹呆呆站在原地,脑子里嗡嗡的。

    周围的妇女们叽叽喳喳说些惋惜的话,但哪个不是幸灾乐祸?

    她的脸刷地一下煞白,然后涨得通红,最后黑如锅底。

    表情精彩极了。

    呆立半响,就在女工们都发现她的异常,有些担忧她的状态时,秦淮茹突然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哎淮茹,你干嘛去!”花姐急忙叫道。

    一边的妇女拽拽她手臂道:“行啦,别叫啦,没看出来人家这会儿砍了你的心思都有了,你还往跟前凑?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啊你?”

    “我?她砍我?凭什么?”花姐疑惑,“就因为我选上她没选上?不至于不至于,淮茹不是那种小心眼儿,你们想多了!”

    这妇女冷笑:“秦淮茹是什么人?那回车间外头俩人打架,咱们都跑出去瞧热闹,她愣是呆在这儿一动没动,你还记得你当时问她为什么不瞧瞧去她怎么说的吗?”

    “她说跟她没什么关系,有那时间还不如歇会儿呢。”花姐道。

    “着啊。”妇女道,“没好处的事儿,哪怕是天大的热闹秦淮茹都懒得去瞅一眼,这回她怎么这么积极,非要大老远跑去大礼堂瞧热闹去?不就是考试吗?说真的花姐,她要是不拉你去,你觉得这事儿算热闹吗?”

    花姐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鬼才去呢,考试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领导们也不一定让你站在那儿瞧,要是被纠风队的看见,没准儿还要倒霉呢。可秦淮茹非要拉我去,我抹不开面儿……”

    “问题就在这儿了!”这妇女一副“华生你怎么还没发现盲点”的表情,“秦淮茹不见兔子不撒鹰,这回她怎么就这么积极?你再想,那苏援朝跟她同院儿,她之前在咱们副主任这儿没求着名额,她不得去找人说说情去?”

    “那又怎么样?”花姐还没听明白。

    “哎哟你笨死算了!怪不得秦淮茹老爱跟你玩儿……”妇女很为她的愚蠢担忧,“跟你直说了吧,肯定是苏援朝告诉秦淮茹,你去大礼堂瞧瞧热闹去,秦淮茹才去的!”

    “人家苏援朝肯定是不好直接答应她,又或者不敢肯定到时候就真有迟到没去考试的人,所以没有直说,只说是让她去瞧热闹。”

    “这秦淮茹吧,就这么去了。结果去了半天,人家苏援朝也不搭理她,她就觉得自己没什么戏了,所以就走了。你刚不是还说呢吗?看热闹看一半儿,这秦淮茹脸色很不好就走了,你还纳闷自己也没惹她吗?”

    “对对对……”花姐恍然大悟,用崇拜眼神看着这妇女,“小荣,你真是咱们车间女诸葛,这你都能看透,厉害厉害!”

    “值不值半斤瓜子儿?”女诸葛眼神一闪问道。

    “值,中午就给你称去!”花姐的回答让女诸葛眉笑眼开,觉得自己的智慧价值得到了体现和回馈。

    “我再跟你打个赌,这秦淮茹一准儿是又去找苏援朝去了,你信不信?”女诸葛对花姐道,心里琢磨着要是赌注再设半斤瓜子,会不会把花姐吓跑……

    不提这两人有没有打赌,但秦淮茹的确是又来苏乙的办公室找苏乙了。

    她还算幸运,大礼堂招生办那间办公室还没彻底收拾出来,而且苏乙习惯性的回到这边来办公了,所以她敲开门后一眼就看到苏乙。

    苏乙这时候被一群激动的人围着,秦淮茹这才注意到苏乙其实个子很高,他站在人群里,她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脸。

    两人对视一下,苏乙对秦淮茹点点头,就转头皱眉道:“都安静!要是再吵闹,就都出去!”

    他声音不算大,但却颇具威严,话音落下,嘈杂吵闹声顿时戛然而止。

    苏乙环顾一周道:“你们的名额为什么被取消,自己心里没数吗?还跑我这儿来问为什么?我倒要问问你们为什么?一万多人选出来你们三百人,多少人眼巴巴求这个名额都求不来,你们倒好,又是正式公告,又是广播通知让你们来考试,你们都不来……既然你们自己都不当回事,那我刷掉你们,有问题吗?”33

    “苏主任,实在是孩子病了来不了,不然我……”

    “我也是,早上拉肚子拉的我都没出厕所……”

    “我奶奶昨晚发烧……”

    苏乙冷笑:“我就不说你们请假的理由是真是假,也不跟你们讲什么大道理了。这件事已经定下了,那就绝不可能再改来改去。学习班不是只办一届,要是你们还有想要参加的想法,那就回去等下次机会。但要是还在我这儿闹……莪告诉你们,下次就算你们领导把名字报上来,亲自替你们来求我,我也不要,自己掂量清楚!”

    “没有没有,我们没闹,就是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您别生气,我们回去,回去还不成吗?”

    “下次,下次我们一定好好表现,苏主任您一定优先考虑我们呀……”

    这些来找苏乙说情的都是之前因为考试没到场被刷掉的人,秦淮茹眼睁睁看着苏乙游刃有余且不卑不亢打发掉了这群有后台有关系的老难缠们,心里对苏乙的敬畏更甚几分。

    初见苏乙时那个阳光微笑的大男孩形象,已经在她心中越来越模糊了。

    等这些人走后,苏乙这才看向秦淮茹,问道:“秦姐也是为这事儿来的?”

    本来秦淮茹是打算好好求苏乙再通融通融的,她连情绪都酝酿好了,只等说两句就抹眼泪。

    但现在,对上苏乙平静的表情,她下意识心里就是一颤。

    直觉告诉她,现在就算她在这儿上吊,苏援朝也不见得搭理她。

    “我……其实我是来跟你解释的。”秦淮茹微微低头,伸手把一缕发丝挽到耳后,“援朝,对不起啊,你为我的事儿这么操心,我还是辜负了你,错过了你一番好心。我就是……唉,反正你也知道这事儿,姐也没什么难以启齿的。”

    秦淮茹俏脸微红,低着头道:“上了环儿后,姐老是尿频,还有些控制不住往外漏……肚子也疼,老想上厕所。刚才那会儿我就是实在坚持不住了,所以才提前走了,援朝,对不住啊,姐辜负你好心了。”

    苏乙笑了,心里又高看了这女人一眼。

    是真豁得出去啊她……

    不过这效果还是很好的,她这么自曝其短想要化解这事儿,苏乙还是愿意接招的。

    “这次不行,那就下次吧。”苏乙笑呵呵道,“你好好保重身体。”

    “哎,谢谢你援朝,这回都赖姐,是姐没这命,害你白操心了。”秦淮茹笑道,“中午要不别去食堂吃饭了,姐请你去下馆子。好的吃不上,但……”

    秦淮茹太迫切想要弥补跟苏乙的关系了,为此哪怕出点血也在所不惜。

    这话要是别人听了只怕要惊掉下巴,秦淮茹从进厂到现在,连别人一把瓜子一块糖都没请过。这不是因为她有多抠门,实在是她这个家庭情况,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来,自家每个月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哪儿有闲钱请别人?

    她这回舍得请苏乙去下馆子,不得不说算是很有“魄力”了。

    苏乙不可能跟她去吃这顿饭,一顿饭吃掉人家一家人几天口粮,这种事儿苏乙可不愿意去做。

    他刚要拒绝,门口又有人敲门,他只好咽下嘴边话,说了声“请进”。

    进来的是杨宝瑞的秘书,看了眼屋里情形后一怔,笑道:“苏主任,是不是打扰您工作了?”

    苏乙摆摆手笑道:“赵秘书,您坐,我给你沏茶。”

    “不用不用。”赵秘书急忙摆手,“我来就是传个话,厂长邀请您中午去小食堂一起吃饭,说是要吃饭的时候跟您谈一些事情。”

    苏乙点头道:“好,我知道了。这点事儿您电话里说一声不就好了,还亲自跑一趟?”

    赵秘书笑道:“电话里不庄重,还是跑一趟的好。那苏主任您忙,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

    “辛苦您了。”苏乙也很客气上前跟他握手,两人告别。

    苏乙回头一摊手道:“中午有约了秦姐,您这饭我是吃不上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1517、借力

    吃不了饭秦淮茹不关心,说真的她心里反而还有些暗喜,因为她表达了请客的心意,是你苏援朝的原因没成,我这心意等于已经表达过了,而且还没花钱……

    让秦淮茹心惊的是赵秘书对苏乙的态度。

    她之前为自己转正的事情没少去找两位厂长,但李厂长话里话外要她陪睡才肯给他转正,杨厂长这边干脆连人家的面都见不到,就是因为有赵秘书这个铁将军把门。

    每次见了这赵秘书,人家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要么十分冷漠,要么态度极差,开口就呵斥骂人

    秦淮茹一度以为这人就是这样的恶劣性格,可刚才看到赵秘书对苏乙那么温声细语一口一个“您”的,她简直傻眼了。

    原来人家不是不会好好说话,而是分对谁……

    恍然大悟的秦淮茹先是愤怒,甚至想跟苏乙吐槽赵秘书这人居然有两副面孔,但随即她脑子里突然生出一個念头来,这念头让她顾不上再跟苏乙多说一句话,匆匆告了个别就急忙追了出去。

    “又漏尿啦?”苏乙嘀咕着摇头。

    他不是秦淮茹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能完全猜到这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只看到秦淮茹脸色一变就跑了。

    至于漏尿这事儿……是有的,掉刚才漏没漏就不知道了,毕竟苏乙不可能随时盯着人家裤裆里那点事儿。

    秦淮茹在半路上追上了赵秘书,气喘吁吁陪笑道:“赵秘书,您走路可真快,差点没追上您。”

    赵秘书诧异看着她:“秦淮茹,你找我有事儿?”

    虽然语气依然高高在上,但比以前可好太多了。

    秦淮茹心里一喜,心说有戏,急忙道:“就还是我那点事儿,赵秘书,您看能不能给通融通融,让我转正了吧?援朝叫我一声姐呢,我们两家关系特别好,真的,您看……”

    赵秘书上下打量一下秦淮茹,似笑非笑:“秦淮茹,既然你有这层关系,那我就给你指条明路。你去找苏主任说这事儿,他都不用去找杨厂长,让他跟我说一声,这事儿都能给你办了。行了,去吧。”

    说着赵秘书转身就要走。

    秦淮茹急忙叫住他赔笑道:“这……赵秘书,您帮我把这事儿办了,我回头再跟援朝说,到时候一起吃个饭什么的,您……”

    赵秘书不等她说完就笑呵呵打断她:“秦淮茹,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我不能答应你,因为就算我答应了你也没用,厂长那儿也不同意。但我能答应苏主任,因为厂长一听是他,你这点事他肯定会同意。我说得够明白了吧?”

    他指指秦淮茹道:“再说句不客气的,你的面子要是真好用,你这事儿还能拖到今天?呵呵……”

    赵秘书带着似是讥讽的笑容离开了。

    这回秦淮茹没再追上去,人家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了,她也没必要再去自取其辱了。

    原本她想狐假虎威,利用苏乙的名头帮自己办好这件事儿,但没想到谁都不是傻子,赵秘书就差点破她心思了。

    “什么东西,两面派,卑鄙小人!”秦淮茹忿忿瞪着找秘书的背影咒骂着,脸色阴晴不定。

    这回她感觉自己真是血亏,心此时都在滴血。

    一想起自己提前从大礼堂跑了,错失进学习班的机会,秦淮茹就恨不得狠狠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其实学习班最适合秦淮茹这种想要摸鱼,但又想那高工资的工人。所以她才如此迫切。

    可现在,人家把机会几乎喂到了自己嘴里,就因为自己沉不住气,这机会错过了。

    这会儿想要狐假虎威谋利也没成,她真是感觉自己干什么都不顺。

    还得去求苏援朝……赵秘书不是说了吗?这事儿就是苏援朝一句话的事情……这么简单就能给自己办了,他没理由拒绝自己吧?

    秦淮茹想到这一层,心里的憋气才总算顺了点儿。再一想,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收获。

    “花姐答应的一斤瓜子儿,说什么也得要回来!”

    她握着拳头,急匆匆向车间走去。

    人都说当你成功的时候,身边就没坏人了,都是好人。

    这是因为古往今来成事都不易,一旦一件事情做成了,受益的也肯定不止做事的一人,不管你愿不愿意,甚至不管你知不知情,很多人都会搭上你这艘顺风船往前挪一挪。

    既然大家同坐一条船,暂时就是一路人,那自然就都是好人了。

    秦淮茹没能搭上苏乙这艘船,怪就怪她只有小聪明,眼光太浅,太急功近利了。

    其实她真想借苏乙的势办自己的事,不是不行,但前提是你不能把赵秘书当傻子,而且她自己也得多动动脑子。

    她得换个角度想——赵秘书为什么对苏乙这么客气?

    要是想明白了这一点再加以利用,她这事儿不难办成。

    要是真成了,苏乙就算知道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很多人都在借这件事为自己谋利,多秦淮茹一个不多。

    比如李新民,区里的胡领导对苏乙十分欣赏,特意打电话给李新民,要让李新民好好栽培苏乙,要是再有工人学习基地这种好项目,胡领导希望能牵头挂名的是他。

    领导有需求,对李新民来说就是大好事,他顺势提了几个要求,果然全部被满足,这让李新民心花怒放。

    杨宝瑞自不用说,除了大领导,他是这件事上最获益的。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凭借这个政绩他完全可以再进一步的。

    但可惜意外已经越来越近了……

    除了和工人理论学习实验基地相关的人,有人只借着苏乙的名便成了事儿。

    苏乙果然没看错尤娟娟这个女人。这女人真不是省油的灯。

    她先是利用苏乙的名头,为自家解决了债务问题;跟着趁热打铁,用苏乙的名头替刀片儿出头,帮刀片儿解决了跟另一个顽主帮之间的矛盾。

    经过这件事,尤娟娟坐实了“苏大嫂”的名头,震动了整个顽主圈!

    有了这个名头,当天就有顽主帮重金邀请尤小勇去当“二当家”的,还有送礼结个善缘的,或者想跟苏乙见面的。

    尤娟娟名利双收,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开始在她心里蓬勃而生。

    还有个人,也对苏乙由衷心怀感激。

    今早傻柱没去上班,昨晚被贾张氏开了瓢,伤口就在额头处,那么大一个疤瘌除非戴帽子才能遮住点,但无缘无故戴个帽子又太奇怪了。

    被寡妇家的婆婆开了瓢,这事儿可不是什么光彩事情,被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传瞎话呢。

    要是以前,傻柱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但现在,傻柱感觉自己见到的每个人都对自己指指点点,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嘲讽和不怀好意。

    别说别人,就连他自己也看不起现在的自己。

    一个臭挑粪的临时工,这辈子都没再转正的希望,没前途,没名声,什么都没有了。

    然而这都不是让他最难过的,让他心彻底被伤透的是秦淮茹一家对他的态度。

    贾张氏那个老虔婆就不说了,他对棒梗那么好,棒梗也视他为仇敌。

    还有小当和槐花,这两个小姑娘他平时也没少照顾,可他出了事后,连他家门都没迈进去过。..

    没良心的,一窝子白眼狼!

    还有秦淮茹……

    傻柱这个人其实很矛盾,有的时候他在感情上的反应极其迟钝,但有的时候又极其敏感和敏锐。

    秦淮茹虽然表面似乎一如往昔,但傻柱却明显感觉到不一样了。

    这两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回家,要是换了以前,就算秦淮茹自己不来,也会打发小当来给自己擦擦脸,倒杯水,盖好被子。

    可这两天有吗?

    什么都没有。

    他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可以说完全是为了秦淮茹。

    之前他一直都觉得“我乐意,我心甘情愿”,但现在……

    他后悔了。

    他心中头一次泛出“不值得”的想法来,然后就一发而不可收拾。

    快到十点钟的时候,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的傻柱稍微拾掇拾掇,找了个帽子戴着出了门。

    街上人很少,因为这时候都在上班。

    一个大男人这时候在大街上溜达,只有一个可能——他没工作。

    通常这种没工作大白天瞎溜达的男人还有个称呼,叫做街溜子。

    傻柱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街溜子。

    一路所过,凡是见了他的人无不投来异样目光,这目光让傻柱臊得慌,脸都红透了。

    他狼狈低着头,像是过街老鼠异样灰溜溜钻进小巷里,再不敢去大街上转悠。

    他浑浑噩噩穿插在巷子之中,想着自己的事情,不知不觉间,竟发现自己到了冉秋叶所在的学校。

    他抬头看着学校的招牌,听着学校里朗朗读书声,脑子里却不断回想起那天自己和冉秋叶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他想着冉秋叶的一颦一笑,想着因为自己的真诚而留给对方的好印象,想着那天自己是那么开心……

    恍若隔世。

    傻柱这一刻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要是能重来……

    “何雨柱?”身后传来一个讶然的声音。

    傻柱下意识回头,看到的却是那张魂牵梦萦的脸。

    冉秋叶!

    傻柱泪眼迷蒙,呆呆看着冉秋叶。

    几秒后,他转过头一边慌乱抹着眼泪,一边狼狈疾走。

    他不想让冉秋叶看到自己最狼狈的这一面。

    “何雨柱……你别走,你站住!”冉秋叶急忙叫道。

    “你认错人了!”傻柱走得更快了。

    冉秋叶紧追不舍:“你站住何雨柱,你要是现在走,这辈子我也不理你了!”

    这句话让傻柱驻足,他心如刀绞,闷声道:“冉老师,你就不应该再搭理我,您就当从来都没认识过我,我、我祝你幸福!”

    说罢他就要迈步再走,但就在这时一个冰凉又柔软的小手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傻柱浑身一震。

    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有女人主动拉住他的手。

    之前他只拉过秦淮茹的手,还被秦淮茹一顿锤。

    他想要挣脱,但只觉浑身都软了,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冉秋叶走到了他面前,他局促地躲闪着目光,头都不敢抬。

    他突然十分后悔今早没拾掇拾掇自己的尊荣就出门了,站在光鲜靓丽的冉秋叶面前,他自惭形秽,愈发自卑。

    “何雨柱同志,我们谈一谈,好吗?”冉秋叶看着傻柱,一脸认真地道。

    傻柱还是不敢看她,踢着脚,浑身都僵着:“谈、谈呗。”

    冉秋叶这才松开了傻柱的手,傻柱顿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何雨柱同志,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冉秋叶开口道。

    “是三大爷告诉你的吧?”傻柱自嘲一笑,“他嘴里准没好话,指不定把莪骂成什么了。”

    “那你还真冤枉闫老师了。”冉秋叶道,“闫老师只是说你这事儿办的糊涂。我也同意他的观点,觉得你在这件事上有些拎不清。而且这事儿不是闫老师告诉我的,而是苏援朝。”

    “谁?”

    傻柱错愕抬头,第一次跟冉秋叶对视:“你刚说苏援朝?”

    “是他。”冉秋叶点头,“他……来找过我,他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情,让我对你有了更多的了解。他告诉我,其实你是一个很憨厚的人,你是有一些缺点,但你也有很多优点,瑕不掩瑜。其实你就算不来找我,我也在考虑这两天去见见你,我觉得……你人挺好的。”

    说到后来,冉秋叶其有些羞涩,语气也轻了许多。

    傻柱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呆立半响都没反应过来,良久他才双眼带着希冀之色,又企盼又忐忑地颤声急促道:“冉、冉老师,这可不能开玩笑……我、我不好!我真的不好,我现在就是臭狗屎,谁沾我谁倒霉……我、我谢谢您还能看得起我,但我……嗨!我别把你给害了!有您刚才那句话,我什么都值了,真的,骗你我是你孙子!”

    他语无伦次,只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1518、救赎

    何雨柱越是语无伦次,越说明他心中有多么期盼和紧张。

    冉秋叶其实挺聪明的,自然也看穿了这一点。

    她笑了笑,道:“何雨柱同志,这两天其实我也想了许多,关于你,还有我自己。我觉得苏援朝有句话说得特别有道理,他说你就是没原则的心软,你落到今天这一步,就是因为这点害了你。我之前很不能理解为什么你连小偷小摸这样的事情都要毫无原则的包庇,你难道不知道偷东西不对吗?你不知道孩子做错了还不教育他,只会害了他吗?”

    “我不是,冉老师,你得听我解释……”傻柱焦急解释。

    “你就是觉得棒梗没爹可怜,对不对?”冉秋叶替他说了出来,“你觉得应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对不对?”

    傻柱使劲点头:“要不说您是老师呢,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冉秋叶笑笑道:“这就是苏援朝说的毫无原则的心软。有的时候你的心软不是帮人,而是在害人。”

    “我现在也想明白了,好心办坏事儿呗。”傻柱自嘲一笑,“我帮的人不领情,当然这事儿闹成这样,人家也没法领情。其他人……除了您跟援朝,都在看我笑话。冉老师,我真的特别感谢您,您……唉,可惜我真的不想害您,我现在就是臭狗屎,谁沾上谁恶心。我现在给工厂挑大粪,我还是个朝不保夕的临时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开了。您、您离我远点儿吧……”

    傻柱越说越沮丧,最后已垂头丧气起来。

    冉秋叶深深看着傻柱,突然轻吟:“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傻柱怔住,呆呆看着冉秋叶。

    冉秋叶露出鼓励的笑容,接着吟诵:“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现在却常是忧郁。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何雨柱同志,这首诗我送给你,希望你能重新振作起来,相信我,挫折和磨难只是暂时的,你的未来一定是快乐和光明的。”

    傻柱泪流满面。

    在这一刻,他面前的冉秋叶仿佛整個身体都镀上了一层金边,变得无比高大。

    高大到竟占据了他全部心神,再容不下其他任何事物。

    他被治愈了。

    他眨眨眼,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和狼狈,他窘迫笑了笑,急忙背过脸去擦眼泪,有些哽咽道:“冉老师,您能再念一遍吗?就这首诗。”

    “当然可以。”冉秋叶笑了笑,“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傻柱几乎是怀着朝圣般的虔诚,又听了一遍这首诗。

    他几乎醉了,感觉自己整个精神都得到了升华。

    “真好。”他由衷道。

    “这首诗是普希金写的,当然很好。”冉秋叶道。

    “我是说您。”傻柱痴痴盯着冉秋叶,“您真好,冉老师。”

    冉秋叶有些羞涩地笑笑,却只是静静看着傻柱。

    傻柱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克制才忍住了不去拥抱面前的女人,他这时候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充满了希望。

    “冉老师,你、你之前说感觉我这人挺好的,这话是真心的吗?”他他有些紧张,也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冉秋叶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傻柱忍住没让自己跳着欢呼。

    但他的眉毛、眼角和嘴角都已经飞起来了。

    “那、那我能约您今晚看电影吗?”他感觉呼吸都有些急促,心快蹦到了嗓子眼,声音直发颤。

    然后他就听到冉秋叶轻轻说了句:

    “好呀。”

    “嗷嗷嗷!”

    傻柱终于像是一个一百多斤的孩子一样欢呼雀跃起来。

    他兴奋得又蹦又跳,胡乱挥舞着手臂,脸涨得通红。

    冉秋叶刚开始被吓了一跳,呆愕了一会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至于这么高兴吗?”她似嗔似羞道。

    “至于!太至于了!我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冉老师,我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傻柱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安放了,“我、莪这就回家去拾掇,我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保证以最干净卫生的状态来见您!”

    “你不去上班啦?”冉秋叶问道。

    “不,才不去呢!”傻柱头摇得像拨浪鼓,“以前是没有您,我才忍一时屈辱去挑大粪,其实我就是跟自己较劲儿,不然就凭他们也想整我?再借他们几个胆儿!但现在,我不较劲了!为了您,我也不能是个挑大粪的!”

    傻柱说到后面已有些动情,他深深看着冉秋叶,道:“冉老师,是您让我重新活过来了,在我心里,谁都不如您伟大!”

    “可不敢这么说。”冉秋叶吓了一跳。

    傻柱急忙拍自己的嘴,傻乐道:“好好好,不说不说,你说不说我就不说。”

    冉秋叶又忍不住笑了。

    “那今晚七点,东四电影院,咱们不见不散?”傻柱期盼看着冉秋叶。

    冉秋叶微笑颔首:“好。”

    “那我走了冉老师,您忙着,我回去准备去……”傻柱一边挥手一边傻乐,一步三回头,脚步轻快地像是清晨在草地上跳跃的麻雀。

    目送傻柱离开后,冉秋叶脸上的笑容仍没有消失。

    女人的感觉有时候很敏锐的,何况是傻柱的开心和热诚几乎要溢出来了。

    “晚上七点约会,这会儿晌午都没过,你准备个什么劲嘛……”她想了想,觉得还挺可笑的。

    不过随即她又一皱眉,想到傻柱说起他关于挑大粪的那段话。

    她左思右想有些不放心,急忙回到学校里,不一会儿她就骑着自行车出门,直奔红星轧钢厂而去。

    冉秋叶来找苏乙的时候,他刚好阅完了所有考卷。

    按照之前定好的标准,三百个人里通过测试的有两百四十六个,这通过率可不低,原因是这年头儿大家对伟人的崇敬都是自发的,对他的语录自然也都很熟悉。

    这两百多人里,答了第二题的有九十多个人,苏乙筛选出了三十个还算像那么回事的答案,让刘光天跑腿给李新民送去。

    然后又招呼张春梅来去广播通告通过考试的人员名单。

    于海棠又没来上班……

    “副主编,我是厂报编辑,不是广播站播音员,您不能老赶鸭子上架让我去播音吧?”张春梅嘴撅得能挂油瓶,“我真不想播音,上次播音还被人笑话呢……”

    “谁笑话你了?”苏乙道,“你跟我说名字,回头我收拾他。”

    “不用回头,您现在就收拾!”张春梅气鼓鼓一指正在收拾试卷的刘光天,“就他!刘光天同志,他说我普通话说得还没他标准。”

    “把你给能的,要不你去播报?”苏乙斜眼瞅他,“你还笑话春梅,胆儿肥了是吧?按理说你进厂是春梅带着你,你得叫春梅一句师父,没大没小的。”

    “就是,叫师父!”张春梅得了苏乙撑腰,立刻得意起来,指着刘光天一扬下巴。

    “你这,群众内部矛盾,你怎么老跟领导告状呢……”刘光天讪讪笑着,“副主编,我就是逗她玩儿呢……”

    “我是你师父,你逗我玩儿?没大没小!大逆不道!”张春梅狐假虎威呵斥道。

    “你还没我大呢,谁大谁小啊……”刘光天嘟囔道。

    “那我也是你师父,副主编都说了,你认不认?不认就是不听领导的话!”张春梅指着他逼问。

    “认认认,师父,给您老人家问好了,行了吧?”刘光天无奈道。

    “谁老人家?我有那么老吗?”张春梅笑嘻嘻道,“不过这个态度就对了嘛!刘光天同志!”

    苏乙笑呵呵看着俩人斗嘴,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进来,却是保卫科的孙连军。

    他赔笑着对苏乙道:“苏主任,打扰您工作了。”

    “连军同志?”苏乙笑呵呵站起来,“有什么事吗?”

    “门口来了个东直门小学的女老师,姓冉,说是来找您的。”孙连军笑道,“我怕耽误您事儿,就直接给人带进来了,您要是认识我就领她来见您,要是不认识我就还带她回去……”

    “来自孙连军的恶意+88……”

    苏乙忽视了一边刘光天和张春梅八卦的眼神,道:“你把人叫进来吧,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应该做的。”孙连军急忙应下,转身去叫人了。

    他一走张春梅就迫不及待问道:“副主编,这又是谁家女子?”

    苏乙道:“有可能是我家嫂子。”

    “啊?连嫂子你都……”张春梅瞪大眼睛。

    “一边去!”苏乙瞪眼,“刚认识你那会儿挺好一小姑娘,多纯洁?怎么现在脑子里净是些五不着六的思想?”

    “我都是跟他学的。”张春梅立马指向刘光天,“他老污染我。”

    “我污……张春梅,说话得讲良心,我是好心教你社会险恶,免得你被人骗了!”刘光天急忙喊冤。

    “怎么跟师父说话呢你这小同志?”张春梅瞪眼叉腰。

    “行了行了,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再不走我给你们加工作了啊。”苏乙警告道。

    两人齐齐撇嘴,灰溜溜出去了,走廊里又传来他们的笑闹声。

    这俩人还凑一对儿了……

    苏乙觉得世事还挺奇妙的,说真的他觉得刘光天有点配不上张春梅,无论是从长相、品质还是本身素质来说,他看着都不像是张春梅的良配。

    尤其是他那家庭……

    苏乙摇摇头撇撇嘴,这都说不上,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傻柱和冉秋叶还不配呢,但这冉秋叶找自己,肯定是要说傻柱的事情,这就进一步说明俩人有戏。

    苏乙猜的没错,冉秋叶来找苏乙说的就是傻柱的事情。

    “援朝同志,我是真不知道该找谁了,所以才冒昧来找您,希望您不要介意。”冉秋叶带着歉意道,“何雨柱说他不想挑大粪,就没人敢逼他……我怕他冲动下又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才找您。您看能不能帮帮他,他一个大小伙子挑大粪真不是回事儿,这欺负人也不能这么欺负,对不对……”

    苏乙笑眯眯道:“看来冉老师打算和柱子哥在一起了?”

    冉秋叶羞涩抿嘴一笑,道:“还要进一步再了解了解的,事情也不一定……再说,我家那一关也不好过……”

    说到这儿冉秋叶眉眼间闪过忧色,但很快舒展开来,对苏乙认真道:“不管我们俩结果怎么样,我都要谢谢你援朝同志,要不是你,我可能就会因为一时偏见放弃他了。”

    “要是有一天能喝你们喜酒,你再谢谢我不迟。”苏乙道。

    冉秋叶俏脸微红,却大方笑道:“那就借您吉言了。”

    苏乙点点头道:“这事儿其实您是关心则乱了。柱子哥虽然鲁莽了点,但一般情况下他不是乱来的人,他有自己行事方法,他说能把事儿处理好,那就肯定能。当然,既然你今天都来了,我肯定不能让您白跑一趟。你放心,这事儿我有办法帮他。”

    “太谢谢您了。”冉秋叶感激道,“援朝同志,不管我和何雨柱能不能成,我都希望咱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苏乙笑道:“当然。”

    送走了冉秋叶后,没一会儿刘光天也办完事回来了,苏乙写了一个采访提纲,交代他去采访采访保洁科赵科长。

    刘光天看着提纲上的问题有些愣神。

    “有问题?”苏乙问道。

    “不是,援朝哥,这采访这事儿……不应该是春梅去吗?”刘光天惶恐道,“再说这上面这几个问题……我要是真这么采访,人家不得大嘴巴子呼我啊?”

    “打你就是打我,他敢吗?”苏乙淡淡道,“让你去就让你去,好好想想我为什么让你去。要是连这都想不通,你以后也就只能干干跑腿儿打杂的活儿。”

    刘光天忧心忡忡拿着采访提纲走了。

    他拿着采访提纲去找了自己的父亲刘海中,把提纲给父亲一看,将事情说了一遍,疑惑问道:“爸,我也没得罪他呀,他干嘛要这么整我?”

    “傻小子,整你?别人想替他办这事儿还求不来呢!”刘海中没好气道,“你呀,真是傻到家了,我怎么生出你这么愚蠢的儿子?真是给咱们老刘家丢人!”

1519、驭人

    这就是苏乙给刘光天准备的采访提纲名字。

    光听这名字就知道苏乙这采访内容大概是什么了,矛头直指保洁科的科长,准备的问题也很尖锐。

    要说整个厂里现在最火热的事情,那肯定是工人学习班。

    但其实改版后的厂报,绝对是“热搜第二”。

    厂报改版后扩大了发行规模,而且副版上的内容大多是接地气的文章和报道,经过昨天一天的酝酿,今天已经在工人之间形成争相传阅的大好局面了。

    各阶层领导们也是一致好评,认为这次的报纸办得好,正版且不说,副版里的几个工人故事很有教育和警示意义,几份问卷调查也非常能反映民生民意,展现了新时代工人良好风气和风貌。

    要不是工人学习班的事情事关切身利益,厂报绝对才是大火的热门。

    是個傻子也能猜到,下一期的厂报会受到多大期待,会有多大的关注度。尤其是在所有领导都能看到的情况下,突然给你来一篇关于你是如何公报私仇欺压同志为主题的访谈……

    保洁科主任不如坐针毡才怪。

    刘光天不傻,所以他才觉得苏乙要整他,这访谈拿到人家赵科长那儿,人家能不火冒三丈?这不得罪人吗?

    他心里还有些不忿,合着好事儿就让张春梅去,得罪人的坏事儿就让我干,凭什么呀?

    我是花了钱的!

    他来找父亲刘海中的目的,其实是因为他不敢自己质疑苏乙,所以想让父亲给自己出头。

    没想到却被刘海中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个蠢货,赵建生在苏援朝面前算什么东西?你也不想想,他一个小小保洁科的科长,敢得罪全厂最红的红人吗?”刘海中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别的不说,就说苏援朝这份报道要真的见报了,他赵建生这科长还能干下去吗?我告诉你,肯定给他撸下去不让他干了!”

    “他苏援朝是可以不怕,但咱们家也得罪不起赵建生啊。”刘光天皱眉道,“人家到时候把气撒在我头上怎么办?”

    “说句不好听的话,打狗还看主人呢。”刘海中冷笑,“你现在是替苏援朝办事,他给你撒气就是跟苏援朝过不去,他敢吗?再说了,苏援朝让你拿着这东西去采访赵建生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整赵建生吗?他跟赵建生八竿子挨不着,人家凭什么费这力气?”

    “他是为傻柱出头。”刘光天有些妒忌,“也不知道傻柱有什么好的,他这么下力气保他。”

    “唉,要么说这傻柱命好呢?”刘海中也咂吧着嘴直摇头,“就这么个傻不愣登的玩意儿,这回本来死定了,你看看,人家苏援朝一出手,硬是把人给保住了。”

    “那他现在也只是个临时工,就算不挑大粪了,也是临时的。”刘光天道。

    “你呀,真是蠢到家了,临时不临时,其实就是领导一句话的事儿……”刘海中嗤笑摇头,摆摆手,“甭废话了,总之,这活儿人家交给你,你就尽管拿着这东西去办你的事儿。我告诉你小贼,他赵建生不给你陪着笑脸儿下话,你是我爹!”

    “苏援朝这是在警告他,也是给他一次机会,不是真要上报纸整他。但他要是不识趣,那警告就变成真的了,他赵建生自己还能不掂量清楚?你见了他态度硬一点儿,你得记住,你代表的是苏援朝!”

    “还有,你这傻小子还真别不识好歹,这事儿交给你办,是人家要用你,把你当自己人使唤。你给领导办事儿,不能老是跑腿儿打杂吧?你得干几件儿像模像样的事儿,才能被领导重视,以后也好转正提拔。”

    刘光天格局打开,豁然开朗。

    他激动拿着采访提纲走了。

    刘海中看着儿子的背影越想越不是滋味,嘟囔道:“这可不行,这小子以后别反倒爬到我头上去了……不行,晚上得找个由头收拾他一顿,得让他知道,再怎么着我也是他爹!”

    刘光天找到保洁科赵建生,后者一看到采访提纲果然吓得魂不附体,又下话又赔情,连连保证自己绝无下次。

    一个正科领导在自己小小临时工面前这般惶恐谄媚,刘光天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满足,同时对苏乙的实力也有了更直观的认知,心中对苏乙的敬畏更甚。

    在得到赵建生一番承诺后,刘光天兜里揣着后者悄悄塞给他的两盒烟和五块钱,兴奋且惶恐地回来找苏乙复命了。

    这次他没去找父亲“指点迷津”,因为他知道父亲这一指点,他口袋里的东西一样都保不住。

    跟苏乙汇报完赵建生的态度后,苏乙只是面无表情地点头“嗯”了一声,说:“那就这样吧。”

    刘光天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他倒不是为赵建生担忧,而是万一事儿办不成,兜里的东西他也不敢揣着。

    这事儿要不要跟苏乙说?

    他有些纠结,欲言又止。

    “还有事儿?”苏乙见他还不走,就问了句。

    “是,赵科长让我给他求情,给了我点儿东西……”刘光天心里一颤,还是没敢隐瞒,把事情说了出来。

    苏乙似笑非笑:“你收了?”

    “收、收了……”刘光天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脸都白了,“他非得塞给我,我其实没想要……就两盒烟,还有五块钱,援朝哥我这就给他退回去……”

    苏乙淡淡道:“你觉得你办的事儿,值五块钱和两盒烟吗?”

    “不、不值。”刘光天抹着冷汗,“我也没给他求情,是您自己打算放过他的。”

    “你都知道不值,赵建生他会不会也觉得不值?”苏乙又问道。

    刘光天惶恐站着答不上来。

    苏乙笑了笑:“你觉得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等赵建生回过神来越想越不对,然后去领导那儿告你一状,说你勒索他钱?”

    苏乙看着他,扬扬脖子:“一个临时工勒索正科干部的钱,你觉得到时候我能不能保住你?”

    刘光天吓得魂飞魄散,如丧考妣颤声道:“援朝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苏乙淡淡笑了笑:“烟你可以收,把钱退回去。把我的态度也转告给赵科长。这件事你自己好好想想,自己哪儿做对了,哪儿做得不对。想清楚了,再找我汇报。”

    “是,我、我知道了……”刘光天又擦了把汗,虚脱般走出了办公室。

    苏乙笑了笑,心说还行,可堪造就。

    刘光天要是办这事儿一点毛病都没出,那苏乙以后就得防着点这人。

    他要是收了东西瞒着苏乙,或者苏乙说他他不服气,阳奉阴违,那这人以后也不能用。

    现在这结果最符合苏乙的预期。

    所以说年轻人到了职场不要害怕犯错,犯了错也不要害怕挨骂。有时候你犯的错本就是领导想要看你犯的,你要是不犯,或者说犯了还隐瞒不承认,那就是思想态度不端正。而领导让你犯错,往往就是为了看你的思想态度,他骂你也只是为了立威和为后续收拢人心做铺垫,不必惊恐或者过度解读。

    刘光天再次找到赵建生,把苏乙的态度表明了,然后说自己也没帮到什么忙,就要把钱和烟退给赵建生。

    赵建生愣了一下,急忙推辞,但在刘光天一再坚持下,他还是收回了五块钱,两盒烟却打死也要送给刘光天。

    这一番极限拉扯后,刘光天明显感觉到赵建生对自己的态度更亲热和真诚了几分,两人的关系也变得融洽了许多。

    这一幕让他真的有点若有所悟。

    傻柱虽说是不想来上班,但回去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把挑大粪的事情解决了。

    正如苏乙所说,猫有猫路,鼠有鼠道。傻柱不蠢,他有他解决问题的方式,虽然不见得有多好,但一定会奏效。

    他已经想好了一个馊主意,只要成功一定能让赵建生灰溜溜收回让自己挑大粪的话,而且以后把自己当爷一样供着。

    可没想到他还没发力,赵建生就已经倒下了。

    “你说什么?以后不用我挑大粪了?卫生区域也变小了?”傻柱有些发愣,有种一拳打空的不爽。

    “对,你以后呀,扫完你那一亩三分地,爱干嘛干嘛,我都不管。”赵建生道,“傻柱,其实咱俩没多大矛盾,你之前骂过莪,我也让你挑了一天大粪,这一来一回,咱们就算扯平了,你觉得呢?”

    “扯平扯平呗。”傻柱乐了,“我也懒得跟你斗来斗去,没意思。不过赵科长,您可不像是大度人,你这态度突然转这么大弯儿,我心里有点儿不踏实,你这是为什么呀?”

    “不是你找苏援朝帮你撑腰的?”赵建生皱眉,盯着傻柱的眼睛。

    “没有啊。”傻柱一怔,“是援朝找你啦?”

    赵建生表情有些复杂,拍拍傻柱的肩膀:“你呀,傻人有傻福。得,以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该怎么着怎么着吧。”

    赵建生一走,轮到傻柱感慨了。

    他心里暖呼呼的,只感觉苏援朝这个兄弟没白交,人家背后不知道默默帮了自己多少。

    他迫切想见一见苏乙,一来感谢,二来也想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但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苏乙这时候已经去小食堂跟杨厂长吃饭了。

    除了傻柱,许大茂也在找苏乙,满脸焦急和忐忑。

    两人在苏乙办公楼下碰了个正着,对视一眼,齐齐叫了声“晦气”。

    “傻柱,你不去挑大粪,跑这儿干嘛来了?”许大茂故意一副嫌恶的表情,“以你现在的身份,这儿是你该来的地儿吗?”

    “你是咸菜吃多了怎么着?怎么净管闲事儿?”傻柱斜眼瞥他,“我告儿你,爷今儿心情好,懒得搭理你,不然今儿我非让你听声脆的不可。”

    许大茂讽刺道:“哟,这挑粪还挑出好心情来了?你是属屎壳郎的吧?”

    “我呸!”傻柱有些得意,“我挑大粪怎么了?就算我挑大粪,也有人看上我了!告诉你许大茂,别以为你娶了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资本家大小姐有多了不起,哥们儿我找的可是书香门第,文化人!”

    “就你,一个臭挑大粪的?哈哈……你就吹吧你!”许大茂根本不信,哈哈大笑起来。

    “爱信不信,等哥们儿结婚那天,嫉妒死你。”傻柱手一背,美滋滋走了。

    许大茂不笑了,皱着眉盯着傻柱的背影惊疑不定:“不会是真的吧?玛德,凭什么呀?”

    “傻柱你甭得意,就算你真有,我也非给你丫搅黄了不可!这辈子你想比过我?痴心妄想!”

    许大茂咬牙切齿放了狠话。

    中午这顿饭只有苏乙和杨厂长两人吃,杨宝瑞找苏乙主要是聊文慧的事情,这点倒是苏乙没想到的。

    “援朝,文慧这姑娘,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说真的,以前我一直都在发愁,以后找个什么样的小伙子,才配得上她?直到你来了以后,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了。”

    杨宝瑞笑呵呵道:“最难得的是你们也有缘分,不用任何人介绍,你们自己就认识了。你是个聪明人,文慧对你小子的心思,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说说吧,你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放松点儿,我今天不是以一个领导的身份在问你,而是作为文慧的长辈,和你谈谈心。”

    苏乙心说那就更不能放松了……

    “厂长,首先要感谢您和组织对我个人问题的关心,但我和文慧的事情,我希望由我们两个人自己来决定该怎么走。”苏乙道,“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我现在也是一心扑在事业上,我们两个现在还处于工作伙伴的关系阶段,我想这段关系要不要更进一步,往哪个方向进,最好是顺其自然。”

    对杨宝瑞,他当然不会去说什么“他很好,但我们两个不合适”之类的话。

    他得顾及到文慧的感受,不能让外人觉得文慧倒追自己自己还不愿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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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540/ 第一时间欣赏影帝的诸天轮回最新章节! 作者:惠鹏鹏所写的《影帝的诸天轮回》为转载作品,影帝的诸天轮回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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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的诸天轮回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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