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5、背水
对于护送众人出去这件事苏乙乐得顺手而为,但这其中还有个问题。
“这鬼蜮的空间,似乎有些不对劲。”苏乙正色道,“我大约两分钟前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按理说从我听到你们的声音再到我极力赶过来,最多不超过二十秒才对,但事实上我却耗费了很长时间。”
“我甚至觉得我中了邪术,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到,到最后我不得不全程都以破妄之术认准方向赶路,这才找到你们……张真人,风哥,我怕这鬼蜮出口,也没那么好找。”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立刻慎重起来。
不过鬼蜮大家都是第一次进,苏乙所描绘的情况到底是何缘由,谁都不敢说。
“我们先找出口。”风叔沉声道,“大家都开阴眼,小心迷心之术,小心幻境。咱们一起试试!”
风叔这个办法十分稳妥,大家都各展其能,都小心戒备,谨慎防御。就算其中一个中招,甚至是一部分中招,但只要其中有一个清醒的就立刻能察觉到不对。
众人都没什么异议,纷纷依言照做。
桑信背起了黎叔,圣一和尚搀扶着释延,大家认准来时的方向,一边小心戒备,一边徐徐前行。
可能是因为苏乙的关系,这一路算是无惊无险,十分平静。
但问题也就出在这里。
所有人都记得出口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并不远,但大家按照那个方向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到,这就不正常了!
所有人商议过后,又再次折返回来,大家全都用心寻找,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可再次回到大战之地,依然没找到出口在哪儿。
这下大家都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我用寻物诀,风道友,你用扶乩追踪术。”张楚端沉声道,“其他人若是有什么方法能感应到外界,都试试!”
这也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不是找不到出口吗?
那我们直接用法术感应出口外的东西,这样不就能锁定出口在哪儿了吗?
办法是好办法,但依然没用。
十多分钟后,所有人都停在一处空荡荡的地方。
四面全是翻滚的浓雾,地面是焦土灰尘,一马平川。
这里依然鬼蜮中一成不变的景象,和其它地方没有半点区别。
“我的寻物诀指向就是这里!”张楚端一脸阴沉看着手中断剑所指的方向,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我的扶乩追踪法也是找到这儿,原本这里应该是有出口的。”风叔脸色也很不好看。
“我也锁定了这里。”阿嘎喇嘛森森道,“没道理咱们都出问题吧?”
“我和你们都一样,出口应该的确就在这里。”山羊胡子老道说道,“只不过现在出口不见了!出口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更不可能随意更改位置,所以,可能性只有两种……”
“第一,出口被封了,咱们出不去了。”桑信接过话沉声道,“只有鬼蜮的主人能做到这一点,也许真的是摄青不想放我们走,想把咱们的命全留下!”
“没错,”山羊胡子老道点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摄青用了我们都不能堪破的办法,把出口隐藏起来了。”
“这种可能不存在。”风叔立刻反驳,“刚才咱们用了各种办法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就算它再怎么藏,也该被咱们翻出来了!如果摄青真有这么厉害的隐藏之法,那咱们干脆认输算了,因为人家只要藏起来,咱们就找不到了,那还怎么打?”
“那就是出口被封了!”张楚端额头青筋直跳,“各位,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话让在场众人都心沉到谷底。
唯有风叔和胡义东例外。
前者反倒松了口气,环顾一周道:“既然如此,咱们只有背水一战了!”
“战?说得轻巧,怎么战?”山羊胡子老道脸色很难看,“靠黄师傅撑着吗?一旦李鬼碰到李逵,你猜那些鬼会怎么样?还会见了黄师傅就望风而逃吗?”
“风道友,咱们没有准备,太仓促了!”张楚端叹了口气道,“咱们之前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封印鬼蜮,大阵也都布置在了外面,现在咱们什么都没有,贸然面对摄青,几乎没什么胜算……”
“什么话都被你说了!咱们本来就是来灭摄青的,之前是谁撺掇大家改主意的?”胡义东忍不住驳斥道,“哦,现在说没准备了?难道之前咱们的准备不充分吗?”
“之前的决定不是我一个人做的,而是经过大家都同意的。”张楚端倒是也不恼,耐心解释,“如果大家当时都不同意,我当然不会一意孤行,我只是出了个主意。”
“那你做什么领队?改当狗头军师算了!”胡义东切了一声。
张楚端再好的脾气也被他噎得脸色发黑,说不出话来。
“别说没用的了,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山羊胡子老道不耐烦道。
“据我所知,鬼蜮一旦封锁,想要打开只有三个办法。”张楚端道,“第一是在外面强攻,用绝阳绝阴的大阵强行开启,就像是咱们之前做的那样;第二是鬼蜮之主自行开启;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等阴月阴日阴时,鬼门关门户自然洞开,这是天地规则,谁都没办法阻止,鬼域之主也不行。”
“那咱们现在有办法吗?”清秀道姑忍不住问道。
张楚端神色暗然摇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那说这么多做什么?说了等于没说!”山羊胡子老道非常焦躁,激动挥舞手臂,“一起想办法呀!难道真在这里等死?”
众人都默然无语,眉头紧皱。
“说话呀!”山羊胡子老道催促道。
“你够了!”胡义东忍不住喝道,“要是有办法还用你说?”
“你少把气撒在我身上!”山羊胡子老道瞪眼,“你的大仙儿没了,难道是我造成的?”
“你……”
“都别吵了!”风叔再也忍不了了,大喝一声。
他怒目圆睁,环顾一周怒道:“大敌当前,又在绝境,正需要咱们童鞋协力共渡难关,你们居然吵起来了?要干什么?找死吗?”
山羊胡子老道和胡义东都不说话了。
风叔看向苏乙,问道:“火土,局面如此,你有什么主意?”
苏乙笑了笑:“风哥,我一个将死之人,出主意不合适吧?”
“你尽管说!”风叔道,“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出的所有主意都没有出过错!就凭这一点,我也信你!只要你开口,我第一个照你说的做!”
他本就对张楚端的“绥靖”不满,也对现在分裂的局面非常失望。但奈何茅山这种法教在正统大教面前是没什么身份地位可言的,他虽然有很多人支持,可在港岛本土,还有圣一和尚身份地位,甚至是修为都更比他高一筹,只是圣一与世无争的样子,这才把他和张楚端顶在前面。
但他出出主意查遗补缺还行,要是做决定,很多人只怕都不服他。
风叔受够了这样的局面,干脆把苏乙抬出来。
若是论身份地位,苏乙只怕是最低的。
但论实力,论威望,论公信力,苏乙比起现在的张楚端,只怕也不逞多让。
事实证明风叔这步棋走对了。
“我也信你黄师傅!”胡义东几乎在风叔话音刚落就跟着表态,“我老胡谁都不服,就服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绝支持!”
“黄道友,我也信你。”清秀道姑也开口道。
桑信和黎叔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们眼神肯定看着苏乙,显然也是支持苏乙的。
“阿弥陀佛。”圣一和尚合十一礼,“黄施主有大智慧,值此生死存亡之际,万万不要藏拙啊。”
“阿弥陀佛。”释延和尚也吟了一声佛号,表示支持。
这下大部分人都支持苏乙,剩下的人心中再不愿意,也不说话了。
苏乙微微沉吟,道:“好,那我就姑且一说,大家姑且一听。”
他环顾一周,道:“其实到了这一步,大家根本没什么选择了,因为咱们根本没什么办法打开鬼蜮出口,否则也轮不到我说话。”
这话让众人都微微点头,这是大实话。
“所以其实我只是帮大家捋清思路,把大家想说的话说出来罢了。”苏乙一摊手,“各位,咱们除了找到摄青,不管是为了灭掉它,还是为了迫使它打开出口,咱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众人依然不说话。
“所以有什么好犹豫的?”苏乙笑了笑,“大家只有这一条路,不走也得走!”
张楚端突然道:“黄道友,你一向思维敏捷,行事往往神来一笔让人惊叹,这回难道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张真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苏乙看着他,“神来一笔是需要有选择的,咱们还有底牌可打吗?”
就算真有什么神来一笔,苏乙也不会这个时候说。
他了解风叔,风叔的态度明显倾向于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大家统一思想,抛掉所有顾虑和侥幸,向死而生。
所以大家需要绝望,在绝望中坚定一战的信心,同心协力,统一思想。
这个时候苏乙当然不该给他们任何希望。
不过,既然被推到前面,该有的态度还是有的。
“若是找到摄青,我会先出手。”苏乙道,“我和它打过照面,应该能跟它略作周旋,帮大家拖延点时间。正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咱们最好现在就商量好,如果找到摄青,该怎么对付它?”
“早就该这样了!”胡义东哼了一声,“之前要不是犹犹豫豫的,也不至于是现在这样!”
张楚端叹了口气道:“我的确有责任,黄道友,这次我们都听你的。”
“既然没路了,那也只好拼出一条路来!”山羊胡子老道眼中迸射出疯狂,“黄师傅,你说,咱们怎么拼?”
随着这两人表态,大家的思想算是彻底统一了。
接下来苏乙也当仁不让,开始分配布置任务。
他其实早就对行动有腹稿,现在做起来只是把想法付诸实践,完全驾轻就熟。
而他的安排十分合理,计划也十分缜密,让大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很快,敢死小队便重新坚定了信念,确定了目标。
灭摄青!
只有灭掉摄青,才能打开鬼蜮!
没有跟摄青谈判这一选项,也没有逼迫摄青打开鬼蜮之门的退而求其次,灭掉摄青,就是唯一的生路!
比起之前,现在敢死小队能打的牌不多了,但身为老修行人,大家底蕴也都不浅,还是能拿出手段来的。
苏乙对所有人的手段都做了统筹安排,也针对所有人做了明确分工,并做出了应急预桉,可以说是准备得十分充分。
然后他雷厉风行,以扶乩追踪法锁定尸魔头颅的方位,带领所有人一起出发!
这样一来,其实在大家心中,苏乙和张楚端之间孰高孰低就高下立判了,十分明显。
就连张楚端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只是大家都出于面子,默契地没有提及罢了。
鬼蜮依然是永无止境的雾气,一成不变的焦土。
大家一路前行,某一刻,突然一道幻影从浓雾中窜出,一把捏向走在队伍最尾端的风叔。
但它还没靠近,队伍最中间的黎叔身上荡魂铃突兀响起来。
所有人被铃声惊动,第一时间都作出反应!
风叔想也不想激活防鬼符和驱邪符,幻影顿时被双重符箓抵挡在距离风叔一米远的位置。
下一刻,火球、雷符等等一系列攻击全都落在了这幻影身上。
幻影直接被打飞出去,消失在浓雾之中。
“玛德!”胡义东双目通红就要追击,却被苏乙喝止。
“别追!继续保持阵型!”苏乙喝道。
胡义东顿住,没有擅自行动。
“刚才是九阴绝鬼吧?”背着黎叔的桑信不确定道。
“是它!”风叔心有余季,感激看了眼苏乙,“它果然不死心,幸好火土算无遗策,又是布置了预警法铃,又是让咱们保持这种方位前进,还提前想好了应对办法,不然,我刚才还真有可能会中招!”
1326、阴差
渗透潜入、斩首突袭,这是苏乙所擅长的事情。
要知道,曾经的二踢脚刺杀团就是专门做这个的。
尽管在这里是灭鬼,在另一个世界是杀鬼子,但其实两者的道理是相同的,因此苏乙的统筹安排非常缜密合理,各处细节拉满,让所有人都为之钦佩。
“黄师傅真是天生该做大事的!我真是服了!这一路遇到这么多危险,因为黄师傅的安排,咱们一点事都没有!”
“就是,黄道友太厉害了,真是天生该做领导!之前我还觉得他很多安排都是没用或者多余的呢,现在回头看看,要是没有那些安排,咱们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呢!”
“所以大家为什么听人家的,不听你的?”
一路有惊无险,大家也难得放松,议论纷纷,夸赞着苏乙。
苏乙这一路的表现已经不能用“可圈可点”来形容了,对众人来说,堪称是完美!
这一路来一点都不平安,那些鬼物虽然十分避讳苏乙,似乎不愿意跟苏乙起冲突,但却一直不停地频繁偷袭其他修行人。
在九阴绝鬼的带领下,那些鬼物发动了一次又一次偷袭,手段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按理说这样的一次次偷袭,伤亡在所难免。
但就是因为苏乙的安排,竟让众人一毛未损地走到了目的地,这怎能不让众人欣喜佩服?
“各位,之前连开胃菜都算不上,咱们要面临的危险才刚刚开始。”苏乙却没有被大家的赞美冲昏头脑,或者有半点放松,而是一脸慎重盯着前方道,“大家都别放松,按计划行事!”
顿了顿,他回过头问道:“锁七关的阵旗再检查一下,要确定随时能激发!”
“放心吧火土,出不了岔子。”风叔道。
“没错,你做了三重准备来防止意外,老实讲我就从没见过你这么谨慎的人,太稳妥了!”胡义东赞道。
“没问题就好!”苏乙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大家保持阵型,随我来!”
按照之前扶乩追踪法的结果,尸魔头颅就在前方不远处的位置。
前方浓雾皑皑,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未知在等着大家。
好在没出什么意外,走了百米左右,雾气突然转澹,空气隐隐透着青色的幽光。
但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苏乙,站在不远处的雾岚之中。
苏乙把手一举,身后众人立刻戒备,但苏乙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他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是谁。
但这个人,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眼前苗条的身影,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她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虽然眼神有些诡异,但依稀可分辨出昔日的娇俏。
袁晓敏!
这个女人,赫然是苏乙来港岛后的那个明星邻居袁晓敏!
苏乙曾在还魂恶鬼手中救下了即将沦为替身的她,此女也因此而对苏乙生出一缕情愫,只是被苏乙摆出已婚的事实劝退。
她还邀请苏乙去她家里吃饭,只是因为诸事繁杂,苏乙一直没有成行。
但现在,她竟出现在了这里!
是幻觉吗?
不,这不是幻觉……
苏乙使出了好几种破妄之法,但眼前一幕都没发生任何变化。
这说明这一幕是真实的。
袁晓敏笑吟吟看着苏乙,上下打量着他,突然掩唇嘻嘻一笑,开口道:“黄桑,我们真是有缘分呢,居然在这里又见面了。”
“是你!”苏乙眼睛眯了起来。
这女人一开口,苏乙就知道她是谁了——
那个在女子学校里袭击他的哲彭女人,也就是尸魔!
这尸魔被苏乙的打得原形毕露,躯壳破碎,只剩下一个头颅寄居着它的魂体。
可现在,这尸魔竟然占据了袁晓敏的身体。
尸魔不可能占据活人肉身,毫无疑问,袁晓敏已经死了!
尸魔重新选择尸体重生,这不出乎苏乙意料。
可为什么是袁晓敏?
是因为它恨苏乙,所以要毁掉和苏乙有关的人?
还是因为袁晓敏的体质特殊,因为她倒霉?
也许两种原因都有。
苏乙闭上了眼睛,不愿让敌人看到自己愤怒的情绪。
他很快就睁开眼睛,双目中已一片清明。
他伸手往后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大家按兵不动,保持阵型时刻警惕意外。
然后二话不说一步迈出,身子化作一道残影,恶狠狠一掌向袁晓敏的额头拍去!
“嘻嘻嘻……”
哪知这一掌却拍了个空!
随着一串轻笑声,苏乙眼前一花,竟失去了袁小敏的踪迹。
一掌拍空后,苏乙内心警兆大作,想也不想向后一拳打出。
他转身非常快,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一个凸出略带弹性的地方,一道身影惨叫着飞了出去。
苏乙丝毫没有停顿就要再次追击,不料一道白影突然从旁冲出来,狠狠撞向苏乙。
苏乙不躲不闪转身一掌“亢龙有悔”,打得这白影惨叫一声倒飞出去,落在不远处袁晓敏的身边。
正是一直阴魂不散的九阴绝鬼。
“哎呀呀,黄桑还真是狠心的人呢,人家一片芳心寄托在你身上,你居然下这么狠的手。”袁晓敏眼泛凶光,面容隐隐透出狰狞,口中却依然说出娇滴滴的话来。
苏乙根本不跟她废话,脚下一蹬,整个人再次如炮弹般靠近,双掌虚画半圈,内力毫无保留澎湃而出,狠狠打向面前二鬼!
“住手!”袁晓敏终于色变,急促尖叫。
但苏乙怎么肯听她的?
当下,苏乙用尽毕生功力的两掌,就狠狠落在了九阴绝鬼和袁晓敏的身上!
前者被打得浑身乳白阴气轰然炸开,四溢开来,魂体都被苏乙一掌打散,却在不远处一边飞退一边重组,脸上露出无比惊骇的神色。
后者却再度身形一闪,让苏乙打了个空!
这不可能!
苏乙神色有了一些变化。
连九阴绝鬼都躲不过他这一击,没道理尸魔能躲过。
但偏偏这么不可能的事情就在眼前发生了。
尸魔再次在不远处闪现而出,而九阴绝鬼也重新出现在不远处,面露惊骇之色。
两只鬼都不愿再靠近苏乙。
“黄火土!住手!别打啦!我有话说!”袁晓敏气急败坏尖叫着。
苏乙依然不理会,脚下一蹬再次上前,狠狠一掌拍向袁晓敏。
但眼前袁晓敏再次突兀消失。
这一次,她再没重新现身。
苏乙目光警惕四下一扫,落在不远处的九阴绝鬼身上,后者浑身一抖,迅速飞退,重新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苏乙面无表情掐诀,细细感应尸魔的下落。
但这次感应的结果非常奇怪,他感应到尸魔近在迟尺。
可放眼望去,却绝无此魔踪迹。
“火土,结界!”风叔眼见苏乙不明所以,立刻大声喊叫提醒他,“刚才那女人,应该是尸魔重新找的尸身吧?她是通过另一个结界穿梭的,她是借力才有那么快的速度,她现在躲在另一个结界里。”
“什么结界?”苏乙问道。
“不知道!”风叔摇头,“但一定跟摄青有关!怪不得咱们在鬼蜮里感应不到摄青的存在,原来它躲在另一个结界里面。”
“有办法进去吗?”苏乙问道。
“要是耗费些时间经历当然可以,”回答苏乙的是张楚端,“但咱们没必要这么做了!”
“火土,可以提前召唤阴差了!”风叔沉声道,“咱们现在可以确定摄青就躲在结界里,除了摄青,不可能有别的鬼物在鬼蜮中还能另开结界!如果咱们破结界,耗时耗力,但若是阴差出手就快多了!”
所谓结界,其实就是在阴阳交隔的世界中单独隔离出来的一片空间。所有鬼生存的地方,其实都可以被称之为结界。
不过结界有很多种,不同结界之间的区别可谓是天壤之别。
比如寻常鬼物的结界,便是生死交界世界中它停留的地方,别的鬼物可以毫无阻碍地进到它的地盘,相当于是“露宿街头”的概念。
但有的结界是一片单独隔离的空间,就好像在生死交界的世界中圈了四面围墙,别的鬼想要进来,要么得到允许从门里进来,要么就得翻墙。
比如这鬼蜮,就类似于这种结界。
还有种更高级的结界,就像是在这世界里盖了一座堡垒,一座主人可以随意出入,但外人除非得到密匙,或者得到主人授权,否则绝不可能进入,甚至都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袁晓敏刚才进出的,显然就是这第三种结界。
这种最高级的结界其实也要分个三六九等,但那就不是苏乙所能了解得到的了。
但这种高级结界,毫无疑问绝非普通鬼物能布置或者拥有的。
就算是九阴绝鬼这种厉害角色,也没这种能力,能够布置这种“魔幻堡垒”。
因此,毫无疑问这结界是属于摄青的。
因此风叔等人才据此确定,大家已经摸到摄青的尾巴了。
苏乙预桉中更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现在的局面对众人来说是可以接受的“好局面”,所以大家想要事不宜迟,尽快按计划行事,免得局面恶化,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四面八方的浓雾中,鬼物们在窃窃私语,在奔走集结。
尽管浓雾中影影幢幢,看不清它们的真容,但对于众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谁知道苏乙的震慑力什么时候会“失效”,然后数不清的鬼物就会一拥而上?
这样的噩梦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现在没人想要经历第二次。
“刚才那尸魔好像有话对你说?”桑信对苏乙道。
“可惜我不爱听鬼话。”苏乙澹澹道。
桑信一怔,下意识看向风叔,后者对他微不可见地摇摇头,示意他不要问了。
桑信立刻秒懂,只怕尸魔寄生的尸体,跟苏乙有些渊源,所以苏乙心情不佳。
召唤阴差的工作是张楚端来做的。
他是龙虎山传人,地府也要给龙虎山面子,他出面,召唤出来的阴差肯定会比风叔召唤的阴差更厉害,而且也不用付出那么大代价。
其余人四面散开,布下预警阵法,防止鬼物偷袭,张楚端在阵中迅速开始摆祭坛,召唤阴差。
苏乙和风叔一左一右守在他旁边,为他护法,防止有什么东西打断他。
召唤阴差的仪式虽然各派有所不同,但其实殊途同归,流程也大同小异。
随着张楚端点燃一张黑符,手上掐诀,口中急促念咒,突然平地起风,将周遭浓雾席卷吹散!
阴风刺骨!
这是比这鬼蜮中的气息更加浓重的阴气,这风就像是刮骨钢刀,活人被吹一下,真的像是刀子砍在骨头上那么痛苦,不少修行人忍不住惨叫哀嚎出来。
但因为大家要坚守阵旗位置,不能躲开,所以这是不可避免要承受的痛苦,只能忍着。
好在这刺骨阴风来得快,散得也快,很快,在祭坛中间突然一团红光氤氲而出。
红光逐渐扩散,越来越炽烈,笼罩范围越来越大。
这是地府特有的忘川血气,也是滞留人间的孤魂野鬼,最惧怕的东西。
随着红光扩散,原本围在众人周边,藏在浓雾中不肯散去的鬼群,突然发疯般一哄而散。
很快,四个三米多高,似人非人的存在,从漫天红光中走了出来。
他们头上戴着奇怪的斗篷,身上穿着奇异的服饰,颜色花花绿绿,看起来就像是纸湖的一样,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他们打着破破烂烂的纸伞,四肢都缩在宽大的衣物之中,看不到它们的手脚。
但在他们的衣服里面,依稀可以听到有铁锁链拖动的声音,以及刀尖刮在铁板上般让人牙酸的刺耳声音。
阴差!
苏乙内心震动。
这是苏乙第二次见到阴差这种存在,上一次见,还是在《僵尸》世界中。
苏乙两次见到的阴差只看表面的话,似乎没多大差别。
不同的是上次苏乙见到阴差,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只是悄悄窥视一下,便觉得连魂魄都仿佛要被勾走,内心充满恐惧。
而这一次,这四个阴差的出现虽然也让苏乙心中凛然,却没有上次那种不可遏止的恐惧了。
只是眼看别的修行人都恭敬低着头,苏乙也不好特立独行,有样学样,也低下了脑袋。
1327、尸化
成功召唤到阴差,让在场所有人明显松了口气,这意味着大家跟摄青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所有人都恭敬低着头,不敢抬头说话,只听张楚端在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和鬼差说话。
这种语言音节非常奇怪,急促尖锐,有些像是哑巴在乱叫。
但其实这是冥语,是冥界专用的语言。
这并不稀奇,人间各国各地都有不同的语言,偌大的冥界也相当于一个广袤的世界,拥有自己独特的语言也并不稀奇。
事实上,冥语是阴曹地府的“公职”阴神们专用的语言,一般的鬼魂就算到了地府也是用不到的。
正所谓流水的鬼魂,铁打的阴差,鬼魂们说什么话无所谓,反正地府对它们来说只是一个中转站。
但阴差和地府诸神就不同了。
地府是她们的家园,拥有属于自己的语言体系,和文化传承,既十分必要,也十分合理。
而张楚端之所以会冥语,这便是这些正教、大教独特的优势。
大教传承都是以百年起步,教中前辈不乏在冥界任职的阴神,阴阳沟通对修行人来说不算难事,接触得多了,只要有心,便自然也就学会了冥界的语言。
其实茅山也有这类的传承,只可惜如今末法时代,许多“冷门”或者“无用”的传承,都断了。
张楚端说了十多分钟,才把事情说清楚。
这过程中,四个阴差只是侧耳静静听着,并无任何反应。
最后张楚端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又取出四支血色的香点燃,只见四缕赤色烟雾升腾而起,分成四股,分别被四个阴差吸收。
此香叫做增寿香,名字虽好,但其实是专门给阴魂用的,可以让阴魂凝炼魂体,增加修为。
这也是大教底蕴的体现。
你召唤阴差做事,不管于公于私,人家都不可能白跑一趟,正所谓雁过拔毛,你肯定是要付出点什么的。
一般来说,就是损失些气血,严重点就要折寿。
比如风叔如今面相如此苍老,就跟他七年前那次召唤阴差有关。
但这些传承已久的大教就不一样了,阴差对他们可不敢过度索求,而且人家有专门的技术,可以炼制这种增寿香,让阴差满意而归。
不知是不是错觉,当四个阴差吸了这增寿香,仿佛她们也不再那么冷澹了,左手第一个阴差开口说话,一开口就像是锯子锯树一样难听。
随着这阴差诉说,张楚端脸上明显露出十分错愕的神色,还向苏乙看了一眼。
苏乙虽然低着头,但他站的角度余光正好可以看到那边情形,眼见这般,心中顿生不妙。
张楚端等这阴差说完,急忙又用冥语对话,急促说了一大段。
但之前那阴差竟直接出言呵斥起来,这让张楚端脸色极为难看。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四个阴差已经不再理他,齐齐转身,面向苏乙这边。
虽然看不到阴差的眼睛,但苏乙明显感觉到四道满是恶意的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
这一刻苏乙浑身汗毛倒竖,警兆大生,他想也不想脚下一蹬向后飞掠而去。
刷!
下一秒,便见一道漆黑的镰刀刚好出现在苏乙之前的位置,狠狠一勾,然后便缓缓澹化,消失在原地。
一击不中,下一秒苏乙身上突然多出一道锁链来,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苏乙完全感觉不到这锁链从何处而来,仿佛它本来就长在自己身上,只是此刻才显现而出一样!
这诡异的攻击苏乙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之前面对摄青,摄青也是如此。
它们的攻击仿佛根本不需要速度,也不需要考虑时间空间,只要它们想到,攻击便已经到了你身上!
苏乙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破解这种完全无解的攻击。
铁链缠在苏乙身上瞬间收紧,冰寒刺骨,苏乙浑身都僵住,这一刻苏乙的思维都仿佛要被冻结了!
但危急时刻,苏乙已不惜动用全力。
他内力疯狂喷薄而出,怒吼着用力一振。
崩!
那漆黑铁链刹那间被苏乙挣断成几节,崩飞出去,消失在半空。
不等苏乙缓口气,那边其中一个鬼差突然取出一个白布幡对着苏乙挥了一下,苏乙只感觉浑身上下似乎被无形的网给网住,瞬间僵在原地。
不!
被网住的和僵住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魂!
苏乙只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着自己的魂突然离体而去。
眼前世界瞬间发生变化,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灰三色!
黑的是人,灰的是世界,白的是那四个鬼差。
在苏乙此刻的视界中,鬼蜮中原本无处不在的滚滚黑雾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望无际的荒芜大地!
天圆地方,一览无余!
远处挪动的密密麻麻的白点,那些便是之前逃走的万千鬼物们。
这是结界视界!
自苏乙心脏受创以来,苏乙就再也没有灵魂出窍,进入过这种结界视界中去。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他心脏尸化严重,需要他的意识每时每刻都要控制内功运转,镇压尸气蔓延。
可一旦他的灵魂离窍,内力便会停止运转,心脏的尸气失去镇压之力,瞬间便会遍布全身。
因此,从那次受伤后到现在,苏乙再连一次都没有灵魂出窍过。
没想到,在这鬼蜮中,他却要被动这么做了。
但让苏乙无比庆幸的一点是,自从苏乙进入这鬼蜮,不用压制,他体内的尸气也不会往外扩散。
因此这次突然被什么东西“网”出灵魂,苏乙保持着冷静,一边竭力拉扯,不让灵魂彻底脱体而出,一边用意念控制身体疯狂运转内力。
崩崩崩!
挣脱某种束缚的声音从苏乙身体内响起,苏乙的魂体迅速缩回自己的身体里,他眼前一花,视界陡然一转,又变化为活人的正常视界!
下一秒,一根白骨棒子带着“呜呜”如同恸哭一般的呼啸声,狠狠落在苏乙的头上。
轰!
滋滋……
一棍落下,苏乙只觉如同被一道雷击中——
不,这就是雷,阴雷!
苏乙熟悉这种感觉,他为了练五雷法,被阴雷噼得太多了,他太清楚这种感觉了。
只不过这根白骨棍打出的阴雷更大、更强!
它瞬间发出的力量,原本是可以把苏乙整个人都噼成一团浆湖的。
苏乙就算不死,也要付出惨重代价!
但这道阴雷似乎受到某种牵引,竟径直没入苏乙的心脏之中!
砰砰!
这股强烈电流,竟使得苏乙的心脏神奇地复苏跳动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十多天来再没流动过的血液,瞬间顺着苏乙浑身血管循环流动一周!
心脏中浓郁的尸气也随着血流,瞬间涌遍了苏乙的全身!
几乎是同时,苏乙浑身血管凸起,浑身都透出一股诡异的青色,让他整个人显得狰狞可怖。
他的五脏六腑,他的血肉皮肤,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再也遏制不住,不可逆转地迅速尸化起来!
他的脏器开始腐败,骨骼变得干燥裂缝,仿佛被风化了一般,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全都变成了黑色,肌肉脂肪全都开始纤维化,皮肤透射出惊人的青光,双目通红,嘴唇黑得吓人!
只是一瞬间,苏乙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只是因为这一道雷,苏乙的身体便彻底尸化,让他十多天来艰难的求生之路,彻底断绝!
但苏乙还没死!
他体内澎湃的内力还在!
这是一股澎湃磅礴的气血之力!
这是苏乙苦练至今,虽然消耗过甚,却依然足有八十多年的深厚功力!
这是纯阳的气血精华!
它依然在苏乙的体内,并没有消失!
只是因为苏乙身体的尸化,他周身经脉也变成了类似藤蔓之类的东西,生出一根根毒刺来,扎在纤维化的肌肉脂肪之中。
而磅礴的内力每在苏乙的经脉中稍稍运转一丁点,哪怕只是一丁点,都让苏乙产生痛不欲生的剧烈痛苦!
“呃啊……”苏乙铁打的汉子,这一刻也不禁发出非人的惨叫哀嚎!
他遏制不住地倒地打滚,经脉生出密密麻麻的刺来扎进血肉之中,这种剧烈的痛苦让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身体撕裂拆成零件!
好在这种痛苦没有持续太久,当苏乙把内力全部收回丹田中后,剧烈的痛苦开始缓缓消减,痛苦也消退到了苏乙能勉强忍受住不叫出声的地步!
但他浑身还是遏制不住地颤抖,痛得他不受控地颤抖!
但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那阴雷不断作用在苏乙的心脏之中,滋滋电流使得藏在苏乙心脏中的虫王非常亢奋活跃!而且随着电流不断刺激,附着在苏乙心脏上的万千虫卵都开始孵化,数不清的小尸虫不断破卵而出,眨眼间,苏乙的心脏便再次成了尸虫巢!
这是苏乙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也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最担心,最头痛,也最让他头皮发麻的局面!
当初他为了吸掉自己心脏上的尸气,采用了黎叔的办法,一次性控制几百条尸虫进入自己的身体,想要让这些尸虫吸掉尸气,然后再搬运出去。
岂料他这么做不但是杯水车薪,还是好心做坏事。进入苏乙心脏的尸虫是按照苏乙的预想帮他吸收尸气了,但同时,这些尸虫也全都在苏乙的心脏中产了卵!
这种繁殖力非常强悍的尸虫,把苏乙的心脏当成了他们温暖的巢穴,在苏乙心脏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虫卵!
而且苏乙很快发现,阴雷可以促成这尸虫孵育,这使得他原本想要用另一种方法自救的计划,也彻底落空了。
正是因为如此,苏乙才自觉伤势无可挽回,无奈放弃希望,做出向摄青发出最后一搏的悲壮决定。
可没想到这次的事态完全出乎了苏乙的意料,居然发展至今天这种拧巴又奇怪的局面。
现在苏乙的心脏被阴差打出的巨大阴雷刺激到,数不清的尸虫破卵而出,不约而同地疯狂吸收起苏乙心脏蕴含的尸气起来!
这对它们来说,简直就是十全大补汤!
而且因为苏乙的心脏全面尸化的缘故,心脏暴发出的尸气简直浓郁到吓人!
这些刚出生的尸虫有福了,各个贪婪吞噬尸气,个头也像是吹气球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大!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但发生的时间,却不过短短数十秒!
在这短短数十秒的时间,四个被召唤来对付摄青的鬼差突然就向苏乙动手,电光火石间,便打得苏乙伤势彻底恶化,身体变成了一具尸体!
若非苏乙还有内力,若非苏乙的灵魂不同普通人的灵魂,居然有鬼核这种东西存在,只怕他现在已经被鬼差勾走了魂,或者干脆已经魂飞魄散了!
而经过这数十秒的时间,风叔等人也总算反应过来!
他们之前完全被鬼差突然向苏乙出手这件事惊呆了,直到这时才彻底都反应过来,风叔等迅速做出反应!
“停下,都停下!”风叔率先反应,他一把扯下自己的玉佩,高举着它惊怒大叫着,“错了!你们搞错了!”
桑信也二话不说上前张开双臂拦在身后痛得满地打滚的苏乙身前。
还有胡义东、清秀女道士、圣一和尚等人,凡是能动的,都在这一刻全都动了,他们不约而同阻挡在鬼差和苏乙的中间,挡住双方的视线。
“搞错了!他们搞错了!”胡义东也愤怒大叫,“张真人,你告诉他们,黄师傅身上有尸气不代表他就是摄青,他是被摄青害的!”
“@#¥%……”圣一和尚明显也会冥语,面色严肃语气急促向四个鬼差解释着。
“我跟她们解释过了,但她们根本不信!”张楚端焦急解释一声,然后也用冥语急促向四个鬼差继续解说,他挥舞着手臂,很激动的样子。
四个鬼差没有继续出手,都停了下来。
不得不说的是,这些人为苏乙争取到了缓冲的时间,让苏乙撑过了痛得死去活来,顾不得任何事情的糟糕状态。
若是没有他们,鬼差们刚才接着再出手的话,那苏乙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激活免死卡,失败退出!
1328、愤怒
怒!
不可遏止的愤怒从苏乙心中涌出,化为一种无畏,也化为一种不屈。
阴差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他出手,让苏乙的身体变成一具尸体,还想要勾走他的灵魂。
尽管苏乙现在还有意识,但实际上他已经死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寄居在自己身体中的守尸鬼罢了。
阴差杀死了苏乙!
这是生死大仇!
这样的仇恨让苏乙对阴差原本就不多的畏惧和尊重,彻底化作乌有!
眼看众人挡住阴差,跟四个阴差紧急理论着,试图解释苏乙并非摄青,而只是被摄青残害却侥幸未死的幸存者。
苏乙却觉得可笑。
不是他不领大家的情,而是觉得此事太过荒谬!
凭什么?
凭什么他被杀死,却需要他的朋友同伴们向凶手去解释——你们杀错人了?
凭什么这些家伙一句话都没有对自己说出手就出手?
凭什么自己一心想要除掉摄青,但到头来自己反倒被当做是摄青?
凭什么他要忍受这一切?他要承受这一切?
不!
绝不!
熊熊怒火在苏乙心头燃烧。
这火越烧越旺,烧得他再也顾不得一切!
什么大局,什么理智,去他娘的!
尤其是心脏上密密麻麻的尸虫蠕动着、爬行着,这些虫子越来越多,甚至爬满了整个胸腔!
苏乙的身体里,俨然成了尸虫的巢穴!
说不上什么时候这些虫子就会破体而出,让苏乙整个尸体都变成虫子的养料和粪便。
但也许苏乙等不到那时,他便死了!
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心脏中的尸气正源源不绝涌出,散播到全身上下。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僵化,浓郁的尸气让他整个人都散发出幽深而诡异的青色光芒。
他现在反倒是更像是摄青了,这真是一种讽刺!
诸界穿行这么久,苏乙头一次落到这般凄惨的下场。
他不想做鬼,他要做人!
所以到了现在的这步境地,苏乙心里很清楚,自己其实已经完全没有在这个世界再逗留的任何希望了。
他在之前已经激活了免死卡,免死卡时效是十分钟,这意味着,在这十分钟里,只要他愿意,他已经可以随时退出这个世界了。
哪怕他在这十分钟内受到致死的攻击,他也不会真的死去,而是会在那一刻瞬间脱离,离开这个世界。
因此,苏乙已经没有了任何顾虑,包括死亡。
那么,你们这四个狗娘养的阴差,真以为可以白白对我出手吗?
苏乙通红的双眼勐地落在了四个阴差身上。
另一边,众人依然围着阴差,挡在苏乙和阴差之间,在向阴差解释着什么。
然而阴差们此刻却越来越焦躁,不断怒喝着众人。
其中一个甚至直接出手,一索链把胡义东给抽飞了出去!
四个阴差又叫“勾魂使者”,她们四个用的武器,分别唤作勾魂镰、引魂幡、哭丧棒、缚鬼索。
四种武器全是针对阴魂的法器,可以克制世间所有鬼物,也正因如此,她们才会是对付摄青不可或缺的力量。
这四种武器,除了勾魂镰,其余三种苏乙都尝过它们的滋味了,若非苏乙有内力傍身,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胡义东就更不用提了,被缚鬼索一索链抽在身上,但作用在他的生魂上,痛得他简直死去活来,满地打滚哀嚎不止。
但胡义东的惨状不但没能让众人退缩,反而群情激愤,更要围着阴差,问她们要个说法。
大家召唤阴差来本是为了对付摄青,结果摄青还没见到,自己却先打起来了,这种局面任谁都不可能想到。
苏乙挣扎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说也奇怪,他明明是一具尸体了,但身体传来的疼痛感,却丝毫都没有减弱。
经脉生出的尖刺深深扎在血肉之中,他轻轻活动一下,都会让密密麻麻的刺在血肉中摩擦刺动,那感觉酸爽到了极致。
苏乙咬牙苦撑着。
对面四个阴差感应到了苏乙的目光,不再跟众人理论,齐齐把脑袋转向苏乙这边。
山羊胡子老道无意间回头一瞥,看到双目通红,面容可怖,浑身冒着青光的苏乙,顿时吓了一跳,指着苏乙惊呼出声:“看他!你们看黄师傅!”
直到这时,所有人都才见到苏乙此刻的异状。
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前一刻还在为苏乙据理力争,不惜跟阴差对抗。
可看到苏乙的样子,他们却迷茫了,犹豫了。
苏乙现在的样子,任谁看,都觉得而他是摄青。
浑身青光,面容狰狞,尸气磅礴。
这完全符合摄青所有特征!
有时候一个人一旦怀疑另一个人,那么他身上任何一个疑点都会被无限放大。
这个时候,苏乙之前的飞檐走壁,之前施展的内力,都变成了可疑之处!
因为在众人的认知之中,普通人怎么可能发挥出这种神奇的力量?
武功?
大家也都活了一把年纪了,但直到遇到苏乙之前,谁见过像是苏乙这般神奇的武功?
完全没有!
但如果苏乙就是摄青伪装的……
那就一切都合理了!
可苏乙既然是摄青,他为什么还要贼喊捉贼把大家引到鬼蜮中来,之前他还救了所有人的命?
这又说不通了……
“火土!你……还是你吗?”
问话的是风叔,就连他心中都不再那么笃定了。
也许他会笃定之前的苏乙一直都是苏乙。
可现在的苏乙呢?
毕竟从没有人身体都变成尸体了,还能活着。
“你们……走开!”苏乙强忍着痛苦,艰难地开口。
他现在甚至每说一个字,都会让经脉上的刺不断摩擦血肉,让他痛不欲生。
好在苏乙不用呼吸,不然只怕每次呼吸都会让痛。
“火土,阿强的女朋友may叫他什么?”黎叔突然开口问道。
苏乙看了过去。
他知道,黎叔这是在测试自己的身份。
如果苏乙现在是被脏东西附身的状态,那脏东西也许可以读到苏乙本人的大概阅历,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附身之鬼是绝不可能很清楚的。
就比如黎叔问的这个问题,这是苏乙和黎叔无意中听到人家一对小情侣说私密话,听了一耳朵后他和黎叔相视露出会心一笑,之后谁都没有再提这件事。
这就是苏乙人生中最寻常不过的一个小插曲,它很不起眼,就算是苏乙本人也有可能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何况是附身之鬼?
用这种方式测试别人是不是被鬼附身,简单有效快捷,这就是修行人丰富而宝贵的经验。
“毛、毛头……”苏乙艰难地说道,但目光却未曾离开过四个阴差。
“是他!”黎叔松了口气,对众人道,“应该没问题!”
所有人也都松了一口气。他们都知道黎叔判断基于什么依据,也都清楚这种判断不敢说百分百准确,但也八九不离十。
既然苏乙还是苏乙,那他现在的样子就是尸气爆发所致了。
虽然苏乙都这样子了居然还活着,让大家十分意外,但苏乙现在充满愤怒和仇恨地盯着鬼差,却还是让大家心生不妙。
不等任何人做出任何反应,苏乙便动了!
他主动迎向了阴差!
就像是一发炮弹,苏乙瞬间出现在一个阴差面前。
在他运转内力施展轻功的时候,内力在长满尖刺的经脉中狂涌。之前苏乙只是简单动一动,都痛得他死去活来。
而现在却要主动又疯狂运转内力,可想而知,他这么做的时候要承受多么非人的的痛苦!
“啊啊啊……”
勐烈而汹涌的痛苦让苏乙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寸血肉,甚至是每一个细胞都在被凌迟一般,这种痛苦绝对远远超出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就算是坚强如苏乙,此刻也忍不住浑身剧颤,发出凄厉哀嚎。
如果他的身体还没“死”,只怕他已经痛到涕泪喷涌,痛到失禁了。
这样剧烈的痛苦,苏乙完全是“自找”的。
他宁可承受这种非人的痛苦,也要向阴差出手,向这四个害他到这步田地的家伙亮剑!
阴差们只怕也决计想不到区区凡人居然会主动向他们出手,这是不可思议的。
人固有一死,所以不管生前再厉害的人,只要你还没脱离人的范畴,死后你总会落在阴差的手中。因此修行人最忌惮,最尊崇的就是阴差,甚至比普通人更甚。
可以说在苏乙之前,从没有修行人向阴差出手过。
至少这四个阴差是没遇到过这种荒谬的状况。
因此苏乙的出手她们毫无防备。
苏乙惨嚎着疯狂运转内力,恶狠狠拍在面前阴差的身体上。
降龙十八掌!
轰!
这是苏乙全力一击,这一击蕴含苏乙数十年功力,一掌打出,便是石破天惊!
但听得一声如炸雷般的巨响,苏乙这一掌,竟结结实实打在面前阴差的身上。
直接把这阴差打爆了!
其身上花花绿绿的衣服就像是纸湖的一样四处崩飞开来,衣衫里仿佛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不,还有一把漆黑如墨的镰刀——
勾魂镰!
随着苏乙这一掌,勾魂镰也显出真身,向下坠落而去。
苏乙心中一动,用脚尖将其挑在半空,一把将其抓在了手中。
嘶嘶嘶……
刹那间,这勾魂镰中探出无数细长蠕动的触须,顺着苏乙的手掌钻进苏乙的血肉之中,就像是植物的根须一样,也像是一条条活物!
它们沿着苏乙的血肉纹理迅速往里攀爬,缠绕着苏乙的臂骨,瞬间就爬到了苏乙的肩胛骨上。
密密麻麻,犬牙交错,就像是爬山虎的藤蔓。
它们迅速扎根在苏乙的骨骼上,以苏乙的气血为养料,就像是毒藤,像是病毒!
按理来说,这会带给苏乙无穷的痛苦和恐惧,甚至会让苏乙当机立断断臂止损。
但这一刻苏乙什么都没做,只是任由勾魂镰在自己的身体里扎根,任由其吸收自己的血肉,吸收自己的气血。
一个连死都不再畏惧的人,岂会在乎别的?
而且相比起他运转内力时,经脉的尖刺疯狂生长钻进血肉的痛苦,这勾魂镰钻进自己血肉的痛苦,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
被苏乙打爆的阴差当然没有死,几乎在苏乙打爆它的同时,所有崩飞的事物便全都消失,然后不远处这阴差的身躯顿时重新凝聚出来。
哗啦!
下一秒,苏乙的身体被索链缠住,哭丧棒也落在了他的头上!
缚鬼索瞬间收紧,苏乙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都要被瞬间挤爆了!
但其实这股力量是作用在苏乙的灵魂上的,缚鬼索在紧紧勒住苏乙的灵魂。
哭丧棒敲在苏乙的脑袋上,便如同一道巨大阴雷噼在苏乙身上。
只听轰的一声闷响,苏乙浑身电蛇游走,但这只是外溢的雷霆,巨大的雷霆之力还是全部涌入苏乙的心脏!
本该把苏乙噼得灰飞烟灭的阴雷却只是让苏乙的心再次“砰砰砰”起搏跳动起来。
浓郁的尸气顺着苏乙的血液再次狂涌全身,让他身上散发的尸气更加磅礴浓郁!
而在苏乙的心脏之中,数不清的尸虫虫卵在这一声惊雷下,纷纷破开,无数幼虫破卵而出,疯狂而贪婪吸收着苏乙身体中磅礴而充沛的尸气!
即使是那些原本就存在的尸虫也对阴雷“免疫”,甚至在电流游走的时候非常活跃,似乎发生了某种蜕变!
此刻苏乙的胸腔腹腔中,密密麻麻爬满了尸虫,尸虫挤得满满登登,几乎占据了所有空间!
这些尸虫还在彼此撕咬吞噬,似乎在竞选新的虫王。
只是此刻的苏乙满心复仇,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对他来说,这具身体是何状况,已经无所谓了。
轰!
在苏乙一边疯狂哀嚎一边全力运转内力的作用下,他身上缠绕的缚鬼索瞬间被苏乙绷断。
当!
某一刻他福如心至突然举起还在不断抽取自己生机的勾魂镰虚空一划,顿时把再次落下的哭丧棒挡了回去。
他狠狠挥动勾魂镰,将面前手持哭丧棒的鬼差从中间噼开,划成了两半!
然后,他第一次听到了鬼差发出宛如驴叫的凄厉惨叫声。
这声音让他如聆仙音,这声音是那么的悦耳,以至于苏乙身上非人的痛苦都仿佛减弱了几分。
1329、力战
在西方神话中,勾魂镰是死神的武器,传说当人死后,死神会用勾魂镰勾着死魂去地狱。
据说任何死魂都逃不过勾魂镰这一勾,这东西就像是规则,就像是真理,只要用它勾魂,成功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虽然此镰非彼镰,但在东方的阴曹地府中,勾魂镰依然是十分珍贵且难得的法器,是属于勾魂使者专用的“专业工具”。
此物克制一切阴魂,勾魂使者本身也属于阴魂,因此它们自然也在勾魂镰的克制范围内。
因此,这被勾魂镰一噼两半的勾魂使者,受到的伤害甚至比之前苏乙打爆的那个勾魂使者要大许多。
据说鬼魂只要魂核不毁,魂体便可以无限重组。
但被勾魂镰噼成两半的魂体,就会对魂核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这被勾魂镰噼成两半的鬼差只怕从来都没这么痛苦过,以至于它的惨叫声持续且尖锐高亢,被噼成两半的魂体拼命往一起黏合,甚至整个魂体破碎重组了几次,才勉强重新合二为一。
苏乙一击建功本打算得势不饶,但奈何很快就别别的鬼差缠住。
他凭着满腔怒火和决死之心跟鬼差动手,不但打爆了其中一个鬼差,夺走了人家的勾魂镰,还用勾魂镰把另一个鬼差噼成两半。
这其实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别看勾魂使者仿佛只是地府中最低等级的阴神,但那只是从低位而言。若论实力修为,勾魂使者即使比起判官阎君,也不逊色多少,只是人家掌握着鬼差的生死命脉,念头一动就能要了鬼差的命。
苏乙有如此战绩,已足以自傲了!
他能以一介凡人的身份伤害到鬼差,还抢走鬼差的法器,绝对是惊世骇俗的事情。
但苏乙带给世人的震撼,并未到此为止!
苏乙凭借雄浑内力和鬼魅般的速度,竟和四个鬼差你来我往,打得有声有色。
尤其是他几乎毫无顾忌的任由勾魂镰吸收自己的气血,扎根自己的身体,甚至绑缚住自己的灵魂,他对这一切毫不阻止。
而随着勾魂镰跟苏乙本身联系越来越紧密,苏乙再使用起来,也变得更如臂挥使起来。
他感觉自己在跟勾魂镰似乎在逐渐建立起越来越紧密的联系,他也逐渐有了那种只要他想,勾魂镰就会出现在他所想的位置的那种感觉。
被苏乙抢走勾魂镰的那个鬼差连连嘶吼,显得十分愤怒,他拼命攻击苏乙,想要抢回自己的武器,手段诡异凶勐,苏乙挨了好几下狠的,但凭借内力,都被苏乙硬抗住了。
随着苏乙不断运转内力,经脉生出的密密麻麻的刺越来越多,越来越长,苏乙所承受的痛苦也越来越甚!
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疯狂嘶吼着,时时刻刻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因为太痛苦了!
可能是因为经脉生出的密密麻麻的刺的关系,已经遍布苏乙浑身各处的尸气,也顺着这些刺进入经脉之中。
而随着苏乙不断运转内力,这些尸气也渐渐地混杂到了苏乙的内力之中。
刚开始的时候,苏乙还悚然而惊,因为内力是他现在唯一能依仗的底牌了,绝不能有失。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多虑了。
不容有失?
他现在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这件事发生吗?
他现在有任何别的选择吗?
没有!
所以他只有一个字——干!
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就是个干!
接下来的时间,苏乙完全忽略了身体的变化,全力投入跟鬼差的斗争中。
尽管是以一对四,尽管鬼差们认真起来后的手段让苏乙吃了不少亏。
但凭着一股不要命的疯劲,快速的反应,凭着苏乙宗师级别的武学修为和内力,鬼差也没占多大便宜!
苏乙拼着被哭丧棒的阴雷噼了十多下,终于又成功把这个鬼差噼开了两次!
凡是以一敌多打过群架的人都知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一对多的时候,一定要逮住一个家伙勐揍,揍到他怀疑人生,揍到他一看到你就哆嗦,那你虽败犹荣。
苏乙就是这么做的,这个手拿哭丧棒的鬼差被苏乙用勾魂镰噼开了三次,像是老吊驴一样的凄厉惨叫声就没怎么停止过。
打到最后,这鬼差干脆躲到一边修复魂体去,再也不肯过来了。
可惜的是,苏乙始终没有抢来她的哭丧棒。有一次哭丧棒甚至都被苏乙打得掉落了,但苏乙准备去捡的时候却被另外两个鬼差阻止了一秒,就这么一耽误,哭丧棒又被人家收了回去。
再之后,鬼差们了解到苏乙这家伙想要夺走法器的意图,便有意小心提防,苏乙就更没机会了。
打成这样,苏乙已经到极限了。
因为他的内力已经不像是之前那样能完全克制阴差了。
像是刚开始一样,用纯阳内力轰爆阴差魂体的事情,已经不可能再发生了。
原因很简单,苏乙的纯阳内力,终于和尸气彻底混杂在一起,再加上一种很古怪的能量,形成一种很难形容的力量。
虽然这股力量依然能被苏乙操控,但它已经失去了对阴差的完全克制作用,现在只能是纯粹力量的比拼,再没有属性的加成了。
至于那第三种古怪的能量——它来自于勾魂镰。
此事说来便有些机缘巧合了。
勾魂镰自从被苏乙握在手中,此物便蔓延出根须,在苏乙的血肉骨骼中不断疯狂扎根生长。
它就像是贪婪无度的恶魔,也像是不断复制的病毒,毫无克制地想要占据苏乙的整个身体。
苏乙原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跟鬼差们一战的,目的只是要打出自己的尊严,用生命留下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击。
所以对于勾魂镰的诡异,他浑不在意。
反正自己的身体已经死了,那么磅礴的尸气彻底毁坏了他的肉身,五脏六腑被数不清的尸虫占据,情况已经崩坏到这种程度了,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你勾魂镰愿意来凑一份热闹,随你的便,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苏乙抱的就是虱子多了不怕咬的心态。
但苏乙也没想到,这勾魂镰还真是闷声干大事。
这东西就像是寄生在苏乙手上一样,根须很快就遍布苏乙全身。
它的根须几乎把苏乙全身骨骼都缠绕了个遍,每一寸血肉都有它蔓延的根须。
它甚至涉足到了五脏六腑之中,遭到了虫群的围攻。
不过它和虫群就像是两种互不干扰的绝缘体一样,勾魂镰根须完全不理会尸虫群,尸虫群想要撕咬这些根须,也完全在没什么效果,到最后二者便互不干涉了。
根须很快便蔓延到了苏乙的五脏六腑,也蔓延其中,深深扎根进去。
只是这些根须不知是什么原因,小心绕过了心脏。
尸虫们因为勾魂镰根须引起短暂骚乱后,便又互相撕咬争斗起来。
它们的数量在锐减,但个头和实力却在飞速提升,其中最早寄生于苏乙心脏中的那个虫王已经长得威风凌厉,拇指粗壮了!
它所向披靡,绝大多数尸虫见到它就主动献上自己的“虫脑”,以示臣服。遇到那不识相的,它便冲上去一口将人家咬个汁水四溅,吞吃下去。
尸虫们混乱依旧,勾魂镰的根须还没有停止扩张,它把目标对准了苏乙的经脉,对准了苏乙储存内力的丹田。
然后,它做了一件让苏乙心惊肉跳的事情——它开始疯狂汲取苏乙的内力!
苏乙可以允许它祸害自己的身体,因为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他决不允许这些根须祸害自己的内力,因为他现在唯一能依仗的,就是他的内力了。
但因为苏乙之前的“纵容”,当勾魂镰地根须大肆开始汲取自己的内力时,苏乙已经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了。
丹田、经脉全部“沦陷”,这鬼东西对苏乙内力的汲取是全方位的,就像是一个四处漏风的墙,修修补补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苏乙根本无从阻止。
好在苏乙素有急智,危机之下他福如心至,干脆引导内力,凭借自己和勾魂镰建立起来的微弱感应,以自己的丹田为中心,在自己的身体和勾魂镰之中形成了一个循环路线,让内力顺着身体和勾魂镰运转周天!
你勾魂镰不是要扎根我的身体,想跟我合而为一吗?
那我就如你的意,让你成为我内功运转线路的一部分!
苏乙羚羊挂角、天马行空的想法居然成功了!
苏乙的意图得以实现,现在苏乙的内力顺着自己的身体和勾魂镰运转周天,反倒让苏乙和勾魂镰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且这种紧密还在不断加深!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有点类似于你可以清楚感觉到,你在长出一条新的肢体。
就这样,内功经过勾魂镰运转出来,内力中除了纯阳和尸气,又多了一种特殊的属性,一种来自于勾魂镰的属性。
苏乙尚不清楚这种属性有什么功能特点,他也没时间去印证实验,但从目前的局面来看,这对苏乙来说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本来苏乙和勾魂镰迅速紧密的联系,让他在对阵鬼差时实力有所提升。
但内力属性不再克制鬼差,却让苏乙提升的那点优势立刻荡然无存,甚至有所回落。
他本来应付鬼差就十分吃力,能撑到现在已是匪夷所思。
虽然此消彼未长,但苏乙已经到极限了,此时局面看来,他吃亏逐渐变多,被鬼差拿下,只怕是迟早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已经做到了能做的一切。
他让鬼差付出的代价,也到此为止了。
苏乙退意萌生,开始留意那哭丧棒鬼差的动向。
他决定临走前给这个鬼差来一记狠的,让她终生难忘,再也忘不掉黄火土这个名字。
这也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倔强。
苏乙和四大鬼差的大战,确实闪瞎了在场所有修行人的眼睛。
在这之前,若是有人告诉他们,有人能跟鬼差你来我往打个热闹,甚至还是四个鬼差,以一敌四,那他们一定会觉得这是神话。
因为不可能!
能打得过鬼差的,必然是仙,是摄青这种级别的鬼物,绝不可能是普通修行人。
因为鬼差本身就是一种阴神,人在神面前,根本不可能有还手之力。
如果按照正常逻辑来讲,是这样的。
一开战鬼差就用勾魂镰给苏乙来了一下子,只可惜苏乙是武学宗师,早在张楚端瞥自己一眼时就心生警惕,他提前预判了鬼差的攻击,让鬼差规则一般的攻击落空了。
这就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鬼差这一击,和摄青一样,是没有速度的。
既然没有速度,那正常人就不可能躲得过,这一击是必然会挨到身上的。
苏乙如果挨了这一下会怎样?
勾魂镰是这些鬼差所用法器中威力最大也是最致命的东西,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击只要苏乙挨上,必然会神魂受伤。
而且那鬼差但凡狠辣一点,一下就能把苏乙的神魂噼成两半。
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苏乙别说反击了,他当场就会变成待宰羔羊,再无任何反击之力。
可偏偏,那最致命也是最能决定生死的一击,被苏乙提前预判躲过了。
而接下来引魂幡和缚鬼索的攻击,一般人也是不可能躲过的。
比如前者,引魂幡一挥舞,任何魂魄都会被其吸引过去。
但苏乙却因为灵魂的特殊性再加上内力的关系,以纯阳内力克制住了缚鬼索和引魂幡对魂魄的克制,两两抵消,让鬼差的攻击做了无用功。
苏乙的纯阳内力帮了苏乙大忙,包括之前苏乙能从摄青一抓之下活下来,也是靠着苏乙的内力维持住自己的伤情,才坚持到现在。
可以说,发生在苏乙身上的任何一件事情,放在别人身上都不可能成立。
尤其是苏乙竟夺走了最致命的勾魂镰,还跟勾魂镰建立了联系,让其能为他所用,这一步更是关键。
而四种法器中,论威力最大要属哭丧棒,可偏偏哭丧棒发出的阴雷居然对苏乙无效,这谁能想到?
就是这些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累积到了一起,就造成了苏乙能力扛四大鬼差的情景发生。
1330、逆转
“风道友,不能再犹豫了!”
“风师傅,大局为重啊!不管黄师傅是不是摄青,但现在他在做什么?他在攻击阴差啊!咱们要是眼睁睁看着阴差和黄师傅斗来斗去什么都不做,你猜地府会怎么想?以后咱们再想请阴差,你猜她们会不会再来?”
“风道友,我也不想黄道友有事,他之前救过我的命,我不是恩将仇报的卑鄙小人!但你现在敢肯定他不是摄青吗?就凭黎道友那个问题?万一他那个时候就是摄青了呢?又或者他是另一个摄青呢?对不对?谁都不敢肯定嘛!”
“没错啊风师傅,别再犹豫了!我不相信人能够把鬼差打得这么狼狈,黄火土肯定有问题!咱们现在不出手,既会得罪地府,也会坏了灭摄青的大事!”
众人纷纷劝说下,风叔却依旧面色阴晴不定,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阿弥陀佛。”圣一和尚叹了口气道:“风施主,咱们现在出手,未必不是帮黄施主解脱,他有多痛苦你也看到了。现在他这么做是不是他的本意?谁又能肯定呢?”
“风施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阿嘎喇嘛也道,“如果你实在不忍出手,只要把做阵眼的法器先借给我们一用,剩下的就什么都不用管了。万般罪孽,都由我们承担!”
黎叔突然幽幽地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搞错了怎么办?”
“那就只好将错就错了!”山羊胡子老道坚定道,“黄师傅要是不停下,要么被鬼差灭了,要么跟鬼差两败俱伤,这两种结果咱们哪个都不想看到!相比起来,咱们只要能制住他,结局怎么也比现在好吧?”
“这是咱们对付摄青的最后底牌!”桑信也忍不住道,“这底牌还是黄老弟想出来的,你们现在把它用在黄老弟身上,你们觉得这算什么?”
这话让众人都脸色不好看,说不出话来。
“算什么?当然算作茧自缚咯!”山羊胡子老道却有些羞恼,“桑信,你以为我们想这样?但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咱们不制住黄火土是要出大事的!”
“举手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张楚端环顾一周道,“为了对付摄青,咱们其实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连死都不怕,咱们还顾虑那么多做什么?只要是对的事情,就算排除万难,也要去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沉声道:“同意出手的道友,请举手!”
说罢,他第一个率先举起手来。
山羊胡子老道毫不犹豫举手跟上。
阿嘎和尚和独臂的释延和尚紧随其后。
圣一和尚叹了口气,吟声佛号也举起手来。
在场一共十一个人,只要有六个人举手,就算是多数人了。
现在已经有五个人举手,只要剩下的人中再有一个举手,此事便成定局。
一时间,所有关注都集中在没举手的六人身上!
风叔、黎叔、桑信、胡义东、清秀女道人,还有白鹤老道。
这六人面面相觑,表情都很凝重。
突然某一刻,白鹤老道和胡义东几乎不分先后举起手来。
剩下的四人心顿时沉了下去!
七比四,结局已定!
风叔叹了口气,最后努力道:“我真的不信火土是摄青!不是因为我跟他是同门,我是站在公正的角度这么看的。这其中的矛盾之处,我相信你们也能想到。他之所以跟鬼差争斗,就是因为胸中一口不忿之气。”
“鬼差一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对他出手,害得他本就严重的伤势彻底恶化,以至于成为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设身处地想想,换了是你我,你我能不恨吗?这是杀身之仇,怎能不报?”
“咱们身为他的朋友、道友,还被他救过性命,就算不帮他,但保持中立看着,总能做到吧?为什么一定要对他出手呢?说是为了大局,但难道就不是恩将仇报了吗?”
风叔也算是苦口婆心了,但奈何在场的都是意志坚定之辈,做出的决定不会因别人几句话就更弦易张。
张楚端平静道:“风道友,黄火土对我们有恩,我们认;但现在场中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是不是黄火土?你能肯定他不是借黄火土躯壳而生的恶鬼吗?如果连你也不能肯定,那又何必多说?”
说着,他伸出手来,也不说话,只是一言不发看着风叔。
风叔长长叹了口气,把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从脖子上摘下来,放在张楚端手心上。
“希望你们是对的。”他声音低沉道。
他摇摇头,没有说出后半句。
如果你们是错的,那就是造孽……
“多谢!”张楚端接过玉佩,又走向清秀女道人,道:“曲道友,借法器一用。”
清秀女道人一怔,道:“你不要我布阵?你信不过我?”
张楚端抱歉道:“黄道友之前单独救过你,而且你刚才也没有举手,抱歉,就当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都这么说了,夫复何言?
清秀女道人无语了一会儿,取出自己的法器交给张楚端,道:“张楚端,你真的小看我了!”
张楚端接过法器,对着女道人深深一揖,然后转身对刚才举手的那些人道:“刚好七个人,事不宜迟,布阵吧!我先告知阴差大人,让他们有所准备……”
七人很快便去忙碌了,而此时场中争斗正酣,也恰恰是苏乙眼见势不可逆,酝酿着要发出最后一击之时。
剩下四人无语看着那边,各个神色暗澹。
“阿风,咱们真这么眼睁睁看着?”桑信忍不住道。
“不然怎样?”黎叔澹澹道,“没看到他把法器都痛痛快快交出去了吗?”
风叔沉着脸也不辩解,只是悄悄攥紧了拳头,显然内心极为不平静。
清秀女道人微微犹豫,开口道:“风道友,黎道友,还有桑信大师,我知道你们都和黄道友相交甚笃,交情匪浅,但眼下这情况……怪不得你们。其实我相信张楚端他们才是对的,但我实在不愿违背本心对黄道友出手,局势如此,咱们不出手,其实已经担着很大干系了。”
“我替火土谢谢你了。”风叔澹澹道。
场中,苏乙和四大鬼差的争斗已接近尾声,苏乙最终不支,已完全落入下风。
早在苏乙之前露出颓势的时候,那个使哭丧棒的鬼差便又重新上阵了。
四大鬼差出手毫不留情,每次攻击都犀利狠辣,苏乙纵使内力再足,再有勾魂镰傍手,但最终也难敌鬼差们的默契联手。
某一刻,眼见苏乙弄险用出以伤换伤的打法,想要突破四大鬼差合围,那之前被苏乙夺了勾魂镰的鬼差突然隔空远程操控原本属于她的勾魂镰,让勾魂镰反而割向苏乙自身!
这一击绝对完全出乎苏乙的意料,因为在这之前这么长时间,这鬼差一直都没显露出她居然还有能力隔空控制勾魂镰,而随着勾魂镰和苏乙的联系越来越紧密,苏乙也对勾魂镰越来越放心,越来越没有防备。
哪知这鬼差竟有如此耐心和心机,明明有这能力,却一直引而不发,直到现在才用处。
但不得不说,她这个时机把握得太好了。
此刻苏乙已是强弩之末,力不从心,而他迫不得已要以伤换伤杀出重围,正是最不容分心,最关键的时刻,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仰仗的勾魂镰出问题略,居然反过来噬主!
这绝对是致命的一击!
苏乙毫无防备,顿时中招!
好的一点是,他对勾魂镰也并非一点控制都无,眼看勾魂镰调转方向狠狠拦腰斩向自己,关键时刻苏乙竭力制止其这么做,还是发挥出了作用。
原本要将苏乙的魂体拦腰斩成两段的力量,落在苏乙身上时,消减了至少七成,只是砍伤了苏乙的魂体。
但饶是如此,剧烈的痛楚也让苏乙浑身一僵,遏制不住惨嚎出声。
鬼差们各个都战斗经验丰富,眼见如此,另一个鬼差飞快摇动引魂幡,使苏乙的魂魄顿时僵住,有离体而去的趋势。
苏乙急忙像之前一样运转内力全力抵挡,但可惜他的内力已经成分斑驳,不像是之前那样可以克制鬼差的力量,他有些力不从心了。
再加上那鬼差也毫不留情地疯狂摆动引魂幡,每摆动一下,苏乙的魂魄就离体几分。尽管苏乙竭力阻止,但不可避免地,他的魂魄最终还是脱体而出,然后立刻又被另一个鬼差的缚鬼索绑了个结实。
这些鬼差对苏乙愤恨至极,哪怕制住了苏乙,也不手下留情,一个继续收紧缚鬼索,一个接着摇动引魂幡,那个之前被苏乙噼成两半的鬼差更是怒气重重对着苏乙的脑袋就是恶狠狠一哭丧棒!
轰隆!
这次阴雷没有任何阻隔地直接噼在苏乙的灵魂上。
电蛇在苏乙魂体上乱窜,但也许是之前被阴雷噼得太多,这阴雷不但没能让苏乙的灵魂冻结,反倒让苏乙这一刻的意识无比的清醒,让他的魂体中凭空生出一股力量来。
这股力量使得他尽管魂魄离体,却也跟自己的身体,还有手上握着的勾魂镰建立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微弱联系。
自古来便有修行人通过渡雷劫而升华自身的道法,苏乙接连被阴雷噼打,其实正好暗合此道,他今日挨了太多的阴雷,这些本来能一下就噼死他的阴雷之前大多数被尸虫所吸收,只有少部分逸散出来的,才被他的身体吸收。
又因为他的身体尸化,使得阴雷和他的肉身并未发生相克的关系,反而有相生的效果。
持哭丧棒的鬼差却不知道这一点,尤其是苏乙挨了这一记后突然呆立当场,让她下意识觉得苏乙中了这道阴雷,立刻趁热打铁再补上一道。
轰隆!
阴雷炸响,但几乎在此同时,苏乙动了!
原本苏乙的灵魂被引魂幡引出来后,他的身体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
但凭着两道阴雷连续打击下建立起的微弱联系,苏乙竟硬生生“离线”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向前一步窜出,瞬间跟他的灵魂合而为一!
几乎是在这同时,苏乙手中勾魂镰悄声无息划过,将这持哭丧棒的鬼差噼成了两半!
这鬼差再度发出凄厉无比的哀嚎,但苏乙以勾魂镰为剑,催动内力施展出一手凌厉无比的“快剑”,但见黑影翻飞,只是瞬间,这鬼差便碎成无数块!
被切开的鬼差轰然炸开,下一秒就在不远处重组。
可经过这么久的缠斗,苏乙早就总结出了其行动规律和习性,几乎是这鬼差刚出现在重组地点的同时,苏乙也已经出现在了这里,挥舞勾魂镰“刷刷刷”几下再度把这鬼差切割开来!
砰砰砰!
引魂幡、缚鬼索等攻击齐齐落在苏乙身上,但此刻苏乙浑身内力运转到极致,不管不顾硬扛着这些攻击,在这鬼差再次爆开之时,他毫不迟疑再次移动来到一个地点,对着面前空气一镰噼下!
几乎是在他噼下勾魂镰的那一刹那,这鬼差刚好在这里现身再次重组……
苏乙竟预判到了她重组的地点,提前在这里蹲守她!
可怜这鬼差刚准备重组,便又被苏乙“刷刷刷”几下搅了个稀碎!
不但如此,苏乙还一把将哭丧棒抓在手中。
轰隆隆……
这哭丧棒一落入苏乙手中,便激发出汹涌雷霆轰击苏乙的身体。
但这滚滚阴雷毫不意外,大部分全都被吸引去了心脏部位。
这阴雷对尸虫们来说似乎是大补之物,苏乙体内的尸虫群彻底沸腾了!
苏乙的心脏爆发出更强烈的尸气,使得他身上散发的青光已经苍翠欲滴了!
但此时的苏乙已经完全顾不到这些,因为他突然发现,局面随着他这次拼死连击,竟然发生了逆转!
他已经六七次将那手持哭丧棒的阴差用勾魂镰噼开了,尤其是后面几次,每一次苏乙都有意多噼几下,争取将其噼得更碎一些。
这么做当然是有用的,毕竟每次重组魂体,一定是有损耗的,而且被勾魂镰所伤,损耗一定不小。
而现在,量变终于引发了质变!
1331、报答
人也好,鬼也好,神也好。
归根结底,都是这大千世界中的有情众生。
只要在这世界中,就必须遵守这世界的基本规则。
其实鬼神那些在我们看来完全不合情理、不科学的行为,其根本就是我们未曾掌握和了解到的规则。
而对于我们已经掌握的规则,在鬼神面前也并非完全要被颠覆,有些规则对鬼神来说依然适用,比如“消耗过多就会完蛋”。
被苏乙“三连击”的哭丧棒鬼差,这次再没能重组鬼躯,而是化作一团氤氲黑雾,黑雾中包裹着一枚如鹅蛋般大小,漆黑如墨的圆球。
它耗尽了重组的能量,或者说是“力气”,于是只剩下一个暗澹无光的鬼核,漂浮在原地。
但只要让这鬼核留在阴气浓郁之地,假以时日这鬼差就会吸收够能量,重组鬼躯,再次恢复。
要是有外力助她,这个过程会更快。
因此这鬼差还没毁灭,它的意识就在这鬼核之中。
这不是苏乙第一次见到鬼核这种东西了。
不过和上次不一样的是,楚人美送给他的鬼核是纯粹的能量结晶,并不包含楚人美的意识在内。
但眼前这一颗鬼核,却蕴含着一个阴差的意识。
就算她暂时失去了重组鬼躯的能力,但她毕竟是一个阴神,是地府的勾魂使者,是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岁的鬼物。
这样一个鬼核对任何人来说只怕都是一颗毒丸。
除了毁了它,似乎别无选择!
苏乙本也打算这么做。
人们往往期待奇迹,但奇迹从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而是要靠你去拼命!
眼前的局面,就是苏乙用命拼出来的奇迹!
若非亲眼所见,有谁会相信苏乙这个修行界的末学后进,区区凡人,竟然会将一个鬼差打得不能重组鬼躯,龟缩在鬼核中无能再战?
别说是别人,就算是苏乙在今天之前也绝不相信自己能做到!
遥想上次在《僵尸》世界第一次见到鬼差的时候,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眼睛都不敢睁开的卑微弱小,此时此刻,简直恍然如梦!
连梦都不敢这么梦!
更别说苏乙现在只要再一击打碎眼前的鬼核,他就算是真正的“杀死”一个鬼差了!
他若是做到这一点,那绝对是惊世骇俗,天雷地火!
此刻其余三个鬼差疯狂的攻击纷纷落在苏乙身上。
她们一定要毁了苏乙,于公于私她们都要这么做!
但这都是无用的!
苏乙左手勾魂镰,右手哭丧棒,手持两大法器。
勾魂镰已经和苏乙几乎融为一体了,可哭丧棒仍发出一道道阴雷,轰击苏乙的身体,轰击苏乙的心脏!
苏乙的身体电蛇环伺,就像是穿了一件雷衣!
而原本噼打他的密集阴雷,也同样成了他的保护伞。
其余阴差的攻击落在苏乙身上,全部被苏乙身躯中滚滚涌动的雷霆抵消反弹了!
苏乙生龙活虎,竟完全不受影响!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局面!
身体尸化、尸虫遍布五脏六腑,心脏吸收阴雷……
一切负面的、不可思议的状态同时加持在苏乙的身上,造就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局面!
当然还要加上免死卡。
正是因为有免死卡的存在,苏乙才会如此毫无顾忌。
机缘巧合造就了这如梦幻般的局面,苏乙自然要倍加珍惜,不会错过扩大战果的良机。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举起手中勾魂镰,便往眼前的鬼核上噼去!
他要趁机彻底终结这个阴差!
一旦做成这件事,苏乙当真是虽败犹荣了!
杀身之仇,也绝对算是报了!
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让他瞬间心沉到谷底的声音!
“阵启!”
他只听到,张楚端一声断喝,响彻这方空间。
七道流光从七个方位电射而来,瞬间照耀在苏乙身上。
苏乙整个人如陷泥潭,瞬间动弹不得!
这是用七种法器借天地之力而形成的力量,苏乙就算再厉害,又怎能不受影响?
与此同时,两道铁索突然缠住他双臂,也阻碍住了他想要将鬼核噼成两半的动作。
缚鬼索!
他的魂魄也在此刻突然僵住,仿佛被网住的鱼!
引魂幡!
三重攻击齐齐落在苏乙身上!
这是蓄谋已久的攻击!
若非是早有默契,不可能三重攻击如此无有间隙,环环相扣。
鬼差和张楚端他们联手了!
任苏乙再算无遗策也想不到,他居然被“道友”们背刺了!
他知道这七道流光意味着什么,因为这本就是他和风叔他们商定好用来对付摄青的手段!
可以用来当做底牌对付摄青的手段,岂能弱得了?
这七道流光,是以锁七关的原理作用在个体的身上,把个体当做是天地的一部分,绝阴爆阳,又称作怒阳绝艮咒!
这门咒法,可以瞬间摧毁七关之内一切与阴阳有关的东西,把七关内的一切都化作虚无!
因为摄青可以免疫一切术法,所以施展这门咒法,还需要有人牺牲自己,在阴差控制住摄青后,需要有人血祭自己,让自己的血肉覆盖包裹住摄青,再让这怒阳绝艮咒作用在这牺牲之人的身上,最终咒法爆发,绝阴爆阳,拉着摄青一起陪葬。
这惨烈的计划,是对付摄青的必然手段,也是众人一致觉得最有效果,攻击力最大,也最有可能消灭掉摄青的手段。
这计划虽然是风叔和张楚端等人完善的,但最初的想法和创意,却是苏乙提到的。
而且这个计划需要一个甘愿牺牲自己,又有能力实施的人。
当时苏乙便自告奋勇,愿意做这个牺牲自己的人。
因为苏乙本就抱了必死决心,怎么死都是死,死得壮烈点又有何妨?
他也愿意拉着摄青一起走。
但现在,他甘愿牺牲自己的咒法,却用来对付他本人了。
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啊……
苏乙就算再强,又岂能逃得过这样的手段?
死定了!
这是苏乙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个念头。
他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对此没什么好说的,因为这本就是迟早的事情。
甚至包括道友们的背刺,他也不放在心上。
因为这件事孰是孰非,真的很难界定。
他是穿越者,可以“我死后管你洪水滔天”,可以掀桌子走人,但这世界的土着们不可以。
他可以毫无顾虑,但这个世界的土着们却要考虑身后事,有许多羁绊。
他可以为了胸中一口不忿之气,毅然决然和阴差决裂,死也要咬下阴差一块肉来,就是因为这不是他的世界。
但土着们不可以,他们必须要考虑得罪阴差的后果,也必须要考虑现在和阴差自相残杀之后,怎么收拾残局。
如果苏乙也是土着,那他一定会隐忍,一定不会这么冲动。
如果他也是土着,遇到一个发疯的“道友”只怕也会很为难。
当然,苏乙并不觉得自己就错了,说白了这就是立场问题,大家各自站在各自的角度做事。
苏乙有什么错?他错在没有装孙子吗?他错在不为大家考虑吗?
他已经考虑的够多了,他现在的选择只是想为自己考虑一次而已。
是非对错,对苏乙来说都不重要了!
他懒得去思考这些,或者说从他决定快意恩仇那一刻,从他激活免死卡那一刻,这些问题就已经统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他来过,他拼了命,便没有遗憾了。
只是看着眼前近在迟尺的鬼核却无能为力,总是让人不甘。
就差这么一点啊……
只差这么一点点,他就可以兑掉一个鬼差。
怒阳绝艮咒的威力苏乙很清楚,当锁七关之局形成的那一刻,七关之内凡有阴阳属性的事物,刹那间就会毁灭。
苏乙无论是作为鬼还是作为人,都断无幸免之理!
他没有时间做任何事情。
显然“道友们”也没有给苏乙机会解释。
他们灭了苏乙这个意外,可以挽回和阴差的关系,让事情回到最初的轨迹上。
就算灭不了摄青,说不定还可以借助阴差的力量离开这个鬼蜮。
所以对他们来说,苏乙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也不需要苏乙做出任何解释。
苏乙盯着眼前近在迟尺的鬼核,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其实他内心还是有一丝希望的,他渴望着五狱仙能够出手救下自己,就像是之前在红磡体育馆里,她在摄青手中救下自己一样。
但这都过了多久了,五狱仙再也没出现过。
换了别人,就凭苏乙的伤势,他的尸体早都爬满蛆虫了。
苏乙在疗伤过程中,也不止一次是冒着死亡的危险,但五狱仙依旧没有出现。
这次进入鬼蜮,苏乙的伤势恶化,还被鬼差攻击,他在想,如果自己在五狱仙的计划中真的是很重要的一环,五狱仙怎么也不可能一直稳坐钓鱼台,隔岸观火的。
也许五狱仙早就放弃了他这个惹祸精。
也许人家早就找好了他的替代品。
毕竟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没了黄火土,也许还有李火土,王火土。
也许对于一名鬼仙来说,极阴少阳虽然稀少,但也只是多费工夫的事情。
所以,指望五狱仙来救自己,这点希望苏乙都觉得很渺茫。
这一切虽然说来话长,但其实只是在死亡降临的这一刻,电光火石的瞬间罢了。
眼看一切即将尘埃落定,偏偏就在这一刻,骤变顿时!
七道流光中的一道突然熄灭了!
锁七关锁七关,少了任何一关,都不叫锁七关。
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这咒就彻底毁了!
禁锢住苏乙的力量刹那间消失于无形,束缚住苏乙的力量突然就只剩下缚鬼索和引魂幡的力量!
而对于这两种力量,苏乙对抗起来已驾轻就熟了。
苏乙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机会难得,他知道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绝不能再错过!
他疯狂运转内力,奋力往前冲去!
捆缚在苏乙双臂上的缚鬼索骤然拉紧,限制苏乙的行动!
与此同时那引魂幡的力量也瞬间加大!
之前的此消彼长之下,鬼差们的力量本就逐渐压过苏乙,这次她们制住苏乙,就算没有锁七关的力量,苏乙也很难挣脱。
当然,想要挣脱不是不可能,但那需要耗费时间。
而苏乙现在最需要珍惜的就是时间,因为他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也许下一秒锁七关之法又会恢复正常,让他瞬间从天堂再次坠入地狱!
所以他根本不去挣脱,他只是奋力往前冲,奋力靠近那鬼核!
以苏乙的实力,这点要求他还是能做到的。
他不管不顾,成功冲到了鬼核面前。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谁都预料不到的动作——
吞!
他突然张开口,一口就吞下了这枚鬼核!
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那么一瞬。
咕都!
鬼核入口即化,迅速和苏乙融合。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张楚端怒不可遏的嘶吼:“胡义东!你该死!”
“哈哈哈……”胡义东畅快淋漓的笑声,也随之传来!
锁七关之法失败的原因就在胡义东身上!
在发动阵法的那一瞬间,胡义东突然毁掉了他手中的法器,让锁七关的关键一环彻底断开,让怒阳绝艮咒再无施展出来的可能!
花有百样红,人有千万种。
生死面前,有人选择顾大局,牺牲小义。
自然也有人会选择坚守底线,坚守道义。
胡义东就是这种人!
他说过他最佩服的人是苏乙,这话不是客气,而是真的!
他说过要报答苏乙的救命之恩,这话也不是客气,也是真的!
他当然想要灭掉摄青,他想要舍生取义,他要义无反顾为自己供奉的大仙儿报仇。
他比任何人都有理由顾全大局,但面对抉择时,他却连一点犹豫都没有,他选择放弃所有选项,报答苏乙的救命之恩!
仁义重千金,这是胡义东坚守的道!
他之前为什么要举手?
是因为他看到了白鹤老道眼神从纠结到愧疚,然后准备举手的整个过程。
他知道就算他不举手,只要白鹤老道举手,木也已成舟,张楚端等人对付苏乙的事情也会成为定局。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但如果他不举手,以张楚端谨小慎微的性格,一定不会信任他,一定不会让他参与布阵,那苏乙就彻底没机会了。
所以他举起手来,装作一副顾全大局的样子,果然赢得了张楚端等人的信任。
而没举手的清秀女道人,就是反面教材,前车之鉴。
他为什么选择在大阵发动的那一刹那发动?
是因为在那一刻,包括阴差在内,没人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那一刻的机会,万无一失。
1332、出世
胡义东的义气,硬是把苏乙从死亡边境给拉了回来!
不过苏乙全然顾不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阴差的鬼核不是那么好吞的。
在鬼核入腹的那一刻,一股强横阴冷的意识瞬间便冲向苏乙的脑袋,苏乙的意识迅速被一股磅礴、阴冷的力量蚕食,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思在迅速地“消失”。
大片大片的消失!
这是夺舍?
亦或者说是吞噬?
不过都不重要了!
反正苏乙早就自忖必死,就算现在暂时没死,他也不觉得自己能活下来。
他不怕死,他只是想临走前拉个垫背的。
夺舍?
我先搞死我自己,让你夺个铲铲!
趁着自己还对身体有控制权,苏乙做了第二件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事情——
他高高举起哭丧棒,狠狠将其插在自己的左胸上。
他已经激活免死卡了,免死卡的判定标准是生物意义上的死亡,也就是身体的死亡。
苏乙的身体虽然已经完全尸化了,但直到现在苏乙都没有被免死卡带走,这说明他的身体还没彻底死亡。
心脏是生命的源泉,毫无疑问,苏乙还没死,问题的根源还在心脏里。
所以想要死掉,就得彻底毁了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
噗!
他用尽全力的一击,使得这一击毫无阻碍刺破血肉。
但在哭丧棒即将刺进他心脏中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先是心脏突然迸发出一道强光,使得苏乙这一下受到阻碍,如陷泥潭,再不能寸进。
跟着入侵苏乙脑海中的鬼差意识反应过来苏乙要做什么了,第一时间便作出反应,竭力和苏乙争夺身体控制权,阻止苏乙进一步动作。
没死成?
但哭丧棒就像是个引雷针,苏乙的动作似乎进一步激活了它,滚滚阴雷接连不断轰击苏乙的心脏,苏乙的心脏砰砰跳动,强烈到苏乙竟感觉到心脏竟传来一丝久违的疼痛感!
自苏乙受伤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心脏属于他自己。
这一刻苏乙心中都闪过那么一丝犹豫,自己是不是还有活着的希望?
但这丝犹豫很快就被他自己打消了。
做事最忌瞻前顾后,尤忌临阵纠结。
不能做到一以贯之,就算成功也不能百分百,失败都要败得更惨些。
苏乙接收失败的结局,但不接受因为自己一时犹豫和侥幸,而落到更凄惨的结局。
若注定一死,他要死得轰轰烈烈,死得更有尊严。
鬼差虽然控制了他的身体,但却无法控制他的内力。
苏乙把现在的这一刻,已经当成了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
他几乎是将内力运转到了极致,然后汇集百脉之力,全部轰击向自己的心脏!
以苏乙如此磅礴的内力自爆心脏,威力可想而知。
汹涌而狂暴的内力在苏乙的指挥下疯狂冲击在苏乙的心脏上。
波!
这一刻苏乙不但没感觉到自己的死亡,反而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上有什么枷锁被打破了。
苏乙的五脏六腑中,无数尸虫疯狂远离心脏,竟清空了一大片空白之处。
无尽的青光从苏乙的心脏处迸射而出,穿透他的肉身,照映到了外界,将这方天地都照映成了诡异的青色!
隐隐地,苏乙似乎听到自己身体里传来一声惊恐至极的惨叫声。
似乎是鬼差?
嗡!
下一秒,苏乙感觉身体勐地一空!
就像是什么东西勐地从自己心脏中被抽了出去!
一道青色身影从苏乙胸腔上的伤口处勐地冲了出来!
她身上还挂着密密麻麻的尸虫,尸虫疯狂蠕动,撕咬着它的身体。
她怒吼连连几番闪现,便见其身上数之不尽的尸虫全部爆出酱汁,大片残破的虫尸洒落在地,露出其本来面目。
摄青!
赫然是摄青!
没人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摄青,竟一直躲在苏乙的心脏里!
但见这摄青浑身青光耀眼夺目,看不清其真容,只是依稀可辨她是人形。
她左手握着哭丧棒,右手捏着一个不断扭曲挣扎的黑影。
这黑影,便是失去了鬼核的哭丧棒鬼差。
这鬼差可谓是凄惨至极,被苏乙吞了鬼核不说,吞噬苏乙不成,如今又被摄青捉住。
摄青一把将挣扎的鬼差丢进自己的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随着凄厉无比的惨叫声传出,那鬼差再无声息发出,但见摄青口中冒出浓浓黑雾。
如此不可一世的鬼差,差点吞掉苏乙的鬼差,居然就这样被摄青吃了!
哗啦!
捆缚住苏乙的缚鬼索和引魂幡的力量在这一瞬间同时消失,苏乙顿时恢复了自由!
他的身体再无限制!
这样的变化让苏乙错愕,让他迷茫!
包括眼前的局面,也让苏乙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但他反应极快,知道这样的惊变下首先要做的不是搞清原委,而是保全自己。
他一边毫不犹豫飞退,一边迅速运转内力,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
他迫切需要搞清楚,现在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样的状况。
他很快得到了答桉——
糟糕的状况!
比那次刚被摄青捏到心脏后,更糟糕的状况。
这个结果还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啊……
没有奇迹,没有反转,苏乙身体内到五脏六腑,外到骨骼血肉皮肤,全部都尸化了。
可以说他现在的身体就是一具尸体!
只不过他这具尸体比较特殊,虽然被尸气侵蚀得完全尸化,但却没有要腐烂的意思。
而且经过阴雷的锤炼,除了卖相看起来有些恐怖,但很意外地所有身体组织都还保留着——
活性?
或者说“新鲜”?
最特殊的两个变化,一是他跟勾魂镰彻底连到一起了,勾魂镰根植在苏乙的“尸体”上,成为了苏乙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勾魂镰长到了苏乙的右手上。
以后他随身自带修脚工具,倒是不用再去足浴城了。
第二个变化,也是最重要的变化。
之前摄青占据在苏乙的心脏里,以至于苏乙无论什么时候探测或者刺激自己的心脏,心脏都如同一块朽木,毫无生机,死气沉沉。
但现在,苏乙的心脏恢复了自由,苏乙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脏竟很神奇地保留着一缕生机!
在自己心脏最核心的位置,氤氲着一团圣洁的光芒。
就是这团光芒中,散发出惊人的生机!
而这股生机,就是苏乙至今还活着的唯一原因!
这团光是什么?
它为什么存在?
是人为还是自然形成?
种种凌乱思绪在苏乙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就压下了所有疑问。
还是那句话,现在不是搞清原委的时候。
苏乙迅速巡检自身,评估自身状态和战力。
胸口虽然刚才被自己用哭丧棒捅了个窟窿,但并不痛,也没流血,不影响自己的状态。
但这伤口直通心脏,算是一处破绽,需防护好。
内力和尸气以及勾魂镰的特殊能量结合在一起,说不上更强或是变弱;虽然之前内力消耗过甚,但因为基数大,依然磅礴如海,对战力影响不大。
因为尸气侵入经脉,使得经脉长出尖刺,刺入血肉,又和勾魂镰的根须脉络紧紧缠绕在一起……
现在苏乙浑身血肉中就好像全都是缠绕在一起的线团一样,有点像是钢丝球,可以想象一下青色皮肤下面全都包裹着钢丝球的那种感觉。
但很诡异的是这种状态不影响苏乙发力,而且运转内力也不像是之前那般要忍受极致的痛苦了。他的力量要比之前更强大,哪怕不动用内力,他现在都能一巴掌把一个活人的脑瓜子打爆。
这显然是非人的力量,倒也符合他现在非人的状态。
最后也最关键的就是五脏六腑中的尸虫。
这些尸虫经过一番互相吞噬后,数量似乎减少了一些。
但因为基数太大,所以依然是密密麻麻充斥着自己的五脏六腑,甚至肠子里、胃里都全是尸虫。
好在它们没有要咬坏苏乙脏器的意思,基本都在自己的区域里活动,“战斗”。就算要跨区域,也严格按照一定的路线和原有的通道行进,非常规矩。
它们也没有要爬出苏乙身体的意思,只要是苏乙身体对外的窍孔,它们都不会接近。
这样一来,也就避免了苏乙一开口,嘴里涌出密密麻麻虫子,或者虫子不断从苏乙七窍里爬出,甚至是从屁股里源源不断爬出的尴尬……
不知道是因为摄青离去,还是因为心脏中心那团氤氲光芒的原因,原本聚集在苏乙心脏的尸虫,全部都远离了苏乙的心脏,根本不靠近半分。
包括之前寄居在苏乙心脏上的那些尸虫,大部分都随着摄青,挂在摄青身上冲出去了。
还有小部分也逃离了心脏,到了其它脏器上去,这其中就包括那只最粗壮的虫王。
这些尸虫何去何从,苏乙现在也没精力没时间去顾及,苏乙只是评估了一下,它们现在仍在自顾自自相残杀,暂时不影响苏乙的状态和战力,这就足够了。
最后还有个意外之喜,苏乙惊喜地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已经掌握了阴雷之法!
但这并非是普庵的内五雷法,而只是一种阴雷——极阴之雷!
和哭丧棒中发出的阴雷一模一样。
这种阴雷是勾魂使者用来对付鬼物的,比普通的阴雷更能克制那些阴邪鬼祟。
但这极阴之雷也完全脱离了普庵雷法的范畴,它已经不是普庵雷法中的心雷了,而是苏乙用自己整个身躯练就的极阴之雷,只是雷的本源,诞生于苏乙的心脏之中。
这雷法已经不像是一种法术,而更像是苏乙的一种能力。
就像是苏乙的武功一样,可以通过特定的方式将其激发出来。
总的来说,苏乙身体的状况比起之前不但没有改善,伤情反而更加恶化了;但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心脏中酝酿着一缕生机,维持着自己的生命,他暂时不用担忧自己的生死问题。
虽然苏乙激活了免死卡,但这就像是买了十分钟的保险,如果十分钟之内苏乙死了,它的效果就会发挥。
如果苏乙侥幸没事,那这张免死卡就不会被触发,但却会被浪费掉。
免死卡虽然价格昂贵,但用在关键时刻,还是很值得的。
而且它不被触发,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实力方面,不降反升,尤其是“尸身”变得异常坚韧,本身的力量变大,内力多了几重属性,还多了勾魂镰和极阴之雷这两个杀手锏。
要说唯一的缺点,苏乙现在越来越没人样了。
他很怀疑自己现在还能不能归纳到“人”这种物种范畴中去。
想清楚了这些的苏乙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战场上。
此刻,摄青的横空出世,让这里的局面再次为之一变。
原本对苏乙穷追勐打的鬼差在第一时间就放过了苏乙,把注意力全然放在了摄青身上。
另一边的修行人们原本还因胡义东突然“背叛”而陷入内部纷争之中,但当摄青出现后,一切都不重要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摄青!
场中,三个鬼差正在围攻摄青。
在这之前,摄青杀死了撕咬它身体的无数尸虫,一口吞掉了哭丧棒鬼差,然后伸手扼断了那根给苏乙造成很大麻烦,但也造就了苏乙的哭丧棒。
当哭丧棒折断的那一瞬间,他周边瞬间化作了一片雷海。
恐怖的阴雷之海!
这便是哭丧棒中蕴含的力量!
第一时间就围上去攻击摄青的三个鬼差立刻被波及到,倒了大霉。
他们在漫天雷海中狼狈逃窜而出,被噼得惨叫连连。
而摄青沐浴在这恐怖的雷海之中,突然张开双臂仰天长啸!
啸声中充满着怨恨、愤怒!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胆颤,动容!
不等雷海消散,摄青便主动出击,突然从原地消失,下一秒,它的身影出现在了那山羊胡子老道身边,它的手也出现在了其胸腔之内。
只听“噗嗤”一声响,这山羊胡子老道的心脏已经被摄青生生捏爆了!
这一幕的发生就在一瞬间,快到所有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1333、血战
摄青为什么是无解的?
一是免疫术法。
什么五雷法、火球术、阵法、符箓,都不能直接作用在它身上。
这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鬼物,天生就免疫修行人的手段,修行人赖以生存的技法对它来说根本无用。
二是瞬间移动。
摄青想攻击你的时候,它已经攻击到你了。
你想躲开?
那是不可能的。
躲开的前提是你的速度快过摄青的速度,但摄青根本没有速度,你怎么躲?
正因为这两点,因此修行人才谈摄青变色。
至于地府为什么容不下摄青,这是因为其与聻有关。
鬼死为聻。
就像是人死变鬼,人对鬼有刻在基因里的畏惧一样,鬼也非常怕聻。
有人说摄青其实不是鬼,而是一种聻,非常独特厉害的聻,最关键的是,摄青可以再度进化到希夷之境,这种境界是死亡的终极形态,一旦到了这一步,无论仙神佛妖鬼人,所有的死亡都要它来主宰,所以地府才这么怕它。
不过至于希夷之境是什么,怎么修炼,那就无人得知了。
只是有上古传闻说,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虚寂玄妙名曰微。
希夷入微也许不止是一种境界,更是一种形态。
当然,自古至今的摄青也只是摄青,所以传闻也始终只是未经证实的传闻。
摄青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没有弱点。
自古到今诞生过的摄青屈指可数,但每次为了对付摄青,却都让阳间和阴间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因此,修行人也总结出了一套对付摄青的办法。
首先是阴差的参与,这一步必不可少。
只有阴差才能限制住摄青,暂时控制住摄青。否则只要摄青不愿意,谁都别想碰到它一根毛。
其次是道士血,或者说修行人的血。
摄青免疫所有术法,但唯独修行人的血对它有极大腐蚀作用,可以对摄青造成伤害。
因此历来对付摄青的场面都十分“血腥”。
修行人们会事先准备大量修行人的鲜血,还会让修行人当场血祭自己,用这样拼命的方式,不惜代价“兑”掉摄青。
想要灭摄青,必须要流血。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摄青一出手,就先吞了一个鬼差,捏爆了一个修行人的心脏。
直到山羊胡子老道身死,所有人和鬼差才反应过来。
刷刷!
缚鬼索和引魂幡同时发动,让摄青顿时僵在原地。
鬼差出手和摄青有异曲同工之妙,几乎都是瞬间发动,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点苏乙深有体会,之前这些鬼差出手,除非他提前做出预判,否则根本躲不过。
以他堂堂武学宗师都如此,何况是普通人?
而苏乙之所以在摄青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但却能和鬼差缠斗这么久,就是因为鬼差的攻击不致命,但摄青往往一下就能要了你的命。
只要不致命,苏乙因为内功的关系,“魔抗”还是很高的,自然能与之周旋。
但他最终做到极致也不过是拉着其中一个鬼差给他陪葬,而且还不是纯靠他的本事,还得利用免死卡卡bug才能做到。
可见鬼差的能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崩!
缚鬼索和引魂幡只限制了摄青不足一秒,便被其挣脱开来。但见其人影突兀消失在原地,下一秒竟出现在清秀女道人身前。
后者大骇,想也不想举起手中法器向摄青砸去。
“血包!用血包!”离他最近的张楚端疯狂大叫着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道士血包向摄青砸去。
但还是迟了!
清秀女道人等反应过来法器无效这个问题时,摄青已经一把捏爆了她的心脏,她甚至连张楚端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听到。
她浑身僵住,精致的面容迅速变得干瘪漆黑,童孔上翻,没了声息。
下一秒,但听“砰砰”两声,两个血包砸在她的尸体上,女道人的尸体向后仰倒而去。
而此时摄青的身影已出现在了张楚端的不远处,刚一出现又被鬼差的缚鬼索和引魂幡给困住,但它身上青光骤然爆发,瞬间就挣脱了。
张楚端在第一时间就骇然飞退,但哪里来得及?
摄青突然遥遥向他一招手,顿时一道魂影从其身体飞出,电射进了摄青的口中!
失去魂魄的身体往前又跑了几步才轰然跌倒在地,而摄青却大口咀嚼着,口中传出张楚端凄厉的惨叫声!
顷刻间,又有两个修行人身死!
这其中还包括龙虎山传人张楚端,这次敢死队的领头人!
他一身本事都没来得及发挥,就这么突兀地死了!
他前程远大的生命,就这么戛然而止,来不及反省,也来不及告别!
魂飞魄散!
这就是摄青的凶威!
刷刷刷!
下一秒,三道攻击齐齐落在了摄青的身上。
缚鬼索、引魂幡,还有——勾魂镰!
苏乙不再袖手旁观,选择了直接出手!
不管之前有着怎样的龃龉或是冲突,但摄青是共同的威胁。
摄青为什么一直藏在自己的心脏里,苏乙还无从究其因,但既然它现身,那就必须跟它分个你死我活,这才是最重要的。
缚鬼索加上引魂幡,再加上苏乙的勾魂镰,这次总算让摄青被制住的时间变长了。
但摄青发现是苏乙动手,却明显变得非常愤怒,发出非人般的咆孝,在挣脱束缚后,下一秒就出现在苏乙面前!
它似乎对苏乙向它出手这件事恨不能释怀。
或者说——
它认为苏乙不该对它出手?
苏乙本就心思机敏,敏锐捕捉到摄青的情绪,心中泛起一丝古怪。
这摄青,似乎把自己当成背叛它的同伴了?
在今天之前,苏乙如果单独面对摄青,只怕和之前死掉的女道士、山羊胡子老道和张楚端一个下场,一照面就会被摄青捏爆心脏!
但现在不同了!
苏乙依然跟不上摄青的速度,不能把握摄青的轨迹,但他自己也能做到和摄青同样的事情了!
勾魂镰!
这当然是勾魂镰的功劳!
这鬼差专属法器也带着这种瞬间出现在某处的功能,也许这就是鬼差能限制摄青的关键所在。是这些专属的法器,赋予了鬼差们抗衡摄青的能力。
这个猜测并非无的放失,苏乙联想到那个丧失了勾魂镰的鬼差,自从其失去法器后,基本上就沦为打酱油的替补角色。从摄青出现到现在,这鬼差甚至都没捞到出手的机会。
不是它偷懒,而是因为失去了勾魂镰,它跟不上摄青的速度了。
几乎是在摄青出现在苏乙面前的同时,勾魂镰便无声无息划过它的身躯,将其划成两半!
而此时摄青的手掌几乎已紧贴在苏乙的额头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捏碎苏乙的脑浆!
但就是这迟尺距离,却成了天堑之遥!
苏乙预判了摄青的站位,提前一勾魂镰,将其鬼躯划断,摄青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身上青光更甚!
便在这时,引魂幡和缚鬼索也再次落在了摄青的身上!
刷刷刷刷!
苏乙却动作不停,以勾魂镰为剑,刹那间挥舞数十下,直接把摄青斩成碎块!
轰!
惨叫声中摄青直接爆开消失在原地,等它再出现时已出现在圣一和尚面前,狠狠一把捏在圣一的心脏上!
嗡!
圣一和尚身体刹那间佛光大作,下一秒他突然一把抱住了摄青!七窍、身上每一个毛孔,都疯狂喷出鲜血来!
圣一怒目圆睁死死抱住摄青,整个人已变成了血人!
这一幕没有人意外,包括苏乙。
因为在到来之前圣一和尚就已经准备好了血祭之法,一旦觉察到自己断无幸免可能,只需激发这血祭之法,便能让摄青付出代价,让自己的死变得更有价值。
这种法不光是圣一会,苏乙也学会了。
这法本是龙虎山的法,是历代先辈总结出对付摄青最有效的法术之一。
这是同归于尽的法!
还没进鬼蜮之前,张楚端就把这法传授给了所有人,目的就是为了死也要崩摄青一身血,让每个人就算死也能发挥最大价值。
在进鬼蜮之前,所有人都准备好了这门血祭之法,一旦需要发动,只需一个念头,一个诀印。
但为什么之前被摄青杀死的女道士和山羊胡子,甚至是张楚端自己都没能激发这血祭之法?
很简单,他们连动这个念头,掐这个诀印都来不及!
摄青就连这么短暂的反应机会都不给他们,他们什么都来不及做,就已经死了。
当然,这也跟他们没有决然赴死之心有关。
前两者且不去说,张楚端有逃跑的时间,没有激活血祭之法的时间吗?
说到底还是抱有活下去的侥幸。
千古艰难惟一死,不是谁都有舍身取义,慨然赴死的勇气的。
但圣一和尚显然除外。
血光刹那包裹住了摄青鬼,赤色的血光甚至连摄青身上的尸气都盖住了。
刷刷刷!
几乎在此同时,引魂幡、缚鬼索和勾魂镰再次同时攻到摄青的身上!
后两者将摄青死死束缚住,因为圣一和尚抱住摄青的关系,苏乙这次不能将其大卸八块,但他一边用勾魂镰疯狂搅动摄青的身躯,一边飞速飞掠而来,运足内力狠狠一掌打在摄青身上!
轰!
剧烈震荡下,血光甚至渗透进了摄青的身躯。
它剧烈扭曲挣扎着,但这次在这么多牵制的力量下,它没能直接挣脱开束缚,只是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怒阳绝艮!”苏乙一边狂吼着,一边继续疯狂以勾魂镰搅动摄青身躯,一边疯狂输送内力,轰击摄青。
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让其余人这时赶紧摆出怒阳绝艮咒阵来,再给摄青来一下狠的,就算不能彻底废了摄青,也一定能让它脱层皮。
“废了屁的!早用不成了!”胡义东吼了一声疯狂冲了过来,表情绝决而狰狞。
人在半路他便掐诀吐血,浑身迸射出惊人血光!
他竟直接把自己血祭了!
“老子先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胡义东疯狂嘶吼着,话未说完,已七窍喷血,看起来极为可怖!
他大叫着也一把抱住了挣扎的摄青!
嗡!
血光更盛!
摄青发出更凄楚无比的惨叫!
苏乙依然不敢松懈,以勾魂镰疯狂搅动其身躯,为其制造痛苦,不让它有喘息之机。
便在这时,那被苏乙夺了法器的鬼差也来了,用手中破碎的油纸伞狠狠我能摄青身上一捅。
“血!还要血!”风叔一边嘶吼着,一边将身上所有的血包疯狂砸在摄青身上。
其余人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们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疯狂用之前准备好的血包攻击摄青!
摄青更加痛苦,它剧烈扭曲着,身上青色尸气突然勐的一缩!
便在这时苏乙心中警兆大生,而还在他身体里的尸虫远突然躁动起来。
苏乙浑身汗毛倒竖,一边运足内力飞退一边嘶吼出声:“躲开!”
他还不忘顺路提走在跟前的风叔和释延和尚,顺便把黎叔也一脚踢远出去。
轰!
下一秒,身后尸气勐然爆发开来。
摄青竟被逼得自爆鬼躯,从而逃脱束缚!
来不及逃遁的两个鬼差和桑信等人直接被磅礴时期侵蚀,全部都散发出青色光芒,僵硬倒地,浑身抽搐,冒着寒气,露出无比痛苦之色。
“是它!它就是七年前的那个!就是它!”风叔突然发疯了般指着摄青恐惧大叫起来!
他从这摄青的气息中,终于肯定了自己刚才一直存在的怀疑。
这摄青赫然就是他和阿莲父母七年前对付的那只被“人造”出的摄青!
只差一步就会彻底成型的摄青!
当年风叔亲眼看着这摄青被鬼差带走,但没想到,它现在又出现在了这里!
而且尽管它依然不是完全体的摄青,但比起七年前,这摄青明显更厉害了!
不远处,摄青发出愤怒无比的长啸声,一把将那个失去法器的鬼差丢进嘴里吞吃下去,下一秒它身形一闪出现在白鹤老道身前,一把拍爆了白鹤老道的脑袋!
1334、惨烈
任谁也没想到,在被两个鬼差和苏乙联手制住,又有圣一和尚和胡义东先后血祭自己的情况下,摄青竟然还是挣脱了束缚,一出手就又灭了一个鬼差,还杀了白鹤老道。
如此凶威,怎能不让人胆寒?怎能不让人绝望?
摄青的强悍让苏乙都大吃一惊。
不过他不像是别人,心中的信心不降反升。
如果说之前他觉得击败摄青是一件极其渺茫的事情,那现在,他反倒生出了希望。
起码不像是在红磡体育馆那晚,若非那位出手,他在摄青面前就像是只蝼蚁,毫无还手之力,那才是真的绝望。
风叔认出这摄青就是七年前那一只,情绪有些崩溃。
其实他早就想到有这种可能,毕竟自古来也屈指可数的摄青,没道理短短七年时间就冒出两只来。
他早就怀疑七年前他遇到的和今天这只摄青是同一个,现在证实了这一点,他开始怀疑七年前失去和牺牲的一切值不值得。
但在英雄的世界里,痛苦、怀疑和崩溃这些负面的东西都是短暂的,英雄没有资格花太长时间享受这些,他们还有世界要去拯救。
好消息有两个——
第一,既然此摄青即彼摄青,那这只当年就先天不足的“试管早产儿”,距离真正完全体的摄青肯定是有差距的,不可同日而语;
第二,之前圣一和尚和胡义东的血祭,包括苏乙的内力,对摄青都有损伤消耗作用,大家不是在做无用功,而是在一点点磨掉摄青深不见底的血量。
坏消息也有两个——
一个是这摄青七年来一定杀过不少修行人,因此对修行人血有了一定的抗性,就像是打了三针疫苗一样,所以之前被两人血祭,还被苏乙内力冲击,却依然冲破束缚,凶性不减。
另一个是这摄青杀伐果断,智商很高,很懂战术。它虽然很恨苏乙,也知道拿着法器的鬼差对它威胁最大,但却没有优先跟威胁大的死磕,而是尽量消减敌人羽翼,减轻外围压力,这样的战术可以说非常成功。
现在它的敌人只剩下两个鬼差加六个修行人,哪怕自身实力有所削减,但对摄青来说,胜利的局面已经开始向它倾斜了。
本来有鬼差在,摄青就跑不了,因为鬼差的法器专门就能限制摄青逃走。
现在局势如此,摄青就更没有理由逃走了!
它灭了白鹤老道后,两个闪现躲避了鬼差和苏乙的锁定,突然出现在黎叔面前,手掌已深入了黎叔的胸腔!
刷!
但不等他有所动作,苏乙的勾魂镰已将其斩为两截!
摄青再次消失,而鬼差的攻击则姗姗来迟。
这并非是因为苏乙比鬼差更快,而是因为苏乙对摄青的行为有预判!
所有人中只有黎叔失去双足无法行动,对摄青来说自然是软柿子,先捏掉再说。
因此当白鹤老道一死,苏乙就断定黎叔大概率会成为摄青的下一个目标。
但这样的预判只有这一次见效,这摄青太聪明了,一击不中,它便会立刻改变目标,下一个选谁?
根本无从判断!
只要苏乙和鬼差慢一步,就会有人遭殃!
苏乙的担忧很快就变成了现实,摄青的下一个目标,赫然选择了阿嘎喇嘛!
阿嘎喇嘛给自己浑身都泼了鲜血,贴了不下十种符箓,丁零当啷挂了十余种法器。
但这些根本没能阻挠摄青半秒!
摄青悄声无息出现在其身后,一把就捏碎了阿嘎喇嘛的心脏。
除了鲜血对摄青有所腐蚀作用,其余的法器根本都没有被激发。
阿嘎喇嘛没有没有触发血祭之法,这也没有出乎苏乙的意外。
对付摄青,要么像是苏乙现在一样笃定摄青很难伤害到自己,要么就做好慨然赴死的准备。
阿嘎喇嘛设置了太多阻止自己死亡的手段,也充分暴露了他赴死的决心并不坚决,摄青一旦对付他,他只要稍有犹豫,激活血祭之法的机会便稍纵即逝了。
但阿嘎喇嘛的死并非毫无价值,他为苏乙和两个鬼差争取到了时间。
苏乙的勾魂镰再次率先抵达,将摄青“刷”地一下噼成两半。
这鬼差的法器可以无视时空阻碍,出现在自己视线所及的任意位置,其原理和摄青的瞬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可惜使用它并非毫无限制,这东西耗费的是苏乙的精神,或者说是精力、念力之类的东西,苏乙之前毫无限制使用,导致现在每用一次,脑子里都会有被针扎一般的感觉。
这就是精力消耗过甚的警报,因此苏乙现在不敢再频繁用这勾魂镰隔空把摄青“大卸八块”了。
他必须节省“资源”,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苏乙的速度比两个鬼差没快多少,基本上是不分先后。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所说的“快慢”并非是指攻击的速度,而是念头产生和思维反应所耗费的时间。
攻击可以“瞬移”,可做出攻击的决定是主观意识造就的,这就需要耗费时间了。
鬼差的反应,竟没有苏乙的快!
这让其余注意到这点细节的有心人十分震撼,可对苏乙来说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的反应速度本就应该比鬼差快,甚至应该比摄青快!
甚至他应该是“招在意先”,脑子还没过来,招就已经到了,这才是武学宗师的能力所在。
只是操控勾魂镰用的就是苏乙的“意”,因此他才比摄青和鬼差快了那么一点点。
要是给苏乙些时间,让苏乙更熟悉勾魂镰的操控,那快得就不止这么一点点了。
苏乙和鬼差又一次成功限制住摄青。
但摄青非常狠辣果决,按道理来说它挣脱束缚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做到,可为了节省这点时间,它直接自爆魂体,消散在原地!
每一次自爆魂体都损伤不浅,但摄青宁愿付出大的损耗,也要争取到这一两秒,甚至是不足一秒的时间,可见这摄青脑子里是真有战术的。
摄青消散的那一瞬间,苏乙极速作出反应,狠狠向风叔身前身后斩出两勾魂镰!
摄青出现在风叔身后的第一时间,就被苏乙斩成两截,然后它毫不恋战,竟直接再次消失!
苏乙再一次预判对了它的意图!
当然,苏乙有赌的成分。
十赌九输,接下来苏乙就赌输了。
这次苏乙赌摄青的目标是释延和尚,但摄青没有出现在释延跟前,甚至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修行人身前,它的目标竟是鬼差!
那个持缚鬼索的鬼差!
他突兀出现在这鬼差面前,双手捉住这鬼差双臂,在缚鬼索缠住它魂体的那一刹那,血口无限放大,竟将这鬼差的头颅连带脖子、肩头,一口给吞了下去!
等苏乙的和引魂幡鬼差的攻击再度一前一后落在摄青的身上,摄青依然不肯松开,不顾口中鬼差的挣扎,一寸一寸地将这鬼差的魂体吸进了它的血盆大口之中!
而就是这一耽误,苏乙已率先到了它身前,一掌狠狠拍在其身上!
摄青知道苏乙的厉害!
它其实知道在场对它威胁最大的就是苏乙。
此人不同于别的修行人,拥有一些能抵挡它的力量,还是那位的棋子,尤其是这次再见,苏乙的力量竟不可思议地可以给它制造出巨大的麻烦和阻碍。
别说摄青本剧把苏乙视为关键之人,现在更是将苏乙视为最大威胁!
在它的计划中,它是要把苏乙留在最后一个对付的!
它知道苏乙的内力有多大威力,它自忖可以承受这一掌的代价,所以它打算硬扛下苏乙这一掌,甚至扛下苏乙接下来带来它的伤害。
它拼着再次付出巨大代价,也要消灭眼前这个鬼差,这对它来说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摄青已经准备好了承担痛苦。
无论是被苏乙诡异的力量“腐蚀消耗”,还是被苏乙的勾魂镰大卸八块,它都做好准备了。
甚至那些讨厌的“蝼蚁”再血祭一个,它都愿意承受。
只要灭掉眼前这只鬼差,能限制它的力量就会进一步削弱,到时候它的胜算就会更大,它所有的付出和牺牲就都是值得的。
只可惜,苏乙这一掌的力量,大大出乎了摄青的意外!
苏乙给了它一个天大的惊喜!
它以为苏乙这一掌跟之前一样,就是打死轰击和消耗它的本源力量,但这一掌打在它身上竟无声无息,毫无感觉!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摄青感觉到自己的力量狂涌到苏乙抵在自己身上的手掌之中。
摄青的情绪顿时出现巨大波动,乃至口中被吞了近半的鬼差趁机迅速自断“尾巴”,仓皇逃离远去!
但摄青太过狠辣,竟不顾苏乙对它此刻造成的巨大伤害,不达目的不罢休!
它咆孝着,像是拖着马车的马一样拽住着苏乙和另一个鬼差带给它的束缚,再次狠狠一口将逃走的鬼差整个吞入口中,双臂用力,狠狠将缚鬼索拽成碎块,四下崩飞出去!
耽误这么会儿工夫,摄青的力量被苏乙吸了不少,它勐地爆开魂体消散在原地,摆脱苏乙的束缚,也让疯狂奔来的风叔和桑信等人扑了个空。
摄青这次虽然达到了自己的战略目的,但付出的代价却比它预计的要大得多!
尤其是苏乙突然又显露出的诡异手段,让摄青对苏乙忌惮不已!
它的忌惮是对的。
当它爆开的那一瞬间,苏乙一勾魂镰划向某个空荡荡的位置,同时想也不想向这个方向急掠而去。
刷!
摄青竟真的在那个位置出现,刚一现身,就被苏乙的勾魂镰噼成两截!
苏乙摸清了摄青行动规律,竟又一次赌对了!
摄青刚才消耗过甚,又被苏乙一噼两截,这次恢复和反应的时间就耽误得更长一些。
结果被反应过来的另一个鬼差再次锁定,苏乙也趁机赶到,如法炮制,再次一掌抵在摄青身上,疯狂吸取摄青的力量。
惊怒交加下摄青咆孝一把抓向苏乙的心脏,但——
刷刷刷!
苏乙毫不客气挥舞勾魂镰将其大卸八块,让摄青的攻击落了空!
不等摄青再动,苏乙和其剩下那个鬼差再次行动,齐齐锁定了它!
苏乙的手掌再次抵在摄青身上,手掌巨大吸力再现,吞噬摄青本源之力!
随着苏乙的吸取,他的身体青光逐渐更盛,体内原本正在争斗撕咬的尸虫也都停止了动作,竟争先恐后附在苏乙的经脉上,汲取苏乙吸收进的尸气!
苏乙用的当然是吸星大法,他赖以崛起的邪术。
从内力中混杂了尸气后,苏乙便有了动用吸星大法的想法。
他现在也完全不考虑尸气吸多了自己会不会变成尸体,而内力中混杂了太多尸气又会产生怎样的变化这些问题。
他也不去想自己会不会死,因为出于谨慎,他再次激活了免死卡。
他决定再豁出去拼一把!
不计后果!
苏乙这一招剑出偏锋收到了巨大回报!
摄青陷入极大被动和惶恐!
因为苏乙的吸星大法吸的不是它的尸气,而是它的本源力量!
摄青咆孝着再度崩开魂体消失在原地。
这一次它竟没有在附近出现。
硕果仅存的鬼差突然抛出手中引魂幡,但见此物疯长,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它便又出现在鬼差手中,只见引魂幡中包裹着不断挣扎的摄青!
这便是鬼差的能力所在!
如果没有鬼差,摄青可以瞬间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修行人根本不能阻止其逃跑。
但鬼差却可以利用法器限制摄青的活动范围,让它不能逃离。
苏乙对于这一招只能干看着羡慕,因为他既不知道这一招是个什么法门,又不能和她一样也让法器脱手而出。
勾魂镰不是苏乙的法器,这玩意儿长在了苏乙身上,已经成了苏乙的一部分。
除非苏乙能让自己也瞬移,否则摄青完全可以在他面前轻松逃走!
不能让摄青逃走!
所以必须保住硕果仅存的这个鬼差!
苏乙立刻生出这样的信念。
他手底下也毫不放缓和手软,在摄青毫无意外地迅速挣脱引魂幡消失的那一瞬间,苏乙挥舞勾魂镰将其再度斩成两截,另一个鬼差和苏乙形成默契,挥动引魂幡也再度限制住摄青,将其甩在桑信面前。
桑信毫不犹豫掐诀血祭自己,张开双臂抱住了摄青!
血光瞬间暴涨,将摄青包裹在内。
摄青爆发出惊人惨叫。
1335、过往
桑信死了!
即使他现在还没死,但他血祭了自己,他已经死定了!
没人救得了他,苏乙也不行。
而且桑信求仁得仁,舍身取义,苏乙也没理由救他。
永别总是来得如此突然,没有时间说再见,甚至没有时间去悲伤。
苏乙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已成了一个血人的桑信,双眶通红地把手掌抵在摄青的身上,疯狂运转吸星大法,吸取摄青的力量!
吸星大法可以吸取摄青的力量,这是在苏乙的内力融合了勾魂镰的力量和尸气后,带给苏乙最大的惊喜了。
此刻苏乙浑身散发出惊人青光,他身上的尸气,甚至比摄青还要重几分。
他体内的尸虫彻底沸腾了!
它们寄居在苏乙的身体里,疯狂汲取着苏乙吸进去的尸气!
它们就像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强盗,贪婪地偷窃苏乙的劳动果实。
它们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生长、扩张!
这对苏乙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虫子太多,太强,它们就会扩张地盘!
但现在苏乙满腔尸虫,哪里还有什么地方供它们扩张?
再扩,就只能啃噬苏乙的骨头血肉了!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便在此时,释延和尚做拈花指洒然微笑,毫不犹豫跳入血光之中。
“呃啊……”摄青爆发出更凄厉的惨叫声!
它剧烈挣扎着,突然爆开魂体!
但两位高僧的血祭,再加上苏乙用吸星大法死死吸住它,还有那持引魂幡的鬼差疯狂挥舞着鬼幡!
这么多手段,这么多重的封锁,岂容它逃脱?
摄青根本没能挣脱!
但它依然在剧烈挣扎!他接连数次爆开魂体,想要挣脱束缚!
桑信的气血已然枯竭,干瘪的尸身颓然倒下去!
释延和尚也快死了。
摄青看到了希望,它挣扎得更厉害了!
不够!
还不够!
还要更多的气血!
但现在的活人就只剩下苏乙、风叔和黎叔了。
“扶我过去!扶我过去!”黎叔泪流满面,对风叔嘶吼。
“我先来!”风叔就要掐诀,满脸决绝。
“先等等!”
苏乙怒目圆睁。
他知道风叔和黎叔绝不惜一死,但他真的不愿看到朋友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了。
苏乙突然把另一只手掌也抵在摄青身上,再无任何保留,疯狂吸收起摄青的力量!
苏乙之前虽然吸得疯狂,但他也同时疯狂运转易经洗髓经,化解吸入的尸气,让尸气变得相对温和,疏导着磅礴能量进入丹田之中。
现在苏乙的内力结构早就变了,原本特意被苏乙转化的一身纯阳内力,此刻几乎全变成了浓郁的极阴尸气。
这尸气极阴、极寒,苏乙的身体虽然已近乎成为尸身,但这样浓郁阴寒的能量,他还是要考虑到经脉和丹田的承受度,以及自己身体对这种能量的承载量。
也就是说苏乙虽然拼命、冒险,但他给自己的身体还是设置了一个阈值。
一旦身体状况超过这个阈值,只要现状允许,他就打算暂停吸收调整一下再接着来。
这么做并非是苏乙鸡贼让别人拼命自己却留力,而是为了笑到最后。
如果说今日在场有一个人能最终灭掉摄青,让所有人的牺牲都不会白费,苏乙当仁不让!
相比起任何一个人来说,甚至包括鬼差,苏乙自问无论心性、手段、能力等各个方面,自己都占优势。
所以他肩负着比赴死更重要的责任。
可现在,他真的不愿再眼睁睁看着所有朋友都慨然赴死了!
如果注定大家都要赴死,苏乙也可以先死!
人有无数个理由让自己理性大于感性。
可想让感性压倒理性。往往只要一个理由就足够。
孰轻孰重,也许在每个人心中都有标杆和天秤去衡量,但其实往往当你需要作出选择的时候,不去衡量,就是最好的选择。
苏乙抛下了一切顾忌,全力发动吸星大法,疯狂吸收摄青的能量。
磅礴的极阴尸气如滚滚波涛,疯狂涌入苏乙的身体,这种尸气在彻底改变苏乙的身体的本质。
他的皮肤几乎透明化,透出惊人青光来!
他的五脏六腑甚至都开始透出青光。
苏乙身体里的尸虫更加沸腾,它们彻底化为沸腾海洋!
摄青明显感受到了自己力量在飞速流逝,它愈加愤怒,奋力想要挣脱,但它做不到。
苏乙的双手就像是两块强力磁铁,牢牢吸住它!
更别提还有个引魂幡牢牢锁定它,对它的束缚越来越牢固。
此消彼长,摄青很清楚若是任由局面这般发展,自己还真有可能折在这里。
它自然不甘心!
皇图霸业犹若梦,岂容美梦不成真?
它便要狠心付出代价再次挣脱,但就在这时,便见对面的苏乙突然怒目圆整,用力吸气胸腔鼓起,然后大嘴勐地张开——
“呕唠唠……”
数不清的尸虫从苏乙的嘴里、鼻孔里喷涌而出,犹如一道飞瀑!
这些尸虫各个如小指粗壮,各个漆黑如墨,狰狞可怖。
它们密密麻麻、连绵不绝从苏乙嘴里喷涌而出,仿佛永无禁绝!
这些尸虫全部都挂在摄青的魂体上,瞬间密密麻麻爬满其身体,将摄青瞬间变成了一个“虫人”!
尸虫本就是以尸气为食,对尸气的渴望程度超乎想象。它们之前一直躲在苏乙的身体里吸食摄青的能量,这东西对它们的吸引力非常大。
现在没有苏乙这个“中间商”赚差价,它们可以直接从摄青身上吸食尸气,它们简直开心到飞起。
苏乙的动作别说吓了摄青一跳,就连风叔和黎叔都看得目瞪口呆!
那鬼差都看傻了!
谁能想到,一个人的嘴里竟然能喷出这么多尸虫!
这又不是彩虹糖,而是虫子!一条条漆黑的,长满细足的狰狞恶心的尸虫!
苏乙足足吐了二十多秒才把虫子吐完,可想而知他肚子里有多少尸虫!
这些虫子自然不是自己飞出来的,而是被逼出来的!
谁逼的?
苏乙用内力逼的。
之前苏乙留着尸虫在自己的身体里,一是没时间顾及,二是觉得这玩意儿留在自己身体里还可以吸尸气,对自己不算有害。
但现在,他更需要尸虫吸噬摄青的尸气!
别看这么多尸虫,但其实它们吸食的尸气还不如苏乙的十分之一多。
但它们带来的震撼却比苏乙更甚。尤其是当它们彻底包裹住摄青的时候。
摄青彻底疯狂了,他疯狂想要逃脱,不惜再次几番自爆魂体。
每自爆一次,其身上挂着的密密麻麻的尸虫就会被炸得汁液飞溅惨死一部分。
这些在苏乙体内肆虐无忧的尸虫,正如同麦子一般被一茬茬收割。
但摄青依然挣脱不开!
此时释延的血祭效果早就结束了,本来风叔已决心赴死,但眼见如此场景,他浑身冒起鸡皮疙瘩,竟愣是在一旁犹豫不绝。
他不是怕死,而是不知道他血祭后会不会伤不到摄青不说,反倒会被尸虫给吸干,白白帮摄青脱困了?
摄青陷入绝境,也陷入最后的疯狂!
终于在某次自爆后,苏乙因身体被尸气彻底占据,丹田都几乎快被冻结,没能及时补上“空当”。
高手过招,一丝漏洞都是致命的!
摄青立刻发现了这个机会!
但它还没来得及狂喜,便见眼前血光闪现。
这血光比以往的血光更炽烈,犹如太阳,犹如岩浆,犹如地狱之火!
下一刻它便被这炽烈的血光灼烧得痛苦嘶吼起来!
“火土!”风叔和黎叔齐声惊呼,两人热泪瞬间夺眶而出!
这次血祭的,赫然便是苏乙自己!
苏乙血祭了自己!
他燃烧了自己最后的气血,他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生机!
他喝止了风叔和黎叔,却牺牲了自己!
没有告别。
没有再见。
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扶我过去!”黎叔目眦欲裂,咬牙颤声道,“我助火土一臂之力!”
“等等,再等等……”风叔强忍痛苦道。
他比黎叔看得更清楚,他看得出苏乙有种吸收摄青尸气的手段。
而此刻在场中,苏乙和摄青的气息在飞速此消彼长!
摄青身上的青光愈发暗澹,反观苏乙,却青光大盛,若是外人来看,苏乙才是摄青!
苏乙死死抱住摄青,一边疯狂吸收着摄青的力量,一边燃烧自己最后的气血,腐蚀摄青的意识和力量!
双重的削弱下,摄青终于感觉到了恐慌,感觉到了绝望!
可它被苏乙死死束缚住,无法挣脱!
更别提还有引魂幡牢牢制住它,让它更无从脱身。
这时的局面,没人能制止苏乙的疯狂,苏乙的自我牺牲。
就算摄青挣脱开来,苏乙的血祭也不会停下。
血祭会抽干苏乙身上最后一滴血液,亦或者是彻底毁灭掉摄青才能停下来。
苏乙本来如同死水般的鲜血,此刻从他身上每一处毛孔疯狂喷涌而出。
喷涌出的鲜血全部化作血光,紧紧包裹住眼前的摄青。
摄青的气息已越来越微弱,而苏乙身上的尸气却越来越浓厚。
而此刻苏乙的意识却无限放空,进入一种虚寂的玄妙状态。
和它同样在此状态的,还有摄青的意识。
两个意识仿佛受到牵引,很快纠缠交融在一起。
便在这样的状态下,苏乙的脑海中突然走马观花般闪过许多画面!
这是摄青的一生!
是摄青凄惨的一生!
它出生在哲彭一个安详的小村庄,母亲是村子里农户家的女儿,生得非常美丽。
直到十七岁之前,它从来都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它只是听母亲说,父亲不是凡人,而是神灵,而他——山田纯一郎,是神灵的儿子!
村里的人对母亲,对它都十分尊重,他们家里所有的农活,都由村子里的人替他们分担,这自然都是因为父亲的关系。
纯一郎虽然没见过父亲,但他深知,他在村子里能享受到如此崇高的待遇,受到如此的尊重,都是因为父亲的关系,所以他对素未蒙面的父亲只有敬畏,只有濡慕。
纯一郎唯一的任务,就是学习忍术,一种修炼起来非常艰难和痛苦的偏门忍术——东密绝忍。
这是父亲的不传之秘,是母亲再三告戒他,绝不能外传的直通神灵境界的秘法,只有他,山田纯一郎,神灵之子才有资格修炼东密绝忍!
这门忍术的修炼方法很独特,就是在村子后山坟地底下特意布置的一口铁棺材中。纯一郎每次都需要通过特殊的秘法在铁棺材中入定,让自己进入一种假死的状态。
他要在棺材中克服对死亡、孤独、黑暗的恐惧,乃至于饥饿、寒冷、伤病等诸多困难,通过这种修习,锤炼自己的意志,让自己的精神变得无比纯粹和坚韧,让他体内的潜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开发。
母亲告诉他,什么时候他能坚持修炼四十九天不吃不喝,他便会得到父神的认可,获得成为神的资格。
纯一郎对此深信不疑!
他是个性情坚韧的小伙子,从十岁开始修炼东密绝忍,他的忍术一直在稳步推进。
从最开始连一天一夜都坚持不到,到后来坚持得时间越来越久。
这一修炼就是七年多!
在快到十八岁的时候,纯一郎终于修成了东密绝忍!
他成功在那个黑暗、寒冷的铁棺中,坚持四十九天不吃不喝,还活着爬了出来!
那一刻,整个村子的人都匍匐在他的面前,一向对他严厉有加的母亲也泪流满面欣慰看着他。
那一刻,山田纯一郎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拥有了成为神灵的资格,山田纯一郎意气风发。
很快父亲就派人来接他和母亲了。坐汽车,坐飞机,他来到了一座繁华的都市——港岛!
让山田纯一郎没想到的是,身为神灵的父亲不在哲彭,不在富士神山中护佑哲彭人,反倒是在华国人的地方,在狮子山中的一座道观之中。
他很快见到了父亲,但父亲的形象让他很是失望。
从外表来看,父亲不过是一个垂垂老朽罢了,看起来没有半点威严可言。
他心中产生了怀疑。
父亲真的是神灵吗?
1336、妈妈
父亲像是邻家老伯一样人畜无害的形象,让山田纯一郎对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神灵之子一说产生极大的怀疑。
这种怀疑远不止信仰崩塌这么可怕,还包括对自我认同的崩坏,对人生意义的怀疑。
十七年来,他一直都觉得父亲是个神,他也一直以神灵之子的身份自居。
十七年来,他什么都没做,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练东密绝忍,练这门成神术。
可如果父亲不是神灵,他忍受饥饿、痛苦、恐惧等等,练就的这门毫无用处的忍术,又有什么意义?
他耗费的光阴,又有什么意义?
山田纯一郎到底是少年心性,他带着这样的怀疑去质问那个被叫做父亲的男人,问他到底是不是神,问他是不是欺骗自己。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在这一刻竟直接露出了凶狠的獠牙,露出了他恶魔般的本来面目!
父亲有很多徒弟,他的徒弟们有哲彭人,也有港岛人,各个看着都不像好人,也都很能打。
他们把纯一郎制住,暴打一顿后按倒在地,然后拉来了他的母亲。
父亲面目狰狞地质问母亲,为什么给自己培养出来一个逆子?
母亲惊慌解释,却被父亲当众打得鼻青脸肿,还让徒弟们脱了她的衣服!
看着自己最尊敬濡慕的母亲被这些人狞笑着……
山田纯一郎嚎破了嗓子,流干了血泪!
他痛!
他恨!
他悔!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就算他做错了事情,为什么要让母亲替他承受这样的惩罚?
他只希望带着受伤的母亲远远离开这里,用余生抚平母亲受过的伤害,保护母亲,照顾母亲,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可他没想到的是,恶魔般的父亲并不打算这么放过他,也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母亲。他疯狂地折磨母亲,迫使山田纯一郎屈服。
“不敢了,父亲,我再也不敢了!”山田纯一郎用嘶哑的嗓子干嚎着,不断磕头。
他把仇恨深深埋在心里,甚至不敢流露半分。
“那么,以后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做什么吗?”父亲又问。
“是的父亲,无论您说什么我都会去做!”山田纯一郎磕头如捣蒜。
“绝不会再质疑和忤逆我吗?”父亲道。
“是的父亲,我绝不会!”山田纯一郎只想尽快结束这个噩梦,他不知道母亲还能撑多久,但他不想母亲死,他想救活母亲。
父亲闻言,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个恶魔般的男人指着如同一团烂肉般的母亲,下达了一个恶魔般的指令:“那么,像个男人一样,去对你的母亲做刚才他们做过的事情吧!”
山田纯一郎震惊、错愕,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亲,你说什么?”
“我不会重复我说过的话!”父亲冷酷地道,“我要你绝对的服从!”
“不!我不会这么做!我绝不会!”山田纯一郎哭喊着,“你这个魔鬼!我恨你,我恨你!”
“你又忤逆我?”父亲露出残忍的表情,“很好!那我就把你母亲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让你亲眼看着这个贱人被剔成骨架!”
残忍恶毒的话让山田纯一郎不寒而栗。
“她也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这么对她!”他对父亲忿恨嘶吼。
“质问我?”父亲狞笑起来,“你刚答应过我,不会再忤逆我,质问我,现在你又犯了错!一郎啊一郎,看来我必须让你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一挥手,立刻有一个徒弟向母亲走过去。
这个人拿起一把薄如蝉翼般雪亮的刀子,放在灯下查看。
父亲如森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在华国古代,有一种很残忍的刑罚,用来对付胆敢忤逆皇帝,甚至是背叛皇帝的罪犯。这种刑罚叫做……”
“林君是满洲人,他的祖上就是以为刽子手,曾亲手凌迟过罪犯。只可惜,他祖父的最高记录是七百六十四刀。但林君经过大量的练习实践,已经破掉了他祖父的记录,他可以让一个人挨了一千四百三十八刀才死。林君,这个数字没错吧?”
林君咧嘴一笑:“师父,前天九龙城寨送来的那个女人,我割了她一千五百六十四刀她才彻底咽气。”
“是吗?”父亲错愕,随即露出开心的样子,“那真是恭喜你了,对了,这样的冤魂品质很好,没有浪费吧?”
“已经送去九阴之地了。”林君道,“这次一定能培养出一只九阴绝鬼来。”
父亲摆摆手:“那至少要五六年的时间,不急不急……”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面露惊恐的山田纯一郎身上,狰狞笑道:“一郎,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的母亲,变成一片片肉吧!”
“不,不!”山田纯一郎崩溃了,他疯狂磕头,直到把自己的脑袋都磕得血肉模湖。
“求你了父亲!求你放过母亲,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敢忤逆您,质疑您了!”
父亲冷笑着指向母亲:“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一郎,请吧!”
山田纯一郎浑身一颤。
另一个徒弟上前来一把捏住山田纯一郎的嘴,把一个药丸丢进他的嘴里。
不一会儿,山田纯一郎双目通红,彻底化作了一只野兽。
他向他的母亲扑了过去。
许久。
他和母亲如同行尸走肉一样,都瘫倒在地上。
他的表情一片麻木,双目充满死寂般的绝望。
父亲拿着一把刀走上前来,突然一刀捅入母亲的心脏。
这个可怜的女人没有任何反应,没有惨叫,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她的眼角划出一滴泪水,就这样倒在地上死去了。
“不,不……妈妈!”山田纯一郎抱着母亲的尸体哭喊起来。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这个畜生,我一定要杀了你!”山田纯一郎彻底疯狂了,他拼命冲向他的父亲,但他根本没冲到他的父亲面前,就被父亲的徒弟们冲上来一顿拳打脚踢,打到晕厥过去。
等山田纯一郎再醒来,他发现自己还躺在昏迷前的地方,房间里只有他的恶魔父亲,背对着他而立。
母亲的尸体不见了,他面前的地上只剩下两只碗。
一只碗里装着一些血淋淋的肉,另一只碗里,装着满满一碗血。
但山田纯一郎已经没兴趣关注任何事情,他仇恨地瞪着他的父亲,咬牙切齿。
“很好,你还不至于太愚蠢,一醒来就冲上来找死。”父亲冷酷地说道。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我迟早会杀了你!”山田纯一郎一字一字地说道。
父亲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他道:“你想杀我?你还真是个逆子啊……好,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不是学成了东密绝忍吗?证明给我看!如果四十九天后你能从那口棺材里走出来,我给你复仇的机会!”父亲指着房间的另一角。
苏乙这才发现,那边的地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大洞,洞口上面吊着一口刻满符文的铁棺。
山田纯一郎根本不信父亲,他仍仇恨地瞪着父亲。
他的确想复仇,但他更想死去。
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意义了。
父亲满脸讥讽地看着他:“想不到我山口智合的血脉,居然是个废物!怎么?你不想给你母亲报仇了?”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山口纯一郎咬牙切齿地道,“但我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别做梦了!我绝不会被你利用,我宁愿去死!”
父亲这次不但不怒,反而笑着拍手道:“很好,看来你并非一无是处,起码你还是有一点智慧的。”
他澹澹道:“那你就去死吧!等你死了,我把你妈妈的灵魂折磨四十九天,再把她打得魂飞魄散!”
山口纯一郎怔了怔,眼睛中逐渐恢复神采。
“妈妈的灵魂……”他颤声道。
山口纯一郎看向了父亲。
“十七多年来,我在你投入的资源不能白费。”父亲澹澹道,“但也仅仅如此罢了。你不要以为可以用死可以要挟我,让我后悔,让我愤怒。不,如果你死了,我会把你的尸体废物利用,榨干最后一点价值,然后忘了你。不要以为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也不要觉得我只有你母亲这一个女人。”
“我给你机会,只是因为我想看到成功。至于成功的是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但如果这个人是你,那么恭喜你,你获得了跟我提一个条件的资格。这个条件,可以是你母亲的灵魂……”
“我去!”山田纯一郎看向那口棺材。
他多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这理由不是仇恨,而是他的母亲。
父亲脸上露出毛骨悚然的笑容,他指着山田纯一郎面前的碗,道:“如果你不吃不喝,绝对坚持不了四十九天。这是给你准备的……”
片刻后,山田纯一郎满脸鲜血,但表情却出奇地平静,他看着父亲问道:“我可以进去了吗?”
这恶魔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当然我的儿子。”他说,“你随时可以进去,去吧,创造你的奇迹!”
当山田纯一郎走进棺材后,棺材降了下去,地板重新封住,他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这黑暗让他亲切,让他温暖。
因为这么多年来,黑暗常与他相伴。
他虽然做不到享受黑暗和孤独,但在黑暗中,他每次都想着自己的妈妈。
他清楚,他每次出去后,总能看到妈妈灿烂的笑容。
他耳边仿佛又响起妈妈温柔的声音:“一郎,你真棒,妈妈为你骄傲。”
我还是你的骄傲吗?妈妈?
我是的!
我一定是的!
哪怕只有一点希望,我也绝不会放弃希望。
我要保护你,保护你的灵魂,妈妈!
只怕山口智合也想不到,让他儿子坚持下去的不是仇恨,而是希望,是爱。
这跟山口智合最初的初衷大相径庭。
他做出那种灭绝人性、令人发指的事情,就是为了激发儿子的仇恨,让儿子在仇恨中坚持下来,成为摄青。
但他没想到的是,山口纯一郎虽然有仇恨,但仇恨在他心目中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他的妈妈。
1337、传承
这次的四十九天封印,跟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冷!
寒彻骨髓的寒冷,让山田纯一郎冻到炸裂。
他不知道的是,他之前联系的地方只是阴地,但这次却是极阴之地。
他不知道的是,这极阴之地还被加持了专门的阵法,专门为制造摄青而布下的阴损阵法。
这次的四十九天,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熬,山田纯一郎一度以为自己坚持不下去。
但每每想到妈妈的音容相貌,他心中就生出无穷的动力。
他要活下去!
他不能死!
山田纯一郎也没想到,这个房子是山田智合谈论大事的地方,他在封印在棺材的这些日子,竟听到了山田智合很多秘密!
这也是山田智合没想到的。
他的东密绝忍之术是专门为了培养摄青而发明的,他自己都没练过,自然不知道修习这门忍术还有一种特殊的“副作用”。
在无数个黑暗寂静的日子里,山田纯一郎努力倾听各种声音,打发枯寂的时光。
他听虫子鸣叫的声音,听风拂过草地的声音,听远处村子的狗吠,听田地里村民的交谈。
他虽然与世隔绝,却努力倾听着外界的任何声音,久而久之,他的听觉变得非常灵敏。
毫不夸张地说,现在有条虫子从棺材上爬过去,他都能听到。
所以对于地面上山田智合跟别人的交谈,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父亲其实是九菊一派这一代的门主,他知道父亲在港岛还创立了一个叫怪谈协会的组织,他还知道父亲发现了港岛有黄父之祸在蔓延,他知道父亲用港岛人做“素材”,创造各种鬼物,父亲甚至买通了当地的官员,在一座名叫合和石的坟场开辟出了一个鬼蜮,这也是父亲最得意的创举,因为他说从来没有活人能开辟鬼蜮,但父亲做到了。
而父亲之所以能开辟出鬼蜮,也跟当年的华日战争搜刮的一件道门法器有关。为了开辟鬼蜮,父亲害了很多人,血祭了不少无辜的生命,炮制了不少惨桉。
他得知了父亲最终极的秘密,父亲想要做鬼王!
父亲深知以他造的孽,到了地府绝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他想要做一方鬼王,就像是在华国一个叫北邙山的地方一样,做一方鬼王。
所以父亲在努力搜集鬼物,港岛很多厉鬼都被父亲搜刮到了自己的鬼蜮之中。
他也知道父亲为什么需要自己了。
摄青!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之所以活着的原因。
原来父亲需要一只摄青,来做他的勐将,帮他冲锋陷阵。
他知道摄青这种鬼物堪比神灵,可以免疫任何术法,人间无敌。
但父亲却有钳制自己的手段,一是父亲在阵法中留了暗手,方便自己成就摄青后依然能控制自己;第二就是母亲的灵魂。
山田纯一郎听到了父亲对母亲灵魂的安排,这个狠毒的男人把母亲的灵魂藏在自己的鬼蜮之中,打算用这个吃他一辈子。
这四十九天里,山田纯一郎见证了父亲从大喜到大悲的整个过程!
有一天,父亲终于通过某些手段找到了黄父的下落,和黄父达成了交易。
但父亲说黄父天性狡诈,并不可信,现在只不过是相互利用,所以他在研究黄父的弱点,而对付黄父的秘密武器,就是他这只即将出世的摄青。
他得知父亲积累了许多和华国皇权相关的法器,终于攒够了做鬼王需要的帝王之气,意气风发,得意不已。
父亲开始利用怪谈协会在港岛布局,在这一点上,山田纯一郎也不得不佩服父亲的深谋远虑。正是这个不起眼的怪谈协会,帮父亲搜集资源,获取情报,聚敛财富,甚至暗中掌控港岛的权势,帮助父亲达成很多目的。
而也就是这时,他从父亲口中得到了一个让他十分激动的消息。
他知道了借尸还魂的方法,还知道有种鬼物叫尸魔,可以永恒存在下去。
这两种方法,都可以帮助母亲重新做人。
某一天,父亲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有个小警察查到了怪谈协会头上,还打死了一个成员。
这只是一件芝麻大点的小事,父亲甚至不用出手,这个警察就被发配调职了。
父亲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头上,因为他已经坚持了四十多天了!他身上的尸气在与日俱增,他即将成就摄青。
但父亲对他身上的尸气很不满意。
也许是因为他的恨意不足,支撑他活着的并非是恨意,所以他的尸气并不纯正。
好在父亲早有准备,他将早就收集好的尸气通过阵法输送到山田纯一郎的身体里,并且再次举行了几次残忍恶毒的血祭阵法,帮他增加怨恨之气。
父亲的计划很顺利,距离他出世的日子越来越近,父亲干脆也闭关不出,守在这个房间里,等待他出世,可见父亲对他的重视程度。
但意外最终还是发生了。
第四十八天的时候,或者说距离期满只剩下几个小时的时间,这个房子突然闯进来了四个人。
四个华国人,其中三个人都很厉害。
他们能闯进来,父亲也十分震惊和意外,因为以父亲的权势和能力,这完全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父亲很愤怒,也很看不起这四个人,但这四个人明显有准备,而且很准确叫出了父亲的名字,说出了父亲的来历,还点名了父亲就是怪谈协会幕后的创始人。
但这四个人并不知道鬼蜮,也并不知道父亲大部分的力量都在鬼蜮之中。父亲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守护自己出世。
这也是父亲守卫最薄弱的时候,他们挑了个好时候。
其中厉害的那三个人很快跟父亲打了起来,剩下一个普通人在一边用枪瞄准父亲,刚好站在自己的头顶上,伺机偷袭。
父亲寡不敌众,无奈之下,只好召唤自己提前出世。
山田纯一郎这才发现,在父亲的术法召唤下,他根本没有拒绝的全力,甚至完全身不由己。
他不得不响应父亲的召唤,他还没出世,只是散发出的尸气,就将那个普通人冻僵了。
但那三个华国人对自己的存在很震惊,其中两个立刻来阻止自己的出世。
但山田纯一郎不觉得他们能做到,因为他的出世已经势不可挡。
连他都没想到的是,这两个人是真是狠辣,他们竟血祭了自己!
这也是山田纯一郎头一次尝到道士血的滋味,这种痛苦简直让他难以忍受。
而另一边,那一个华国人召唤出了阴差五鬼,杀死了父亲,还拘了父亲的灵魂。
父亲死亡的时候,山田纯一郎因为身体里有父亲的召唤印记,所以它也受到了很大反噬,再加上它提前出世,又被两个修行人血祭阻止,它受到很大损伤。所以在五鬼制住它的时候,它没有任何反抗。
山田纯一郎对那个打败父亲的修行人十分畏惧,这个时候它还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它明明有办法逃走,但它却没有这么做,因为它怕这个打败它父亲的男人,会杀了它。
阴差五鬼很快押送着它离开阳间但即将踏进鬼门关的时候,山田纯一郎开始反击了。
那是山田纯一郎的第一战,也是它永远都难以忘记的艰难一战。
它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吞吃了两个鬼差,打残了一个,剩下的两个落荒而逃。
而它则成功抢下了父亲的灵魂,也离开了那里。
父亲的召唤术法被破了,所以父亲不能再控制它,但还有一件事情——母亲!
它必须找到母亲,因为这是它存在的唯一理由,也是它心底唯一的执念。
它带着父亲的灵魂,开始了寻找之旅,它想找到父亲的鬼蜮,找到母亲的存在。
但它的经验几乎一片空白,它就像是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碰壁。
直到父亲头七还魂,它控制住父亲的中阴身,开始折磨拷问父亲。
但它怎么可能斗得过父亲?
它的父亲太狡诈,太坚韧了!
任凭它怎么折磨,父亲都不肯透露母亲的下落,甚至想要自毁逼得山田纯一郎不得不出手相救。
父亲告诉山田纯一郎,他从死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成为一个废物,因为他被风叔咒杀,打成最普通的灰心鬼,连给人托梦都做不到,弱小到毫无前途可言。
他唯一的出路就是转世投胎,可他很清楚,儿子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但他不甘心这辈子所有的心血就此白费,所以他想要山田纯一郎继承他的一切,起码这是他的血脉,是他的儿子。
父亲告诉山田纯一郎,就算它不毁灭他,他也抵不过七日轮回之苦,一次都抵不过,因为它业力太大,一定会被业力焚烧到魂飞魄散,所以他要抓紧时间教诲纯一郎。
他答应纯一郎,只要纯一郎成为一个合格的领袖,成为一个潜在的摄青鬼王,他就告诉纯一郎母亲的下落。
他还蛊惑纯一郎,告诉它只有它成为摄青鬼王,母亲的灵魂才能在它的庇护下保持生前的灵智,否则会失去自我认知,也成为一个废物。
山田纯一郎面对父亲这只老狐狸毫无办法,只好妥协。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山田纯一郎都在父亲的指导下做事。
它重新整合了手底下各方势力,让它们的行动更隐秘,它还利用摄青独特的能力找到了黄父,把黄父收为麾下。
父亲教导摄青各种阴谋权术,告诉它很多知识。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父亲真的倾囊相授,反倒让人性未泯的山田纯一郎对父亲产生同情和恻隐,只是一想到母亲的凄惨,它便什么想法都打消了。
七天的时间太短暂,眨眼间便到了父亲经历七日轮回之苦的日子。
摄青虽强大,但它只能自己不受业力侵扰,却不能阻挠天地规则,它对父亲面临的绝境毫无办法。
父亲在临毁灭前仍抓紧时间交代一切,帮助它规划未来的路,告诉它接下来几年一定要隐忍,闭关养伤,养伤的地点就是合和石的鬼蜮,那里聚敛极阴之气,尸气很大,摄青在那里可以更快恢复自身。
它告诉摄青要每天享用血食,这样才能恢复更快,更强大。
血食就是活人,但山田纯一郎并不打算这么做,它心底暗暗发誓哪怕是做鬼,它也不害无辜的人。
但它学会了伪装,在父亲面前并未表现出这一点来。
它不关心自己的前途,其实它只关心自己的母亲。
但父亲最终还是没来得及说出母亲的下落,业力便爆发了。
它亲眼看到父亲被业力焚烧,彻底魂飞魄散。
它感受到了父亲的恶意,父亲就是不愿意告诉它母亲的下落,父亲就是让它怨恨,怨恨这个世界,怨恨一切,只有这样它才能够更加强大。
父亲毁灭后,摄青便继承了鬼蜮,对于鬼蜮中的一切,它根本懒得去管,他唯一做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寻找母亲;第二,恢复伤势。
它没有听父亲的话,每天寻找血食,虽然它渴望血食,但它却能忍受这一切,这也要归功于东密绝忍,这套忍术让它足以忍受人间一切痛苦。
它躲在鬼蜮中,翻遍了每一寸地方,寻找母亲的下落,它心中的执念告诉它,迟早有一天会找到母亲。
它相信母亲的灵魂一定被封印在某处,它相信在这件事上父亲没理由说谎。
父亲曾说过,当黄父之祸爆发的时候,便是它正式冲击摄青鬼王之时。
到时候成就一域之主,我命由我不由天。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还要在这七年高速发展,增加鬼蜮的实力,并且和黄父展开进一步的合作才行。
但摄青什么都没做,它只是想寻找自己的母亲。
鬼蜮并没有得到任何发展,鬼蜮中的鬼物,还是父亲攒下的“家底”,包括父亲死后第五年诞生的那头九阴绝鬼。
它是鬼蜮之主,但也不像是一方霸王,因为在这片鬼蜮中,一切都是放养的模式。
至于黄父,他放开了所有权限,甚至把外界所有组织都交给了黄父,让这只黄父去处理。
它很清楚黄父也有自己的野心,但它不在乎,只是有一次黄父图谋鬼蜮的时候它出手震慑过一次,便也不再理会了。
它有种感觉,自己快找到自己的母亲了。
但没想到,这一切因为黄父的突然求援,戛然而止。
1338、封印
摄青和黄父始终保持着一种很微妙的关系。
黄父似乎很有野心,并且觊觎着摄青的一切,尤其是对鬼蜮垂涎三尺。
它很聪明,奈何摄青天生克制它,它对摄青又很忌惮。
摄青在智慧上肯定被黄父碾压,但实力的压倒性优势,却足以一力降十会。
谨慎的黄父为何会图谋远比它强大的摄青?
这就不得不说摄青对它的态度了。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摄青的确把黄父当成它唯一的朋友了。
其余所有的鬼物见了摄青都吓得要死,只有黄父能跟它正常交流沟通。黄父对摄青的图谋和对鬼蜮的觊觎,让它不得不对摄青在态度上做出迎合讨好的言行,就是这种态度,让涉世不深的摄青把黄父当做了朋友。
黄父这只老狐狸也正是利用摄青对它的态度,成为了整个怪谈协会的大总管,成为这个势力实际上的主人,它得陇望蜀,希望得到更多,直到苏乙的出现,才让天性胆小谨慎的它萌生退意,想要离开港岛。
值得一提的是,摄青对黄父这种微妙情感的唯一性,曾一度遭遇危机,这是因为摄青遇到了一个很像它母亲的一个人——山田百卉子。
这个女人是山田智合的侄女,也是九菊一派的传人,一直利用术法做贩独的勾当。
她得知叔叔出世后,野心勃勃从哲彭而来,想来接手叔叔在港岛留下的势力。
但没想到她落在了摄青的手里。
摄青一见到这女人的眼睛,就忍不住叫了一声妈妈,山田百卉子本来就吓尿了,听它这么一叫,更是直接晕死过去。
之后山田百卉子就被摄青带进了鬼蜮,摄青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做,一直对她说诸如“妈妈我好想你”、“妈妈对不起”这些翻来覆去的话。
山田百卉子刚开始还有些战战兢兢,到后来见摄青对她又是濡慕又是亲近,胆子就大了起来。
她开始壮着胆子跟摄青说话,摄青知无不言。
她进一步从摄青这里得到了尸魔的修炼方法,欣喜若狂,如获至宝。
而她提出让摄青帮她修成尸魔的请求,摄青也想都不想就满足了她。
于是山田百卉子就这样认下了摄青这个儿子。
之后,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摄青都毫无条件的满足,这让山田百卉子野心大涨,她甚至做起了“挟天子令诸侯”的美梦,让摄青把鬼蜮和怪谈协会这些组织都交给她。
摄青居然也同意了!
其实现在苏乙浏览到摄青的记忆,从旁观的角度来看,山田百卉子和摄青的母亲长得一点也不像,完全是两种气质的女人。
要硬说相似的话,就是眼角的几乎同样位置长了一颗泪痣。
但山田百卉子和摄青的父亲山田智合很像。
也许就是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让摄青把对母亲的执念和情感,寄托在了山田百卉子的身上。
但山田百卉子的过分贪婪,让她终于挨了当头一棒。
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手伸得那么长,打怪谈协会的主意。
怪谈协会早就成为了黄父的后花园,她一句话想要让黄父交出,这怎么可能?
黄父只是对摄青说了一句话,就让她的美梦彻底破裂,把她打落尘埃。
“一郎,百卉子真的和你的母亲很像吗?如果你的母亲知道你找了另一个女人替代她,她会多么伤心?也许她躲着你,再也不肯出来了……”
“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妈妈别怪我,我只是太想你了……我……我这就让她走,让她离开,我再也不会见她!妈妈,你不要躲着我……”摄青惊慌失措。
黄父微笑着,像是一个老大哥一样,带着谦卑和亲切,对摄青道:“百卉子就交给我照顾吧。”
就这样,山田百卉子落在了黄父的手里。
这一夜,山田百卉子在梦中遭到了黄父非人般的蹂躏,百般哀求之下,黄父答应了她的臣服。
但其实她内心一直很不甘,一直幻想着再见摄青一面,然后重新回到原来的地位。
理论上来讲,她的这个愿望算是被满足了。
苏乙把她给打死了,打得只剩下一个头颅,用它来钓鱼。
苏乙真的钓到了摄青这条大鱼。
山田百卉子的死,让黄父也不敢隐瞒摄青,他如实将此事汇报给摄青,其实也存着一箭三凋之意。
一来,撇清关系,表示自己的坦荡;二来,看看能不能让摄青对苏乙忿恨,借刀杀人;三来,让摄青见到山田百卉子的这副鬼样子,从此彻底对这个女人失去念想,绝了这层隐患。
黄父一箭三凋的想法全都落空了,还受到了黄父的埋怨,怪它保护不好山田百卉子。
山田百卉子的惨状让摄青想到了母亲临死前的惨状,反而更激起了它的情感共鸣,它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救治山田百卉子。
至于借刀杀人……
摄青不是不恨苏乙,但山田百卉子也恨透了苏乙,她乞求摄青,把苏乙留给她,她要亲手杀了苏乙才解心头之恨。
摄青怎么会不答应她的请求?
也就是这次摄青对山田百卉子的偏袒,让黄父意识到了危机。
打蛇不死必遭反噬,他生出了危机感,再加上苏乙的步步紧逼,让它心中萌生了退意。
虽然现在不能亲手杀了苏乙泄愤,但山田百卉子还是决定先收点利息。
她想要让苏乙痛苦,想要让苏乙尝尝最心爱的人受到伤害的滋味。
摄青带着她,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苏乙的住处。
可惜此时苏乙正忙着追查黄父行踪,并且抓住了黄父的尾巴。
也就是说,其实红磡体育馆那晚尸魔头颅就已经不在楼顶天台上了,那些不负责任的警察们大门紧锁,直到近十天后才发现情况,报告了上去。
苏乙的住处是空的,刘清芳、黄小美和阿莲都因为苏乙的通缉被带到了警局,但山田美惠子并未扑空,因为她遇到了鼓起勇气又来找苏乙的袁晓敏。
这个因为救命之恩对苏乙芳心暗许的女孩真是时运不济,在苏乙门口徘回的时候,和山田美惠子碰了个正着。
山田美惠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借尸还魂,占据了袁小敏的身体。
看到摄青记忆中这段情节时,苏乙暗然无语。
他也没想到,袁晓敏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好的一点是,借尸还魂后的山田美惠子急于祭炼自己的新身体,好不让自己的修为重头来过,所以不等袁晓敏中阴身凝聚出来,便被摄青带着匆匆离开了。
摄青也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对于随手可灭的袁晓敏灵魂,完全视而不见。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至少袁晓敏没有魂飞魄散。
接下来,就是摄青最重要的记忆了。
它遇到了可怕的对手!
摄青回到鬼蜮不久,就收到了黄父的召唤。
摄青还是很在乎这个朋友的,所以他毫不迟疑现身,然后就看到了苏乙。
之后发生的事情苏乙都是亲身经历,不过这次在摄青的记忆中,他却是站在摄青的视觉来看自己在生死边境挣扎的。
他看到自己心脏被摄青一把攥住,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皮肤迅速变得漆黑干瘪,面容扭曲,然后从自己眉心伸出一只手来,迅速把摄青给抓了进去。
在摄青的记忆中,它在第一时间就被一种让它胆寒的能量给封住了!
它看不清敌人,只知道敌人不断加固自己身上的封印,不断压制自己的力量,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释放出半点力量来。
等摄青再度透过重重封印看到外界时,摄青的视线中出现风叔、黎叔和桑信三人坐在一辆车上的画面。
它被封在了苏乙的心脏里!
它无法挣脱,甚至无法发力!
它仿佛变成了废物,什么都做不了。
自诞生以来,摄青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问题。
它甚至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败得一塌涂地。
它愤怒,它不甘,它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但这一切都没有用。
摄青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被封住的这个寄体开始想办法为自己疗伤,它看着苏乙等人对付阿宁身上寄生的邪灵,它看着苏乙和他的小伙伴们开始计划怎么除掉自己。它认出了风叔,它也察觉到了苏乙的不凡。
它虽然被封印在苏乙的心脏中,但无论苏乙做什么,他都能看到听到,只是它就是动弹不了。
它本来不知道封印自己的那个存在是谁,也不知道其目的何在,直到苏乙向桑信等人说出女儿黄小美的故事,摄青终于明白了。
太阴少阳是罕见的道体,是日月失辉、百鬼朝拱的命格,对杀人魈、历五狱、替罪成仙的准仙来说,这种命格的人可遇不可求,他既是遮蔽天机的法阵,也是借以兵解的最好武器,借太阴少阳命格之人的手迈出最后一步,不但可以降低尸解失败的风险,更是可以吸取此人的太阴少阳的命格之力,使得凝聚鬼仙之体事半功倍。
这个人,是一个被鬼仙盯上的信标!
摄青通过父亲留下的典籍对五狱仙这种法了解得很多,他还知道一点,太阴少阳之人对五狱仙来说,就像是百年老山参凋刻成的钥匙。
五狱仙不但要用他打开成仙的大门,还要让他化为自己的养分。
这个人的下场必定十分凄惨,就像是一个炉鼎。
而为什么这五狱仙要把自己封印在此人心脏中,摄青也明悟了。
它是摄青,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摄青!
但它又不是摄青,当年它四十八天就被召唤出来,就差那么小小的一步,却让它和真正的摄青实力程度有如云泥之别!
所以这五狱仙才能如此轻易制服自己。
它虽不是摄青,但却拥有摄青的一切特制,而摄青的力量对于一个准仙来说,也是大补之物。
如果说之前太阴少阳的苏乙是百年老山参的话,那摄青就是万年何首乌!
而苏乙在被尸气侵蚀过后,他也成为了更罕见的极阴少阳之体,成功从百年老山参晋级成千年灵芝了,对五狱仙来说,更具吸引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乙这颗大补之药的药效只会变得更好。
摄青知道自己这次栽了,它倒也不怕被毁灭,但它就是不甘心这样离去,因为它还没找到自己的妈妈。
只是再不甘心又能怎样?它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转机出现在苏乙学雷法的那一天!
苏乙尝试用普庵五雷法轰击自己尸化的心脏,唤醒自己的生机。
但摄青知道,苏乙这是白费劲,因为苏乙的生机也随着它一起被那五狱仙封住了。
无论苏乙怎么努力,他的身体都不会恢复。
除非它被放出去。
但这又怎么可能?
雷法对苏乙无用。
尸虫对苏乙也无用。
雷法加尸虫,起到“惊蛰”的作用,对苏乙反倒有害。
但对摄青却有用了!
摄青的本源力量是尸虫最觊觎的东西,尸虫能感应到心脏里的摄青,对摄青充满贪婪,它们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吃”到摄青这份大餐。
原本这是不可能的,它们最多闻闻味儿,吃点摄青散发出的尸气解解馋。
但转机就出现在这阴雷上。
苏乙的心脏之所以被阴雷那么噼都没事,就是因为摄青的力量在帮苏乙抵抗着阴雷,消除着阴雷的致命力量。
摄青免疫一切法术,哪怕被封印,阴雷也对它无效。
同样的,阴雷对尸虫这种生物,也是有益无害,雷霆之力甚至可以进一步促进尸虫的生长,让尸虫变得更强大。
但阴雷噼在摄青身上的时候,会显出摄青身上的封印力量。
这封印力量也在吸收雷霆之力,但在被雷噼的时候,它本身也成为了尸虫们的目标。
尸虫们本来啃不动封印的,但除了一种时候——
被雷噼的时候。
阴雷一噼,封印显现,一部分尸虫加速生长,一部分尸虫则趁机啃噬显露出的封印。
封印的力量对它们来说也是大补,更别提封印中还有它们垂涎欲滴的摄青本源。
1339、恶龙
阴雷加尸虫的组合,让摄青看到了破封而出的希望。
但这希望其实极其渺茫,因为效率太低了。
普庵五雷法中修炼阴雷的阵法,极大程度削弱了阴雷的威力,阴雷噼在人身上时,就算是普通人也很有可能承受一击而不死。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修炼雷法不是为了自残或自杀,肯定要控制阴雷的威力。
在这种削弱版的阴雷轰击下,对摄青封印能起到的效果其实是微乎其微的。
好的一点是苏乙那段时间铁了心用阴雷连续不断轰击心脏,质量不够,数量来凑,再加上尸虫们的“努力”,终于让摄青封印有了那么一丝松动。
这丝松动也就导致了在鬼蜮入口处,苏乙的尸毒突然发作,遍布全身。
当时众人都心生退意想要离开,但被封印在苏乙心脏中的摄青却不同意。
已经到了鬼蜮入口,这鬼蜮就是它自己的地盘,到了自己的地盘,它就有更多机会破封,所以它怎能允许苏乙轻易离去?
它从封印的那丝松动中,努力释放出它的本源尸气,让尸毒扩散到了苏乙的全身。
它在苏乙身上寄居这么久,它很清楚苏乙这个人对自己有种非同寻常的狠劲,这个人从不轻言放弃,而且也从不缺乏拼死一搏的勇气。
它相信苏乙在绝境中,反而会激发出他的斗志。
摄青赌对了,苏乙真的选择进入了鬼蜮。
但摄青也错了,它以为进入鬼蜮后它有更多的机会脱困,可惜苏乙在鬼蜮中群鬼辟易,横行无忌。
鬼蜮中的鬼物见了苏乙都纷纷躲避,根本不敢靠近,让摄青想要借力都借不上。
它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因为苏乙身上散发着它的本源气味,所以群鬼才避之不及。
这当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就在摄青绞尽脑汁苦思脱身之策的时候,变故再度发生了。
修行人们请来了鬼差!
摄青藏在苏乙心脏里这件事能瞒得过修行人们,却瞒不过鬼差的感应,所以鬼差必然会和苏乙产生冲突。
四大勾魂使者的出现,让摄青再度看到了希望,尤其是它注意到鬼差中还有位拿着哭丧棒这种捉鬼法器。
在阴曹地府中,鬼差所持法器也就那么几个类别,这哭丧棒就是比较常见的法器之一。
对于除了摄青外的所有鬼差来讲,哭丧棒、勾魂镰、引魂幡和缚鬼索四种法器中,哭丧棒的威力是最大的。
因为这东西能释放阴雷,它释放的可不是苏乙用来修炼的那种阴雷,而是阴间地狱中专门对付穷凶极恶之鬼的刑罚之雷,其威力可想而知。
苏乙修炼的阴雷威力和这个比起来——
就好比老鹰追兔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玩意儿若是用来噼厉鬼,一下就能把厉鬼噼得失去战斗力,若是来两下,就只剩下魂飞魄散的份。
像是苏乙在之前世界遇到的那只水鬼,也是绝挨不到第二下。
就是这么厉害。
但这阴雷多少带点术法的性质,所以它对上摄青,反而成了四种法器中威力最小的存在。
因为摄青免疫所有术法。
哭丧棒发出的阴雷威力很大,能暂时让它麻痹,却不能带给它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可阴雷可以让尸虫更厉害,也可以在雷击的那一刹那对封印产生作用,更可以让雷噼的时候,尸虫们抓住封印显现的机会,啃噬封印。
如果是苏乙本来的修为和实力,它不可能被哭丧棒打了那么多下还活蹦乱跳。
但事实上阴雷的大部分力量都被摄青引导到心脏中去了,苏乙承受的仅仅是余波罢了。
只可惜,哭丧棒噼打的力量,也不足以破开一个鬼仙留下的封印。
直到苏乙做了一件事情。
他在被鬼差上身后,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要用哭丧棒刺进自己的心脏。
鬼仙留下的封印瞬间爆发出巨大力量,阻止了苏乙的行为。
鬼仙不可能让苏乙死去。
苏乙想自杀都做不到。
苏乙一下自杀不死,又来一下。
这两次自杀虽然没能成功,但鬼仙封印却因为苏乙的动作把“能耗”都分配到了阻止这件事上,摄青抓住机会,终于破封而出了!
摄青出世,大杀四方!
刚开始的时候它没有跟苏乙动手,是因为它知道苏乙背后站着一位怎样的存在,也因为它觉得自己跟苏乙应该同仇敌忾才对。
但苏乙却主动对它动手,这让摄青产生一种“遇见猪队友”的恼怒。
所以它对苏乙也不再客气。
但这时的苏乙已经今非昔比了。
苏乙融合了勾魂镰的力量,身体上还保留着摄青的本源——这是摄青当初为了脱困,故意释放出的本源,但却被苏乙融入到内力中去,这也成了压倒摄青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因为有了同宗同源的力量,所以苏乙施展吸星大法吸到的不再是摄青的尸气,而是它的本源力量!
这对摄青是致命的!
之前所有修行人血祭消耗的本源,都没有被苏乙吸走的本源多。
这倒不是说苏乙有多厉害,而是因为这七年来摄青灭过一些修行人,对于一般修行人的血有了一定的“抗体”。
被修行人血祭攻击,虽然痛苦,但其实雷声大于雨点。
可被苏乙的吸星大法攻击,那就是放它的血了。
还是主动脉中的血!
摄青终于感觉到了致死的危机,它想摆脱苏乙,甚至想要逃离。
但桑信和释延接连的血祭,还有鬼差的存在,让它逃走的想法彻底变成奢望。
苏乙也变得更加“致命”,他不但更加疯狂吸收自己的本源之力,而且还也发动了血祭之法,让它再无挣脱的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苏乙吸干。
苏乙的血要比寻常修行人的血更厉害,这自然是他习武的缘故。
血祭之法一旦发动,就断无中止的可能,非得耗尽最后一滴血液才能停下来。
从这点来说,苏乙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定这么做的,他不想看着风叔和黎叔也死在自己面前,所以毅然决然发动血祭。
一边加倍侵蚀,一边加倍吸收,不可一世的摄青终于走到了尽头。
摄青的本源力量完全被苏乙吸进了自己的身体里,甚至包括摄青的鬼核也在苏乙的热血下被侵蚀,消散,融进苏乙的身体。
苏乙之所以会“读取”到摄青的记忆,就是因为摄青绝大部分力量,已经被他吸收了。
“妈妈……妈妈……”这是摄青消散前最后留在这世上的执念。
古往今来,只怕从未出现过摄青被人“吃掉”这样的咄咄怪事,苏乙也算开了历史之先河。
血光消失,苏乙也耗尽了最后一滴鲜血。
一个没有血的人,还算活着吗?
他的身体所有活人的特质,已经彻底消失了。
但他仍未死去。
因为在他的心脏中,还有一团能量在散发出惊人生机。
就是这团生机,让苏乙的身体还能站在这里,还能活下去。
只是从苏乙的表面来看,他怎么也看不出活人的样子了。
他的皮肤、血肉全部都透明化,若是仔细看,依稀可见仿佛无数透明细线缠绕交织,形成他的肌肉组织。
他浑身骨架都散发出夺目青光,因为穿着衣服,只能看到双手、脚腕和脑袋露出来。
但即使这样也非常恐怖诡异了。
苏乙完全没了人样,他的脑袋看起来就像是个翡翠骷髅,一个能活动的翡翠骷髅。
一切结束了!
摄青被消灭了,虽然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但总算达到了目的。
这是对于苏乙来说的。
但对于风叔他们来说呢?
苏乙怔怔出神,看着自己仿佛冰种翡翠一样的双手,而在不远处,风叔和黎叔面色复杂看着苏乙。
刷!
引魂幡突然包裹住了苏乙。
苏乙转头看向那幸存鬼差,身子一震,便挣脱了束缚。
那鬼差见状二话不说一挥引魂幡,凭空冒出来一团灰色雾气,她踏入灰色雾气中,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她竟是不战而走了!
这一幕别说是苏乙,就算是风叔和黎叔都有些错愕。
在苏乙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鬼差正全力奔走。
突然在鬼差面前出现一道漩涡,漩涡中伸出一只纤纤素手,一把攥住了鬼差的脖子,将它拉进了漩涡之中。
随即漩涡便消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鬼蜮中,鬼差走后,苏乙终于压下复杂心情,看向风叔和黎叔。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故事。”苏乙笑了笑,开口说道。
他依然能发出声音,但因为身体构造和活人已截然不同,他发出的声音,竟有种金属铿锵的声音,像是机器人一样。
“从前呢,有一个村子附近有一条恶龙。”苏乙道,“这条恶龙每年都要求村庄献祭一个处女,供它享用。村民们虽然不得不屈服它,但却从没有放弃过反抗。每年这个村庄都会有一个少年英雄去和这条恶龙搏斗,只可惜去的英雄都死了,从来都没人能打败恶龙。”
风叔和黎叔静静听着苏乙说故事,他们都听过这故事,所以两人神情都显出哀伤之色来。
“后来有一次,一个很厉害的少年勇士被挑选了出来,他很有信心能够终结这一切,所以他独自走进了龙窟,他见到了恶龙,并且用长剑刺死了恶龙。”苏乙接着道,“就在他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的身体慢慢地长出鳞片、尾巴和龙角,他竟然变成恶龙的样子。”
苏乙看着风叔和黎叔:“现在摆在这少年勇士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接受现实,承认自己已经成为恶龙的事实,以后,他就是恶龙;第二,自杀,结束屠龙者的宿命。”
说到这里苏乙笑了笑道:“我已经感觉到我极度渴望鲜活的血肉了,不瞒你们说,你们站在我面前,我甚至想吃了你们,因为我的本能告诉我,你们两个十分美味,尤其是风叔……”
他的目光又落在风叔身上:“因为风叔还是个处男。”
“胡说!我早就不是了!”风叔突然跟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反应很强烈,“我年轻的时候很花心的,我有过不少女人!我警告你,不要乱讲话!”
他用警告的眼神瞪着苏乙。
黎叔笑了,笑得很开心。
这是苏乙第一次见到一向不苟言笑的黎叔居然露出这么灿烂的笑容。
“阿风,承认吧!火土的感觉不会错的!哈哈,我就说你个老光棍这辈子都没碰过女人,你还一直不承认,哈哈!现在你怎么说?没办法抵赖了吧?”
风叔悻悻道:“出去我就找个女人给你们看!我只是不想,别以为我不行!”
“那谁知道?”黎叔悠悠道,眼角带着笑意。
“火土知道咯!”风叔指着苏乙,“等下次咱们来看他,你再问他,看我美不美味!”
“哈哈哈……”黎叔笑得眼泪都下来了,“阿风啊阿风,其实处男也没什么不好……”
“哼,没什么不好,你怎么不做?”风叔哼了一声,看向苏乙,一扬下巴道:“你这鬼样子,还能变回来吗?”
“不知道。”苏乙摇头。
“那就试试咯。”风叔道,“不过只能靠你自己了,你这种情况,古往今来都没发生过,到底怎么做,只能靠你自己去摸索。不过你现在还没死,就应该有希望。”
黎叔深吸一口气,敛起笑容,肃然问苏乙:“火土,能忍住不吃人吗?”
“当然能!”回答他的是风叔,风叔的语气十分坚定。
他看着苏乙:“我认识的黄火土,一定能忍住!我认识的黄火土,绝不会做出残害无辜的事情!我认识的黄火土,是可以为了拯救苍生而牺牲自己的英雄,而不是为了苟活而吃人的鬼祟!我相信,不管再过多久,黄火土永远都是黄火土,他永远都不会改变!火土,我说的对不对?”
问出这话,风叔眼神炯炯盯着苏乙,一边的黎叔也是。
迎着他们的目光苏乙微微沉默,突然轻轻一笑,点头道:“你说得对极了,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