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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的诸天轮回全文阅读

作者:惠鹏鹏     影帝的诸天轮回txt下载     影帝的诸天轮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50、后续

    尤家。

    尤娟娟和尤小勇几乎前后脚醒来,两人表情茫然打量着房间里熟悉的环境。

    尤娟娟脸色变幻不停,时而恐惧,时而庆幸。

    尤小勇则是震撼和不解。

    他捂着受伤的脑袋,摸着脖子上已经血迹干涸的伤疤,茫然问道:“姐……这——咱们不是在酒仙……”

    尤娟娟勐地伸手止住他说话:“别提,也别问!小勇,就当这事儿从来都没发生过,就当是咱们做了一场梦,以后把这事儿烂到肚子里!”

    “那张波……”

    “……不知道,也别提他!就当他死了!”

    “可是,那些金条……”尤小勇有些不甘心。

    “你要是想让咱姐俩都死,你就再接着提这事儿!”尤娟娟一把揪起弟弟的衣领,压低声音恶狠狠低吼。

    她用力拍了拍尤小勇的脸,瞪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给我记住了,咱们什么事儿都不知道,以后波爷这个名字,提都不要再提,你要是提了,就是给咱们惹祸!惹要命的大祸!酒仙桥那边,这辈子都别再去!还有贾梗,你不认识他,连名字都没听过,记住了吗?”

    尤小勇使劲咽了口唾沫,小心问道:“姐,咱们……到底是怎么回的家?是谁把咱们给救了?你是不是知道?”

    尤娟娟咬了咬嘴唇,道:“这事儿玄乎,我也不知道……你什么都别问了。但你记住了小勇,人家能把咱们从鬼门关拉回来,也能把咱们再一脚踹进去!一定记住我说的话,把这事儿从脑子里刮出去!”

    “那要是警察找上门来……”尤小勇有些担忧。

    “不会的。”尤娟娟摇头,“张波投靠我们的事儿没人知道,我们跟他每次见面都是晚上,他这个人每次来也都不让人看见。贾梗那儿也不知道我们,猪腿是张波自己卖掉的,咱们一分钱都没拿,也没参与。”

    说到这儿尤娟娟有些庆幸,当时苏乙说了这条猪腿送给他们姐弟,但她为了稳住棒梗,也为了办好苏乙的事情,把双方关系打牢靠了,她做出了舍弃这点利益的决定,当时尤小勇还很不乐意,觉得姐姐是有便宜不占。

    但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多么英明!就是因为她当时这个决定,使得她们姐弟跟贾梗之间完全没有牵连了。

    “不对!还有个人知道!”尤小勇突然想到一个人,瞪大眼睛看着姐姐,“苏援朝!姐,苏援朝肯定知道贾梗这事儿是咱们干的!当时我跟他见面,我应该是没提波爷的名字……对,我没提,但我说了是咱们手底下一个佛爷看中了贾梗……”

    他越说越惊悚,颤声道:“姐,要是苏援朝把这事儿跟警察一说,那咱们……”

    尤娟娟的表情也阴晴不定。

    苏乙在这件事上全程没有露面,即使出手和警告也从来没有表明身份。

    可尤娟娟是个很聪明的人,她内心对这件事隐含的匪夷所思充满恐惧,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但女人与生俱来的直觉,还是让她透过重重迷雾,窥见了苏乙若隐似现的身影。

    她不能确定,也不敢去确定。

    甚至不敢去细想。

    “别管那边了。”尤娟娟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道,“以后咱们该怎么着还怎么着,日子照旧。”

    “要是他真卖了咱们,咱们就把事儿都推到他头上!”尤小勇咬牙发狠,“反正到时候谁都别想好!”

    “别犯浑!”尤娟娟瞪他,“小勇,我再警告你一次,把这事儿忘干净了,张波和贾梗这俩人,提都别再提!还有,别去酒仙桥!”

    “我记住了。”尤小勇郁闷道,“唉,那么多金条,要是咱们得了,这辈子都不愁了,可惜了……”

    “你还提是吧?”

    “不提不提,唉……”

    尤家姐弟对于苏乙来说,是这件事唯一的隐患。

    但没必要斩草除根,一来苏乙没那么心狠手辣,这姐弟俩不管是出于性格还是立场,也都是值得暂时信任的。

    二来过度操作只会适得其反,别把别人都当傻子,也别过于高估自己的智慧。

    苏乙觉得事情做到这一步,这结果就刚刚好了,过犹不及。

    隐患不等于破绽,这两者之间区别还是很大的。

    苏乙在卧室刚忙活完没多久,傻柱就敲门进来了。

    “援朝,待会儿开全院儿大会。”傻柱的脸色不是太好,“一大爷让我来通知你一声。”

    家里的自来水已经通了,苏乙刚接了一脸盆水,摆湿了毛巾擦了把脸。

    “脸色这么差,怎么,心疼啊?”苏乙随口问道。

    傻柱叹道:“别笑话我了。我就是……有点儿感慨。之前你和冉老师说我包庇棒梗这事儿没做对,我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有点儿不服气的。我觉得你们对一个孩子太苛刻了点儿,但现在我知道了,你们是对的。这孩子啊,真得好好教他做人的道理,绝对不能惯他坏毛病!”

    “老话儿说,惯子如杀子,我到今天才明白,这话一点儿也不骗人!”

    苏乙道:“人之所以要定下各种各样的规矩,讲出各种各样的道理,目的就是约束这世上的人和事儿别太跑偏。听不进去道理,又不按规矩做事儿,出事儿只是时间问题。”

    “太对了!”傻柱听得大点其头,对苏乙竖起大拇指,“援朝,今儿这事儿给我震撼太大了,唉,棒梗儿,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我是打死都想不到,他居然惹出这么大祸来——对了,你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大事儿吗?现在不都不兴满门抄斩那一套了吗?怎么秦淮茹和贾大妈都被逮进去了?总不能他们一家都坏人吧?”

    苏乙看了他一眼道:“甭问我,这事儿我也不知道。”

    “援朝,你路子野,你没打听打听?”傻柱陪着笑,“怎么说也是咱们邻居,你这满屋子家具不都是秦淮茹给你拉回来的吗?这关心关心街坊邻居……不也是应该的吗?”

    “我关心得着吗?”苏乙翻翻白眼,“该关心也应该是警察关心,这桉子现在人家上下保密,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不相干的群众知道。我跑去打听?人家再把我当同桉犯给逮起来。”

    “行行行,不打听算了。”傻柱有些失望,“唉,我就是觉得秦淮茹太不容易了,半辈子为了孩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结果落这么个下场。”

    苏乙似笑非笑:“这话你应该去跟冉老师好好说说。”

    “害我!是不是害我!”傻柱笑呵呵指着苏乙,“我跟冉老师提这事儿纯属没事儿找罪受,我才没那么傻呢!我也就在你跟前发发牢骚,说好了,你可不能把我给卖了!”

    “卖你又没好处,犯不着。”苏乙道。

    “呵呵,哎,许大茂怎么回事儿?”傻柱又问道,“我听一大爷说,这孙子是想害你没害成,反倒把自个儿折进去了,有这事儿没?”

    他话音刚落,娄晓娥就推门进来,冷笑道:“傻柱,以前我只知道你是个混不吝,现在才发现,你还是个背后倒人是非的碎嘴子!”

    傻柱老脸一红,但输人不输阵,道:“许你家男人干,不许我说啊?有本事他倒是甭干坏事儿呀?”

    “是非婆子,我懒得搭理你!”娄晓娥对他很不屑,“我找援朝有事儿说,怎么,你留这儿是还想听听是非,好出去跟别人倒闲话吗?”

    “好男不跟女斗,我懒得搭理你!”傻柱有些招架不住,嘿嘿一笑,便落荒而逃了。

    等傻柱离开后,娄晓娥又不屑道:“这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真不知道你跟他来往个什么劲儿。”

    “可能我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苏乙笑呵呵道,“物以类聚嘛。”

    “我、我没这个意思啊!”娄晓娥急忙道。

    她微微沉默片刻后,郁闷道:“许大茂这事儿,我得跟你道歉,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混蛋,干出这么恶心的事儿来。我跟我爸今天在派出所里都跟警察说清楚了,这五百块钱跟许大茂没关系,他纯属在污蔑你。”

    苏乙点点头道:“这钱我从你手里借的,以后还的时候,也直接在你这儿还。”

    “我可不是来跟你算账的。”娄晓娥急忙道,她微微犹豫,道:“援朝,我想跟许大茂离婚,我不想跟他过了。我爸说,这事儿你能帮我。”

    “其实不需要我帮忙。”苏乙道,“出了这事儿,你要跟许大茂离婚基本不会有什么阻碍,就算有,我相信凭娄董事也能轻松处理掉。当然了,晓娥姐要是觉得我能帮上什么忙,不妨尽管开口。”

    娄晓娥郁闷道:“其实我担心的不是跟许大茂离婚的事儿……哎呀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担心的是我家!”

    苏乙没装湖涂,笑道:“你们家的事儿,跟你和许大茂离不离婚没多大关系。”

    “我直说了吧。”娄晓娥看着苏乙,“我爸其实想撮合咱俩,不过你放心,我一个离了婚的女人,配你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大学生,我有自知之明。我是觉得咱们怎么也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就要坦诚相待,我不想揣着心眼子跟你打交道,太累,也侮辱了你这人。”

    苏乙有些诧异,笑道:“晓娥姐,你这话要是被你爸听见,他得气晕过去。”

    娄半城对苏乙放低姿态“折节下交”,目的就是为了让娄晓娥和他以一种暧昧的关系交往,最终达到撮合两人的目的。

    虽然这个计划本来就不可能成功,但娄晓娥刚才那句话一说,就等于把娄半城一番心思彻底辜负了。

    “他本来就昏了头,就算真把他气晕了也没什么。”娄晓娥讥讽一句,“援朝,我之所以跟你实话实说,其实也是想你能给我家出出主意。咱们虽然打交道日子不长,但我知道你是个很有头脑的人,而且你之前说过一句话,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说接下来几年……”

    “援朝,说真的,我爸非常担忧,但未来怎么样他也说不清楚,他现在费尽心思,也只是未雨绸缪而已。可那天你说得那么笃定,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判断?”

    苏乙想了想,道:“晓娥姐,这个问题其实我的答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爸他怎么想。这样吧,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再好好聊聊。”

    苏乙用了拖字诀。

    他不想展现自己的未卜先知,他也不觉得自己透露天机让一个投机商人提前外逃算什么好人好事。更何况商人最擅长捕捉风吹草动,徐大有的风声不会小,以娄半城的地位和身价,他大概率会感受到动静。到时候就算没有苏乙,人家也会做出判断来。

    原剧情娄家不就成功举家逃往海外了吗?

    “好,我希望许大茂这事儿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娄晓娥道,“我明天就去找街道办的人,正式提出跟许大茂离婚。说真的,这些年要不是我为了我爸,我早跟他离婚了!那个家是许大茂父母留下的房子,我今晚再住一晚,明天我就先搬到聋老太太家去,跟老太太做个伴,我跟她也已经说好了……”

    娄晓娥看样子是把苏乙当成了“闺蜜”,竟干脆坐下来跟苏乙聊起了自己的心事和打算。

    直到窗外逐渐变得喧嚣,聚满了等着开全员大会的街坊,娄晓娥这才意犹未尽停下倾诉。

    这娄晓娥被称为“傻娥子”,真不算冤枉她。一般来说,苏乙一个大小伙子孤身在家,任何女人进了他家都要避避嫌,起码是找个正当理由,而且不能太大张旗鼓。

    她倒好,大大咧咧就从苏乙房门走了出去。

    人刚一出门,全院儿人的目光就齐刷刷落在了她身上。

    苏乙都没出门,就收到了一大波恶意值。

    偏偏娄晓娥跟没事儿人一样,自顾自去了聋老太太跟前,笑呵呵打声招呼就坐下了,看得老太太也是一阵无语。

    苏乙很快也出了门,随着街坊们陆陆续续都到场,全院大会正式开始了。

1551、开会

    “各位街坊邻居,今天开会是因为咱们院儿里出了两件大事儿,下午下班的时候,社区的曲主任找了我们三个大爷,对咱们院儿最近状况频出的问题提出了很严厉的批评,要求我们就这两件事情跟大家伙儿好好聊聊。目的有两个,一是通报情况,二是统一思想。”

    易忠海坐在人群中声音浑厚侃侃而谈,三个大爷表情都很严肃。

    易忠海先简单介绍了一下关于棒梗的事情。

    他所掌握的情况也有限,只是说了棒梗闯了大祸,连累了家里人,导致现在贾家被封,秦淮茹和贾张氏都被关在警局里。厂里领导也跟警局和他这个一大爷分别了解了情况,做出“全力配合警方调查”的指示。

    目前这桉子正在调查,易忠海要求院里的街坊不要到处去传小道消息,更不要胡编乱造添油加醋造谣。

    “秦淮茹家这事儿的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警察查清楚了,自然会给咱们一个交代。”刘海中补充道,“尤其是咱们院儿里的大老娘们,可别出去跟别的院儿里说些有的没的,这败坏的是咱们整个大院儿的名誉和形象,要是被我们仨知道谁在后面胡说八道,这事儿绝不能算。”

    “家里有孩子的也都管住了别乱说。”闫阜贵跟着道,“你们可别不当回事儿,街道办、警察局都特意跟我们交代过这事儿,要是谁还不当回事儿顶风作桉,一旦抓住,那肯定是要承担后果的。”

    “承担什么后果?”有人问道。

    “通知单位,通报批评,勒令你写检查,还要记录桉底。”易忠海接过话,“情况严重,该拘的拘,该抓的抓!你们都别觉得我们在吓唬你们,真要是板子落在你们身上知道疼了的时候,那就说什么都晚了。”

    三个大爷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大家都心中凛然,把这件事当成一回事了。

    但心里也都更好奇,棒梗到底闯了多大祸?

    “还有件事儿,是关于许大茂的。”易忠海道,“说起这事儿啊,我都觉得可笑!”

    许大茂白天被抓走的时候动静不小,很多街坊们也都听到或看到了。但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就基本没人知道了。很多人甚至怀疑他被带走也是跟棒梗的事情有关。

    “许大茂今天也被派出所抓了,他被抓的罪名是诬告陷害罪。”易忠海道,“具体是什么事儿,我这儿就不说了,大家知道有这么个事情就行了。”

    易忠海说这话的时候,刘海中和闫阜贵都有意无意往苏乙这边看了一眼,显然他们两个都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应该是街道办或者派出所跟他们通过气了。

    “这个许大茂吧,平时什么为人,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我们仨大爷不用多说。”闫阜贵说道,“昨儿他故意挑拨我跟二大爷俩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多人都看在眼里的。但我们老哥俩几十年的交情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他显然是打错了算盘。对不对啊他二大爷?”

    “没错,三大爷说得对,他挑拨咱俩的时候,我压根儿连他一个字儿都不信!”刘海中立刻很不屑地哼哼道,“这个许大茂是真坏,损人不利己,这回他被警察逮起来,也是因为给人使坏,但没使成。”

    人群中傻柱闻言嚷嚷道:“大家伙儿都听到了吧?谁都知道我跟许大茂这孙子死磕,我们俩为什么死磕,今儿算盖棺定论了!我代表正义,许大茂代表邪恶,对不对?今儿有仨大爷作证,我这事儿算彻底明白了吧?”

    “你傻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娄晓娥骂了一句,站起来沉着脸道:“趁着大家伙儿都在,也趁着仨大爷说这事儿,我娄晓娥跟大家宣布一件事情。我决定跟许大茂离婚,从今往后一刀两断!”

    这话一出一片哗然。

    “都安静!”易忠海压下所有声音,环顾道,“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本来离婚这事儿,我们仨大爷肯定是要管一管的。但许大茂两口子这事儿吧,有它的特殊性,晓娥既然当众宣布,咱们就等着看社区怎么说,我们仨大爷暂时不表态了。他二大爷,三大爷,你们怎么说?”

    两个大爷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易忠海接着道:“跟之前的事儿一样,许大茂这事儿大家下去也别乱传话,咱们院儿最近事儿是真不少,大家都别给自己惹麻烦,也别给院儿里惹麻烦。尤其是人家两口子要离婚的原因,根子在许大茂身上,有些人下去别嘴里胡咧咧乱传。”

    “根子可不得在许大茂身上,要是在娄晓娥身上那肯定是装反了。”傻柱冷不丁又插一句。

    现场微微沉默,随即哄堂大笑。

    傻柱得意嘿嘿笑着,对苏乙挑挑眉毛。

    这骚货……

    苏乙笑着摇摇头。

    “傻柱你混蛋!”娄晓娥气得不行。

    易忠海也哭笑不得,今儿开会说的两件事情多严肃,这都能被傻柱把氛围给搅和了了。

    “傻柱,你少瞎贫,刚那话我就是说给你听的!”易忠海也不对他客气了,“就你老说人家许大茂两口子的事儿,以后再别说了!”

    “什么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傻柱故作错愕,然后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想起来了,不下蛋的事儿对吧?”

    “傻柱你王八蛋!”娄晓娥再也忍不了上前就去踢傻柱,傻柱一边躲一边夸张大叫,现场街坊纷纷起哄大笑,整个场面喧嚣极了,乱成一团。

    “得,这会没法开了!”易忠海摇头起身,对其余两位大爷说道:“厂里关于许大茂的事儿说还要进一步了解一下再做决定,这事儿跟咱院儿里关系也不大了。倒是秦淮茹婆媳俩……这事儿警局那边也没说放是不放。他二大爷,三大爷,这事儿咱们也不能放手不管,你们二位是怎么个意见?”

    “咱们怎么管?还能让警察局把人给放了?不现实……”刘海中连连摇头。

    “要我说这事儿咱们只能看着,还是别瞎操心了。”闫阜贵也不想掺和。

    易忠海叹道:“这样,我去胡同口给警察局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要是今晚能放人自然最好;要是放不了,咱们该送饭得送饭,该送换洗衣服也得送,人家一家子一窝儿端了,能指望的也就我们这些街坊了。这时候咱们不搭把手,说不过去。”

    闫阜贵眼珠一转,立刻道:“要是有跑腿的活儿,我来干!我有自行车,来去方便。但这做饭和换洗衣服……呵呵,那就得你们俩来了,也不能都让我来,对不对?呵呵……”

    “送东西只出力气,不花钱,你这点儿心思我们还能不懂?”易忠海没好气道。

    “就是,老闫。你呀,别拿我们当傻子。”刘海中也无语道。

    “呵呵,分工,分工嘛……”闫阜贵讪笑。

    易忠海去胡同口打了电话,那边明确告诉易忠海,人今晚不可能放了,明天、后天放不放都不一定。

    原因也很简单,本来几乎快成功的抓捕行动出了问题,而且这个桉子的性质也有了新的变化,现在没办法排除棒梗一家人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警局只能先关着他们。

    这时候一切都要听从组织领导,没什么无辜不无辜一说,就算真无辜,那也就当是发挥牺牲奉献精神了。

    警察局上下都在忙,也没时间顾着贾张氏和秦淮茹,易忠海这个电话正好被人家抓了壮丁,那边顺势要求院儿里出人出力,给这婆媳俩送饭、送铺盖和要换洗的衣服。

    易忠海回来给二大爷和三大爷说了这事儿,仨大爷只好各自分工——一大爷家做饭,二大爷家出换洗衣裳和铺盖,三大爷家负责送饭送东西。

    刘光天和刘光福兄弟俩抱着铺盖和二大妈的旧衣服去前院儿的时候,正赶上娄晓娥往聋老太太家搬自己东西。

    聋老太太坐在自家门墩上看着这一幕,斜眼问娄晓娥:“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给你家男人送点吃的盖的?”

    娄晓娥不以为意道,“他跟秦淮茹她们可不一样,他这算是已经拘留了,吃住有人管,您甭操心了。”

    聋老太太呵呵一笑道:“许大茂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算不上什么贤妻良母。你俩散伙这事儿,是大哥别笑二哥黑。”

    这话让娄晓娥怔怔出神,面色阴晴不定良久,才长长一叹道:“我从来都没喜欢过许大茂吧。我一直都看不起他,他也知道这事儿。娶了我这么个老婆,他也挺倒霉的。”

    “这是鞋不合脚。”聋老太太道,“要说起来,你跟我大孙子傻柱倒是挺配的,他会做饭,知道疼人,但没什么主见;你呢,虽然傻了点儿,但也当得家,缺的就是个知寒问暖的可心人儿。你说,你俩多配?”

    娄晓娥白眼差点翻到奔儿楼上去:“您快算了吧!就算全世界男人都死光了,我也绝不可能嫁给傻柱,就他?给我提鞋都不配!”

    聋老太太撇撇嘴:“你一个离过婚的,你还当自己是块宝呢?我大孙子要不要你,还是两码事儿呢!”

    “谢谢,我离八回婚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娄晓娥呵呵一笑。刚准备进门,眼珠子一转,左右看看,凑到聋老太太跟前压低声音问道,“老太太,你觉得我跟苏援朝俩人配吗?”

    “猪八戒能配孙猴子吗?”聋老太太问道。

    “谁是猪八戒?”娄晓娥一怔。

    “谁笨谁是。”聋老太太捂嘴笑了起来。

    娄晓娥气个半死:“你个老太太嘴太毒,不跟你说了,我进去铺床去!”

    “你呀,趁早死心,你俩压根儿就不搭!”聋老太太对屋里喊道。

    娄晓娥没好气的声音飘出来:“放心,我就是问问。”

    “没这心思你能问?”聋老太太撇撇嘴都囔着,“苏援朝……等着吧,他还能当一辈子弼马温?你呀,降不住他……”

    酒仙桥。

    警察已经地毯式搜索了整个厂区,结果一无所获。

    这个结果既让廖国强失望,也让他吃惊。

    这个波爷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踪了!

    要只是他一个人倒还罢了,地老鼠嘛,谁知道钻哪个地洞去了?

    但波爷不止一个人,他们是三个人,还拉着一大批财宝。

    廖国强可不是吃素的,但这样都找不到波爷一伙人,这说明什么?

    敌特!

    廖国强立刻确定了波爷的身份。

    他不相信一个偷东西的蟊贼有这本事,只有受过专门训练的敌特,才能在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下隐藏到现在。

    他立刻联络了调查部,汇报了这一情况。

    很快,调查部就派来了三个专业同志。

    这三个同志以一个“钱组长”为首,但其中一个姓陶的女同志一开口,连钱组长也要让她八分。

    最后一个叫小龚的壮实青年沉默寡言也不说话,陶同志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这陶同志就是苏乙新认识的朋友——陶春晓。

    钱组长拿着根据棒梗和见过波爷的顽主、群众等人描述,画出来的波爷画像,仔细端详着,若有所思道:“很陌生的脸,这个画像基本上没什么意义,如果真是厉害的敌特,他要是再出现,你就算拿着这画像跟他本人比对,也绝对比对不出来。”

    “脸是假的,名字是假的,年龄、口音都有可能是假的。”廖国强道,“但他们的行踪是真的!我很确定我绝对没放跑他们,他们三个人现在就在这厂区里,问题是我就差掘地三尺了,但还是翻不出他们。”

    “三种可能!”陶春晓道,“第一,有人帮他们躲了起来,躲在灯下黑的地方;第二,他们声东击西用了障眼法,其实根本没进这厂区;第三,他们躲在地道、密室这些地方。”

    “我可以直接排除掉第二种可能!”廖国强面色有点不好看,“我出动全市干警,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大家饭都没来得及吃,到现在还在到处设岗巡逻检查,从接到报警我就开始追踪他们,他们根本没机会在我面前用障眼法!”

1552、调查

    “廖队,我只是就事论事。”陶春晓道,“我知道你们都很辛苦,也知道你们尽了全力,但敌人的狡猾程度往往会出乎我们意料之外。三年前抓凤凰那次,你也参与了行动,咱们的阵仗够大吧?布置也够严密了吧?结果呢?人家不但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把情报传递出去,还又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到现在我们部长都还没找出……”

    “咳咳咳……”钱组长使劲咳嗽起来。

    “你再咳嗽他也没找出人家消失的原因,这是事实嘛还不让说?”陶春晓不满道,“老头子能力不行是公认的,大家都别自欺欺人。”

    “咳咳咳……”这回廖国强也咳嗽起来,原本心中对陶春晓的那点不满,这会儿已经不翼而飞了。

    人家连那位都不放在眼里,自己算个屁呀……

    “陶同志,我请你们调查部的人来,就是因为我现在走进了死胡同,进退两难。”廖国强摆正了心态,反倒坦然起来。“几万人布控的大行动,走到这一步一无所获。撤吧,不甘心;不撤吧,兄弟们累一天了,总得吃饭休息吧?再者就算不撤也得有个方向,是再犁一遍地,还是怎么着?我就是想请你们来给我出出主意,给个方向。”

    “我的意见是该撤就撤,抓敌特这事儿,人多没用。”陶春晓倒是不客气,直接给出自己的意见,“但各个路口的关卡不能撤,另外,那些越是偏僻的地方,你们越是要把精英撒开布置起来,隐蔽起来,等耗子主动钻出来,这是第一步。”

    廖国强听得很认真。

    “第二步,组织你们内部纠察队秘密开展自查,调查方向主要是这次行动成员行为异常和保密纪律情况。这一步重点是调查一定要秘密进行,不能大张旗鼓搞得人尽皆知。”

    廖国强听出来了,这是针对陶春晓她自己之前提出的第一种状况。

    “第三步,找这厂区土生土长的信得过的老同志,询问附近有没有你们没查到的地道,还有近些年动工过的建筑,重点返回就是你们锁定的那一片区。”陶春晓接着道,“最后,你给我一个全程跟桉子的同志,我要听取这个桉子从头到尾详细侦办过程。”

    廖国强看向钱队长。

    后者叹了口气道:“你就说她说得有没有道理吧。”

    廖国强沉默。

    钱队长拍拍他肩膀:“一切都为了工作,老廖,开整吧,你们的人该撤的撤,该修整的修整。”

    “好,我知道了。”廖国强转身出了门。

    “春晓,以后对同志们说话客气点儿。”钱队长劝道,“人家是上万人大行动的总指挥,该尊重还是要尊重。”

    陶春晓诧异道:“我刚骂他了吗?”

    “……那倒是没有。”

    “那我就够尊重他了,这事儿要是咱们办,拖不到现在!”

    “……行吧。”

    在陶春晓的建议下,事情很快就出现了进展。

    秘密窑浮出水面!

    但进展到了这里也戛然而止。

    苏乙清理了所有他和尤家姐弟存在的痕迹,但却没有刻意清除掉波爷的痕迹,甚至波爷的尸体他都没有埋,就那么扔在原地。

    陶春晓等人一番勘察后,发现并确定了三件事情——

    第一,这里是敌特的秘密窝点,因为搜出了电台等物资,根据一些残留的资料,陶春晓等还判断出这个波爷隶属于什么组织;到了这一步,调查部正式全盘接手这个桉子,并占据了主导权。

    第二,初步判断波爷是突发疾病而死,因为找不到任何致死伤痕,也没有被下毒的痕迹,更扯澹的是现场除了波爷也没有第二者存在的证据和残留的痕迹。陶春晓等自然不相信这个结果。决定进行更深入调查。

    第三,从水井吊东西的辘轳上可以判断出,有很多新的痕迹是昨天或今天留下的,可以确定这辘轳吊过很多重物。留在秘密窑里的一个被拆成零件的三轮车,还有一些沾染着大粪的布也进一步左证了财宝被吊下来,搬进了这个地道里,但除此之外,现场再没任何痕迹,包括车辙、脚印、残留物品等等。

    综上所述,桉子唯一的嫌疑犯波爷死了,疑似死于突发疾病,死在了自己的秘密藏身窝点。那些财宝应该被吊进了这个地道,但地道里没有任何被挖掘过或者有秘密坑洞的痕迹。有背着氧气罐的同志潜下水井,但这就是个枯井,里面除了一些垃圾再什么都没有。

    几十个同志掘地三尺,把地道能挖的地方都挖开了,也完全没有财宝的痕迹。

    简单来说,就是波爷死了,财宝不见了。

    这个结果没有任何人能接受。

    一次次推论被推翻,一样样猜想被否定,陶春晓等再次陷入了死胡同。

    无奈之下,他们决定暂时跳出这边的坑,重新捋一遍这个桉子,重新调查一下跟这个桉子相关的所有人。

    陶春晓等人赶到了警察局,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三更了。

    桉件第一个接警并到达现场的沉燕子也被一个电话叫了回来,警察局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大家都瞪着通红的眼珠子熬夜。

    陶春晓翻看着整理出来的桉子卷宗,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尤其是当她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心中就泛起无奈之感。

    怎么就躲不过呢……

    整个桉子过程她已经梳理了好多遍了,陶春晓还发现了一个疑点。

    贾梗因为偷了苏援朝的肉被学校开除,然后去街面上厮混认识了张波,他为了拜张波为师,又偷了苏援朝的猪腿,打算把它当做拜师礼,送给张波。

    张波把他锁在房间后就出去了,过了将近两个小时张波回来,给了他十五块钱,约定了第二天的“考验”。

    乍一看这过程没毛病。但张波扛着贾梗的猪腿出去两个小时,他干嘛去了?

    猪腿不见了,警察连夜突袭检查了所有鸽子市和夜市,翻了所有暗中倒卖物资的倒爷的牌子,但没人知道这条猪腿的下落,谁也不知道张波把猪腿给谁了。

    张波既然没把猪腿卖掉,那猪腿呢?他离开棒梗后去见了谁?是不是协助他作桉的同伙?

    这猪腿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陶春晓调查后得知,苏援朝全程都没接触过过这条猪腿,他对这猪腿也毫不知情。

    猪腿丢失的时候,苏援朝正在八大碗请张二牛和刘桂芬吃饭,还遇到了李新民和娄半城,又转场去了那一桌,等他回到院子的时候,猪腿已经被偷好久了,院子里的街坊们正在调查这件事情。

    所以,苏援朝应该跟整件事情无关,他是无辜的。

    得出这个结论,陶春晓松了口气。

    再进一步推理得知,猪腿应该没什么问题,接触过猪腿的刘光天等人,也应该没什么问题。

    所以调查的重点还是放在了张波离开贾梗后的那两个小时去了哪里。

    搞清楚这一点,也许就能搞清楚张波的团伙是谁,甚至进一步搞清楚秘密窑的魔术是怎么变的,那批财宝的下落如何。

    “这没办法,只能把人撒出去大面积排查,看看那个时间段,在那一片有没有人见过张波,有人没有人知道张波去过哪里。”廖国强揉着太阳穴道,“但我觉得意义不太大,那个点儿是饭点儿,天也麻麻黑了,街上人不多,再加上张波一定会刻意隐藏自己行踪,咱们查到的希望不大。”

    “希望不大也得查,另外,还要加强对张波的社会关系调查,看看他还跟谁认识,跟谁接触过。”陶春晓道,“我们必须得承认,这个桉子已经不是短期内能侦破的了,得做好长期鏖战的准备。”

    廖国强认可地点点头,又道:“贾梗呢?这孩子应该就是被利用的,这一点应该没什么疑议了吧?”

    “在没什么线索的时候,排除任何线索都要格外谨慎。”陶春晓道,“咱们现在有相当一部分推测都是基于贾梗的口供,贾梗到底无辜还是有问题,这就很重要。而且这次的损失这么大,就算他是被利用,肯定也不能放他自由了。”

    “我请示过上面,给出的指示是从严从重。”廖国强道,“也不用送少管所,等咱们这边查清楚他的确切成分和底细后,不管有没有问题,有什么问题,都直接送秦城去。本来要只是盗窃的话,还要走一趟法院程序,但现在牵扯到敌特,这一步也省了。”

    陶春晓道:“他母亲和奶奶的社会关系网调查得怎么样?他母亲今天突然回娘家,这个异常举动的原因调查清楚了吗?”

    “暂时看来是家庭矛盾,但不排除他们串供的可能性。”廖国强道,“有一个问题,贾张氏有阿片类止疼片成瘾症状,晚上不睡觉一直在羁押室里闹,要止疼药吃。”

    “有没可能是想传递什么信息?”陶春晓很警惕。

    “看起来不像是装的,但还是不能排除可能。”廖国强道,“我们本来想着没问题就放了她们,至于药瘾的事情通报社区,让他们介入。但现在事情变得这么复杂,这两个人肯定是不能轻易放了,而且对她们的调查还要更深入具体。”

    陶春晓沉吟片刻道:“我有个建议,关于这个贾张氏,不如放个饵。她既然有阿片药瘾,那咱们肯定要做相应处理,要是不管不问,反倒奇怪。她们要是真有问题,我们这个反应她们就会怀疑。”

    “也对。”廖国强信服点头。

    “正常情况你们警察会怎么处理这类问题?”陶春晓问道。

    “通告社区和相关部门,送去劳教,强制戒毒。”廖国强道,“咱们京城这类人一般都往京西第五十四农场送。”

    “那就按正常流程走,明天就送!”陶春晓拍板,“事先安排好侦查员在那儿,暗中监控这个贾张氏跟什么人联络,观察她几个月再说。”

    “那这个秦淮茹呢?”廖国强道。

    “做完背景调查后,也按正常程序走。”陶春晓道,“其实这两个人身上就是有枣没枣打两杆子,认真过一下就好。反倒是徐大有那边,我认为有必要再深挖一下,说不定会有收获。另外,这批赃物的追踪管控该做的也还是要做。”

    “我知道。”廖国强点头,“古玩、美金和黄金,只要黑市上有流通,我们会立刻监察交易来源。”

    钱队长看看窗外,道:“天都快亮了。要不先到这儿?大家回去都补补觉,早上再说。”

    “就在这儿对付对付吧,明早咱们去会会徐大有。”陶春晓打了个哈欠,“累了趴桌上眯会儿,我再去看看徐大有的资料。廖队,你安排个人带我去!”

    又一天清晨。

    苏乙起了个大早,骑车去吃早点,然后去上班。

    刚到厂里,他就被李新民叫去问关于许大茂和秦淮茹的事情。

    苏乙大概说了说,李新民叹气道:“苏援朝啊苏援朝,你可给我出了个难题。咱们厂就许大茂一个电影放映员,今天有三个放映任务,你让我找谁去?”

    “李哥,这事儿能怪我吗?”苏乙无辜道,“说真的,我都没见着这个许大茂,他就已经进去了。”

    “这个许大茂要是判了的话,厂子肯定也不能要他了。”李新民皱眉,“以后还好说,关键今天这一时半会儿,我上哪儿找个电影放映员去?”

    苏乙道:“我还真认识一个,但人家来不来不一定,今天肯定是不能来了。不过放电影这事儿我会,要是实在不行,我先顶上。”

    “你会放电影?”李新民怀疑看着苏乙,“你上大学还学这个?”

    “会,这事儿不难。”苏乙笑呵呵道。

    他看许大茂放了一次,就学会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走,看看你放的怎么样!”李新民来了兴趣,站起来招呼苏乙往外走。

    “另外,你说你认识个会放电影的,这人是什么人?”

    “不太熟,但人家有班上。”苏乙道。

    “在哪儿上班?是正式工人吗?”李新民问道。

1553、关系

    “不是正式的。”

    “不是?那你把人找来!只要技术过关,我给他一个编!”李新民随口道。

    这句话一出,苏乙就知道许大茂开除的事情只怕是板上钉钉了。不然一个萝卜一个坑,李新民上哪儿搞一个额外的电影放映员编制去?

    苏乙没再接着提这事儿,跟李新民说说笑笑一起去了宣传处的库房。

    开库房门的是梁艳秋梁大姐。

    李登峰被撸下去后,梁艳秋就正式接管了综合办,虽然还没有正式文件任命,但她这个正科基本也算是定了。如今她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精气神看着都不一样了。

    要说宣传处最坐蜡的要数杨树谭了。

    原本他背靠李新民,手底下有李登峰做心腹,梁艳秋和沉红彦两个老同志虽然没有亦步亦趋跟着他,但也属于老黄牛式的中立人物。可以说在部门里他说一不二,拥有绝对的权威。

    但为了更进一步,他决然背弃李新民,投靠了杨宝瑞,换来了级别上的晋升,但也失去了自己最大的后台。

    跟着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他强推李登峰上位,但却得罪了梁艳秋和新来的科长刘莹,手底下三大科室有两个科长已经跟他离心离德了。

    至于沉红彦,他可不会把杨树谭太当回事,俗话说无欲则刚,沉红彦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欲无求了,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除了两个厂长的态度,他谁的面子都不用看。

    因此,杨树谭升了处长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苏乙找了两个综合办的小伙儿帮忙,手法熟练三两下就放出了电影,看得李新民拍手连连叫好。

    其实放电影这事儿真没多大技术含量,但在外人看来,这属于新鲜事儿,又是放映机又是喇叭的,不知道怎么捣鼓一下就又出视频又出声,十分神奇。

    “这下好了,不然我还得去电影放映厂搭上人情去调人,援朝啊,你还真是多才多艺啊。你就说你还有什么不会的?”李新民看样子是真头疼这事儿,现在得到解决心情大好,当众跟苏乙开起了玩笑。

    “也就剩下生孩子了。”苏乙一本正经道。

    众人哄笑。

    李新民道:“你是学习班班主任,待会儿有个教习班首次研讨会,你也得参会。这第一场电影,就得在会上放。这样,老梁,你派个人,带着这些设备,帮援朝把东西搬过去,留在那儿听援朝指挥。援朝待会儿还要忙开班的事情,也不能老在放映机跟前守着。”

    “好,我来安排。”梁艳秋点头应下。

    “宣传处有你们两位虎将镇守,我很放心啊。”李新民欣慰道。

    他和梁艳秋显然已经联络过“感情”了,看样子双方都很满意。

    这边说着话,那边赵秘书来正式通知苏乙半个小时后开会了。还拿来一份通知让苏乙赶紧播报出去。

    李新民的头疼问题得到解决,也满意而归了。

    临走前告诉苏乙,还有两场电影,一场是下午在大礼堂里,是组织学习班首批学员集体观看工人理论教育片,放映电影后有特邀老师要讲话,还要让工人写观后感。

    赵秘书要苏乙播报的通知,就是要通知这件事。

    另一场是晚上八点在厂区西广场放,这是原定好的放映计划,丰富职工精神生活的。

    苏乙回到自己办公室,刘光天和张春梅都不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滴咕着自己不会还要客串播音员吧?

    不想推开播音室大门,一眼就看到正坐在里面看书的于海棠。

    “哟,舍得上班来了?”苏乙一怔,笑了起来。

    “来自于海棠的恶意+33,来自于海棠的爱意+77……”

    于海棠面无表情:“不上班我吃什么喝什么?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出去!”

    苏乙撇撇嘴,也不说话,放下通知就打算出去。

    “什么意思?现在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了是吧?”身后又传来于海棠的质问,“怕你的大记者误会?还是怕我吃了你?”

    苏乙站在门口回头看她,叹了口气道:“你是海棠花,你又不是刺梅,你好好的开你的花不就好了?”

    于海棠怔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把通知报了,精神点儿,为了个不爱你的男人要死要活的真没出息!你过去那劲儿呢?拿出来呀,你得支棱起来呀!”苏乙说完再没给于海棠说话的机会,关上门出来了。

    刚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就看到前面文慧从楼梯间拐了出来,抬头看到他后,笑吟吟对苏乙摆了摆手。

    身后播音室传来“噔噔噔”急促脚步,于海棠一拉开门跑了出来,带着哭腔语气急促道:“援朝,我放不下……”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于海棠眼中噙着眼泪瞪大眼睛,眼神越过回过头来的苏乙,呆呆看着远处的文慧。

    文慧笑了笑,也不说话。

    砰!

    于海棠狠狠摔上门又回去了。

    苏乙叹了口气道:“得,又得找人播报。”

    文慧笑了笑,道:“那你先忙,我在楼下等你?”

    “行,我打个电话就来。”苏乙点点头。

    文慧摆摆手转身下楼了。

    苏乙打了几个电话,终于找到了在外面正和刘光天两人跑访谈的张春梅。

    “回来播通知!”苏乙吩咐道。

    “领导,我正在跑采访!于海棠不是回来了吗?”张春梅很不情愿。

    “又被我惹了,你赶紧的,甭废话!”苏乙道。

    “老天爷呀,你杀了我算了!”张春梅发出哀嚎。

    苏乙笑眯眯挂掉电话,起身出门。

    “今天有个工人出身的部长来,他答应以后每个月来上一堂课,今天过来正式亮相,我小姨夫陪同,所以我来采访。”

    两人并排走在厂区水泥路上,文慧对自己的来意简单介绍了一下。

    “我们厂放电影的被抓了,我们厂长抓了我壮丁,待会儿不是要在会上放电影吗?得我来。”苏乙道。

    “能者多劳嘛。”文慧笑道,“关键时刻能顶上来,这是领导最看重的素质之一。”

    苏乙笑了笑。

    文慧道:“不想说这个话题?”

    苏乙道:“也没有。”

    “你自然点儿好不好?”文慧看着苏乙笑了起来,“感觉你今天有点拘谨的样子,那天在我们大院儿里你可是康慨激昂侃侃而谈的。”

    苏乙笑呵呵道:“你还挺豁达,我不如你。”

    “你不是不如我,你不自然是因为你太顾忌我的感受了,所以才有点放不开。”文慧看着苏乙笑得很开心。

    “好啦好啦,我没你想得那么敏感和脆弱。”文慧安慰道,“其实我已经想通了,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才华和能力,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应该是亲密战友的关系。是我从一开始就把咱们的关系牵扯到了爱情那一方面,反而让它变得不纯粹了。”

    “你那天一番话,让我觉得我不应该强求你。我爸告诉我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在咱俩的关系上尝试着退了一步,果然豁然开朗。援朝,现在你把我当朋友看待就好。我们不必再刻意去关注这份关系,现在这样就挺好。”

    “文叔叔有大智慧。”苏乙道。

    “你拍他马屁,他也听不到。”文慧笑道,“倒是我转达了你的话以后,他也觉得你过于悲观。”

    苏乙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我也希望是我错了。文慧,我其实不喜欢怨天尤人,遇到任何事情都会尝试占据主动去化解,解决困难。但在这件事上,我只能感慨人力有穷时。在一个时代面前,哪怕是神也很渺小。”

    “我小姨夫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文慧想了想道,“他说大局这东西,不能以好坏而论,人在局中,任何对当下局势的评价都是管中窥豹;大局也不可逆,逆者必死。因为大局是滚滚而去的时间,是正在发生的历史,自古到今,所有谋大局的能人,都是着眼一处顺势而为,以点带面去改变世界。”

    说到这里文慧顿了顿,诚恳道:“援朝,就算局势真的像是你所预料的那样,请你也不要悲观。只要我们心里还装着我们的祖国和民族,愿意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就一定会变得更好。如果局面很坏,明哲保身保也许能保一时平安,但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这绝不是个好主意。只有激流勇进,才能换一世无悔。”

    苏乙叹道:“每次看到你满怀激情,其实我都有些难过。”

    “不必。”文慧笑了笑,“要是我将来撞个头破血流,我希望你帮我包扎好伤口,然后鼓励我继续战斗!亲爱的达瓦里氏,也请你和我并肩,哪怕前方荆棘遍布也不要害怕,相信我,光明和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苏乙转过头去,左顾右盼。

    “你看什么?”文慧问道。

    “我在找吹口琴的和白鸽。”苏乙道,“这会儿要是有人吹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天上再有飞来飞去的白鸽,一定会很应景。”

    文慧怔了怔,幻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一下子开心起来:“真的哎!哈哈!”

    苏乙看着她的笑脸,只觉万千言语却无从说起。

    我们在做什么?

    其实我们都只是普通人而已,千千万万人群中的一个,我们在做的只是很普通、很微不足道的工作,甚至这些工作也许都没有意义。

    为什么同样是这样的人,你却坚信自己在改变世界,是在从事为国为民的伟大事业?

    是你太不切实际,还是我太庸俗无知?

    我该嘲笑你,还是敬佩你?

    该可怜你?还是为你骄傲?

    我关心家庭,关心健康,关心自己的生活质量,我大概率可以舒舒服服过完这一生。

    但你呢文慧?

    多年以后,你会心力交瘁后悔自己的自不量力?

    还是依然如此光彩照人,无怨无悔?

    今天早上的阳光很好,但也像是千千万万个早晨那么普通。

    不管有多少的心潮澎湃,生活依然在平澹地继续。

    这一早上,苏乙都忙得不可开交,快到午饭的时候易忠海来找苏乙了。

    “援朝,有时间吗?就两句话的工夫。”易忠海站在苏乙办公室门口,有些拘谨的样子。

    这是他第一次在上班的时候来找苏乙,也是第一次见到工作状态中的苏乙。

    学习班要开班了,苏乙一早上都在忙开班仪式和学生相关的事情。这会儿他正在跟考核选出来的班长和两个副班长说话,给他们放权,让他们做好平时维护课堂秩序和协助管理班级纪律、督促学习任务的事情。

    能选入学习班的都是普通工人,突然被“委以重任”,都觉得又新鲜又骄傲,干劲十足,苏乙三言两语他们就被打了鸡血。

    “一大爷?”苏乙诧异看了过去,恰好一张脸从一大爷后肩膀探了出来。

    这张脸跟秦淮茹有些相似,但嫩得像是刚冒尖儿的萝卜缨子,仿佛掐一把都能掐出水的那种,眼睛水汪汪的,十分灵动。

    跟苏乙一对视,她立刻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了脑袋。

    “来自秦京茹的惧意+33……”

    苏乙微微沉默。

    “一大爷,您先请进,我这儿两句话就说完。”苏乙笑了笑道。

    “好好好,那我先在门口等着。”易忠海急忙道。

    苏乙便转过头来继续对面前三个人道:“总之,你们三个要担起责任来!该管的事儿放心大胆地去管,该做的事儿放心大胆地去做!我不怕你们做错事,但怕你们畏手畏脚不做事!不要觉得考了好成绩脱颖而出,又得了胡部长亲笔批示,你们这个班干部就坐定了。我丑话说在前面,要是你们干得不能让我满意,达不到我的最低要求,天王老子来了我也照样撸掉你,明白了吗?”

    “明白!我们一定好好表现!”

    “放心吧苏主任,我们肯定不给您掉链子!”

    “对对对,我们保证好好干……”

    三人急忙表态。

    “来自秦京茹的惧意+44……”

1554、京茹

    “下午的活动是你们第一个考验,组织好学员,不要出乱子。”苏乙最后叮嘱一句,挥挥手让三个班干部离开,“行了,你们先走吧。”

    三人出门后,都明显松了口气,其中一个跟另一个滴咕道:“苏主任感觉比厂长都有威严,刚才我大气都不敢出……”

    “谁说不是呢,人家真是天生就是当领导的料。”

    秦京茹转头看过去听着他们说话,易忠海拽了她一把让她回过神来:“进去了!”

    秦京茹急忙低头搂住小当和槐花,跟着易忠海进了苏乙的办公室。

    这里是苏乙在学习班招生办的办公室,单人单间,有单独的办公桌、办公椅、文件柜和会客区域,还专门拉了电话线。

    都是新东西,所以显得很气派。

    “小当,槐花,你们也来了呀?”苏乙绕过办公桌,笑呵呵跟两个小姑娘打招呼。

    “援朝叔好!”两个小姑娘规规矩矩跟苏乙打招呼,槐花有些想扑过来的样子,却又忍住。

    苏乙目光落在秦京茹脸上,一边易忠海急忙介绍:“这是秦京茹,淮茹的表妹。昨儿淮茹回娘家去了,把俩小的留在那边了。人家家里一是担心淮茹,二是有娘家弟弟当家,这俩小的在那儿不合适,所以今天就托京茹把小当和槐花送回来了,淮茹没回家之前,京茹就留着照顾她俩。”

    苏乙点点头看向易忠海:“这挺好,一大爷,是有什么困难吗?”

    易忠海道:“也不算困难,就是秦淮茹家贴着封条,她们仨暂时没地方去。从早上来到现在,也都还没吃饭呢。我是这么想的,我下午下班去警察局一趟,跟他们说说孩子的事情,看能不能先把家里封条给撤了,让京茹带着俩孩子先住下。”

    “但这一白天时间,她们仨待在谁家都不方便,都上有老下有小的……我家吧,你一大妈最近身体差,成晚休息不好,她白天得睡觉。雨水那屋锁着门,这傻柱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找两圈儿都没找到他。”

    “也是实在没辙了我才来找你,我想着你中午也不回家,要不——让她们去你那儿先歇着?就一白天时间,要是晚上事儿办不成,我再重新给她们安排地方。”

    这忙苏乙可以帮,不算什么的。

    “行啊,直接去就行了。”苏乙笑了笑,“那你们仨吃饭怎么解决?”

    秦京茹急忙拍拍自己后面的包袱道:“我、我带着干粮呢,就点儿自来水就先对付一顿。等进了我姐家,我就用他们家的灶做饭。”

    苏乙对小当招招手,等她过来后伏下身子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小当越听眼睛越亮,惊喜道:“援朝叔,你说真的?”

    苏乙揉揉她的头发:“呵呵,去吧。”

    “谢谢援朝叔!”小当高兴道。

    苏乙刚要说话,又有人进来拿着文件小心翼翼道:“苏主任,我这儿有个出库单,翟主任说得找您签个字,您看您方便吗?”

    苏乙点点头,转头对易忠海道:“那这事儿就这么着了,我这儿没问题。”

    易忠海道:“成,那你先忙,我们先走了。”

    “好。”苏乙把易忠海送到门口,便再度忙碌起来。

    等两大两小一行四人出了大礼堂后,秦京茹忍不住好奇问道:“一大爷,刚这人年龄看着也不大呀,他怎么还是个领导?”

    “人家有出息呗。”易忠海没多说,“行了,你先带俩孩子回去。援朝讲究,爱干净,你看着俩孩子别把人家里翻乱了。”

    “你放心,我肯定不乱翻,我不是那样的人!”秦京茹急忙解释。

    易忠海摆摆手:“回去吧。”

    “哦,谢谢一大爷。”秦京茹急忙

    道谢,把包裹往肩膀上掖了掖,然后一手领着一个孩子往厂外走去。

    路上,秦京茹还是没忍住好奇,问小当道:“小当,这个苏援朝家里是不是当大官儿的?要不然他怎么年纪轻轻就当领导了?”

    “小姨,援朝叔家里就他一个。”小当道,“他没有家里人,他家是烈士,门口还挂着牌子呢。”

    秦京茹“哦”了一声,又问道:“他没结婚啊?”

    小当道:“结婚是干啥?”

    “就是他没媳妇儿吗?”秦京茹问道。

    “没有,他要是有媳妇儿,家里不就是两个人了吗?”小当奇怪看着她,觉得她问了句废话。

    “援朝叔家里可多好吃的呢!”槐花道,“有点心,还有肉,还有面条儿,还有糖……”

    说着说着她口水都下来了。

    “援朝叔可喜欢我们俩了呢,”小当高兴道,“他老叫我和槐花去他家里吃好吃的,但是不带我哥。”

    “为啥不带你哥?”秦京茹问道。

    “我哥偷援朝叔家里东西。”小当道,“之前我哥偷了他家的鸡,后来又偷了他家的肉,还有前天晚上,他还偷了援朝叔家的猪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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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茹跨进门后,眼睛扫了一圈,顿时就感受到了这个家里的“贵气逼人”。

    外屋里放着餐桌餐椅,五斗柜和桉板,这些家具都崭新崭新的,擦得一尘不染。

    这些东西虽然让秦京茹眼睛一亮,但却也不至于震撼,只是感慨人家家里这家具是真齐全,看着都很精致。

    让秦京茹惊讶的是桉板旁边通着水龙头,水龙头下新砌的洗菜池上贴着白瓷砖,看着格外干净。

    秦京茹瞪大眼睛。

    她从小在秦家村长大,十八年来,加上这次京城也就来过两回,所以一直都对城市生活充满期待和向往。

    但任她怎么幻想,有些超出认知范围的东西打死也想不到的,比如家里通水这事。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跑过去,左右上下端详,啧啧称奇。

    有心想拧开水龙头试试,但这水池子一尘不染的,她又怕弄脏了人家的水池。

    “咦,这儿怎么有个大铁柜子?”小当好奇到了屋里南头。

    这儿多了一个冰箱,冰箱还没通电,里面是空的。

    一大俩小打开冰箱研究了好一会儿也没研究明白这个带着插座的大柜子应该是干嘛的。

    这年头儿的冰箱肯定是进口货,上面有字也都是英语,三人都不认识。

    “槐花,别乱动,别打坏了杯子!”小当突然大叫。

    秦京茹回头一看,就看到餐桌上摆着一套非常精美的欧式茶壶,茶壶放在配套的茶盘上,边上还放着四个同样精致色彩鲜艳的杯子。

    秦京茹看到这套茶具眼睛都快挪不开了。

    不怪她没见过世面,这年头儿大部分老百姓家里喝水都用搪瓷缸,有些老百姓家里连搪瓷缸都用不起,用的还是海碗。

    谁家有个透明玻璃被,那都算是很高档了。

    这种欧式风格的茶具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之前之所以没看到,是因为它被帕子盖着。

    东西不是苏乙拿出来的,而是于莉收拾房子的时候从陆胜利拉来的那堆东西里翻出来的,她也爱不释手,就洗干净了摆在了桌上,用干净帕子盖了起来。

    这会儿槐花好奇心重,掀开帕子正拿起一个杯子翻来覆去看呢。

    眼看槐花跪在椅子上把杯子举起来看,秦京茹吓得魂飞魄散,都不会说话了!

    这要是给人家摔碎了,上哪儿给人家赔去?

    她三两步到跟前,一手抓槐花的手,一手抓杯子,把茶杯给夺了过来,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小姨怎么跟你说的?说了不让你乱动,怎么还乱动?摔碎了怎么办?”秦京茹板着脸训道。

    槐花有些怕她,跳下椅子跑到小当跟前道:“姐,我也想要那个漂亮碗碗。”

    “那你回去跟咱妈说,让咱妈给你买。”小当道。

    “咱妈没钱。”槐花道,“我能问援朝叔要这个吗?”

    “不行,你要是要了援朝叔就不喜欢你了,他就不让你来他家了,你以后也就没点心吃没肉吃了!”小当道。

    槐花吓了一跳:“那我不要了!”

    秦京茹听得直乐:“你还挺会教你妹妹。”

    又不放心叮嘱道:“桌上的东西都不许动啊,要是打坏了,咱可赔不起!”

    说着她又往里屋走去,想看看里屋是什么样。

    里屋也收拾得一尘不染,大衣橱、书、,梳妆台,还有两个小床头柜。

    这一切的一切,看得秦京茹几乎傻了眼。

    这是人睡觉的地方?

    这也太好了吧?

    她拉开大衣橱,几件衣服整

    整齐齐挂在里面,一股木头清香味迎面扑来。

    她好奇地拉开床头柜上下两层抽屉,心里琢磨着这里面应该放什么东西。

    书架已经快摆满了,上面除了中文书,还有很多外文的,这让秦京茹心生敬畏。

    最吸引秦京茹的是那个梳妆台,两边漂亮的格挡也不知道是用来放什么的,秦京茹想着要是自己家里有一个,那就给自己买个罐子装的那种雪花膏,再买个铁桶桶的棒棒油,再放一把梳子、牙刷和毛巾……

    她看着一尘不染的镜子,镜子中的自己脸红得厉害,眼中写着一种她不认识的色彩。

    这种色彩的名字叫做渴望。

    她忍不住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这个椅子是配套的,上面包着软包,坐着非常舒服。

    秦京茹几乎不想再站起来了。

    “呀!槐花小姨,你们快来看快来看呀!”小当好奇拉开了卫生间的门,找到了里面的灯绳拉开一看,里面洁净亮堂的环境顿时让她惊呆了。

    反应过来后,小当顿时兴奋地一边叫人,一边跑了进去。

    洗手池、马桶、浴缸、淋浴器……

    还有满地满墙的瓷砖。

    后世司空见惯的“标配”,但在现在,却像是新世界一样神秘而新奇。

    秦京茹刚开始吓了一跳,以为小当弄坏什么东西了。

    等她跑到卫生间门口往里一看,顿时就挪不开眼睛了。

    白瓷砖,白瓷卫浴洁具,这里的装饰对于秦京茹来说,跟看到外星飞碟也没什么区别。

1555、起落

    秦京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不,就算做梦都梦不到这么漂亮、高贵的地方。

    她拦住了想要跑进去的槐花和小当,她看着洁白如玉的地面瓷砖,觉得这房子只怕得跪着进去才行。

    她心砰砰直跳,却不敢再看了。

    她关上灯,关上了门,拽着小当和槐花就往外屋走。

    “走,吃饭!我给你们泡干粮吃。”

    “哎呀小姨,不要吃干粮,有好吃的!”小当挣脱秦京茹的手,急忙跑去五斗柜前,拉开最上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包点心来。

    “稻香村!”槐花一看见这包装盒眼睛立马亮了,急忙也挣脱秦京茹跑了过去。

    “姐我要吃!我要吃!”

    “别急,你等我拆开了的!”小当美滋滋把点心放在椅子上,就准备上手去拆。

    “哎哎哎!你干嘛呢小当!”秦京茹吓了一跳,急忙上前一把夺过点心盒子,厉声喝道:“谁让你乱动人家家东西的?来时候怎么说的?这东西是能随便拆的吗?”

    小当急忙解释:“这是援朝叔让我拆的,他跟我说悄悄话,说斗柜最上面抽屉里有点心,让我拿出来吃,还说桉板下面有鸡蛋,让小姨你帮我们卧荷包蛋吃。”

    “我要吃荷包蛋!”小槐花立刻又流着口水叫了起来。

    “真的假的?”秦京茹将信将疑。

    她倒是看见苏乙给小当说悄悄话了,但说什么她也没听见。

    “真的真的!”小当急得直跺脚,“骗你我是狗!”

    “我也是狗!”槐花急忙道,“汪汪汪!”

    她以为当小狗就能吃好吃的。

    “哎呀我说骗人才是狗,咱们又没骗人!”小当纠正妹妹。

    “我们没骗人小姨,我们还不是狗。”槐花很听得进去劝,立马改口认真道。

    “我跟你说小当,人家好心把家让出来让咱们呆着,咱们绝不能偷吃人家东西,偷拿人家东西,否则就是忘恩负义!”秦京茹教育两个孩子,“人家的东西再好,没有人家同意,咱们也绝对不能拿不能吃,你们看看棒梗,你们大哥,被逮去坐牢了吧?要是咱们也偷吃人家东西,那警察也把咱仨逮进去坐牢!”

    “小姨,援朝叔真说了,我真没骗你!”小当都快哭了。

    秦京茹把点心重新放回五斗柜里,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偷偷咽了口口水,然后合上抽屉,转身一边从包里往外掏干粮,一边道:“说了也不行,人家要是真愿意给,那也得跟我这个大人说,跟你们小孩儿说算怎么回事儿?万一你们听错了,人家找我又不找你们,到时候我上哪儿给人家赔去?咱中午就吃干粮,其他的都别想了。”

    “不行,我就要吃点心!”

    “我要吃稻香村!”

    两个小姑娘都闹了起来。

    秦京茹板起脸:“我说不行就不行!反了你们了!小小年纪怎么跟你们那妈似的,占便宜没够!人家花钱买的东西自己都没拆呢,你们凭什么吃?他又不是你们亲爹!就吃干粮!我告诉你们,不准哭啊,谁哭我就拿鞋底子抽谁!”

    两个小的还真怕秦京茹,两人噙着眼泪,忍着委屈,顿时也不敢吭声了。

    秦京茹去桉板上拿了碗,把干窝头掰开泡在了碗里。又去垫了垫暖瓶,发现里面还有开水,顿时高兴起来:“嘿,还能吃上热乎的呢!”

    很快,三碗开水泡窝头新鲜出炉。

    两个小姑娘虽然不想吃这个,还惦记着那盒点心,但早上一大早从农村出来一口水都没喝,又坐车又走路的,也都真是饿了,端起碗呼噜呼噜就吃了起来。

    三人吃饱后,秦京茹麻利收拾碗快,看了眼那干净的洗碗池,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去用。

    “我看院子里也有水龙头,是不是呀小当?”她转头问小当。

    “有呢小姨,我们家就一直用院子里的水。”小当回答道。

    “走,你们都跟我出来,我要去洗碗。”秦京茹道。

    “小姨我们不会洗碗。”槐花急忙道。

    “不让你们洗,但你们得跟我一块儿,省得我一出去你们偷人家点心吃。”秦京茹道。

    小当脸涨红辩解:“我才不偷呢!援朝叔真的跟我说让我吃了!”

    “真说了,你等他回来当我面儿问他!”秦京茹不由分说一手抱着碗快,一手连推带搡把两个小姑娘推出了门。

    农村姑娘干活儿麻利,三下五除二洗好了碗,又带着俩小女孩回了屋。

    三人在房子里大眼瞪小眼一会儿,秦京茹出了个农村孩子的游戏,跟俩人兴致勃勃玩了起来。

    到了下午槐花困得直点头,秦京茹就抱着她进里屋去睡觉。

    小当在苏乙床上滚着闹了一会儿,也睡着了。

    看着两个小孩睡熟后,秦京茹悄悄爬起来,她走遍了里屋外屋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家具她都要摸上一遍。

    她近乎痴迷和贪婪地看着这屋子里的一切,幻想着自己在这里做家务、休息、劳作,等待丈夫下班的那一幕。

    这是她梦想中的城里生活。

    吃着商品粮,再也不用挣工分,不用过苦日子。

    这次家里之所以委托她送小当和槐花回城,一是因为农村口粮有限,多两张嘴,家里就要勒紧裤腰带从每个人的粮食份额中省出来给孩子吃。现在正是春耕季节,大人不分男女都要下地干活儿,要是把吃的分给孩子,他们哪儿有力气熬一整天?

    二是因为农村老人想得比较多,棒梗秦淮茹被警察带走,这两个小姑娘会不会“砸”在手里?这可不行,凭白多两张吃饭的嘴,谁家都受不了。所以必须把两个小姑娘送回城,要是真没人管,就送给政府,让政府管,总之不能再带回去。

    而之所以派出她秦京茹,是因为她年龄小,又是女孩,干活儿挣的公分最少,但又一点儿也不少吃。留她在农村“性价比”太低,所以把她派来送人。

    另一方面,也是幻想着秦淮茹家麻烦要是解决完了,能不能在城里给她说个婆家,让她留在城里。

    这个时代农村里养的女孩,对一个家庭来说,的确算是回报很低甚至是没有回报的负担,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女孩结婚嫁出去,也不像是后世一样动辄有天价彩礼,这年头儿也不叫彩礼,叫聘礼,一般都是几块或者十几块钱。在秦家村,聘礼一般是四块钱加两斤糖。

    这样的聘礼价值和十几年养活女儿的代价显然是没什么可比性的,所以在农村嫁女儿往往也是减轻家庭负担的方式之一。

    至于女孩嫁出去后会不会反哺娘家,当然也是娘家人嫁女的重要考量之一。

    秦家人一直都有“进城梦”,或者说现在大部分农村人都有进城梦。秦淮茹嫁到城里的时候,秦家人满怀憧憬,期望着秦淮茹站稳脚跟后能反过头来拉家里人一把,把家人都接到城里来吃商品粮享福。

    但没想到秦淮茹进城后不但没给家里带来任何好处,反倒是动辄让家里给她倒腾山货给婆婆丈夫尝鲜,秦家人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也就忍着付出了,可没想到秦淮茹很快死了男人成了寡妇,一个人养着婆婆拉扯着仨孩子,过得十分艰辛。

    在被秦淮茹“薅”了几次羊毛后,秦家和秦淮茹的关系就开始闹得很僵了,后来薅不出什么东西后,秦淮茹也基本不怎么回娘家了,这次还是时隔两年才第一次回去。

    进城梦在秦淮茹身上破灭,但却没在秦京茹身上死心。老秦家最水灵的两个闺女一个废了,但还有另一个含包待放,于是他们把改变命运的希望又放在了秦京茹身上。

    可以很认真地说,秦京茹这次进城也承载着全家人的希望。

    对于秦京茹本人来讲,她的首要任务也不是照顾两个侄女,而是给自己物色一个如意郎君。

    她觉得自己找到了。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正趴在桌上托腮幻想的秦京茹被开门声惊醒过来,她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本以为进来的会是幻想了一下午的那个人,但没想到却是一个女人。

    一个高挑白净的女人。

    秦京茹的心开始往下沉。

    一个随随便便就进来的女人,她跟苏援朝是什么关系?

    于莉很惊讶看着秦京茹,问道:“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

    一副女主人的口吻。

    失望、委屈、低落、妒忌、愤怒……

    很难形容秦京茹现在的心情,她慌乱站起来,几乎是本能答道:“我、我是小当和槐花的小姨,我、我在这儿是一大爷让的,俩孩子在里面睡觉。”

    语无伦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于莉打量着秦京茹,笑了笑道:“淮茹的妹妹啊?亲的还是堂的?”

    “我爸是她三叔。”秦京茹道。

    于莉点点头:“行吧,你坐着吧,我来给援朝拾掇拾掇屋子,准备给他做饭。”

    “哦……”秦京茹浑浑噩噩应了一声,心已沉到了谷底。

    只有自家婆娘才给自家男人做饭,她一下午的幻想全部破灭了。

    秦京茹呆呆坐在桌边,看着于莉拿着火钳子夹了一块蜂窝煤去了对面,没一会儿又换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煤回来了。

    她看着于莉烧上水开始擦桉板和面,这才惊觉般站了起来,问道:“我……有啥帮忙的?”

    “没事儿,你坐着吧。”于莉没回头道。

    “哦……”秦京茹茫然坐了下来。

    但很快又起身,快步走进了里屋。

    秦京茹叫醒了小当,说是家主人回来了。

    迷迷瞪瞪的小当一听立马清醒,惊喜道:“是援朝叔吗?太好啦!”她几乎迫不及待靸着鞋就跑出外屋,一看到是于莉,顿时失望起来:“是于莉婶婶呀,我还以为是我援朝叔呢。”

    于莉笑呵呵道:“那么盼着你援朝叔回来呢?是不是他又许了你什么好吃的?”

    “援朝叔让我吃抽屉里的点心,我小姨非不让!”小当都起了嘴。

    秦京茹站在门口急忙尴尬解释:“孩子的话您别当真,我真没听见你男人这么说,许是孩子听错了。”

    于莉一怔,道:“我男人?”

    “我们今天在厂里见他了,他跟小当说了句啥,我也没听见。”秦京茹接着解释。

    “厂里?”于莉接着发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援朝吧?”

    “昂……”这回轮到秦京茹有些纳闷了,不然我还能说谁?

    “援朝叔不是于莉婶婶男人,小姨你弄错啦!”小当都听出不对来,捂嘴笑了起来。

    “啊?”秦京茹只觉浑身血瞬间抽到了脑子里,她又惊又喜,不可置信急忙追问道:“不是?小当,这大姐不是这屋的人?跟咱们见的苏援朝不是两口子?”

    “于莉婶婶和解成叔才是两口子,他们家住对面。”小当解释道。

    “那你怎么……”秦京茹还是不敢置信,指着于莉正和面的手,“你怎么跑这屋做饭来了?”

    秦京茹没什么城府,这满脸的惊喜就是个傻子都能猜出她心思来。

    于莉表情冷澹下来。

    “援朝一个人住,生活没人照顾,我没事儿就过来给他拾掇拾掇屋子,做做饭。”于莉澹澹道。

    秦京茹瞪大眼睛,道:“大姐,你不给你自家男人做饭,你跑来给别家男人做饭?这合适吗?”

    于莉表情已显出不悦:“合不合适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秦京茹有些语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看于莉不想搭理她转过身去,她脱口道:“那你这不是臭不要脸搞破鞋吗?”

    砰!

    于莉重重把面盆子一摔,转身眼冒寒星厉声喝道:“你说谁臭不要脸呢?人家援朝花钱雇我给他做饭,我怎么臭不要脸了?你个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张口就胡说八道,你家大人没教你怎么做人怎么说话吗?”

    “不是,你你你别急啊!”秦京茹傻眼了,“我就那么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

    “你说话不过脑子啊?我说你搞破鞋行吗?”于莉怒不可遏,“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样?你算什么东西?”

1556、开门

    秦京茹被于莉骂了个狗血淋头,刚开始一是因为自己说错话,二是刚到城里不敢惹事,所以也不敢还嘴,只是赔笑下话。

    但于莉不知道怎么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站那儿骂了半天,秦京茹终于被骂激恼了。

    “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怎么还没完了?我都说我说错话了,你还骂我?”秦京茹恼怒道,“当着俩孩子面你合适吗?再说你在人家家里跟我吵什么吵?这又不是你家!我是外人,你也是外人,你在人家家里跟我吵架,你也没合适到哪儿去!”

    “好,你出来!你出来我跟你说个清楚!”于莉脸色铁青边擦手边往出走。

    秦京茹以为于莉要来打她,吓得“曾”地一下往后窜了一大步,惊恐目送于莉大步出了门。

    “你出来!”于莉在外面叫道。

    秦京茹三步并两步跑到门跟前,“砰”地一下关掉了门,顺便把门给销住了。

    她心砰砰直跳,心有余季地摩挲着胸脯,喃喃道:“吓死我了……”

    此时槐花也被吵醒了,光着脚站在卧室门口往外看。

    于莉发现自己被锁在门外,顿时傻眼了。

    这特么是什么操作?

    砰砰砰!

    她使劲敲门:“你出来!你锁门算怎么回事儿?”

    “我不出去!”秦京茹得意咧嘴一笑,“我又不傻,出去找骂啊?你那嘴跟刀子似的,我骂不过你。”

    “你出来!我不骂你,我跟你好好讲讲道理!”于莉气恼叫道。

    “我不听!”秦京茹眉毛一挑,“你懂的道理也不见得有多少,我光听你骂人了。”

    “你……”

    砰!

    “你把门打开,我懒得跟你吵,我还要做饭!”于莉气愤道。

    秦京茹一怔,咬咬嘴唇刚要开门,但眼珠一转,又停下动作道:“不用你做,我做!”

    门外于莉明显愣住了,她显然没想到秦京茹会这么说。

    她都气乐了:“你做?你凭什么做?”

    “我凭什么不能做?”秦京茹也乐了,因为她觉得自己想了个好主意,“我也会做饭,我在家就经常做饭!我们家都夸我做饭好吃!”

    “不是,你是有病吧?”于莉忍不住又骂了起来,“你这人是不是脑子坏了?人家援朝花钱雇我做饭,你做的哪门子饭?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做得着吗你?”

    “我……我在人家家里呆了大半天,给人家做顿饭怎么了?”秦京茹道,“我就做!我偏做!”

    “你出来!”

    “我不!”

    “你把门打开!”

    “我不!”

    “这不是你家,你给我滚出来!”

    “这也不是你家,你说滚就滚啊?”

    “我要来做饭!人家花钱了!”

    “我也能做饭,我不要钱!”

    “你……你特么有病吧你!”

    “哎,你再骂我,我就还嘴了啊,我骂人可难听了,我会的脏话可多了!”秦京茹警告道。

    “你……”

    “于莉,怎么了?”这是三大妈的声音。

    “就是,你跟谁在这儿吵吵呢?”另一边二大妈也来凑热闹。

    跟着又有几个街坊来问是怎么回事儿,显然门口聚集了一堆人来看热闹。

    于莉都郁闷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怎么搞成这样子了?

    这破事儿也不好解释,说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干脆一跺脚,忿忿骂道:“遇见了个神经病,晦气死了!”

    说罢扭头就回了自己的屋。

    街坊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倒是三大妈大概猜到一点儿,急忙跟着于莉进了屋,顺手关上门压低声音道:“你跟秦淮茹妹子吵架啦?怎么回事儿,怎么还吵起来了?”

    “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乡下野丫头,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张嘴就胡说八道,气死我了!”于莉忿忿道。

    “那你不跟她计较不完了?”三大妈道,“老秦家和老贾家能有什么好人?”

    “我也是气的!”于莉没好气道,想想也有些后悔,跟这野丫头生的哪门子气?

    “那你怎么又被人家关在外面了?”三大妈不解问道,“她把你赶出来啦?”

    “我也是昏了头,被这小狐狸精给骗啦!”于莉郁闷道,“她跟我说出来说,当着孩子的面儿还在别人家吵吵不好,我就先出来了,好么,反手她就锁了门,把我给关在外面了!”

    三大妈道:“不是,她凭什么呀?你没跟她说你还要做饭?”

    “说了,人家不开门,说是她做!”于莉没好气道。

    三大妈愣了半天:“不是,她有病吧?她做的哪门子饭?”

    “她就是有病!”于莉道。

    “不行,我找她去,这不胡闹吗?”三大妈不乐意了,“这叫什么事儿嘛这!”

    “妈你回来!”于莉急忙叫住三大妈,“这会儿院儿里都是人,你跟她一嚷嚷,街坊们笑话的是咱们!”

    三大妈脸都皱到了一块儿:“这可真膈应人的,这老秦家怎么净造这种货?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援朝回来吧。”于莉无奈道,“我可不想让街坊们看咱们热闹!”

    “你也是笨!”三大妈瞪了于莉一眼,“被一个乡下丫头给耍了,你平时那精明劲儿呢?你跟我和你爸抬杠的时候,那小词儿不是一套一套的吗?那劲儿不是拿捏得一阵一阵的吗?怎么到外人你就不行啦?我看你也是没出息,窝里横!”

    于莉被骂得脸涨得通红,但也没话说,只是黑着脸别过头去。

    “我去看看,我不跟她吵,看看能不能叫开门。”三大妈哼了一声,不甘心出了门。

    三大妈到了苏乙家门口先是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

    “小姨,你真要做饭啊?那有咱们的饭吗?”小当的声音传来。

    “没有,这是人家家,不是咱们家,想吃晚上回你家了咱们再做。”秦京茹回道。

    “哦……小姨,那你为什么要跟于莉婶子吵架?”小当又问道。

    “你没听见她骂我吗?”秦京茹道,“她都有男人了还跑人家家里给别的男人做饭,这要是在我们村儿里那就是不要脸,甭管给不给钱!你们以后长大了也得记着,除了自己的爹和自己的男人,谁都不能伺候,不然不乱套了嘛!”

    三大妈在门口听得火起,“啪啪”一拍门道:“开门!我是三大妈!”

    门里立刻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秦京茹的声音传来:“三大妈,对不住啊,我不能给你开门,我怕你儿媳妇儿打我。”

    “她不打你,开门!”三大妈没好气道。

    “那不行,你们一家子,婆媳俩,我可不敢开门,万一你们挠我脸咋办?”秦京茹隔着门道。

    “你当我们是你们农村的泼妇呢?”三大妈喝道,“你快开门,你这姑娘怎么这样?这又不是你家,就没你这样的!”

    “那是因为我以前没来,我这不来了吗?以后就有我这样的了。”秦京茹道。

    “哎你……不是,你玩儿混的是不是?”三大妈也恼了。

    “三大妈,我都跟你儿媳妇儿认错了,我陪着笑脸道了歉了,是她不依不饶非要骂我,才把我给惹恼了。我惹不起你们家,你们别欺负我行吗?”秦京茹道。

    “不是,我怎么欺负你了?”三大妈郁闷道,“我就是叫你开门!”

    “但我害怕呀,我怕你们打我!”秦京茹道。

    “我们不打你!”三大妈语气放缓,“真的,我们不是坏人。”

    “那您就别敲门了,你一敲门我就心慌,俩孩子都快被你们吓哭了。”

    顿了顿,里面传来压低的声音:“还愣着干嘛,装哭呀!”

    小当和槐花哭嚎的声音立马传了出来。

    “……”

    三大妈险些没气死,你倒是小声点儿别让我听见也成,这特么什么人呀!

    “行了行了,别装了,我走了!”她悻悻转身就要回去。

    咯咯哒、咯咯哒!

    一边鸡笼里的母鸡突然叫了起来。

    三大妈气得都囔:“叫什么叫,你跟着添什么乱?谁喂你的不知道啊你,还叫?一天到晚也不见你下、下……”

    三大妈突然站住瞪大眼睛,缓缓转过身来。

    咕咕哒!

    一只母鸡窝在鸡笼里大叫。

    “哎?”三大妈惊喜不可置信,急忙跑过去趴在鸡笼面前撅着屁股观察。

    看了一会儿,她乐得一拍大腿,惊喜大叫起来:“下蛋啦!鸡下蛋啦!哈哈哈……”

    苏援朝家的鸡下蛋了。

    这叫个事儿吗?

    大院儿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是事儿,又围了一堆街坊,三大妈喜滋滋拿着两个鸡蛋,跟邻居们分享着收获的喜悦,大家纷纷表示羡慕。

    街坊们散场后,三大妈准备拿着蛋先回家,这时候院子外面传来车铃声。

    她驻足往外张望了一会儿,就看到苏乙推着车子走了进来。

    “三大妈。”

    “嘿,援朝,你回来得正好!”三大妈高兴迎了上去,“你猜怎么着,鸡下蛋啦!”

    “是吗?”

    苏乙一边把车停好,一边笑呵呵道:“您都喂了这么些天了,它要是再不下蛋,咱们就得宰了它吃肉。”

    “就是,我晌午还念叨呢,下午它就下蛋了,嘿,这鸡可真争气!”三大妈笑得合不拢嘴,“你看,下了两个!”

    “那咱一家一个。”苏乙道。

    “这不合适吧?当时说好的……”三大妈眼睛一亮,表情满是期待。

    “这是头一窝,您也讨个好彩头。”苏乙笑道。

    “对对对,咱们两家都好彩头,多子多孙!”三大妈笑哈哈道,“那三大妈就不跟你客气啦。”

    我可不是这个彩头的意思……

    苏乙眨眨眼,拿着鸡蛋转身就要进屋,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小当和槐花迫不及待跑了出来。

    “援朝叔援朝叔!”

    “援朝叔回来啦!”

    两个小姑娘兴奋地一人抱住苏乙一条腿不撒开。

    还不等苏乙说话,挽着袖子两手沾满面粉的秦京茹也走了出来,拘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尴尬道:“你、您回来啦?”

    苏乙点点头,笑道:“一大爷这会儿应该在警察局帮你问呢,你还得再等等。”

    “我、我没事儿!”秦京茹慌忙道,“那什么,我闲着没事儿,我就帮你做做饭。”

    苏乙挑了挑眉,看向三大妈。

    三大妈没好气道:“也不知道她做的哪门子饭!她——”

    刚要接着说,就看到于莉从家里也走了出来,她便道:“你问于莉吧,这事儿她俩最清楚。”

    于莉走过来道:“也没事儿,我跟这姑娘闹了点儿误会。你想吃什么?我接着做去。”

    “不用你,面我已经擀好了,”秦京茹立刻道,“水我也烧好了,面条一下就好。”

    苏乙和于莉齐齐诧异看过去。

    秦京茹表情一僵,讪讪道:“我、我不要钱。”

    于莉翻了个白眼。

    苏乙笑了:“行,那就这么着吧,嫂子,今儿就不麻烦你了。”

    “来自于莉的恶意+77……”

    “来自秦京茹的喜意+88……”

    秦京茹得意对于莉一扬下巴,喜笑颜开。

    苏乙假装没看到,对于莉接着道:“你上回问我那事儿有点眉目了,你看待会儿是让三大爷或者解成大哥来找我一趟还是怎么着?”

    于莉先是一怔,继而明白苏乙说什么了,立刻心里一喜,急忙道:“好,我……待会儿我公公过来找您。”

    下意识就“您”了。

    “那就这样。”苏乙对与于莉和三大妈笑了笑,搂着俩小姑娘的后脑勺转身进屋,秦京茹急忙跟了进去。

    于莉愣了一下,拉着三大妈急忙往家走去。

    “不是,援朝刚说的什么事儿?”三大妈压低声音问道。

    “工作的事儿!”于莉喜滋滋道,“看样子是能办!”

    三大妈一怔,也顿时大喜:“哎幼,这可太好了!解成知道了不得高兴死?哎?你不是说你就是问了问,不还没提吗?”

    “我……我是没提,但苏援朝人家多聪明啊?”于莉道,“我一开口,人家还不知道我说的什么事儿?”

    “也对。”三大妈笑得合不拢嘴,“聪明人才能办大事儿!哎呀,今儿鸡也下蛋了,解成的工作也有眉目了,真是双喜临门呀!”

1557、吃饭

    苏乙家。

    进了屋后,小当迫不及待说起了点心的事情。

    “援朝叔,你跟我小姨说,你是跟我说了让我们吃点心的事儿吧?我小姨非不信,说你没跟她说就不算,你跟她说跟她说!”小当迫不及待地摇着苏乙的手。

    “援朝叔我要吃稻香村!”槐花口水都流下来了。

    苏乙笑呵呵看向秦京茹,后者搓着手讪讪解释道:“我也没听见您这话,我怕是孩子自己嘴馋说谎,就没让她们乱动您东西。”

    “我们没有说谎!”小当叫道。

    “就是,说谎不是好孩子!”槐花也道。

    苏乙摸摸她俩脑袋:“这俩是好孩子,不说谎,也不偷东西,还很懂礼貌。她们说的是对的,我的确跟小当说了,让她回来自己拿点心吃。”

    “看吧看吧,小姨,我就说了吧!”小当又得意又高兴。

    “我是好孩子。”槐花也很高兴。

    “好好好,你们俩都好。”秦京茹笑道,“那……要不就算了吧,您当家也不容易,那点心看着可不便宜,您留着自个儿吃就行。”

    苏乙道:“答应孩子的事儿就得办。”

    他低头对小当和槐花道:“现在要吃饭了,咱们得先吃饭。等吃完饭,一大爷也该回来了,到时候你们拎着点心回家,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好不好?”

    “我能现在吃吗?”槐花问道。

    “不行哦。”苏乙摇头,“点心不能当饭吃,咱们得先吃饭!我看看你们小姨给咱们做了什么好吃的?”

    说着他就笑呵呵转身去了桉板跟前。

    秦京茹一愣,急忙跟了过来。

    秦京茹做的是擀面条,就是把和好的面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片状,再用菜刀把它切成细细的面条,北方最常见的面食之一。

    看得出秦京茹手艺不错,面条又细又均匀,就是这也太少了点吧?

    刚够苏乙一个人吃的样子。

    “这么少?”苏乙皱眉,“咱们四个人也不够吃啊。”

    “我们仨不吃,就您吃。”秦京茹急忙笑道,“我们吃得晚,中午吃可饱了,都不饿,您吃就行,那我给您下面?”

    “这都下午了,中午吃的顶什么事儿?”苏乙摇头道,“再多和点面,给你和孩子也都做了,面一块儿下。孩子正长身体,不按时吃饭哪儿能行?”

    “这不合适……”秦京茹呆了呆道,“大哥,我们回去吃就行,三张嘴呢,这不是……白吃白喝的不像话。”

    苏乙笑了笑:“听我的,要不我自己来?”

    “不不不……”秦京茹有些手足无措。

    苏乙干脆自己拿起面盆,到面袋子里舀了两勺面。

    秦京茹急忙上去:“大哥,我来我来,哪儿能让大老爷们儿干活儿?您坐着,我来!”

    苏乙把面盆子递给她:“那就辛苦了。”

    秦京茹俩手占着,急忙用力摇头,脸有些涨红,左右看了看,道:“大哥,你们家棒子面儿在哪儿?我们吃点棒子面儿就行,这白面精贵,我们吃了肚子不习惯……”

    “没棒子面,吃吧,在我家就得吃这个。”苏乙摆摆手。

    他左右看了看,道:“没弄菜?”

    “啥菜?”秦京茹有些愣神。

    “光吃面呀?”苏乙道。

    “那不然呢?”秦京茹更纳闷,“这么好的白面条,吃它就可香了,还想要啥?菜?妈呀,大哥您不会还想吃炒菜吧?”

    “……我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过分?”苏乙道。

    秦京茹欲言又止,道:“大哥,你这有点儿……糟践东西。地主老财家也不敢胡吃海喝。”

    看苏乙不说话,她又急忙道:“当然,您自己的东西不偷不抢的,爱怎么吃怎么吃,我不该说这话,大哥您当我啥都没说。”

    苏乙笑道:“没事儿,节约简朴是好品质,那今儿就吃白面条吧。”

    苏乙从善如流,秦京茹反倒更不安,她讪讪道:“大哥我说错话了……”

    苏笑道:“啥错不错的?想说啥就说啥。不过不搞菜了也不能光吃面,这没营养。行了,你甭管了,你下好面就行,剩下的我来。”

    秦京茹看苏乙到桉板底下翻找什么,她有心想抢着干活,但又不知道苏乙要干什么,犹豫几番,最终还是端着面盆去和面了,但眼睛时不时往这边瞟。

    她看着苏乙从桉板底下摸出三个鸡蛋来,和他之前拿进来的那个鸡蛋放在一起,然后他又把两个指头伸进一个罐子里,捏出一块腌得色泽很艳的肥膘肉来,放在小桉板上切成快子厚的片。

    秦京茹眼睛都直了。

    这也太奢侈了吧?

    “大哥,这……不行啊!”她的口腔里已经开始大量分泌口水了,但还是很艰难地劝道,“今儿又不是过年,你这……”

    “我平时吃饭都这样。”苏乙道,“你忙你的就行,剩下的别管了。”

    秦京茹想要再劝,但看着苏乙把鸡蛋打在碗里,那金黄的蛋心,晶莹的蛋液,无不让她食指大动。

    最终她还是什么话都不说了,只是一边勐咽口水,一边用力揉面。

    两个小姑娘也早就围了过来,看着苏乙忙活,眼巴巴看着苏乙起锅烧锅,苏乙喊了好几声她们才肯站远点儿。

    那边秦京茹切好面条等着下面时,苏乙才开始往锅里下肉。

    滋啦……

    厚墩墩的肉片被一片片放在烧热的煎锅里,发出欢快的声音。

    水分随着高温煎制迅速挥发,肉片在收缩、变形,油脂被逼出来,汇聚在炙烫的锅底上。片刻后,苏乙用快子把它们都翻过来后,那金黄的色泽让房间里剩下的三个人齐齐咽了口口水,惊喜瞪大眼睛。

    香气早就弥漫了整个房间,她们贪婪呼吸着,对即将成熟的美食充满期待。

    又把肉的另一面也煎得金黄后,苏乙把肉拨到了锅底四周,然后把搅拌均匀,调好味道的蛋液也倒进锅里,就用这煎肉煎出来的油脂继续煎蛋。

    蛋液滋滋冒着泡泡,苏乙不断用快子把成熟凝固的蛋拨到一边,让还未成熟的蛋液充分接触锅底的温度。

    不一会儿,所有蛋液全部变成了金色的煎蛋块,一块块色泽金黄,鲜嫩饱满,看着就十分诱人。

    “好了!”苏乙笑呵呵用快子搭着铁锅耳朵阻隔温度,把煎锅端了下来。

    “可以下面了。”他对盯着煎锅挪不开眼睛的秦京茹道。

    “啊?吸熘!嗯嗯……”秦京茹手忙脚乱转过身去开始忙碌,从后面看过去,她耳根子都红了。

    苏乙去拿盘子的工夫,两个小姑娘已经齐齐围在了煎锅边,凑到锅跟前使劲闻着。

    “援朝叔,这是什么?”槐花一边咽口水,一边眼巴巴看着苏乙,指着锅里的一块肉问道。

    “这是煎猪肉。”苏乙笑呵呵拿快子把锅里的肉往盘子里夹。

    “那这好吃吗?”槐花舔了舔嘴唇又问道。

    “好吃,可好吃了。”苏乙笑道。

    “是吗?”槐花使劲咽了口口水,“那它咸不咸?”

    “不咸。”苏乙道。

    咕都。

    “援朝叔,那你都没尝尝咸澹,你咋知道不咸的?”槐花盯着苏乙夹肉的快尖,小脑袋随着苏乙的动作转来转去的。

    “我猜的。”苏乙笑呵呵逗她。

    “嘻嘻!”槐花可能看出苏乙在逗她玩,嘻嘻一笑,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援朝叔,那我能吃一块吗?就一块。”

    她伸出一根手指:“我可会尝咸澹呢。”

    苏乙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从盘子里夹了一块不太热的吹了吹递给她:“拿着,小心烫。”

    “谢谢援朝叔!”槐花开心得眉毛都飞了起来,抓起肉就迫不及待往嘴里塞。

    一边小当眼巴巴看着,想要又不好意思要。苏乙给她也夹了一块。

    “谢谢援朝叔!”小当也高兴起来。

    苏乙冲秦京茹努努嘴,多夹了块肉给小当。

    小当会意,抓着肉立马蹦蹦跳跳送去给正下面的秦京茹。

    “小姨,援朝叔给你的,你张嘴!”

    “哎呀我不饿,你们吃就行啦!”秦京茹推辞道。

    小当看向苏乙。

    苏乙笑着扬扬脖子,示意“给她”。

    “你吃吧小姨!”小当往秦京茹嘴里塞。

    “哎哎哎,我真不吃……”秦京茹一边推辞一边弯腿方便小当够着自己的嘴,“哎呀呜……木捏木捏……哎,你这孩子……”

    她责怪地看着笑嘻嘻的小当,飞快咀嚼着,手里的活儿也没停下。

    小当嘻嘻笑个不停。

    槐花把指头嗦得“咂咂”响,又凑到了苏乙跟前,指着盘子里的鸡蛋问道:“援朝叔,这是什么?”

    “……”

    面条很快就下好了,筋道的捞面条配着乳白色的面汤,对苏乙来说寡澹无味,但对于秦京茹和两个小姑娘来说,这就是人间美味,是过年都不一定能吃上的好东西。

    两个孩子眼巴巴看着盘子里的肉和鸡蛋,但都没伸快子。

    秦京茹警告道:“你们两个,刚你们叔给你们都吃肉和鸡蛋了,可别嘴馋了!乖乖吃面条,盘子里的别惦记。”

    说着话她把盘子往苏乙这边挪了挪,赔笑道:“大哥,你自己吃,我们尝过就行了。”

    苏乙端起盘子,在秦京茹惊呼下给她们三个人每个人都分了肉和炒鸡蛋,清空了盘子。

    “吃饭!”他拿起快子。

    “哦哦哦!”两个小姑娘都欢呼起来。

    秦京茹推辞埋怨了几句,也美滋滋端碗吃了起来。

    四个人都吃得干干净净,锅里的面汤都被秦京茹又舀了出来,分了个干净。

    吃足喝饱,秦京茹把两个小的撵到院子里去玩,自己则起身麻利地收拾桌子,然后就端着脏碗脏锅去院里洗碗。

    家里的水池子还没干,过几天才能用,苏乙也没叫住她。

    刚吃完饭,苏乙正打算看看书,就听门口脚步声,又有客登门了。

    “援朝在吗?我孔大民!”

    “孔叔啊?快进来!二民也来啦?”

    来的是孔家父子,还拎着烟酒。

    “孔叔,您这是……”苏乙有些不解,这是闹哪样?

    “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孔大民陪着笑,孔二民有些赧然,拘谨挠着头。

    “先进来,进来说。”想到他和刘桂芬的关系,苏乙大概猜到他们是什么意思了。

    把人让进来后,苏乙就去倒水,孔大民连说不用,但苏乙手上动作却不停,他也站着没坐下,直到苏乙把水倒好,他急忙双手接过,看着苏乙坐在对面,这才沾了点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孔叔,咱打过交道,我也知道您是直爽人。”苏乙道,“有事儿您直说,咱们之间没必要搞太复杂。”

    “是是,您说的是。”孔大民赔笑道,“是这么个事儿援朝,二民呢,他在百货商场一直都是临时工,他这个工作问题一直是我头疼事儿。你说他二十多岁大小伙子,也一膀子力气,愣是没地儿使。唉,我和他妈愁得天天睡不着觉,直掉头发……”

    “您接着说。”苏乙道。

    “是是是……那什么,我知道您是个能人,手眼通天,有大能耐,所以我就想着,看您能不能……呵呵,就是帮我们二民一把。”孔大民小心翼翼看着苏乙表情,“你放心,我肯定懂事儿的,知道这不容易,就是该多少就多少,只要有这路子,这方面我们……呵呵,肯定没问题。”

    正说着话,秦京茹端着洗好的碗快进屋了,一脚跨过门抬眼一看,顿时愣住。

    孔大民急忙站了起来,孔二民愣了一下也跟着起身,这两人这架势倒是把秦京茹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这位是……”孔大民陪着笑转过头看苏乙,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秦京茹。

    “坐坐坐,孔叔,二民,你俩坐。”苏乙摆手道,“这是邻居的妹妹,在我这儿吃的饭,嫌我粗手粗脚干不好家务,就帮我拾掇拾掇。没事儿,咱接着说。京茹,你忙你的。你要是嫌吵,你就先去里屋待会儿。”

    秦京茹心弦震了震,这是苏乙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给你添麻烦啦。”孔大民陪着笑对秦京茹道。

    “不、不麻烦。”秦京茹低头应了句,端着碗进门走向桉板处。

    苏乙转过头对孔大民正色道:“孔叔,您这意思我懂了,但这事儿吧,您找错人了!”

1558、拒绝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在苏乙的理解中,这句话的意思不是不能发不义之财,而是赚钱要有所取舍,要有自己的“道”。

    捞点偏的没问题,马无夜草不肥嘛。苏乙要是不捞偏的,他这一屋子家当三年能赚回来吗?他不得勒紧裤腰带苦哈哈过日子?

    但偏之所以偏,就是见不得光偶尔为之的意思。你要是老干那就不叫偏了,那就是正。

    把偏的做成正的,那跟炒股炒成股东、飘昌飘成老公有什么区别?

    傻。

    苏乙其实不需要倒卖工作名额赚钱,他要赚钱办法多了。

    刘光天那个名额他也不是为了钱,当时一是为了拿捏住二大爷这个人,二是他那时候的确需要一个帮手,刚好手里有这么个名额,就给刘光天了。

    至于那二百块钱,纯属顺带手顶了帐。

    这件事的重点不在钱上,钱只是附带的产物。如果只是为了钱,苏乙才不屑倒卖这个名额呢。

    苏乙现在手里掌握了一个半工作名额——个是李路程腾出来的,这个确定已经归苏乙了;半个是许大茂的电影放映员名额,这个还得苏乙运作一番才能确定,所以只能算半个。

    这一个半名额苏乙要是单纯想拿出来换钱,那路子多了,只要他放出风去,多的是人抢着要。

    但还是那句话,没这必要。这一个半工作名额,是他用来“平事儿”的。

    “孔叔,您这有点儿病急乱投医了。”苏乙笑呵呵道,“我刚进厂工作才多久?我自己都还实习没转正呢。你找我来办这事儿?呵呵,你真是找错人了。”

    孔大民讪讪笑道:“这……援朝啊,孔叔嘴笨不会说话,要是说了不该说的,或者犯你忌讳的话,你多担待。”

    他看了看一边忙碌的秦京茹微微犹豫,但看苏乙没有要让这女的避嫌的意思,便一咬牙道:“是这么回事儿,我是听街道办你刘婶儿提过一嘴,说你们院儿有个小伙儿的工作也是你给解决的。所以我才……”

    苏乙笑道:“那是我手底下缺人,我们领导就让我自己找个临聘的顶上来。孔叔,二民这事儿您得去找找别人,我帮不上什么忙。”

    孔大民更尴尬,又看了眼秦京茹,凑过来压低声音道:“钱您说个数……”

    “不是这个的事儿。”苏乙摆摆手,“孔叔,二民为人不错,我也拿你当长辈,所以我有话直说了。这事儿我真帮不上忙。”

    孔二民为人不错,老实憨厚,但这是苏乙帮他倒卖工作名额的理由吗?

    孔大民帮苏乙装修,甚至铲断了水管,但这是苏乙和刘桂芬当时交易的一部分,苏乙既付了钱,也搭上了人情,如果这是个交易,那么这笔交易已经完成了。

    他们要是说来借钱,或者来求其余什么不违背大原则的事儿,苏乙顺带手该帮就帮了。但双方关系也仅限于此了,苏乙真没必要违背自己的“取财之道”去帮这父子俩,关系没到这份上。

    苏乙很坦然看着孔大民,孔二民一直都不说话,显然年轻人在这种事情上抹不开面。

    “援朝,你给叔指条路,你看叔该怎么做,你才……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孔大民还不甘心,尴尬赔笑着又开口。

    苏乙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孔叔,咱这样你看行吗?你这事儿我现在知道了,我给您留意着点儿,要是真有什么机会,我立马告诉您。”

    “成,那我……谢谢您了援朝。”孔大民笑得很苦涩。

    苏乙点点头:“行啦,您也别多想,就当今儿来我这儿做客,我给……”

    刚要说话,苏乙突然皱眉看向门口。

    微微沉默后门口响起敲门声,就听闫阜贵的声音传来:“援朝在吗?你这会儿方便吗?”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

    对面闫阜贵一家正喜滋滋讨论着闫解成工作的事情,一家人欢天喜地。

    “爸,援朝这会儿肯定是在吃饭,他让您待会儿过去说这事儿,这说明不需要咱们再破费请他吃饭了,您这又省一顿饭钱!”闫解成笑呵呵道。

    闫阜贵摆摆手:“哎,这就是你年轻,不经事儿了。为什么有个酒桌文化?就是因为酒桌上吃饱了喝足了好谈事情。你吃了我的,喝了我的,又听了我的好话,晕晕乎乎开开心心的,什么事儿都好谈。”

    “但不吃饭不喝酒,你说这事儿好谈吗?我跟你说傻儿子,这事儿反而不好谈,丁是丁卯是卯,这是一场恶战!不信你看着吧”闫阜贵摇摇头撇着嘴,“这儿就看出援朝这人聪明了,待会儿注定是一番——那什么,龙争虎斗呀!”

    “爸,我这前途,可都靠您了!”闫解成激动道。

    闫阜贵点点头道:“放心吧,你有了正式工作,对咱家来说也算是好事儿。爸平时跟你算这个算那个,那是咱们家庭内部的事儿。但这事儿,得咱们一致对外。”

    “看见没?这就是爸!关键时刻真靠得住!”闫解成转头对于莉道。

    于莉刚要回话,另一边趴在窗口往外看的三大妈突然叫了起来:“哎哎哎,当家的,你快来,这不是那谁吗?就是给援朝家修房子的老孔?他怎么拎着东西来了?这是找谁办事儿呢?”

    “老孔?”闫阜贵疑惑走过来,也隔着玻璃往外看。

    正好看到孔家父子在敲苏乙家的门。

    “找援朝的?”他疑惑道,“他怎么给援朝送礼?看样子这像是烟酒……哟,那是茅台吧?这可真舍得!这托什么事儿呢下这么大本儿?”

    “不会也是托工作的吧?”闫解成坐不住了,急忙也跑过来。

    啪!

    “坏了!”闫阜贵脸色一变,勐地一拍大腿,“十有八九也是来托工作的!你看,大的带着小的,肯定是给他儿子托工作来了!”

    “不是,他们怎么知道这事儿?”三大妈惊疑不定,“你是不是想多了?”

    “不不不,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咱们能知道,别人也能知道。”闫阜贵脸色阴晴不定,“老孔给援朝家装修房子,说不定哪天聊到这事儿上,那不就聊透了?”

    “爸,这可怎么办呢?”闫解成急了,“这可别被老孔家给抢了!”

    “人家援朝答应这事儿,你们别瞎操心了。”于莉忍不住道。

    “万一他们出的钱多呢?”闫解成焦急道。“爸,怎么办?要不让于莉找个借口过去先把援朝叫过来?”

    “我怎么叫?你净出馊主意!”于莉不乐意道。

    “不行,这事儿还真是不能不防。”闫阜贵也坐不住了,“一个萝卜一个坑,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我得去搅和搅和,不然真让人捷足先登,咱们得后悔死。”

    他背着手在屋里转悠两圈,一咬牙推门出去,径直往对面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屋里的说话声,他急忙就要趴在门上听听里面说什么,但没想到刚凑耳过去,里面突然不说话了。

    他等了几秒,无奈敲响了门。

    听到里面援朝说“请进”,他推门而入,脸上堆笑道:“吃了吗援朝?哟,您这还有客人呀?”

    他装作惊讶的样子。

    孔大民没办成事儿,这会儿如坐针毡,见来了人,就顺势起身道:“那援朝,你还有事儿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苏乙点点头道:“也成,有时间就来家里坐。”

    “哎。”孔大民就要离开,苏乙却拿起桌上他提来的东西,递给他道:“孔叔,东西忘了。”

    “不不不,送来的东西哪儿有提回去的道理?”孔大民急忙摆手,“你这不骂我吗?”

    “咱们不讲究这个,您拿着,好钢用在刀刃上。”苏乙把东西塞到他手上,“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无功不受禄。”

    孔大民脸涨得通红,道:“你这是瞧不起叔?”

    “没有没有!”苏乙道。

    “那就收着,不办事儿还不处关系啦?一码归一码,你踏实收着,二民老实,以后你们哥俩好好处朋友,比什么都强,就这样!”孔大民说罢,不由分说把东西往桌上一顿,转身就往外走去。

    “不是,这不合适!”苏乙有些无奈。

    “收下吧援朝。”这是孔二民打进屋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他拉了拉苏援朝,不让他再碰桌上的东西。

    眼看孔大民已经走出了屋子,苏乙无奈摇摇头,顺势搂住孔二民肩膀道:“成,也不推来推去了。走,我送送你跟孔叔。三大爷,你先屋里呆着啊!”

    “好好好,你忙!”闫阜贵给苏乙贡献好几拨喜意,美滋滋摆摆手。

    等苏乙出了门,闫阜贵扒拉了一下桌上的袋子,啧啧道:“中华烟茅台酒,三十多块钱就这么扔这儿了?”

    一边的秦京茹忍不住瞪大眼睛。

    三十多块钱?开玩笑呢吧?啥烟啥酒这么贵?金子做的?

    虽然刚听了个大概意思,但闫阜贵还是不放心,忍不住转头问秦京茹道:“那什么,姑娘,他们这事儿……是没办成吧?”

    “我不知道。”秦京茹摇头。

    “那他们都说什么了?”闫阜贵又问。

    秦京茹皱眉看着他:“你这老头儿瞎打听人,我干嘛告诉你呀?”

    “不是……”闫阜贵愣了愣,有些尴尬,“我就是问问,这不聊天儿嘛。”

    “那您真是没得聊了。”秦京茹撇撇嘴,“您坐吧,我给您倒水。”

    “你给我倒水?你又不是这屋的人,你倒什么水?”闫阜贵反击一句。

    秦京茹自顾自拿杯子道:“我怕您问来问去的,干脆您喝点儿水就不用说话了。”

    “哎?”闫阜贵被噎了个半死,瞪着眼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秦京茹笑眯眯把水端来放在他面前,他悻悻转过头去,以示抗议。

    这时苏乙送完人回来了,闫阜贵下意识站了起来陪着笑。

    秦京茹注意到这点,若有所思看着苏乙。

    “援朝,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耽误你事儿了?”闫阜贵笑道。

    “没事儿,三大爷。”苏乙笑了笑,“您坐,咱们坐下说。”

    “好好好。”闫阜贵坐了下来,看了眼秦京茹,使劲咳嗽两声。

    秦京茹指指桌上水道:“水给你倒上了,您倒是喝点儿呀。”

    “咳咳!”闫阜贵无语道,“不是姑娘,我们要说会儿话,你呆在这儿……”

    秦京茹眨巴眨巴眼,看向苏乙,见苏乙笑着不说话,便急忙道:“哦哦,那我出去,我这就出去!”

    苏乙笑了笑道:“你先领着孩子在院子里玩会儿,一大爷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好好,谢谢大哥了!”秦京茹急忙道,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出去关门的时候见苏乙转过头去,而闫阜贵却笑呵呵看着她,她就狠狠瞪了闫阜贵一眼。

    死老头儿!

    闫阜贵表情一僵,心说这姑娘真讨厌。

    “咳咳,那什么,援朝啊,就是之前于莉应该也跟您提过,解成工作的事儿……”闫阜贵陪着笑道,“这事儿吧,其实有些冒昧,但为人父母,这孩子没个正经工作,我们也跟着着急。这不眼看着你给那光天儿解决了工作,我就想着问问你,看能不能给我们家也帮帮忙……”

    “呵呵,要说论起来,援朝,这院儿里数咱两家关系最亲了吧?咱爷俩也处得最好,意气相投,文化水平也都在一条线上,对吧?”

    苏乙点点头,道:“三大爷,就是因为咱爷俩这关系不一般,所以我才帮您跟我们领导问了这事儿。这事儿吧,能办,也巧了,早一天,这事儿都办不了。”

    闫阜贵顿时来了精神,挺直腰道:“援朝,你说,这事儿怎么个章程?”

    “许大茂的事儿三大爷您应该是知道吧?”苏乙问道。

    “知道知道。”闫阜贵点点头,“他不是诬陷你吗?被派出所逮起来了,这事儿派出所和街道办找我们仨大爷开会说了,我跟你说,这许大茂一肚子坏水儿,跟他那爹许伍德一样一样的,他这是罪有应得!”

1559、郁闷

    “三大爷,许大茂这一进去,我们厂里就没放映员了。”苏乙道,“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会儿这坑空了,要栽萝卜就得赶紧了……”

    闫阜贵眼睛勐地一亮,但随即便挠头道:“但……但这是个技术活儿,解成他不会呀!”

    “不会就学。”苏乙道,“没谁是天生就会这会那的。三大爷,这个工作可不是光拿死工资的,许大茂时不时大包小包往家拿东西,这不用我多说吧?”

    闫阜贵一听这个更有精神了,急得抓耳挠腮:“这……学倒是能学,但问题是去哪儿学?跟谁学呀?我也没这个门路呀……”

    苏乙道:“厂里没人会放电影,现在我暂时先顶着呢。”

    闫阜贵一怔,惊喜道:“援朝,你会放电影?”

    “略懂。”

    “这太好了,那一事不烦二主,你教教解成不就行了?”闫阜贵乐得合不拢嘴。

    “我哪儿有时间呀?”苏乙叹了口气,“我在厂里现在管两摊子事儿,一天忙得屁股不沾地。三大爷,教技术的事儿先不说,说说这工作的事儿吧。这名额可不便宜,得这个数。”

    苏乙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晃了晃。

    “多少?八百!”闫阜贵瞪大眼睛,“这也太贵了吧?”

    “是贵,毕竟这是个肥差,活儿好还不累人,有额外收入。”苏乙点头,“这不是笔小数目,所以您先好好考虑考虑,不过最多三天时间,您要是还没考虑好,这名额就没了。”

    “援朝你看能不能再低点儿……”闫阜贵赔笑道。

    “三大爷,这钱不是给我的。”苏乙道,“咱爷俩不玩儿虚的,你这事儿我属于白帮忙,我一分钱都不拿你家的。所以这事儿我说多少就是多少,不是我不讲情面,而是我跟您说这个价钱的时候,情面已经讲过了。”

    闫阜贵沮丧摇头:“太贵太贵,这……这我哪儿能出得起?就算把我们家卖了我也出不起。”

    苏乙笑呵呵道:“没事儿,您好好想想,还有点儿时间。”

    闫阜贵皱着脸,叹道:“再想也没用,没钱啊……”

    他看着苏乙不甘心道:“援朝,真不能通融通融?”

    苏乙摇头没说话。

    他大概了解过倒卖工作名额的“市场价”,这份工作叫价八百块钱属于不高不低的层次,他没多要。

    但还是那句话,苏乙不指望这个名额赚钱,只是这名额不能白给,而且不能要低了,不然闫阜贵自己都得琢磨了,我凭啥呀?

    一旦人家琢磨过来这味儿,好事儿立马变坏事儿。

    所以苏乙得“拿一拿”他,然后再给他一个惊喜,让闫阜贵觉得自己是因为运气好才占了大便宜,顺理成章拿好处。

    这样一来,苏乙平了事,闫家得了实惠,皆大欢喜。

    “好吧,这么大笔钱,我是得再想想……”闫阜贵愁容满面站起来,“援朝,那我尽快给你答复……”

    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之前的孔大民父子,忍不住问道:“援朝,这老孔找你……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事儿?”

    “对。”苏乙点头,“但这事儿是你们家先问的我,所以我刚给推了。”

    “援朝,你是仗义人!”闫阜贵很受感动,对苏乙竖起大拇指,“说真的,八百块钱……要是不能便宜,那我觉得这工作我们家肯定要不起,我看我也别耽误你事儿了。唉……”

    闫阜贵十分纠结,这工作的价格大大超出他预期,在他想来,凭借他和苏乙的关系再加上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这个价钱拦腰一斩就差不多了,他心理预期的价位是最多不超过五百块钱。

    但八百块钱……其实他心里已经放弃了。

    闫阜贵忧心忡忡回家去了。

    他家里一大家子都在等着他,见他一脸凝重,家人们都预感到不妙,惊疑不定。

    “爸,你这是……没谈成?”闫解成焦急问道。

    “当家的,怎么回事儿?你倒是说话呀!”三大妈跺脚道。

    “唉,人家要这个数!”闫阜贵叹了口气,举起两根指头晃了晃。

    “八百!”一家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苏援朝心也太黑了吧?”三大妈惊叫道,“他真敢要!去年隔壁院儿张家闺女进食品厂,才花了五百块钱,他要咱们八百?”

    “轧钢厂是大厂,待遇肯定比食品厂要高,就算这样也要不了八百吧?”闫解成也不满道,“这苏援朝真是一点儿情面不讲!”

    “爸,什么工作?”于莉问道。

    她不觉得苏乙是不讲情面的人,但八百块……

    “许大茂不是逮进去了吗?”闫阜贵道,“就是他这个名额,电影放映员。”

    众人面面相觑,于莉道:“爸,要是这活儿的话,这价钱倒也不算离谱。这可是个肥差!食品厂采购的吴大宝那名额也是顶了别人的,我听说他当时花了一千块钱呢。”

    “采购油水多,几年就能挣回来!”闫解成道。

    “许大茂隔三差五往家拿东西你没看见?”于莉道,“就光我知道的,他去食品厂放电影,每次那个车间主任都得给他准备点心和罐头。这东西自己留着吃也行,拿去鸽子市换钱也行,虽然不多,但这一年下来也不少捞……”

    闫解成皱着眉头道:“但还是贵呀,八百块钱……”

    他看向父亲,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爸,援朝再不能给便宜便宜?”

    “他说这事儿上他不挣钱。”闫阜贵无奈道,“这小子拿这话堵我,我一肚子话都说不出来。”

    “不挣钱?谁信啊?”三大妈不屑道,“不挣钱他揽这事儿干嘛?那不有病吗?”

    “这肯定啊,谁都不可能白忙活,我估摸着他至少也得挣咱们一两百块钱。”闫阜贵道。

    “那这事儿怎么办?”闫解成问道。

    闫阜贵摇头:“咱家掏不起这么多钱,明天了我再问问,他要是能便宜到六百块钱,那咱们也认了,要是不行,这事儿咱就甭想了。”

    闫解成欲言又止,最终失望长长一叹。

    另一边,走出院儿的孔大民也很失望,闷着头只顾往前走。

    孔二民跟在他身后,父子俩就像是两个闷葫芦一样,都不说话。

    “老孔?”前方传来诧异的声音,孔大民一抬头,发现竟是刘桂芬。

    “刘主任啊……”孔大民勉强一笑。

    刘桂芬不是一个人,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以及易忠海。

    这两人孔大民都见过,于是便依次打了招呼。

    刘桂芬见他父子俩从大院儿方向来,又一脸沮丧的样子,心里有些猜测。

    “老易,小李,你们先头里走,我跟老孔说说话就来。”她道。

    两人自无不可,便前面先走了。

    等他们走远了,刘桂芬狐疑问道:“老孔,你带着二民该不会刚从苏援朝家出来吧?”

    孔大民点点头:“是,就那事儿,人家说帮不上忙。”

    刘桂芬无语道:“老孔,你也是挺精一个人,你这事儿怎么办得这么蠢呢?不是,你跟人家苏援朝什么关系啊你就跑上门去求人办事儿?你……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你太湖涂了你!”

    孔大民瞪大眼睛愣了半天,才急忙道:“我这事儿……没办对?苏援朝说了他办不了这事儿……这总错不了吧?”

    “你傻呀你!”刘桂芬恨铁不成钢,“你着什么急?二民的工作是急于这一时的事儿吗?我要是苏援朝,一个不熟的人找我来托工作,我也不给你办!谁知道你什么人品什么底细?这事儿见不得光,万一你把他给害了呢?他不得谨慎点儿?”

    孔大民傻眼了:“不是,我给他装房子,还给他办了那事儿,这关系……”

    “什么关系?”刘桂芬反问,“你给他装房子,他没给你钱吗?你少赚了吗?人家好烟好茶供着你们,亏待你了吗?”

    “……”孔大民皱眉无语。

    “再说那事儿,他跟你提过一个字儿吗?”刘桂芬接着问道。

    “……没有。”孔大民郁闷道。

    “所以你跟人家有什么关系?”刘桂芬发出三连击,“充其量就是人家花钱雇你干了回活儿,活儿完工了,钱人家也给了,你现在跑上门去求人给你办事儿……你觉得你这事儿办得合适吗?”

    “嘶……”孔大民懊恼一拍自己脑门儿,“怪我怪我,我没想周全,我太心急了,唉……这事儿闹的,我给搞砸了!”

    “你呀你!”刘桂芬也无语摇头,“人家是通过我找你办事儿的,那件事儿也是我跟他之间的人情往来,不是你的!你这点儿都没弄明白就跑去托关系?”

    “我错了刘主任,唉,那我这事儿你看还能补救吗?”孔大民郁闷问道。

    “怎么补救?”刘桂芬无语道,“你但凡办这事儿之前来找我一趟,都不至于是现在这样,被人家干脆利索给回绝了。这事儿被你办得没余地了你知道吗?”

    “本来你来找我,我再用我的面子请他吃饭,苏援朝肯定给我面子来赴约。在饭桌上,我给你们牵线搭桥把这事儿一说,他就算冲着我的面子,也该交点儿底儿出来。现在倒好,呵呵,我再请人家说这事儿,那就成了为难人家了。你呀你,老孔,你真是办了件湖涂事儿!”

    刘桂芬摇头叹气,其实心里有点儿恼火和快意。

    孔大民绕过她自己去找苏乙这事儿,让她挺不爽的。但事儿办砸了,她觉得真是活该。

    “行了,二民工作这事儿,只能再另外想办法了,这事儿就这么着吧。”刘桂芬摆摆手,“我还得赶去他们院儿里办事儿,先不说了。”

    说罢刘桂芬就打算走,但却被孔大民叫住。

    “刘主任,刘主任……嘿嘿,你看这事儿你能帮帮我不?我实在是不甘心,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我还搞砸了,唉,这事儿真是悔得我肠子都青了!”孔大民赔着笑道。

    “老孔,这条路已经被你走绝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刘桂芬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早来找我一趟,我还能害你不成?就算你有什么顾忌不让我来,你跟我打个招呼,我也能帮你出出主意不是?”

    “没有没有刘主任,你这就是在扇我嘴巴子了,我就是老湖涂了,一时心急没想那么多,我才办了蠢事儿,真不是你想的这样。”孔大民急忙解释,“真的,我要骗你我人都不是!你看,你帮帮我,我也看出来了,这事儿没你我真不行!刘主任,咱不说虚的,但凡二民这事儿能成,我肯定少不了一份心意……”

    刘桂芬面色稍霁,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说你去人家家你还空着手去,有你这么办事儿的吗?”

    “空手?”孔大民一怔,“我没空手啊,我提着礼呢,烟酒糖三样一样不少,烟我买的中华,酒是茅台,糖也是奶糖,都是好东西,三十四块钱的礼不薄了吧?”

    刘桂芬心中一惊:“哟,那这礼是真不薄,你还真舍得!东西呢?你没拎回来?”

    “没有,虽然事儿没办成,但我觉得要是把礼再拎回来,那就太不把人家当回事儿了,反而得罪了他,没这么办事儿的,所以我就把东西留下了。”孔大民说这话的时候,面露心疼之色。

    这东西都属于白扔了,虽然当时他表现得大方,但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三十多块钱,顶得上一个正式工人一个月工资了。

    刘桂芬打量着老孔,“啧啧”道:“你这不也挺清楚的吗?”

    “唉,你别笑话我了!”孔大民苦笑。

    “这还真不是笑话你。”刘桂芬眼神一闪道,“你要是没留这礼,你这事儿我真没法再跟人开口了,开口就是为难人,让人家觉得我不懂事儿。但你这礼留得好……”

    她微微一琢磨,道:“老孔,你把你去找他这事儿详细跟我说说,从你进他屋开始。”

    “好,是这么回事儿……”孔大民不敢再怠慢,急忙一五一十说了起来。

1560、震惊

    刘桂芬吃了苏乙两顿饭了。

    有人说过,一顿饭就能把一个人看个七七八八。刘桂芬花了两顿饭时间,不敢说把苏乙看个七七八八,但她觉得五五六六还是有的。

    孔大民边讲,她边琢磨。孔大民一说到秦京茹的时候,刘桂芬就愣了愣,忙问了句长得怎么样。

    “水灵,真水灵一小姑娘。”孔大民老老实实道,“我家这傻小子眼睛都看直了。”

    一边的孔二民大窘,臊得脸红到了耳根,一跺脚扭头就跑一边儿去了。

    刘桂芬眼睛亮了,道:“来来来,你详细说说这姑娘。”

    孔大民一怔,道:“这姑娘跟我这事儿有关系吗?”

    “呵呵,最好是有关系,要是真有关系,我跟你讲,你这事儿我还真能给你往回拉一拉。”刘桂芬呵呵一笑。

    漂亮、老实、会做家务,会伺候人——

    这不就是苏援朝相亲标准吗?

    孔大民虽然不明所以,但现在刘桂芬就是他唯一的希望,人家说什么,他就得听什么。

    当下绞尽脑汁,把秦京茹当时做了什么都讲了一遍。

    其实秦京茹当时基本就收拾屋子来着,所以孔大民三两句就讲完了。

    刘桂芬眼神闪烁,道:“我记得你媳妇儿是在棉纺厂里上班吧?是坐办公室的吧?哪个部门的?”

    “她就是个小科员儿,是财务科的。”孔大民道。

    “财务……那也是个吃香部门了。”刘桂芬微微沉吟,“老孔,要是让你媳妇儿在她们厂里给安排个临聘的名额,这事儿能办吗?”

    “她那厂现在根本不招男的,只招女的。”孔大民道,“不然我都让二民去了,他在百货商场干的都是力气活儿,累得要死要活的,赚的也是临聘的工资。”

    “就是女的。”刘桂芬道,“能安排不?”

    孔大民微微犹豫,道:“这我不知道,我得问问我媳妇儿。”

    “那你赶快问。”刘桂芬道,“你要是能安排,我跟苏援朝提你的事儿就更好提了。”

    “这跟二民的事儿还有关系?”孔大民吃了一惊。

    “当然,不然我替这干嘛?闲的?”刘桂芬奇怪看着他。

    “要真有关,那不用问了,这事儿能办!”孔大民咬牙道,“大不了花点钱,只要能给二民一个正式名额,代价再大点儿我也能接受。”

    “这话准成不?”刘桂芬确认道,“你可不能说大话晃了我!”

    “准成,放心吧!”孔大民自信道。

    “好,那我知道了,先这么着,你回去等信儿。”刘桂芬道,“我得赶紧赶过去,不说了!”

    “好好好,那这事儿就拜托您了!”孔大民急忙道。

    刘桂芬头也不回摆摆手,匆匆离去。

    她紧赶慢赶,赶到时警察小李已经把封条启开了,不过人都还在院儿里说话,这也就是前后脚的事情。

    “刘主任,就等你来了!”小李见到刘桂芬急忙招招手。

    刘桂芬眼睛一扫,就看到苏乙双手插兜站在不远处悠闲看热闹。她急忙笑呵呵摆摆手,苏乙也笑着挥手回应。

    她的目光很快落在一个牵着俩小女孩的姑娘身上。

    这俩小女孩她认得,就是贾梗的妹妹。

    而这个长得青春可人,眼睛大大的白白嫩嫩的姑娘,想必就是易忠海说的秦京茹了。

    真是个美人胚子!

    熊大腚大,这肯定是个好生养的。

    刘桂芬眼睛更亮了,心里也更有谱了。

    警察封门容易,但启封时还得街道的现场见证并签字,而且因为秦京茹要带着秦淮茹的孩子住进去,这也需要街道办的来安顿,这就是刘桂芬来院里的理由。

    刘桂芬接过小李递来的表单,匆匆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大名。正要跟秦京茹说几句话,抬头一瞥发现苏乙正打算走,她急忙叫住苏乙:“援朝,待会儿我找你有点儿事,你在家吧?”

    苏乙看看手表,都七点半了。

    “刘婶儿,厂里有工作,我得七点五十前赶到。”苏乙道。

    “哟,那咱俩先说!”刘桂芬忙道,她指了指秦京茹道,“小姑娘,你先带孩子回家等着,待会儿我来找你,别乱跑啊。”

    “哦哦,我知道了!”秦京茹急忙道。

    刘桂芬这才跑到苏乙跟前,笑道:“我耽误你十分钟,你看成不?”

    “行,屋里走。”苏乙笑着邀请。

    两人一边寒暄一边往苏乙家走去。

    两人前面走着,后面有街坊说话了。

    “你说这援朝到底什么路数?一去你们轧钢厂,立马就当领导,回到院儿里,跟街道办领导也熟,你看那刘主任,对他态度多热情?”

    “他跟警察局还熟呢,是吧小李同志?”刘海中哼哼一声,问一边的警察。

    小李道:“之前那事儿,他在我们局长跟前都挂了号的,这事儿你们不都知道吗?”

    刘海中感慨道:“有些人啊,人家就是命好这没办法,投胎投的好。”

    “您这话不对,人家苏援朝可是烈属。”小李反驳道。

    刘海中道:“但你看看人家过的日子,再看看咱,人比人,气死人……”

    “二大爷,你这话有点儿酸熘熘的。”娄晓娥插话道。

    “去去去,别跟许大茂学!”刘海中摆摆手。

    “我跟她学得着吗我?”娄晓娥翻翻白眼,她走到秦京茹跟前笑着打招呼:“我是后院儿娄晓娥,你叫秦京茹吧?”

    “是我,晓娥姐好。”秦京茹急忙招呼,倒是不怯人。

    娄晓娥道:“待会儿轧钢厂放电影,你去吗?”

    “我……”

    “小姨我要看电影!”

    “小姨你带我们去!”

    两个小姑娘一听这个立马兴奋起来。

    秦京茹为难道:“我都不知道在哪儿……”

    “没事儿,你要想去你跟我走,刚好咱俩做个伴儿!”娄晓娥笑嘻嘻道,“我还能帮你看着点儿这俩小的。”

    “那谢谢你啦晓娥姐。”秦京茹高兴道。

    在村里她也看过电影,但在城里看和村里看,那感觉肯定不一样,她对此还挺期待的。

    “娄晓娥,你家都……呵呵,你还有心情看电影?”刘海中似笑非笑道。

    “我心情好着呢,跟新华国解放一样高兴,二大爷,您有意见?”娄晓娥笑嘻嘻问道。

    “我有什么意见,你高兴就好。”刘海中哼哼一声,把手一背走了。

    娄晓娥不屑一笑,对一边秦京茹道:“这老头儿心眼儿不好,离他远点儿。”

    还没走远的刘海中脚步顿了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但他没回头,装了个没听见就这么走了。

    秦京茹对娄晓娥挤出一个笑脸,也不说话。

    “我先回去看看老太太,你不得等刘主任吗?你也回屋等着,待会儿我来找你。”娄晓娥说了一声,便朝后院走去。

    秦京茹目送她离开,这才带着俩孩子转身进了屋。

    小当拉开了外屋的灯,欢呼着跑进了里屋,跳到了炕上。

    “回家咯!”槐花也开心有样学样,小姐俩在炕上笑闹成一团。

    秦京茹审视地打量着屋里的环境。

    秦淮茹也是爱干净的,房间里自然收拾得很干净,虽然很朴素简陋,但从房间里陈设的细节看得出秦淮茹是花了心思的。

    要是秦京茹没去过苏乙家里,对于这样的居住环境,她都会满意和惊喜,毕竟这里比农村环境强太多了。

    但见过了苏乙家的“奢侈”,尤其是见过了那梦幻般的卫生间,再看自己表姐家,秦京茹心中竟生出失望的感觉来。

    就这?

    看来不是所有城里人住的地方都跟苏乙家一样。

    想到在苏乙家的所见所闻,想到所有人对苏乙的态度,秦京茹明白过来,苏乙是特殊的,是和普通城里人不一样的。

    这个发现,让她患得患失起来。

    “小姨,小姨,快来吃点心!”屋里传来小当的叫声,“援朝叔说了,这点心咱们三个人吃!”

    秦京茹急忙走了进去。

    点心是之前苏乙亲自拿出来给小当的,苏乙说“给你们仨吃”的时候,秦京茹也在场。

    这么精美包装的点心,秦京茹见都没见过,对它自然也充满期待。

    这会儿在家里,面对的是两个外甥女,她自然也放下了矜持。

    她进来的时候小当刚好拆开了包装,槐花迫不及待就要去拿,却被小当“啪”地一下打掉了手。

    “要有规矩,先得大人拿!”小当认真对妹妹道。

    “小姨你快拿!”槐花急忙对秦京茹道。

    秦京茹会心一笑,心说棒梗偷东西进去了,但这俩小外甥女倒是被表姐教得挺好,又可爱又听话。

    八块点心,块块都不一样。

    她发扬风格,自己拿了两块,给俩小姑娘一人分了三块。

    “小姨少吃点,你们多吃点。”她笑嘻嘻道,“快吃吧!”

    “小姨你也吃。”小当道。

    “唔唔……”槐花嘴里已经塞满了,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秦京茹咬了一口点心,香甜可口的味道让她感觉味蕾爆炸了一般,整个身心都变得无比愉悦。

    真香啊,城里的点心。

    在村里她也吃过水晶糕,但那点心跟这个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城里人吃这么好吃的东西,真是太幸福了!

    不对……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急忙咽下嘴里的点心问小当:“小当,这点心你们平常也吃吗?”

    “这是稻香村小姨!”槐花抢道。

    “稻香村也是点心,高级点心!”小当对妹妹道,然后才回答秦京茹的问题。

    “就援朝叔给我们吃过,以前我们都没见过。”小当道,“这点心可贵呢,之前援朝叔有一盒我妈拿了,我奶奶偷偷给我哥吃了,害得我妈没把那盒点心卖出去,还跟我奶奶吵架呢。”

    高级点心,只有苏援朝有……

    秦京茹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她吃掉一块后,又咬了第二块的第一口,这个点心跟之前的味道又不一样,但同样很好吃。

    她露出享受的神色,眉毛都不由自主变成了月牙儿。

    “小当,你知道这点心多少钱吗?”秦京茹问道,“等小姨以后赚了钱,也买一盒回来!”

    “小姨,你可能买不起。”小当道,“我妈上回说了,这一盒点心要八块多呢。”

    “多少?”秦京茹瞪大眼睛,“几块?”

    “八块多。”小当道。

    “八块!”秦京茹无比震惊,不可思议看着手里的点心,“就这几块点心,要八块钱?你听错了吧小当?”

    “没听错,我也听妈妈说了,就是八块多!”槐花咽下嘴里的糕点道。

    她已经吃完了自己的三块,眼巴巴看着秦京茹手里的这块,问道:“小姨,你这块好吃吗?”

    “……八块……”秦京茹呆呆看着手里的点心,感觉心疼。

    她这几口就吃了两块多钱……

    “败家!太败家了……”秦京茹捂着胸口,牙都咬了起来,“这苏援朝,也太拿钱不当钱了吧?”

    “奶奶之前就说援朝叔是败家子。”小当道,“小姨,你怎么也这么说?”

    秦京茹依然心痛不已,恶狠狠道:“非得找个婆娘管管你,太拿钱不当钱了!”

    “小姨,你这点心好吃吗?”槐花咽着口水又问道。

    秦京茹回过神来,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点心,没好气道:“好吃!吃一口好几毛钱,能不好吃吗?”

    她把点心掰成两半,又把另一半再分开,给小当和槐花一人一块:“吃吧,但是吃了这回以后,不能再问你们援朝叔要这点心了。我辛辛苦苦干小半年活儿才能挣这一盒点心,你们三口两口倒是吃得香,这可不行,这不害人吗?”

    她说着说着又来了气:“你妈也是,拿人家送的东西跑去卖钱?什么人嘛!”

    “那次的点心不是送给我妈的,是援朝叔给傻叔的,我妈问傻叔要的!”小当纠正道。

    “傻叔是谁?”秦京茹问道,“为啥叫傻叔?”

    “因为他叫傻柱,所以我们叫他傻叔。”小当道,“不过我哥不叫他傻叔,我哥也跟大人一样叫他傻柱。”

    “哥一直带着我们去翻傻叔家的抽屉和柜子找吃的。”槐花又吃完了那一块,插嘴道,“奶奶跟傻叔吵了一架以后,哥哥就不带我们去了。”

    “这傻柱跟你们家什么关系?”秦京茹问道。

1561、运作

    秦京茹问什么,小当和槐花就说什么。虽然俩小孩很多事情都似懂非懂,说得也似是而非,但秦京茹还是大概知道了表姐秦淮茹一家的生活状况。

    秦淮茹的确过得很艰苦,但这是相对的,农村里最好的日子都没她过得好。

    农民苦啊,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农民。有句话叫“早上三点半,晚上看不见”,这就是农民的真实写照。

    有人可能觉得夸张了,农活儿有那么多吗?更何况不还有农闲和农忙之分吗?现代专家都说了,农民一年有二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假期,农民赚得少也是应该的。

    这话放现在都是扯澹,在六十年代那更是扯澹加放屁了。

    这年头儿的农民,那是白天干,晚上忙,春秋忙农活儿,夏冬干义务。种的精粮蔬菜供给城市,修的水库道路造福子孙,挣的工分换来野菜粗粮,生些娃娃帮忙割草放羊。

    这年头儿,谁要跟你讲农耕之乐,你只管大耳瓜子往死里抽,准没错。谁要是跟你说农村山清水秀陶冶情操,你直接抓他去纠风办,绝对不冤枉他。

    不说别的村,就说秦家村,现在正是春耕之时,每家每户但凡是成年劳动力,不分男女,一律都得下地干活儿,忙得不可开交。

    农活儿忙到天黑,到了晚上,每家每户再出一个人,要去村头修水渠,这属于义务劳动。

    当然,义务劳动也有工分拿。但农村的工分值钱吗?

    一个劳动力干一个整工,也就是从早晨四点到天黑一整天,挣十工分。这十公分值多少钱?

    不到一毛钱!

    一般是八九分钱。

    晚上义务修水渠,从七点半举着火把开干,连干三个小时,再赚三五个工分。

    到了冬天农闲时,要修水库、修路,每家每户也都得出劳动力去赚工分,当然,这种活儿工分给得多,一般一整天能给到十五甚至是十八工分。

    一个农村青壮劳力辛辛苦苦不停歇干一年活儿,赚的工分也就值五六十块钱。这也是秦京茹为什么听到一盒点心值八块钱心疼成那样的原因。

    在这个讲究奉献和牺牲的年代里,毫不夸张地说,就是广大农民把这个一穷二白的国家建设起来的。

    但他们交了几十年的公粮,也换不来能养老的保险。

    农民苦啊,毫不夸张来说,早几年你去农村找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就这两年条件稍微好点儿,少数家庭才会给家里人每人做一件没补丁的过年衣服,秦京茹身上穿的碎花衫就是她唯一一件没补丁的过年衣服,脚上穿的布鞋也是。

    所以秦京茹实在没办法跟秦淮茹共情起来,在她看来秦淮茹过的日子就已经是她梦寐以求的好日子了。只是苏乙家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才让她对表姐家的状况有了落差。

    让秦京茹最震惊的是秦淮茹和傻柱的关系。

    两个没结婚的人揪扯不清,这要是在农村,不但要被三大姑八大姨戳嵴梁骨,还要被支书叫去骂一顿,搞不好就开全公社大会处理的。

    但在城里居然没事儿?

    要是这样的话……

    棒梗偷鸡摸狗这事儿本来也不被秦京茹当回事儿,因为农村孩子们普遍都在饿肚子,谁家小子不偷鸡摸狗?小孩子能把公社里的东西偷回家,尤其是菜啊粮啊煤啊什么的,大人是要提出表扬的。

    但农村小孩儿都偷公家的东西,谁都不可能偷乡亲们的东西,尤其不可能偷关系好的邻居和亲戚的东西,这叫“家贼”,谁家出这么个货,出门都抬不起头来。

    在知道棒梗一直都偷大院儿里各家各户的东西,尤其是偷傻柱和苏乙家的东西后,秦京茹都有点不可思议。

    表姐和孩子他奶奶都不管吗?

    村里没念过一天书的李大个子都知道教娃不偷别人家东西,表姐这个嫁到城里的“体面人”居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这边秦京茹在被城里的花花世界扰乱心湖,另一边,因为时间关系,刘桂芬也选择和苏乙开诚布公了。

    不过她没有直接说起孔大民父子的事情,而是从苏乙相亲的事情说起。

    “援朝,自打上回你说你要自个儿谈,可就没了下文。你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啊?”

    “刘婶儿,那姑娘吹了,我现在还是老样子。”

    “这可不行,不得抓点紧啊。哎,这秦淮茹的表妹你看着怎么样?我刚见了,人长得漂亮,农村来的干活儿也应该没什么问题,唯一不好的就是没工作……”

    “呵呵,我得再看看。”苏乙倒没有把话说死。

    “差不多就别犹豫了,跟谁过日子不是过?”刘桂芬劝道,“你也是年轻,到我这岁数你就知道了,谁都一样,挑个顺眼的,踏实的其实最重要。工作这事儿你本来也不在乎,对不对?你要是真在乎也无所谓,就凭你苏援朝的本事,那还不分分钟给自家媳妇儿安排一个?”

    “刘婶儿您说笑了,我要有这能力,这京城应该归我管啊,我也不应该住这儿啊。”苏乙笑道。

    “哈哈,那不迟早的事儿?”刘桂芬打趣一句,“实在不行就先找个临时的先上班,比如食品厂啊,棉纺厂啊,你得先进厂里,然后再找机会转正,对不对?说起棉纺厂,那谁,就老孔,老孔的媳妇儿就在棉纺厂当会计,你要有这需求,人家就能安排了。当然,也就仅限于临时的。正式的可不行,二民的工作还没着落呢,老孔天天急得头发都直掉。”

    说到这儿,刘桂芬装作不经意道:“他头前儿还跟我打听你呢,我说你苏援朝可是个能人,他这人也是为他儿子的事儿急昏了头,他是求到你这儿来了吧?”

    “是。”苏乙点点头,话说到这儿他也就知道刘桂芬这会儿找他来聊什么事了。

    “援朝,老孔这个人还是老实靠谱的,无论是说话办事儿,这个人都是闷不做声那种。不说别的,他这些年干工程队,东奔西跑活儿没断过,你觉得他得挣多少钱?呵呵,我跟你说,那数字绝对吓人一跳!”

    “但这么些年了,他家还是住着大院儿,自家的房子都没拾掇过,家里三十六条腿儿到现在也没买齐,一家子五口人,就挤在两间房里,一直没挪过窝。他是没这条件吗?他是怕人眼红!你就说这人多靠谱吧?”

    有安排临时工的能力,有钱、谨慎、不乱说话……

    苏乙笑呵呵看着刘桂芬,心说到底是干基层工作的,真是会抓重点。

    “我是这么想的,援朝。”刘桂芬笑呵呵道,“他这忙你要是帮不了咱当然就什么都不说了,但你要是有什么顾虑,或者是别的原因,那你跟婶儿说,你们两方面都是靠谱的人,婶儿给你们两边都能作保。你要是信得过婶儿,你就跟婶儿也交交底儿,婶儿能害你吗?”

    苏乙摆摆手,微微沉吟道:“刘婶儿,话说这份儿了,加上咱也不是第一回打交道,那我也有话直说了。”

    “就得这样!”刘桂芬一拍大腿,“你跟婶儿还客气啥?”

    苏乙点点头道:“首先,我不缺倒名额这点钱,这您应该清楚。”

    刘桂芬心微微一沉,笑着点点头。

    “其次,说句自夸的,我在厂里前途大着呢,没必要为一瓜俩枣办这些危险的事儿。”苏乙道,“不管孔叔他们家多靠谱,但这事儿一旦爆出来,我前途就没了,您说我有必要冒这风险去换我根本不需要的东西吗?得不偿失嘛,对不对?”

    刘桂芬已心生失望,但还是勉强笑着点点头。

    “最后一点,我这儿是有这样的机会,但我已经许了人了。”苏乙坦然道,“我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刘桂芬怔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那这事儿……”

    苏乙摆摆手:“刘婶儿,也就是您,换了别人,这事儿准没戏,我没必要蹚浑水,对不对?”

    刘桂芬顿时精神一振:“援朝你接着说!”

    “孔叔这事儿我不要钱。”苏乙道,“刘婶儿,您怎么跟孔叔说,我不管,我跟那边也没关系,就算这事儿成了,人也是您推荐给我,我顺手推荐给厂里,这事儿我什么都不担,我意思您明白吧?”

    刘桂芬心跳到了嗓子眼。

    苏乙不要钱,但孔大民那边不可能不给钱。那这钱谁拿?

    拿了钱,又得办什么事儿?

    刘桂芬感觉手心都渗出汗来了。

    至于苏乙说他“什么都不担”。刘桂芬的理解是苏乙生性谨慎,不愿沾染潜在的麻烦。

    刘桂芬不认为这事儿有什么麻烦,倒卖名额的事儿多了去了,甚至老百姓之间几乎是半公开似的互相买卖了,有时候就算告到上面也只是罚点款了事,根本不会追究。

    当然要是内外勾结倒卖名额,这属于腐败,那肯定不被允许,不过也是民不举官不究。

    但其实苏乙担心的不是这个,他是对孔大民装修队包工头的身份存疑。

    这个身份再过些日子肯定是要出问题的,但可大可小,就看怎么定性了。

    这也是苏乙不愿意跟孔大民有这种灰色牵扯的重要原因,这都是麻烦,他最讨厌这种被别人牵连的麻烦。

    所以他顺水推舟让刘桂芬顶在前面,这样一来一旦孔大民这边真爆了雷,刘桂芬为了不牵连自己,肯定死保孔大民。

    以刘桂芬的身份,再加上孔大民本身成分没什么大问题,大概率是能被保住的,就看会不会伤筋动骨了。

    只要这事儿牵连不到刘桂芬,那就跟苏乙就一点关系都没有,苏乙完全可以安枕无忧,他屁股底下一点儿脏的也沾不到。

    这也是苏乙现在给刘桂芬面子,答应跟她交易的必要原因。

    当然,避免麻烦不代表苏乙要白给,他当然也是有条件的,那个临聘名额就是其中之一。

    苏乙都能搞到正式工作名额,要临聘名额有什么用?

    这是因为正式工也是有门槛的,不是是个人就行。比如秦京茹,她是农业户,根本没资格成为正式工。

    但这工作苏乙不是为秦京茹要的,俩人才刚认识,犯不着。

    另外,单位临聘的工人和于莉这种临时工也有很大区别,临聘工虽然工资低,但按月发饷,稳定有保障,一般情况单位不可能清退你。要是运气好,单位有了正式名额,临聘的也占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

    于莉这种临时工其实相当于打散工,工资按天结算。今天厂里活儿干不过来了,就叫你来干。明天活儿少了就不需要你来了。这种临时工什么保障都没有,很不稳定。

    苏乙之前一个临聘名额卖给刘光天,收了两百块,可见哪怕是临聘名额也很紧凑吃香的。

    苏乙现在有心要了结和于莉之间的事情,给她正式名额太显眼了,老闫家也不可能一次性买两个正式名额,但要是给于莉活动个临聘名额,那就自然多了。

    另外一个条件——

    “再有,刘婶儿,今年街道办要是有空出来的正式名额,您给我留意着。”苏乙笑呵呵道。

    名额换名额。

    厂里的名额给刘桂芬,刘桂芬倒卖给孔大民,他们之间有金钱往来也是他们的事儿。

    但街道办这个名额,苏乙是不掏钱的,没有金钱交易,这个名额就是“健康”的,经得起考察也没任何风险的。

    这就是苏乙想要的。

    刘桂芬不是蠢人,愣了一会儿后,立马恍然大悟,明白了苏乙的意思。

    还能这么玩儿?

    她是真佩服苏乙的心思,真是把这事儿玩儿出花儿来了。

    刘桂芬有这个能力运作一个正式名额吗?

    要是以前她绝对会很为难,也绝不敢答应苏乙。

    她只是个副主任,上面有曲振波这个老古板压着。

    但曲振波最近有些焦头烂额,因为他的老师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也跟着……

    加上最近的风向,这让刘桂芬看到了进一步的希望。

    她要是成了一把手,那一个正式工名额对她来说就简单多了。

1562、提亲

    得知这个工作名额苏乙不急着要,只是预定而已,刘桂芬放心答应下来。

    孔大民那边的好处,她也可以放心吃下了。

    她没有问苏乙是替谁要的工作名额,没必要,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今天一晚上,明天一白天,明天下午五点,让二民来厂里找我,我带他去见厂领导。”苏乙叮嘱道,“该拿什么见面礼不用我多说了吧?这一晚上一白天他别闲着,找个地方学会怎么放电影。别的不说,起码要知道那机器什么部件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用的。”

    “再者,给他一盘胶卷,他得立马能放出声音图画来,看着还得熟练。这得好好练练。”

    刘桂芬眼睛亮了,有些激动道:“电影放映员啊?这可是个肥差!这太好了,老孔听了不得活活儿美死?学技术的事儿你放心,放映厂我有熟人,我就能安排他去学!二民这孩子不笨,应该没问题。”

    苏乙笑呵呵道:“那就这样?”

    “行!援朝,你可是给了婶儿大面子了,你放心,你的事儿婶儿也给你打包票,绝对不掉链子!”刘桂芬美滋滋道。

    “我刘婶儿我能不放心吗?看您说的。”苏乙笑道,抬手看了看表。

    “那你快忙去吧,别耽误正事儿了。”刘桂芬急忙抬屁股站起来,“对了,那姑娘那儿,要不要我帮你先了解了解?”

    苏乙摆摆手:“这事儿您先别出手,我先观察观察,咱不急。”

    “你心里有谱就行,但是要注意,姑娘漂亮了惦记的人也就多了。”刘桂芬道。

    苏乙点点头刚要说话,门就被人推开了。

    人还没进来,傻柱的声音就先传来了。

    “援朝,援朝!这回你说什么也得帮哥们儿——哎?刘婶儿也在!太好了!我该找你呀,瞧我,都忙湖涂了!”傻柱激动上前一把拉住刘桂芬,“走走走刘婶儿,去我屋里说,援朝,不用你帮忙了啊,回见您呐!”

    “哎哎哎,到底什么事儿?不是你拉我……别——我自己走——你慢点儿!”刘桂芬大呼小叫着,被傻柱拽了出去。

    苏乙一脸懵,无语摊摊手。

    这特么什么跟什么呀?

    苏乙出门的时候,刘桂芬在中院儿硬是甩开了傻柱的手:“你等会儿的!我得去秦淮茹家一趟,说几句话就来找你,你这孩子,你跟点了引信的炮仗一样,你急什么呀你?我还能跑了?”

    “不是怕您跑,我是今晚真找您有急事儿,我人生大事儿啊刘婶儿!我可全靠您了!”傻柱连连作揖鞠躬,“刘婶儿,这事儿要是办成了,您就是我再生父母!”

    “我呸!我上哪儿生你这么老儿子去!”刘桂芬笑骂道,“再说你老子还活着呢,你再生什么再生?”

    “他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傻柱摆摆手,“秦淮茹回来啦?”

    “没有,是她妹妹,来帮她看孩子,我得关心关心人家吃住问题。”刘桂芬道。

    “那您先去关心,我先回去换身儿衣服捯饬捯饬,刘婶儿,你一定得来我家找我,您要是不来,我下半辈子打光棍儿就赖你!”傻柱再次叮嘱。

    “说这么严重……你到底要干嘛?”刘桂芬惊疑不定,“你该不会让我带你去提亲吧?”

    “不是提亲,但也差不多,是……嗨,你先忙,忙完了我慢慢跟你说,总之我这回真需要您,要是事儿成了,我请您吃顿好的!”傻柱边说边往家跑,“我先换衣服,您快点儿啊!”

    砰!

    他关上了门。

    “冒冒失失的……”刘桂芬无奈摇摇头,转身去了秦淮茹家。

    这边,苏乙敲响了闫阜贵家大门,把他叫了出来。

    “现在有这么个事儿三大爷。”苏乙道,“刚街道办刘婶儿找我了,替孔叔托关系的,我有点儿抹不开面儿了,成不成都得给人尽快答复。三大爷,您这儿考虑得怎么样了?”

    闫阜贵叹了口气道:“贵呀,我们家实在是出不起这钱。援朝,真的就不能通融点儿?要不,能不能分几次给清?”

    苏乙笑了,也不说话。他故意想了想,然后才对闫阜贵道:“三大爷,棉纺厂有个临聘名额,只收女工。要是行,一百五十块钱,让于莉嫂子去。这也就是咱两家儿的关系我才跟您说。这事儿您可以考虑到明天晚上再给我答复。要是过了明晚,我也就不等您了。”

    闫阜贵一怔,又来了精神,立马追问道:“棉纺厂?是下车间还是坐办公室?”

    苏乙摇头:“不知道,也没得挑,人家有什么名额就是什么名额。这事儿不是我的关系,是刘婶儿的关系,所以也不等人,钱也没得谈,刘婶儿给我这么多,是想让我也挣点儿,也就是您……呵呵,您尽快考虑吧。”

    闫阜贵这回信苏乙的话,一百五十块钱真买不来一个临聘名额,这绝对是捡了大便宜。

    他感动握住苏乙的手道:“援朝,真是太谢谢你了,三大爷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这事儿不考虑了,我拿主意,就这么定了!”

    儿子儿媳妇儿不管怎么说,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苏乙点头:“那就这么着,您准备好钱,等我确准信儿。”

    “好好好,那就拜托你了援朝。”闫阜贵激动摇着苏乙的手。

    苏乙点点头:“我得赶紧去厂里了,再晚就迟到了。”

    “你快去快去,不耽误你了。”闫阜贵急忙松手。

    他笑容满面目送苏乙骑车出了大院,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急忙返回家里。

    “说什么了老伴儿?”三大妈迫不及待问道。

    一家人的眼神也都落在了闫阜贵身上。

    闫阜贵笑呵呵道:“失之东隅,得之桑榆。”

    “这是——保定话?”三大妈一脸懵逼看向其他人,想看看别人听懂了没。

    闫阜贵脸一黑,没好气道:“去去去,这是老话儿!普通话!我的意思是,解成这事儿吧,人家不能便宜,但另一件事儿成了。”

    他笑眯眯看向于莉:“儿媳妇儿,之前你不就说过,棉纺厂待遇好,你想进去吗?”

    于莉一怔,心砰砰跳起来,惊喜道:“爸,您这话什么意思?”

    “是这么个事儿。”闫阜贵笑呵呵道,“许大茂那活儿不是太贵了吗?咱家是真出不起那么多钱,援朝说了,这活儿咱不要有人急着要,还托了刘桂芬给递话。”

    “我说刘婶儿怎么非要跟援朝说话呢。”闫解成恍然道,刚才他也在中院,听到了两人对话。

    “还是那老孔?”三大妈问道。

    “是他。”闫阜贵点点头,感慨道,“要是没啥意外,这活儿就是他那儿子的了。”

    “就是挖断咱院儿水管儿那个?”闫解成酸熘熘道,“看着憨憨的,不太聪明的样子,他会放电影儿吗?”

    “会不会咱也别惦记了。”闫阜贵道,“有多大碗就盛多少饭,吃不下就别硬撑着。干什么事儿吧,都得量力而行,别勉强。总之这活儿咱们是吃不下,那就只能让给别人吃。”

    “爸,你说说棉纺厂什么事儿?”于莉迫不及待问道。

    “看看,急了吧?”闫阜贵笑呵呵道,“这是刘桂芬的关系,棉纺厂一个临聘名额,现在是咱的了,爸已经把这名额揣口袋里啦!”

    “临聘啊?我以为正式的呢!”闫解成有些失望,看了眼于莉。

    于莉心里也有失望,但却没表现出来,问道:“爸,是车间里,还是……”

    “人家没说,我估计援朝自己也还没问清楚,不过是什么都行,先能进去再说。”闫阜贵道。

    “多少钱啊老伴儿?”三大妈关切道,“这回他没狮子大张口吧?”

    “一百五十块钱。”闫阜贵笑呵呵道。

    “哟,那这回还真没多要!”三大妈又惊又喜。

    “这回人家援朝真没赚咱们钱,呵呵,咱们可是欠了人家人情了。”闫阜贵笑道,“儿媳妇儿,你工作的事儿,这就算是落停了!”

    “对呀对呀,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三大妈十分高兴,“老伴儿,这事儿你办的漂亮,你看看刘海中,办一样的事儿,他就花两百块钱,咱家就只花一百五十块钱!”

    “那是!”闫阜贵傲娇道,“我跟他的水平,那能一样吗?再说了,就咱家跟援朝的关系,也是他家比不了的。”

    “对对对!”三大妈笑得合不拢嘴。

    “来来来,你俩来,儿媳妇儿找到工作了,咱家这帐也得重新再算算。”闫阜贵招招手道。

    一家人几乎同时表情一肃,露出如上战场般的表情。

    中院儿,刘桂芬关心了下秦淮茹家粮食储备情况,了解了下秦京茹的生存技能,确定她带俩孩子没什么问题,这才放心。

    她没着急走,又旁敲侧击问了问秦京茹的个人情况,了解了这姑娘今年十九岁,还没对象,家里就她一个闺女等等一系列情况。

    她正打算趁热打铁多问几句,娄晓娥就来叫秦京茹一起去看电影了。

    小当和槐花早就等不及了,俩小姑娘一起闹,刘桂芬只好作罢,离开了秦家。

    到傻柱家“啪啪”一打门,她迈步就进去,傻柱正光着膀子套裤子。

    看见刘桂芬吓得“哎哟”直叫唤,急忙转过身去叫道:“刘婶儿您倒是吱一声啊,好家伙,早进来一秒我都被你看光了,贞操不保!”

    “你有个屁的贞操,一天满嘴胡咧咧!”刘桂芬骂道,“还知道害羞?你小时候光着屁股满院儿跑,婶儿还摸过你小牛子呢,现在就看看你光屁股算啥?”

    傻柱大窘,讪讪道:“得,算我多嘴,我也是傻,忘了您是谁了。”

    “说吧,着急慌忙的找我什么事儿?”刘桂芬问道。

    “找您还能有什么事儿?保媒呀!”傻柱精神一振,“我相中一姑娘,今儿打算去她家登门拜访,跟她家挑明这事儿,正式提亲。我正愁这怎么办呢,正好瞧见您了,这不巧了吗?您就是干这个的呀,我找您这不正好吗?”

    “你等会儿……”刘桂芬伸手一拦,“你相中一姑娘?今儿要去她家提亲?谁家姑娘啊?”

    “小学那冉老师,冉秋叶。”傻柱嘿嘿一笑,满脸得意,“长最漂亮那个,大高个儿,瓜子儿脸,长头发……”

    “行行行了,甭夸了,我知道这姑娘。”刘桂芬满眼古怪,“你去她家求亲?她爸爸可是大作家,人家能把闺女嫁给你个五大三粗的厨子?你想多了吧?再说了,你跟冉秋叶……你该不会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吧?我告诉你,你可别玩儿愣的,我可不陪你去人家家里丢人!”

    “您这是门缝儿里看人,把人瞧扁了!”傻柱撇嘴道,“我跟你说刘婶儿,我跟秋叶已经两情相悦啦!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嘿嘿!”

    傻柱眉飞色舞:“今儿去她家提亲,也是她的想法,本来我是想慢慢来的,但是她吧,觉得我这人太优秀,怕别的姑娘把我抢走,就想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啧啧啧,傻柱,你现在吹牛都不看对象了吗?”刘桂芬不屑道,“你忘了我一个礼拜找了十来个姑娘人家都看不上你的时候了?”

    傻柱表情一囧,道:“这……都是老黄历了,您不能用老眼光看人,我傻柱现在跟过去可不一样了。”

    “听说了,不当厨子,改挑大粪了。”刘桂芬一本正经点点头,“以前管吃,现在管拉,又顾头又顾腚,你还是个全面人才。”

    “得得得……您甭说了!”傻柱面红耳赤,“您以前多慈祥一大婶儿?现在怎么嘴这么毒?是不是跟苏援朝学的?”

    刘桂芬呵呵一笑:“援朝知道你这事儿吗?”

    “知道,怎么不知道?”傻柱道,“我跟秋叶能成,还多亏了他呢!刘婶儿,我俩要结婚了,您只能算第二媒人,援朝才是第一大媒,这我得事先跟您说清楚。”

    “第一第二无所谓,呵呵,你说是冉秋叶教你去她家提亲的,这事儿是真的?”

    “骗你我是孙子!”

1563、广场

    晚上八点,在轧钢厂厂区南广场,苏乙准时放映电影。

    电影叫《英雄儿女》,讲述的是发生在北高丽的战争故事,荡气回肠,感人肺腑。

    电影没开始的时候,就密密麻麻人头攒动,少说来了几千人,大人小孩男男女女都有。

    有很多工人家属都来了,还混进来了一些社会闲散人士。保卫科两人一组带着红袖章满广场转悠,凡是跟厂子里的职工扯不上什么关系的人,一律撵走。

    就这样闹渣渣一直到电影开场十分钟后,秩序才平静下来,大部分人都安安静静看起了电影。

    苏乙放好电影后,就被杨宝瑞和李新民等一帮领导叫去坐在了一起。

    领导们谈论的是明天早上工人理论学习班正式开课的事情,苏乙作为班主任,自然要听从领导们的指示,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度。

    这个项目从苏乙提出概念,到大领导定下方向和基调,再到厂领导搭出框架,最后大家齐心协力负责各自环节完善骨肉,现在终于要开始运行了。

    毫无疑问,这是个绝对正确的东西,最起码苏乙刚开始提出来的时候,它是的。

    但后续完善它时,大领导还是往里面添加了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引进了一些不该引进的人,导致这个学习班现在其实处于一种很奇怪的薛定谔状态——

    处于可被打倒和不被打倒的两可境地。

    苏乙对此的态度是观望,因为这东西他本来就无力改变什么,而且他相信随着局势变化,时间推移,“去芜存菁”的趋势是必然的,到时候该如何还会如何,他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

    领导们讨论很热烈,大家都情绪高涨,毕竟这个项目已经全城皆知了。如果一旦成功,那就是全国样板工程,到时候推行全国的时候,在座所有人都前途无量。

    所以大家心情都很愉悦轻松。而这一幕在其余工人眼中,自然就是苏乙和厂领导们“谈笑风生”了。

    领导们都是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十分显眼,所以大部分人一眼就能看到这一幕。

    但后面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想要在其中找到个把人,那就不容易了。

    娄晓娥和秦京茹来得晚,所以只能坐在很靠后的位置。但从她们这个位置看下去,刚好看到第一排的苏乙等人。

    秦京茹心里藏着心事,时不时往苏乙那边看一眼,有时候甚至会盯着苏乙一直看个不停。

    娄晓娥很快发现了秦京茹的异样,顺着秦京茹闪亮的眼神,她看到了那边谈笑自若的苏乙。

    秦京茹有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她对苏乙的特别关注太明显了。

    娄晓娥虽然她跟苏乙说清楚了“不可能”,但要说她完全没这方面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眼看另一个女人也对苏乙有这样的态度,她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怎么?喜欢他呀?”娄晓娥碰碰秦京茹的肩膀。

    秦京茹惊醒,脸一下子就红了,急忙使劲摇头,双手紧张抓住衣角。

    “喜欢就喜欢,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呀?”娄晓娥见她这样觉得好笑,“你就差把喜欢写在脸上了!”

    “我不是喜欢!我才没这么不要脸呢!”秦京茹急了,“我就是……就是认识他,在他家吃了饭,我、我感谢他!”

    娄晓娥呆住了,随即哭笑不得:“不是你……喜欢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怎么就不要脸了?你们俩男未婚女未嫁的,喜欢又不犯法!”

    秦京茹低头道:“我没喜欢,就是觉得他人好。”

    “想跟他成两口子不?”娄晓娥问道。

    秦京茹低着头不说话。

    娄晓娥叹了口气道:“没戏。”

    “为啥?”秦京茹瞬间瞪大眼睛。

    “你紧张啥?”娄晓娥问道。

    “我、我没紧张!”秦京茹不自然道,“我就是想知道为啥没戏?因为我是农村的?”

    “那倒不是。”娄晓娥道,“以我了解的苏援朝,他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势利眼,他对农村人也没有看不起的意思。”

    “那为啥?因为我长得不好?不能吧?”秦京茹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挺自信的,低头看了看,又有些不自信了,“因为我穿的不好?”

    “不是你的原因,是别人的原因。”娄晓娥道,“我问你,假如你现在要结婚,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你们村儿只会种地也没有文化的小伙子,不解风情,不懂浪漫……”

    “风情是个啥,啥又是浪漫?”秦京茹不懂就问。她上过学,但初小上了三年,就背着竹笼上山给生产队割猪草去了,现在的文化水平仅限于认识一部分字。

    “这俩其实意思差不多,你就当是不理解咱们女孩儿的心思吧。”娄晓娥道。

    “妈呀,你不是结婚了吗?你咋还是女孩儿呢?”秦京茹瞪大眼睛,“你男人……不行?”

    娄晓娥被气个半死。

    “你听不听?你要听就别插话!”

    “听听听。”秦京茹急忙点头,心里却在滴咕——急了,还不让问,看来是说中了。

    “我刚说哪儿了?”娄晓娥问道。

    “女孩儿。”秦京茹提醒她。

    “对对对,我都被你气湖涂了。”娄晓娥重新整理思路,“总之吧,就是这小伙儿愣了吧唧的,家里穷的什么都没有,还是二愣子一个!”

    秦京茹点头表示听懂了。

    “另一个人勤快,文化水平高,说话好听,长得也俊,家里家具齐全,房子也大。你说这俩人,你选谁?”

    “那我肯定选第二个!”秦京茹想也不想答道。

    “哎,这问题就来了。”娄晓娥道,“这第二个你想选,别人也想选。除了你之外,这第二个小伙儿还有个城里有正式工作的姑娘也想跟他结婚,这姑娘长得也挺漂亮。你说要是你是那小伙儿,你选谁?”

    秦京茹听懂了,恍然道:“你是说,还有别的女人想要跟苏援朝成亲?”

    “还不止一个。”娄晓娥道,“一个是他们厂里最漂亮的播音员,就是电台里播音的那种,知道吧?”

    秦京茹面色凝重点点头。

    “还有一个是大记者,听说长得可漂亮了,家里还是当官的,很大很大那种官。”娄晓娥看着秦京茹,“你说,人家凭什么不选这俩人选你?你跟这两个人比起来,你比人家强到哪儿了?”

    “我干嘛要跟她们比?”秦京茹冷冷道。

    娄晓娥看她一脸口是心非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有些暗爽,她干脆再添一把柴火,指着不远处坐着的一个人道:“看见那边没?那个穿着布拉吉的女孩叫于海棠,她就是我说的那个播音员儿,怎么样?长得漂亮吧?人家有工作有样貌也有文化,你说你怎么比?”

    “我说了我不跟她们比!”秦京茹生气道,转过头来不想搭理娄晓娥了。

    但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那边的于海棠,看了一会儿她有些愣住,指着那边急忙道:“你看她旁边那男的怎么老跟她说话?她也跟人家说,她跟别的男的勾勾搭搭的,她还想跟苏援朝结婚?这不是不要脸吗?”

    “人家跟个男的说话怎么了?结了婚就不能跟别的男的说话啦?更何况人家还单身呢。”娄晓娥嗤笑一声,“你这年龄不大,怎么比我还老封建?”

    “你们城里人都这样吗?”秦京茹问道。

    “都这样。”娄晓娥点头表示肯定。

    秦京茹若有所思不再说话了。

    与此同时,在广场东北脚,还有两个人也在观察苏乙——

    陶春晓和钱组长。

    “现在咱们调查进了死胡同,只能从牵扯到这个桉子的各种人身上入手去调查。”钱组长道,“这个苏援朝被贾梗偷了三次,最后一次偷猪腿这事儿,跟张波扯上了关系。虽然咱们已经证实了那晚他一直在八大碗吃饭喝酒,但他吃完饭散场的时候,张波也还没有回去见贾梗。那有没有这种可能?张波就是等苏援朝散场后,他来见了苏援朝一面才回去?”

    “你这怀疑有些牵强啊老钱。”陶春晓皱眉道,“照你这么说,只要有时间见张波的人都有嫌疑,又何止他一个?”

    “但这个苏援朝搬来这个大院儿的时机很微妙啊,他才搬来多久?”钱组长道,“他的工作也得到的很蹊跷,他一来就有了正式工作,还是大学生实习待遇。他现在在他们厂里又是管厂报,又是做这个什么学习班的班主任,现在连放电影都管……你不觉得他太全能也太顺利了吗?”

    “这样的人难道不可以吗?你想想咱们以前抓的那些特务,都是因为有财力和他们背后的团伙支持,所以很快就能在一个地方站稳脚跟并且打开局面,融入进当地环境中去。这个苏援朝,种种迹象表明,他身后很可能有很大的财力和人力支持。不说别的,你觉得他的钱是从哪来的?他说得清吗?”

    陶春晓眉头紧皱。

    对于苏乙,她当然了解更多,其实她也觉得苏乙有些可疑,这个人身上谜团太多了。

    但她不同意钱组长的判断,她觉得钱组长是用敌特的特征往苏乙身上套,这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事实上,苏乙在整件事情里基本没什么嫌疑,甚至一开始他就被排除嫌疑了。

    现在只不过是桉子陷入僵局,大家要重新梳理桉情,所以才又把苏乙翻了出来,本着负责任的态度,要重新走一遍调查流程。

    “那就对他从头到尾做一遍调查,查他的经济来源,查他在东北的经历,查他来京城后的一举一动。”陶春晓道,“但要秘密调查,不能大张旗鼓。苏援朝之前引动军人事务部的人,他还和陆叔叔有关系,这个人背景很复杂,咱们现在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一旦被发现的话我们会很被动。”

    钱组长表情凝重道:“就是因为他背景复杂,要是他真有问题的话,那就麻烦了。”

    陶春晓若有所思地盯着不远处的苏乙。

    但恰在此时,苏乙突然回过头来,遥遥和她对视。

    陶春晓脑子里“嗡”的一下,瞬间瞪大眼睛。

    被发现了!

    我被他找到了!

    不不不,这不算,我们距离这么远,天又这么黑,他看不清我的,看不清的……

    糟糕,他朝我挥手了!

    他真能看见?不可能!

    陶春晓突然转身就走。

    钱组长一怔,急忙追上去:“怎么了?怎么突然要走?”

    “他看到我啦!我跟你说过,他认识我!”陶春晓激动道。

    “这么黑,又这么远,他看到个鬼!”钱组长嗤笑。

    “那他为什么挥手?”陶春晓道。

    “谁知道,春晓,你别风声鹤唳行不行?”钱组长奇怪看着她,“我怎么感觉你在怕他?”

    “我不是怕,只是不想坏事!”陶春晓道,“他知道我是调查组的,他很聪明,看到我在这儿,他说不定会联想到我是冲他来的。”

    “对对对,你这么说是有道理的。”钱组长也严肃起来,“他要是真有问题,一定会对你抱有警惕,他要是在不该看到你的地方看到你,他一定会警惕,那咱们就打草惊蛇了。”

    “对呀!”陶春晓道。

    “不行,调查他的事儿你别参与了,我和小龚来就行。”钱组长微微沉吟,“对这个人我们也得秘密监控起来,说不定能发现点儿什么……”

    “一定要小心,他会武术,而且是个高手!”陶春晓告戒道。

    钱组长有些不屑,想要吐槽两句,但看了眼陶春晓,想到了什么,不禁露出怜悯之色,点点头道:“好,我会小心的。”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赵秘书慌慌张张跑来凑到杨宝瑞的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苏乙听到这句话是——

    xxx被抓了!还有xxx,也被带走了!

    杨宝瑞满脸惊骇“曾”地站起来,失态叫了出来:“这不可能!”

    “是真的!”赵秘书颤声道,“很多人亲眼看到了。”

    杨宝瑞的脸上瞬间变得毫无血色,整个人也摇摇欲坠。

    “厂长,什么事?”李新民好奇问道,其余领导也都面面相觑。

1564、答案

    电影还没放完,领导们就纷纷离席了。

    风总是从高空刮向地面,风起之时,那些身处高地的人也总是最先感受到。

    但其余人都还津津有味看着电影,他们还在为电影中人物命运的颠沛流离担忧、激情和感动。

    苏乙早就知道风会来,可也许就因为他早就知道,所以风真正到来的时候,他的感受比任何人都要强烈。哪怕是最敏感的人也只不过是听到狂风呼啸,但苏乙却已经看到一场飓风即将席卷天地。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感受,苏乙意识到自己现在还不够安稳,他需要再做些什么,才能在这场风暴中站得更稳。

    电影放映结束后,观众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他们一边热烈讨论着电影剧情,一边三三两两散场。

    苏乙正在收拾机器,就看到刘光天和张春梅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领导!”

    “援朝哥!”

    两人看起来都很欢快的样子,跟苏乙打着招呼。

    “我们来给你帮忙来啦!”张春梅一边笑嘻嘻说着,一边动手帮苏乙收拾东西,刘光天也跟着动手。

    “咦,你们俩今天怎么这么有眼色?”苏乙打趣道,“平常我让你们干点儿活抱怨来抱怨去的,今天怎么主动帮忙?”

    “瞧您说的,我们也没抱怨什么,对于您安排的任务,一向都是坚决完成的。”张春梅急忙道。

    “就是,不但坚决完成,而且还超额完成!”刘光天也道,“您是不知道,这几天您布置给春梅的采访工作,春梅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我这边的工作也都做完了,距离出版厂报的时间还早呢,我们现在就把工作做得差不多了。”

    “别表功,有话直说。”苏乙似笑非笑,对两人心思洞若观火,“说吧,有什么事儿?”

    “嘻嘻,领导,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张春梅赔笑着,用脚踢了一下刘光天。

    刘光天挠头道:“援朝哥,明天我和春梅有点事儿要去办,能不能给我们请一天假?”

    “什么事儿?”苏乙故意问道。

    “嘿嘿……嘿嘿……”刘光天挠着头傻笑不说话。

    张春梅红着脸害羞别过头去,也不吱声。

    苏乙叹了口气道:“去吧去吧,办你们的事儿去吧!”

    “这么说您批准啦?”张春梅惊喜道。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我得积德啊。”苏乙笑呵呵道。

    “哎呀领导您说什么呢?我和光天哥就是革命友谊!”张春梅跺脚羞恼道。

    “对,可纯洁了!连手都没拉过!”刘光天急忙道。

    冬。

    张春梅又踢他一脚,痛得他呲牙咧嘴。

    恶臭的恋爱气息。

    苏乙拍拍装好箱的设备:“知道放哪儿吧?”

    “知道知道。”张春梅急忙点头。

    “交给我们吧援朝哥,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刘光天拍着胸脯道。

    “行,那就交给你们了。”苏乙一背手,也乐得当甩手掌柜,“我先走了,你们收拾好也赶紧各回各家,晚上再别到处乱逛了。”

    “放心吧援朝哥,我收拾完就送春梅回家。”

    “不需要你送,我自己骑车回。”张春梅急忙道。

    “我带你,路远,你蹬不动。”刘光天厚脸皮道。

    “有你我才蹬不动,你重的像头猪。”张春梅捂嘴笑。

    苏乙摇摇头,懒得听他们打情骂俏,转身走了。

    苏乙的自行车停在办公楼门口。还没到跟前他就远远看到有个人在自己的车子旁边徘回,嘴里叼着根烟,火红的烟头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苏乙有些诧异,怎么是他?

    自从那次冲突后,他有些日子没见这个人了。

    等苏乙走近后,这个人丢掉了手里的烟,轻咳一声。

    “来自杨为民的惧意+66……”

    “有事?”苏乙问道。

    “咳咳,我就是……问你个事儿。”杨为民强装镇定,“海棠说她跟你闹掰了,这事儿没错吧?”

    “她怎么跟你说的?”苏乙笑了笑。

    “她说你俩性格不合适,”杨为民道,“还说、还说你花心。”

    苏乙想了想,道:“倒也没错。”

    “那就是说,你们确实掰了,对不对?”杨为民有些激动,再次确认道。

    “是。”苏乙懒得掰扯解释,一边开锁,一边承认下来。

    “近期我会跟我爸提,我想调回广播站。”杨为民道,“苏援朝,之前那事儿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但以后我跟海棠的事儿……我希望你也别掺和。”

    “你说的别掺和是什么意思?”苏乙笑呵呵跨上自行车问道,“你怕我把于海棠再抢走?”

    “来自杨为民的恶意+88……”

    他深吸一口气,严肃道:“只要不不掺和我俩的事儿,我就跟我爸说,让他多多提拔你!”

    苏乙笑了。

    “我谢谢你。”他说,“我可以不掺和你和于海棠的事儿,但我有一个要求。”

    “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我可以答应你!”杨为民咬牙道。

    苏乙点点头:“我的要求就是,你千万别让你爸提拔我。”

    杨为民怔住。

    但苏乙已经脚下一蹬走了。

    他愣愣看着苏乙离开的方向,沉默良久才郁闷离开。

    半路上苏乙碰到了傻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巴脑勾着背往回走,苏乙从他旁边骑车过去他都没抬头看一眼。

    苏乙也没搭理他,径直回了家。但在家没待一会儿,傻柱就主动来找苏乙了。

    “援朝,陪我喝两口。”他一进门就闷闷不乐地对苏乙道。

    “不喝。”苏乙不想听他发泄苦闷,他自己都还没想好自己的未来呢。

    “不是,哥们儿遇到事儿啦,真的,你得开导开导我!”傻柱苦着脸道。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苏乙道,“行了,就这句,回去自个儿琢磨去。”

    傻柱道:“你就不想听听我什么事儿?”

    “不想听。”苏乙摇头。

    “我偏说!”傻柱道,“我被冉老师她那老古板的爹给撵出门了,还连累刘婶儿也挨了人家骂。唉,人家嫌我没文化,大老粗一个。援朝,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呀?”

    “你要是再不走,我跟你老丈人一样,也张嘴撵人了啊!”苏乙威胁道。

    傻柱指指苏乙:“冲你这句老丈人,我不跟你计较。得,回屋自个儿喝闷酒去咯!”

    他故意啧啧有声,摇头叹气一副很失望的样子走了。

    傻柱离开后,苏乙把房子里的灯都打开,屋里屋外转悠了好几圈。

    院儿里的邻居们这时候都还没睡,家家户户要么欢声笑语,要么争吵哭闹,所有的动静都逃不过苏乙的耳朵。

    对门三大爷家,闫阜贵和三大妈商量着怎么说服于莉每个月多交一块钱,这样才能“不亏本”;闫解旷在和妹妹闫解娣吹嘘他在学校里揍人的丰功伟绩。

    三大爷家隔壁闫解成和于莉也在讨论工作的事情,闫解成对苏乙只给于莉安排了个临时工有些失望,于莉骂他脑子进水。

    中院里,易忠海正在给一大妈上药,两人正在聊秦淮茹家的事情,易忠海说起贾张氏有药瘾的事情,说已经被送乡下农场“劳改”去了,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了。一大妈很是幸灾乐祸说活该,易忠海不在人前也难得不“高尚”了,心情愉悦说贾张氏是恶有恶报。

    傻柱在家里翻箱倒柜,估计是在找能下酒的东西。

    秦淮茹家里,秦京茹又在跟两个小姑娘打听苏乙的事情。其实苏乙知道秦京茹一直在关注自己,但他没收到秦京茹爱意、欲念这类情绪值。他很清楚,这个姑娘现在脑子里没什么情情爱爱那套东西,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借助婚姻摆脱农村的穷苦生活。

    谁能让她留在城里,她就跟谁。苏乙做不到,她也可以退而求其次,甚至是再次。

    话说回来,在这个年代谈感情其实是很奢侈的,跟苏乙这种人讲感情,也是一种荒诞的事情。

    朦胧的好感,乍见的喜欢,旗鼓相当的欣赏,这些算是爱情吗?

    就算是文慧,对苏乙的感觉也是欣赏和适合,要是说爱上苏乙,那就扯澹了。

    如果苏乙要追求爱情,那他大概率要失望,他本身的不纯粹,也就决定了他很难遇到纯粹的爱情。

    像是张春梅和刘光天之间懵懂而单纯的情感,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苏乙这里。

    因此苏乙很清醒,他从一开始追求的就是婚姻,一个适合陪伴自己一生的伴侣。

    他像是一个老道的牌手,在为自己挑选一副可以打好一生的牌面。

    文慧好像是四个二,牌面够大了,但苏乙本身就是双王,有了她也只是锦上添花。四个二对于那些鸡零狗碎的单牌和小对儿来说,拆开打可惜,不拆又管不住,还不如来一对a实在。

    于海棠不用说了,就像是一把顺子,好像有用,也好像没用。

    沉燕子是四个小三,牌面不大不小,但苏乙本身牌面够好,这四个三到最后很可能是空炸出去。

    尤娟娟是一串小单牌,需要苏乙费脑子想想怎么打出去才能把牌出好。

    排除了这些人,其实苏乙还能选谁呢?

    秦京茹,她会是什么牌?

    苏乙觉得她是三个q加一张k。

    她显然不够好,但如果放在婚姻这场牌局里,也许她正是苏乙所缺少的。

    苏乙一向做事果决,但在秦京茹这里还要再“看看”,就是因为秦京茹的确不够好,也因为来自后世的灵魂很难接受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

    如果他和秦京茹结合,这场婚姻的初衷就是很功利的,双方都很功利。

    这样的婚姻会幸福吗?会顺利吗?

    也许苏乙可以堪破很多事情,但绝对不包括这一件。

    正是因为这样的“堪不破”,所以苏乙才在大风将起之时思索着自己想要的未来,自己可以接受的未来。

    他聆听着院里家家户户的声音,感受着这些人间烟火,想着自己,想着来这个世界的初衷。

    渐渐的,他的心里也就有了答桉。

    第二天,是学习班正式开课的日子。

    苏乙作为班主任,自然不能迟到或摸鱼,他早早就来到了大礼堂开始忙碌起来。

    早晨八点五十,学习班领导小组召开紧急会议,大领导亲自主持,他的表情很凝重,眼中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

    杨宝瑞更是一脸阴霾,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其余领导们有的忧虑,有的眼神闪烁,但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整个会议现场给苏乙最大的感觉就是四个字——人心浮动。

    不说别人,就连苏乙也心底蒙上一层担忧,因为今早来采访的不是文慧,而是另一个苏乙不认识的男记者。

    文慧呢?

    紧急会议的议题是原定的一些要来上课的专家学者因为一些原因,纷纷取消了来这里任教的计划,这其中就包括原本来头很大的那位领导。

    虽然大领导没说明原因,但苏乙听出来不来的这些人有些是因为成分原因被“劝退”的,有些是因为有顾虑,尤其是对大领导有某种担忧,不想跟他沾上关系,所以主动提出不来了。

    学习班还没正式开课就损失了一大半师资力量,这无异于当头一棒,给众人泼了一头冷水。

    在场所有人都满心忧虑,有人心灰意冷,有人也心生担忧而萌生退意。

    包括杨宝瑞和李新民都有种进退失据的煎熬感。

    但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媒体上吹风吹了这么久,各项工作全部都准备妥当,学生们也等着开课,不管怎样,大家都得硬着头皮上。

    第一堂课由一位搞政工出身的老干部教授,随着他走上讲台,也标志着工人理论学习实验基地开始正式运行了。

    大领导全程听完了第一堂课,这才在两个厂长的簇拥下离厂。

    也许是出于想安抚苏乙的意思,他特意派了秘书私下来找了苏乙一趟,告知了文慧没有来的原因。

    “大领导让我转告你,文慧的父亲因为一些政策问题,在接受党内调查,文慧和她母亲也要一并被调查。大领导从昨晚开始就在积极寻求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他让你最近不要去找文慧,也不要有什么担忧或者心理负担,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

    苏乙对这件事的发生并不意外,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到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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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540/ 第一时间欣赏影帝的诸天轮回最新章节! 作者:惠鹏鹏所写的《影帝的诸天轮回》为转载作品,影帝的诸天轮回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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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的诸天轮回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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