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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的诸天轮回全文阅读

作者:惠鹏鹏     影帝的诸天轮回txt下载     影帝的诸天轮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15、震惊

    回过神后,傻柱再看苏乙的眼神就像是看神仙。

    “兄弟,你是这个!”他对苏乙竖起大拇指,“我没服过什么人,但对你我是心服口服,你太能耐了你!你这种人要是过不好混不出头,那都没天理!”

    “听着不像是在夸我。”苏乙笑呵呵道。

    “就是夸你呢!”傻柱叫道,“你等着,我给你拿东西去——对了,你怎么拿回去啊?就这么拎回去?东西可不少,五六十斤呢。”

    “刚去百货商场提了辆自行车回来。”苏乙道,“就停在门外边呢。”

    傻柱愣了一下。

    “来自何雨柱的恶意+46……”

    “走,看看去!”傻柱也不急着给苏乙拿东西了,摆摆手便掀开门帘出门去。

    等苏乙跟着出去的时候,傻柱已经围着自行车一边“啧啧”一边转悠,这儿摸摸那儿抠抠,给苏乙贡献了好几波恶意。

    这家伙是嫉妒了。

    苏乙笑呵呵抬抬手腕露出手表来,看了看时间。

    “来自何雨柱的恶意+99……”

    傻柱心态炸了。

    “不是,孙——你还买了手表?”他叫了起来,快步走到苏乙跟前,抓住苏乙的手腕端详着,满脸复杂神色看着苏乙:“好家伙,昨儿个凑齐了一房子家当,今儿买了自行车手表,你这两天少说造了四百多块钱,你哪儿……得,我都甭问你哪儿来的钱了,你这是不打算过了啊你这么糟蹋钱?”

    苏乙笑道:“过呀,怎么不过?我也是上班领工资的,挣着钱呢,又不是坐吃山空。再说这也不叫糟蹋吧?这些东西不迟早得买吗?”

    “你有理,但你这样的真是头回见!”傻柱郁闷道,“我都工作十年了,也没这些家当,你才上班第二天,好家伙,比不了比不了……”

    傻柱摇头摆手直撇嘴。

    “你上班十年,真要是想的话几十套这样的家当都攒出来了。”苏乙笑道,“是你自己不买,你怪谁?”

    “来自傻柱的恶意+33……”

    傻柱叹了口气道:“甭提了,我这每个月的工资呀……”

    他一个月三十七块五毛钱工资,肯定不可能全都拿去救济秦寡妇。

    抽烟喝酒吃喝玩乐,花钱从不记账,多少钱也从指头缝里流出去了,他感觉自己花的不多,但不知不觉钱就没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钱去哪儿了。

    一个没人管的单身汉,大大咧咧的性格,攒不住钱才是正常的。

    再加上个秦寡妇……

    不倒贴钱就不错了。

    傻柱心里不是滋味,挺嫉妒苏乙的。

    这人嫉妒写在脸上,也不藏着掖着,酸溜溜道:“你说你一个大小伙子也没成家,把家当置办这么全乎有什么用?”

    “就是因为没成家,我才置办这么全乎。”苏乙呵呵笑道,“你要是个女的,你愿意跟一个家里什么都不缺的,还是愿意跟个家里什么都没有的?”

    “我……我是等结婚以后再买,又不是不买?”傻柱强辩道。

    “谁知道你买不买?”苏乙笑道,“空口白牙的,哪儿有真家伙摆在眼前实惠?”

    傻柱还要说,苏乙却摆摆手道:“你快去给我拿吧,把东西放回去,我还赶着去派出所上牌子砸钢印呢,去晚了人家中午休息,下班了。”

    “没常识了吧?”傻柱指着苏乙,“得亏你是碰见我了,不然白跑一趟!你得先去税务局上税,拿着缴税证明再去派出所拿执照砸钢戳。”

    苏乙还真不知道这个:“好,承你情,那我更得快点儿了。”

    “晚上请我喝酒,不然不给你拿。”傻柱赖着不动弹。

    “我出肉,你炒菜。”苏乙道。

    “成交!”傻柱这才贡献一波喜意,乐呵呵去给苏乙搬东西了。

    说这家伙心大吧,他也挺细,出来的时候特意找了个大帆布袋子,把所有东西都装在里面,说是怕太照耀显眼。

    苏乙摆摆手,骑着车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傻柱站在后门处叉着腰目送苏乙远去,长长叹了口气。

    “大早上的跟这儿叹什么气呢?”旁边突然传来秦淮茹的声音,却是秦淮茹来找他了。

    秦淮茹顺着傻柱的目光望去,诧异道:“那是苏援朝吧?骑的是谁的自行车?”

    “人家自己的,刚买的!”傻柱咂吧着嘴道。

    “他买自行车啦?”秦淮茹也吃了一惊。

    “这才哪儿到哪儿?新表也戴上了。”傻柱道。

    “还买表了?”秦淮茹震惊道,“他哪儿来的钱?”

    “人家路子野着呢!”傻柱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过,送米面油肉的那孙子每半个月都给李新民送东西,还记着没?”

    “记得,怎么不记得?”秦淮茹道,“每个月十斤油,八十斤精白面,还有二十斤肥膘肉。”

    “你倒记得听清楚。”傻柱道。

    “我眼馋呀!”秦淮茹叹气道,“这些东西要是给我,我们一家五口绝对过得衣食无忧,什么都不愁了!”

    “呵呵,以后呀,这些东西都归援朝咯!”傻柱呵呵一笑。

    秦淮茹傻了。

    “这不可能吧?”她瞪大眼睛,根本不相信,“他又不是李副厂长的亲儿子,怎么可能……”

    “不可能?东西刚拉走,后座儿上那一大帆布包里装的就是,东西是我亲自装的,我还能不知道?”傻柱呵呵一笑,“要不说人家路子野呢?我跟你说秦淮茹,以后咱院儿里最能耐的就是苏援朝了,我把话撂这儿,你等着瞧吧!”

    秦淮茹呆呆站在原地,表情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嘿,回神儿!”傻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真眼馋啦?”

    “眼馋有什么用?”秦淮茹叹气道,“我只是想这世道真是不公平,凭什么有人要什么有什么,有人想吃饱肚子都难。”

    “甭想,没用!”傻柱道,“倒是你,有个问题我昨儿就想问你了,一直没得着机会。”

    “什么问题?”秦淮茹道。

    傻柱犹豫了一下,这是苏乙让他问秦淮茹的,但他总觉得这问题有些不靠谱,所以一直没问出口。

    但刚才苏乙的阔气刺激到他了,让他突然产生一种危机感和挫败感,对于自己的未来,他有些急了。

    最终傻柱还是一咬牙问出了口:“秦淮茹,假如……我是说假如啊,我跟棒梗儿同时掉河里了,你先救谁?”

    问完后傻柱紧张看着秦淮茹。

    秦淮茹呆了。

    “这什么破问题?”她无语道。

    “你甭管破不破,回答问题!”傻柱梗着脖子道。

    “救棒梗儿,还用问?”秦淮茹没好气道,“你不是会水吗?还用我救?”

    “假如我要是不会水呢?”傻柱又问。

    “哪儿那么多假如呀?”秦淮茹道。

    “你就回答我吧!”傻柱很执着。

    “那我也先救棒梗儿。”秦淮茹叹了口气,“棒梗儿是我的命根子,他要是出事儿,我也活不了。”

    “理解,我猜也是这个。”傻柱点点头。

    他早就知道答案,但苏乙让他问,他还是问了,他就是有些不明白苏乙为什么要他这么问。

    不过虽然知道,但他心里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之前我不是拜托你一事儿吗?你帮我问了没?”傻柱又问。

    “你说我堂妹啊?”秦淮茹微微犹豫。

    她之前倒是说过,要把她农村的堂妹介绍给傻柱,这是真心的,这时候的秦淮茹虽然感激傻柱,但还没发展到男女之情那份上,对傻柱更多是利用,是索取。

    所以她真想把堂妹介绍给傻柱,维系这份关系,让傻柱更名正言顺接济她。

    但现在,她突然犹豫了。

    因为她突然想到,傻柱这段关系其实挺稳定的,苏乙那边的关系反倒亟待加强!

    把堂妹介绍给苏乙,反而对她更有好处!

    一旦这事儿成了,苏乙这个大户以后就能更名正言顺依靠,傻柱这边也断不了,这多好?

    “嘿,我说你怎么老走神儿?想什么呢?”傻柱不耐烦催促道。

    “我是想这事儿怎么跟你说……”秦淮茹反应极快,略带为难道,“其实你的情况我跟我堂妹说了,她对你其他各方面都挺满意的,但就是对你的岁数……她嫌你有点儿大。毕竟她今年才二十,你们俩岁数都快差一轮呢,我堂妹她对这点非常介意,态度比较坚决。”

    傻柱自嘲道:“得,那她见了我更没戏了,我脸长得比我岁数还老呢。。”

    秦淮茹道:“其实我已经打算过几天去把她接到城里来了。她也到了嫁人的岁数,就算你俩不成,她也得嫁给别人。这样,到时候我先带她来跟你见一面,再努把力。”

    “算了吧!见了能怎么样?我都没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傻柱叹了口气,有些灰心丧气,“还是人援朝聪明,把什么都办全乎了,我要是个女的,我也想嫁给他。”

    顿了顿,他看向秦淮茹道:“你堂妹看不上我,那你把她介绍给援朝试试。不过到他那儿,就是人家看不看得上你堂妹的问题了。一个农村姑娘……我看够呛。”

    秦淮茹白了傻柱一眼:“管好你自己吧!对了,都忘了跟你说正事儿了,今天中午厨房吃的是白面馒头吧?你给我留五个,我晚上带回去。这几天家里天天窝头,孩子们都不好好吃饭了。”

    “行,我给你留着。”傻柱点点头。

    “票我下个月给你。”秦淮茹道。

    “得了吧,跟我还作假?”傻柱瞥她一眼,“你给过我票吗你?哪次不是我给你垫上?”

    秦淮茹打了傻柱一下,不好意思笑道:“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说是吧?你帮我又不是理所应当的。”

    傻柱笑了笑:“我乐意。”

    另一边,苏乙蹬着自行车往回赶,特意绕行去了趟副食蔬菜店,买了些蔬菜什么的。

    现在这季节,京城也吃不上什么好东西。萝卜、白菜、土豆,还都是不太新鲜的。

    再就是豆芽和豆腐,这两样最新鲜。

    苏乙都买了些,又买了些干菜,比如干豆角、干黄花菜、干蘑菇、干木耳什么的。

    买的不多,因为就算有票有钱,菜这东西都是限量供应,不可能多给你的。

    前框、车头挂得满满当当,苏乙这才回四合院。

    也巧,进了前院,一群大妈正站在院子中间闲聊,苏乙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然后又齐刷刷落在新自行车,以及自行车上满载的东西上。

    一瞬间,苏乙收获了一大波恶意。

    “援朝,你这是又买东西去了?”三大妈眼睛一亮,最先开口,“哟,这东西还不少呢,没少花钱吧?”

    “这不准备家里开火了吗?”苏乙笑呵呵道,“各位大妈好!”

    众大妈纷纷回应,然后自来熟地围了上来。

    “哟,这么多干菜?这可不便宜呀,再过俩月就能吃新鲜的了,援朝,你买多啦!”

    “这白菜看着不新鲜啊,土豆也都蔫儿了,援朝,下回你去朝阳门菜市场买,那儿的菜又便宜又好……”

    “豆芽儿看着不错……哟!怎么这么多水呀!哎哟你是真不会过呀援朝,你买的时候怎么也不把水控控?”

    大妈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摸摸这个,捏捏那个。

    苏乙刚把车子停好,又听贾张氏惊叫道:“这帆布包里还有肉?啧!我说捏着软乎!这是啥?塑料桶子?还有油?嚯,买这么大桶?”

    三大妈则注意到了自行车,有些惊疑道:“援朝啊,这自行车是新的,钢戳都没砸,该不会也是你新买的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眼巴巴看着苏乙。

    “是刚买的。”苏乙点头,“还没来得及去办执照呢,我先把东西拉回来。”

    一大波恶意到账……

    “真有钱啊……”三大妈啧啧道,一脸酸溜溜。

    “还不知道钱是哪儿来的,来路正不正……”二大妈阴阳怪气来了句。

    苏乙脸立刻板下来,厉声喝道:“二大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苏乙变脸极快,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连二大妈也呆住了。

1416、动手

    没人想到苏乙说翻脸就翻脸,但这脸苏乙必须得翻。

    苏乙有这么多钱虽然不是非法所得,但也不能被正经朔源。

    一旦被有关部门关注到,跑去跟李新民核实情况,那就是给李新民惹麻烦,以后还怎么跟李新民借钱?

    所以苏乙必须要对自己的金钱来源有个公开的解释,防止有人搞事情。

    二大妈送上门来,他刚好借题发挥,快刀斩乱麻,一次性解决问题。

    “我大学四年,每个月大学生补贴十八块五!我哥还在世的时候,每个月也给我寄钱,大学有食堂有宿舍,管吃管住,我四年时间攒下的家底怎么就来路不明了?”

    苏乙声色俱厉,不怒自威的样子一下震慑住全场。

    “我花的钱既有我的钱,也有我哥的血汗钱,你一句来历不明侮辱我也就算了,你还侮辱我死去的哥!二大妈,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我的钱怎么就来路不明了?你要是没有证据乱造谣,咱们现在就去居委会,我倒要好好问问他们,污蔑烈属这笔账该怎么算!”

    “来自刘王氏的惧意+83……”

    “我、我就是随口一说……”二大妈面红耳赤,尴尬急了,“这孩子,怎么还较真儿了?二大妈没那意思,就是秃噜嘴一说……”

    “您随口一说倒是轻松,造谣一张嘴!但我要是想要自证清白,难不成还要随身带着收入证明一个个跟人解释去?我跑断腿也解释不过来!”苏乙冷脸道,“说句不谦虚的,我来京城轧钢厂是奔着大好前程来的,要是因为你几句谣言毁了我的前程,那咱们仇大了!”

    “来自刘王氏的惧意+94……”

    “来自贾张氏的惧意+46……”

    “来自闫孙氏的喜意+88……”

    “来自易柳氏的喜意+66……”

    众大妈神色各异。

    “援朝你消消气,你二大妈就是随口一说,不是真要编你瞎话儿。”一大妈和声劝解道,“你来咱院儿,以后就是咱院儿的孩子,我们都拿你当自家孩子一样,护着你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害你?”

    这话说的,比一大爷还有水平。

    “就是就是,援朝啊,你二大妈是无心之失,你误会啦!”三大妈也急忙道,“你是大学生,有钱不很正常吗?她也就是没过脑子……”

    苏乙这才顺势下坡,面色稍缓道:“我也反应有点过度,主要是二大妈说的这个来路不正太难听了,我的钱一部分是国家给我的,一部分是我哥用命换来的钱,二大妈说的是哪一部分来路不正?国家的?还是我哥的?”

    “来自刘王氏的惧意+99……”

    “不不不,我胡说的,援朝啊,你别往心里去,当我什么也没说!”二大妈脸色苍白,勉强对苏乙笑了笑,“二大妈以后不说了,保证不说了!那什么,我家里还有事儿,就先回了,你忙着、忙着……”

    说罢,逃也似的走了。

    场面微微沉默。

    “这刘王氏,也真是,这么大人了说话不过脑子。”贾张氏幸灾乐祸说了句。

    当苏乙看向她时,她急忙挤出一个笑容来。

    “来自贾张氏的惧意+53……”

    “……”

    我这么可怕吗?

    苏乙转过头又道:“正好趁这机会跟大家伙儿说一声,免得外面又瞎传话。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不会做饭,也不能顿顿下馆子或者瞎凑活,所以就请我三大爷家的于莉嫂子帮我做下午那顿饭,当然不能白白麻烦于莉嫂子,我也稍微表达了点心意,算是感谢对我的照顾。”

    这话一出,大家又愣住了。

    “来自闫孙氏的恶意+88……”

    “来自贾张氏的恶意+99……”

    “来自于莉的恶意+66……”

    对门窗户后面有人影闪动,显然于莉在偷听。

    “你让于莉给你做饭?”三大妈和贾张氏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提高音量问道。

    两人语气里都带着些气急败坏的意味,语气急促。

    “是呀,”苏乙点头,“这事儿昨天就说好了,打今儿起开始。”

    顿了顿,他看向三大妈道:“三大妈,我中午不去吃食堂了,你跟于莉嫂子说一声,今天下午那顿挪到中午,菜什么的我都买好了,就麻烦她了。”

    三大妈脸色很不好看:“这事儿她都没跟我说过……援朝,你跟她怎么算钱的?”

    这事儿也是贾张氏关心的,后者耳朵一下竖了起来。

    “没多少钱,主要是一点心意,不能让嫂子白帮忙。”苏乙笑了笑。

    “你不说,我回去问她!”三大妈冷哼一声,“这么大的事儿她都不跟我们商量,真是反了她了!”

    说罢三大妈气冲冲往于莉那屋走去。

    其余人见状也都散了,只剩下一个贾张氏。

    贾张氏脸色也很难看,昨晚秦淮茹跟她还合计关于苏乙吃饭的事儿呢,想要占这个便宜,好么,今天这事儿已经成了别人的活儿了!

    这老闫家的骚娘们儿们速度太快了吧?

    贾张氏心里暗恨秦淮茹,早让你快点来问,你非要拖,这败家傻娘们儿,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援朝啊,不是大妈说你,这事儿你怎么能让于莉干呢?”贾张氏不甘心地道,“她一个结了婚的媳妇儿老往你一个大小伙子家里跑算怎么回事儿?传出去多不好听呀。”

    苏乙似笑非笑,已婚妇女不好听,寡妇就好听了?

    “大妈,你提醒我了。”苏乙指了指她,转头进屋去了。

    贾张氏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但她飞快把苏乙自行车后座上的帆布包打开,伸手摸了一把,提熘出一大块肉来。

    贾张氏怔住了,眼睛瞪得浑圆。

    这么好的肥膘肉!

    这么多!

    够日的败家子,怎么不吃死你!

    贾张氏二话不说就往下揪肉,想要揪下来一块。

    她太贪心了。

    她要是掐一点儿揪,这肉也没多结实,还是能揪下来一点儿的。

    但她揪了小孩脑袋那么大一块肉!

    屁都挣出来了也没揪下来!

    越是揪不下来,贾张氏越急,情急之下她就打算上嘴咬下来一块,但就在这时苏乙脚步声从门里传来。

    嗖!

    贾张氏把肉丢进帆布包若无其事地歪着脑袋,装作看自行车的样子。

    “援朝啊,你这自行车看着就好,比闫老西儿家的好多了。”她对掀开门帘走出来的苏乙一本正经道。

    苏乙似笑非笑:“好像是。”

    贾张氏的动作能瞒过他?

    他出来这么快就是为了避免肉被偷。

    故意加重脚步也是提醒贾张氏,免得当场抓包场面尴尬不好收拾。

    苏乙进去是取一个红色铁牌牌,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光荣烈属。

    苏乙手里还拿着四根钉子,直接用手按着把铁牌钉在了墙上。

    苏乙做这些的时候,贾张氏满脸心疼地看了眼帆布包,悄悄把沾满猪油的手背在身后。

    “援朝,你这是干什么呀?”贾张氏问道,“这牌子上写的什么呀?”

    她不识字。

    苏乙钉好牌子,拍拍手后退一步,笑呵呵指着这牌子道:“贾大妈,这牌子上写的是光荣烈属四个字,我爸妈是烈士,我沾他们的光。以后呀,谁要是造我的谣,就是侮辱革命烈属,就是犯法了。只要被我听到,我直接扭送派出所,该拘的拘,该罚的罚。”

    “来自贾张氏的惧意+57……”

    “这……派出所还管人说瞎话?”贾张氏将信将疑。

    “你敢说党的瞎话吗?”苏乙严肃问道。

    “不敢不敢,那不敢!”贾张氏急忙摆手。

    “来自贾张氏的惧意+76……”

    “这个道理是一样的。”苏乙澹澹道。

    贾张氏勉强一笑,道:“我懂了,就是戏文里说的免死金牌!”

    “没那么夸张,新时代了,不搞封建那一套。”苏乙一摆手。

    这牌子趁这机会挂出来,能避免不少麻烦。

    能少点事儿少点事儿,苏乙不怕麻烦,但不会自找麻烦。

    对门闫解成的房子里传来压抑的争吵声,苏乙听得清楚,但却懒得听,开始卸自行车上的东西。

    贾张氏恋恋不舍看了眼帆布包,叹了口气道:“那什么,你忙着吧援朝,大妈家里还有事儿。”

    “那您慢着点。”苏乙笑呵呵回了句。

    贾张氏回到家,又低声咒骂几句,忿忿不平,有些懊恼自己刚才没揪下来一块肉。

    她拿出一块窝头来,把手上的猪油全都蹭到上面,每个指头缝都不放过。

    “也算有点肉味儿,给我大孙子在锅里一炕,猪油窝头……哼哼……”她滴咕着。

    另一边,于莉家中。

    三大妈脸色铁青,指着于莉气得说不出话来。

    “于莉,我跟你爸没亏着你吧?你这样对我们?”

    “妈,我怎么你们了?”于莉反问道,“我不就接了给对门做饭的活儿,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吗?这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吗?”

    “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跟我们商量?”三大妈质问。

    “我跟解成商量过了。”于莉慢悠悠道,“妈,咱们已经分家了,我们在您那儿吃饭是交伙食费的,也不白吃,对不对?同样的,我在外面接什么活,挣多少钱,那跟您也没多大关系!别说我没打算瞒着您,就算瞒着您,这事儿也没错。”

    “你……好呀你,真是翅膀硬了!反了天了你!”三大妈气得直哆嗦。

    “我知道您是觉得这事儿您没能分点儿好处,再加上我没告诉您,所以您才生气。”于莉直接挑破她的心思,“但这事儿我也是试着去说说的,没想到真成了。妈,我觉得您都不该生气,再怎么着这肥水也没流外人田,要是这活儿被秦淮茹接了去,咱家什么都捞不着。”

    三大妈虽然觉得是这个理,但余怒未消,忿忿问道:“他给你多少钱?”

    于莉道:“五块钱。”

    “五块!”三大妈勐地提高音量,“这么多!就每天做一顿饭?”

    “还要给人收拾收拾卫生什么的。”于莉道。

    “那费什么事儿?”三大妈一拍大腿,“这钱等于白捡呀!”

    于莉叹了口气道:“这也不是谁都能捡的。”

    “我来也行!”三大妈哼了一声,“这有什么难的?”

    “你来还真不行。”于莉笑了笑,“也得人家愿意不是?”

    她脑子里闪过自己的婆婆蹲在桌下挥舞手臂的画面,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啥!”三大妈瞪眼,直觉儿媳妇的表情充满恶趣味。

    “我笑您呀,生气没道理。”于莉站了起来,“这事儿我又不瞒您,迟早跟您说的,您生什么气?”

    三大妈道:“那你每个月给家里多交一块钱!”

    于莉一下变了脸:“别呀,要不我跟解成说说,下个月不跟家吃了,一分都别交了!”

    说罢转身就推门而出,往对门走去。

    三大妈愣了半天,才气呼呼道:“威胁谁呢?就你们那点儿钱也就够养活你们自己!还不交?不交我还省心呢!”

    苏乙把东西都搬进房子里,正收拾着,于莉推门进来了。

    “嫂子来啦?”苏乙笑着打招呼。

    于莉也面色如常,没有半点尴尬的样子。

    “我听我婆婆说你中午在家里吃饭?”她一边麻利挽起衣袖一边道,“你别收拾了,放着我来吧。哟,这么多肉?这多少呀?”

    “十斤。”苏乙皱眉道,“一时半会儿吃不完,是不是得腌起来?”

    “嗯,得腌,这天儿已经放不住了。”于莉道,“你甭操心了,交给我就成,去去去,离桉板远点儿。”

    说着话,已经笑着把苏乙推到一边,跟苏乙肢体接触时也十分自然。

    “来自于莉的欲念+33……”

    苏乙顺势后退,道:“菜什么的我都买好了,中午你炒四个菜,两荤两素吧,解成大哥中午回不回来?”

    “来自于莉的喜意+88……”

    “他回来。”于莉猜到苏乙的用意,有些惊喜和不敢置信。

    苏乙道:“那中午叫解成大哥一起跟这儿吃饭,我请你们两口子,算是感谢,就是还得麻烦嫂子动手。”

    于莉白了苏乙一眼:“这大白天的,你又想嫂子动手了?”

    “……”苏乙呆住了。

    嫂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呀……

1417、麻烦

    已婚妇女威力太大,苏乙都感觉自己有些惹不起。

    他轻咳一声转换话题:“我还得出去一趟,可能晚点儿回来。”

    “那我就先准备好,等你回来了保你十分钟就能吃上热乎饭。”于莉道。

    “麻烦嫂子了。”苏乙点点头就准备往出走,顿住又问道:“解成大哥能喝点儿吗?”

    “倒是能喝点,但大中午的……他下午还要上班呢。”于莉道。

    “行,我知道了。”苏乙笑了笑转身出门。

    “知道什么了也不说。”于莉嘀咕一句,转身忙活起来。

    对门窗户后面,三大妈目送苏乙推着自行车出了院子,这才放下窗帘,嘀咕道:“这瓜田李下的也不行啊,解成能愿意吗?”

    苏乙蹬着新自行车直奔区税务局,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了,还有一个小时,他要跑两个单位,想要一趟把这事儿办完,非得快点儿不可。

    到了区税务局门口,苏乙刚打算把车子锁在门口,突然心中一动,不动声色侧了侧身子往后瞥了一眼。

    余光中,他看到一个人!

    一个满脸扭曲怨毒的人!

    这人的一只手揣在怀里,穿过马路快步向苏乙走来。

    杨为民!

    快到跟前的时候,他陡然跑了起来,径直冲向苏乙。

    苏乙转过身来,微微皱眉看着他。

    杨为民脸上闪过慌乱,但转瞬便被仇恨之色替代,猛地把手从怀里拿出来,他手中赫然攥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孙贼,敢呛我的行,我叉了你!”他恶狠狠叫了一句,手中匕首狠狠往前一送,往苏乙肚子上刺来。

    砰!

    苏乙一脚把他踹飞出去。

    杨为民痛苦捂着肚子跪在不远处的地上,死去的记忆再次复活,这一幕和被他视为屈辱的那个场面如出一辙,让他痛苦,让他愤怒。

    他喘不过气来,但仍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苏乙,充满仇恨和疯狂。

    “来自杨为民的怒意+100,来自杨为民的恶意+133……”

    “啊!”他痛苦大叫一声,再次向苏乙冲来。

    啪!

    啪!

    苏乙干脆利落地扇了他两个大嘴巴子。

    杨为民眼冒金星,没头苍蝇般把手中匕首往前一送,但下一刻就觉手中一轻,紧跟着他毫无反抗之力被压得跪倒在地上,双手也被扭到背后。

    他感觉自己的裤子被人一把扯开,把自己的皮带给扯了下来。

    “孙贼!”他嘶哑着喉咙像是野兽般嘶吼,他想要挣扎,但稍微动一动就感觉两条胳膊都要断了。

    剧痛让他根本不敢有大动作。

    眨眼他的的双手被皮带捆了个结实。

    苏乙这才拍拍手转到他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有种你弄死我!”杨为民恨恨瞪着苏乙嘶吼,“你弄死我啊!”

    苏乙皱眉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道:“就因为一个女人?”

    “你最好弄死我,不然我一定弄死你!”杨为民目光怨毒,瞪着苏乙一字字道。

    苏乙点点头:“看来还有自尊,少年自尊心嘛,我懂。”

    顿了顿,苏乙又问:“这事儿你干嘛自己动手?好歹你也算厂长公子,花点钱从道上找个人来不就行了?”

    “来自杨为民的恶意+122……”

    “我失去的东西,我自己亲手拿回来!”杨为民对苏乙嘶吼。

    “明白。”苏乙点点头,反手“啪啪”又是两个大嘴巴子。

    “那你拿吧,现在就拿。”苏乙笑呵呵道。

    “我叉了你!我一定叉了你!”杨为民双颊肿起来,嘴里喷着血沫子,疯狂叫嚷,愤怒到了极点。

    啪,啪!

    苏乙又是两个大嘴巴子。

    “你连刀都丢了,怎么叉人?似不似撒?”他笑呵呵道。

    不等杨为民回话,他又是一反一正两耳光。

    “这样,你说一句话,我打你两耳光,你要是硬气,就一直说,看我敢不敢一直抽你。”苏乙道。

    杨为民咬牙死死瞪着苏乙。

    苏乙笑道:“还不算蠢,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问杨为民:“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杨为民忿恨瞪着苏乙。

    啪,啪!

    苏乙又是两个耳光。

    “我没说话!”杨为民愤怒嘶吼。

    “这不就说了吗?”苏乙悠哉道,“刚才是预支的。”

    “来自杨为民的怒意+144!”

    杨为民气得浑身颤抖,把牙齿咬得咯嘣嘣响。

    “给你两个选择。”苏乙想了想道,“第一,我扒光你衣服把你丢在于海棠面前,跟她说你这样的窝囊废根本配不上她。”

    杨为民快气疯了,要不是被绑着他一定会再次冲上来。

    “第二,告诉我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问你爸要个说法。”苏乙道,“这两个,你选一个。”

    杨为民瞪着苏乙。

    啪,啪!

    苏乙两个大耳巴子抽上去:“现在可以说话!”

    杨为民目眦欲裂叫道:“我也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杀了我!第二,你不杀我,我迟早杀了你!”

    苏乙点点头:“选第一啊,挺好,那咱们去厂里,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在食堂扒了你,那儿人多,让大家伙儿看看厂长公子的屁股白不白。”

    杨为民差点昏过去。

    这次除了怒意和恶意,还有满值的惧意奉送。

    这小子终于知道怕了。

    苏乙一把拎着杨为民的脖领,像是拎着小鸡仔一样把他拎了起来。

    杨为民再次震怖,他可是一米八大个的大小伙子,被人单手轻轻松松拎起,这姓苏的多大力气?

    这特么是大学生?

    摔跤大学的吧?

    “你放开我,放开我!”杨为民大叫挣扎。

    苏乙不管不顾,将他拎到自行车跟前。

    之前用来捆东西的绳子还捆在后座上,这下派上用场了。

    苏乙像是捆猪一样把他捆在后座上,然后对他道:“别乱动啊,你要是敢乱动,我就对着你的脸撒一泡尿。”

    他太懂怎么治这种精神小伙儿了。

    果然,杨为民吓得要死,乖乖不敢动弹了。

    这要是被一泡热尿浇在头上,他真的没脸活了。

    “我不去厂里,我不去!”但话不能不说,这要是真被送到厂里被大家看了他的大白屁股,那他更活不了。

    “那不行,路是你选的嘛!”苏乙笑呵呵踢开车撑子,长腿一跨便上了车座,脚一蹬,车子向前走去。

    这边的动静其实已经惹得一些人围观了,但苏乙早早把匕首藏了起来,两个大小伙子茬架也没什么稀奇,所以大家只是远观看热闹,没当回事。

    苏乙这一走,热闹也就散场了。

    “来自杨为民的惧意+100……”

    “我不去厂里!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吧!”他惊恐大叫起来。

    之前他有多恨苏乙,多想弄死苏乙,现在他就有多怕苏乙。

    年轻人就是这样,一时热血上头,什么都不顾了。被苏乙这么一折腾,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软弱了。

    “你家在哪儿?”苏乙问道。

    “来自杨为民的喜意+55……”

    “东四西大街四十六号,三号楼四楼西户……”杨为民声音闷闷报了地址。

    苏乙呵呵一笑,蹬着自行车拐进一边小胡同,打算抄近路过去。

    税务局距离杨为民住的机关大院不远,骑车几分钟就到了。

    这会儿不是下班时间,路上人也不多。

    但饶是如此杨为民也觉得臊得慌,感觉自己像是被游街示众一样。

    凉风一吹,再一颠簸,这时的杨为民彻底冷静下来。

    回想起整件事情,他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沮丧。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之所以要叉了苏乙,就是因为早上和于海棠在单位楼下吵架的时候,于海棠说了句:“我就是想跟苏援朝搞对象怎么了?至少他比你更能保护我!”

    就这一句,新仇旧恨一起上头。

    比我更能保护你?

    好,我叉了他,让你看看谁是真男人,谁更能保护你。

    然后他就找了把匕首,打算在厂子里就叉了苏乙。

    但一打听才知道苏乙买了新自行车刚出厂,自行车连钢戳都没打呢。

    杨为民觉得苏乙应该是去办税打钢戳去了,所以就直接来税务局守苏乙。

    也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说他运气不好,他跟苏乙几乎是前后脚到的税务局,一看见苏乙,他眼睛立刻红了,想也不想就冲了过来。

    现在回想起来,杨为民已经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

    之前他就像是魔怔了一样,满脑子都是他跟苏乙只能活一个的念头。

    现在想想,不管他杀没杀苏乙,后果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于海棠到时候会因为他杀了苏乙而跟他和好吗?

    他要是成了杀人犯,只怕于海棠会更加绝决离他而去吧?

    他要是坐牢吃枪子了,爸妈怎么办?

    他们可只有自己一个儿子……

    但杨为民一点儿也不为事情没到严重地步而庆幸。

    对他来说,现在的状况,也是生不如死。

    一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严重后果,他觉得自己还不如杀人偿命呢,最起码那也算是个爷们儿。

    现在被人当兔子一样捆着送去见家长算是什么?

    屈辱!

    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但现在的屈辱,怎么也好过在几千人面前露出屁股吧?

    苏乙才不管杨为民复杂心情,到了大院门口,远远看到有岗哨站岗,他微微皱眉,把车子停了下来。

    微微思忖,回头对杨为民道:“知道附近哪儿能打电话吗?还有,知道你爸办公室的电话吗?”

    杨为民一怔,立刻意识到苏乙的用意,急忙激动道:“东边儿胡同进去左边第一家就有!我爸办公室电话我知道!号码是……”

    苏乙掉转车头拐过去,到了杨为民说的地方把车子往门口一停,就要进去。

    “等等!”杨为民叫住了他。

    “怎么了?”苏乙回头。

    杨为民满脸羞愤,憋屈道:“能不能把我脸挡住?这儿离我家近,熟人多……”

    “这会儿知道丢脸了?”苏乙呵呵一笑,“怕丢脸就低着脑袋。”

    说罢转身掀开门帘进了门。

    “来自杨为民的恶意+99……”

    这年头电话没有普及,但在京城,大部分胡同都安装了“传呼公用电话”,方便市民们联系。

    很多时候单位有什么事情要紧急联系某个职工,就是打这传呼公用电话召唤,否则一来一回去叫的话就太费事了。

    传呼公用电话一般都安在胡同口的某一家里,由居委会委托这一家代管。

    接打电话虽然不以盈利为目的,但也要收费的,一般都是打电话三分钱,接电话一分钱。如果超过三分钟,要二次收费。

    苏乙直接拨通了杨厂长的电话号码,电话响了几声那边才接起。

    “喂,我杨宝瑞,你哪位呀?”

    声音自带威严。

    “你儿子拿了一把刀要捅我,被我给反制住了。”苏乙道,“这会儿我绑着他呢,你说个方便的地方,咱们见一面,说说这事儿怎么处理。”

    苏乙没提名没提姓,是因为旁边还有人呢,这人听到苏乙说话惊讶看过来,眼神闪着激动的八卦之色。

    苏乙话里的信息量不小,那边沉默良久,显然在消化苏乙说的消息。

    “你是谁?”杨宝瑞声音严厉问道。

    “东北新来的。”苏乙道。

    “苏援朝?”杨宝瑞立刻反应过来,“你说话不方便?”

    “冲着您的面子,不想把事儿闹大。”苏乙道。

    电话那头微微沉默半响,道:“咱们厂后院出去有一片废弃厂房,你到左边第二个车间。”

    顿了顿,又道:“你有心了,我先谢谢你。”

    “见面说。”苏乙挂断了电话。

    掏出五分钱来放在桌上,对一边竖起耳朵的大妈呲牙一笑:“谢了大妈,甭找了。”

    大妈急切问道:“同志,怎么个回事儿?我听这话可不像是好事儿,你不说清楚不能走,我得喊警察来……”

    苏乙似笑非笑,为了听八卦连警察都搬出来了?

    “大妈,您要报警随你便,小年轻打架的事情警察管得过来吗?”苏乙笑呵呵道,“您要留我可不成,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你说是不是……”

    大妈见苏乙不好说话,嘀咕一声,贡献一点惧意,摆摆手示意苏乙走。

    苏乙转身出了门,又骑上车直奔杨宝瑞说的地方。

1418、内定

    杨为民突然杀出来就算是苏乙也没料到。

    他可以算计到很多事情,但年轻人的“灵光一闪”他肯定算不到。

    像是杨为民这种没定性的精神小伙儿,你很难说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也很难说他们的未来会怎么样。

    就像我们年轻时的很多学习差的同学都去当老师了,学校里的“校霸”们都去当警察或参军去了,学习好的孩子有很多都干了个体或者混的不如意,那些没什么存在感的反倒进了体制成了领导,又或者开了公司过得有滋有味。

    为什么会这样?

    就是因为年轻人太不确定了,所以他们反倒有无限可能。

    反倒是如果像是苏乙这样心态沉稳的普通人,除非大环境变迁或者出什么很大变故,否则基本是一辈子一眼望到头。

    杨为民是奔着要苏乙的命来的,按理说苏乙应该睚眦必报,不但要反杀了他还要再灭他满门出气,这才符合“杀伐果断”的主角人设。

    但就这么个玩意儿……

    老实讲,再给杨为民一百年,让他杀一千次,杨为民都不可能杀了苏乙。

    一只蚂蚁恨极了你,用它自以为致命的方式攻击了你一下,你感觉到皮肤刺痛,然后才发现了它。

    你可以随手捻死它,也可以甩开它该干嘛干嘛,这都正常。

    但若是你恨得不行,跑去把它的蚂蚁窝给一把火烧了,那是不是多少有点什么毛病?

    苏乙都提不起报复杨为民的兴致。

    倒还不如利用这件事情见见一直未曾蒙面的杨厂长。

    这杨厂长也是有手腕的,苏乙希望这次对方别使绊子,让自己顺顺利利公平竞选副主编的位置。

    还有个原因,就是这杨厂长虽然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那股风浪给掀翻,但人家是有根底的,也是有本事的,挫折只是一时的,东山再起,基本是注定的。

    苏乙跟着李新民只是存着互相利用的心思,反倒是杨厂长和其背后的大领导,苏乙倒觉得值得交往着试试。

    在这件事上苏乙没存多大心思,但事情的发展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来到杨宝瑞所说的地方等了没一会儿,就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来了,正是杨宝瑞。

    苏乙已经松开了杨为民,杨为民见到自己的父亲,低着头羞愧难当。

    不过他也没敢跑,因为苏乙说过他敢出任何幺蛾子,就让于海棠看他的大白屁股。

    杨宝瑞是一个人来的。

    到跟前只是冷冷瞥了自己儿子一眼,目光就落在了苏乙身上。

    “你就是苏援朝?”他打量着苏乙,“没想到咱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来自杨宝瑞的恶意+99……”

    “我这逆子,给你添麻烦了。”他面色严肃,“好在你没有因此受到损伤,不然我就无地自容了。”

    苏乙笑了笑,变魔术一样掏出那把匕首,将其递给杨宝瑞,道:“这是他的,交给您了。”

    杨宝瑞接过,这才狠狠瞪了杨为民一眼,冷冷道:“你是不是准备用这把刀子,去伤害苏援朝同志?”

    杨为民没说话。

    “我不想问你第二遍!”杨宝瑞加重语气,“告诉我,是不是!”

    “是。”杨为民嗡声道。

    “混账东西!”杨宝瑞深吸一口气,看向苏乙,突然后退一步,深深给苏乙鞠了一躬。

    “爸!”杨为民大叫一声,眼眶瞬间红了。

    苏乙没有拦着,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

    “子不教,父之过。”杨宝瑞深吸一口气道,“我替杨为民跟你道歉了。你没有选择扭送他去派出所,既是给我面子,也是救了这个逆子!我很惭愧我在亲情面前,做不到大公无私,所以我承你的情,也再次感谢你的大度。”

    不等苏乙开口,杨宝瑞话锋一转道:“出厂之前,我已经重新召开了紧急常委会议,决定了关于厂报副主编的人选。你是特招的大学生人才,给你加加担子,也是应该的。这个决定已经公布出去了,虽然是朝令夕改,但以任务紧急的借口也说得过去……你的两个竞争者,会成为你的助手,希望你能团结同志,齐心协力办好厂报。”

    “苏援朝同志,关于这件事,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现在就跟我提。我出身行伍,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李新民绕来绕去那套。只要适度的事情,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复。”

    苏乙怔住了。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杨宝瑞把这件事情想复杂了。

    他怀疑这件事是这次权利斗争的延续,甚至怀疑这件事是李新民和苏乙设下的圈套。

    所以他快刀斩乱麻,直接认输,就是想及时止损,到此为止。

    当然,杨宝瑞并不笃定,不然他不会跑来跟苏乙谈,而是会直接去跟李新民谈。

    他应该是试探过李新民了,想必没得到什么答案。

    苏乙有些无语。

    关于厂报副编辑的事情,他还真没想通过这种方式去竞争。

    毫不夸张地说,他有的是堂堂正正赢下这场竞争的办法,甚至早有腹稿,可以让所有领导都说不出话的那种。

    对付区区李路程之流的“小怪”还要这么剑走偏锋的话,苏乙自己都觉得丢人。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让杨宝瑞再改一次,苏乙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皱皱眉头,叹了口气道:“杨厂长,您这一课,是想教导令郎权势可以摆平一切不法?还是想告诉他尽管肆意妄为,出了任何事情都由您给他兜底?”

    杨宝瑞一怔。

    “本来一件私事却跟工作扯上关系,真是让人遗憾。”苏乙道,“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杨厂长,厂报报审的时候,请您不吝赐教。”

    说罢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杨宝瑞伸手张嘴欲言又止,但最终皱眉若有所思,目送苏乙离去。

    “爸,对不起,我错了……”身后传来杨为民郁闷的声音。

    杨宝瑞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满脸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冷冷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五一十讲给我听,不要隐瞒,也不要撒谎!”

    杨为民隐隐感觉到父亲的郑重,微微犹豫后,还是不敢隐瞒,将事情整个过程托盘而出。

    当然,这个过程对自己进行适度美化,着重讲了讲自己是怎么“宁死不屈”,跟苏乙如何“斗智斗勇”,才让苏乙放弃了当众羞辱他的打算。

    但知子莫若父,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成色杨宝瑞岂能不知道?

    他只是懒得拆穿他。

    尽管再三告知自己冷静,但杨宝瑞还是气得血压飙升。

    “就因为这屁大点事情,你就拿把刀子要去捅人?”杨宝瑞浑身发抖,“你就没考虑过后果?不管是你捅伤了人还是捅死了人,你都得去坐牢!我跟你妈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难道就培养出了一个杀人犯?杨为民,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爸,我知道错了!”杨为民表情痛苦叫道,“这次的事情对我触动很大,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对不起,我真的不该这么愚蠢!您不知道刚才看见你给苏援朝鞠躬的时候,我恨不得一头碰死在您面前!对不起爸,我错了!”

    看着泪流满面的儿子,感受到儿子这次真的跟以往不一样,是诚心知错,杨宝瑞总算有些许欣慰,心也软了。

    “我和你妈以前就是太惯着你了!”他深深一叹,“这件事不算完,你必须得到教训。”

    “我认罚认打!”杨为民道。

    杨宝瑞摇摇头:“这么说,你只是临时起意?”

    “是。”

    那我误会这苏援朝了?

    误会总有解除的时候,苏乙也不担心杨宝瑞一直误会下去,接下来该做什么他还会接着做什么,工作节奏并不会受到这个小插曲的影响。

    杨宝瑞这个人值不值得交往,就看后续他的反应了。

    如果真不值得,苏乙这次也不算亏,起码副编辑的位置轻轻松松到手了。

    苏乙知道这时候李副厂长可能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但他没有要去解释的意思,万一这货把经费要回去怎么办?

    苏乙申请的经费表面是用来办报的,实际是用来竞争副编辑岗位的。

    现在岗位已经到手了,李新民肯定会要回这笔钱。

    这可不行,钱都花了,不可能再退回去,这事儿得抓紧了,下午就办!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李新民不认也得认。

    杨宝瑞啊杨宝瑞,你说你帮什么倒忙?害人不浅啊你……

    回去的路上,苏乙收到一大波恶意值,沈红彦、李路程、张春梅、许大茂和薛新华等名字赫然在列。

    显然,他们已经收到了苏乙直接被定为副主编的消息。

    这时候最被恶心到的应该是李路程和张春梅了。

    他们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但还没开始,就被直接宣告失败,他们一定会感觉自己被耍了。

    而弯道超车的苏乙,就会让他们非常愤慨。

    其实这也是杨宝瑞顺手给苏乙挖下的坑,让这两个人以后做苏乙的手下,他们能听苏乙的话才怪!

    以后还有的斗呢。

    许大茂和薛新华应该也觉得挺恶心的吧?

    毕竟之前他们迫不及待跳出来对苏乙叫嚣讽刺,但这个结果一出来,他们之前的言行就像是跳梁小丑一样可笑。

    杨宝瑞的“朝令夕改”,应该让整个宣传处都乱成一锅粥了吧?

    想到很多人郁闷或者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苏乙那点无语就消散了,心情又重新明媚起来。

    耽误这么久,苏乙来不及去派出所了,只去了趟区税务局开了税票。

    两块八毛钱的税票,注意,是每年。

    这玩意儿就跟车船购置税似的,每年都得交,可不光是现在交一次就管一辈子。

    有了这完税证明,才能去派出所砸钢印,领自行车执照。

    不过那边就便宜了,整套流程下来一毛五分钱。

    回到四合院十二点过一些,一进院儿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味。

    秦淮茹的仨孩子正趴在苏乙家的窗户上直吞口水,伸着脖子往里看。

    苏乙故意打响了车铃,仨孩子齐齐回头,棒梗脸色一变,叫了声“撤”,便转头往中院儿跑去。

    “来自棒梗的恶意+88……”

    但小当和槐花却没动,俩小姑娘眼巴巴看着苏乙,小的还流着哈喇子。

    “援朝叔。”小当叫了声,然后又用手肘怼了怼妹妹,“槐花,叫人。”

    “援朝叔,槐花给您问好。”小槐花奶声奶气道。

    苏乙把自行车停好上锁,笑呵呵道:“你哥让你们撤,你们怎么不撤?”

    “我哥跟你有仇,我们跟您没仇。”小当道。

    苏乙故意道:“我是你哥的仇人,你们还不赶紧跟我划清界限?怎么?你们要当叛徒?”

    “我哥代表不了我们家,我妈才能代表呢!”小当道,“我妈都给你缝被窝呢,所以你不是我们家的仇人,也不是我跟槐花的仇人。”

    苏乙揉揉她的头发,笑呵呵道:“答得好,来,你们跟我进来,叔叔请你们到我家做客。”

    小当顿时喜笑颜开,十分高兴,小姐俩齐齐给苏乙贡献一波喜意。

    推门进了屋,一眼就看到于莉挽着袖子穿着围裙在案板上揉面,锅里咕嘟嘟炖着肉。

    “回来啦?”于莉回头对苏乙笑笑,“事儿办妥了吗?”

    苏乙点点头,走到炉子跟前掀开锅盖看了眼。

    “土豆炖肉,泡了点干蘑菇搁里头了。”于莉道,“还准备了一个醋溜白菜,炝豆芽,萝卜汆肉丸,你看成吗?”

    “成,有什么不成的?”苏乙笑了笑,“炖的还挺香,熟了吗?”

    “早熟了,不过这菜越炖越入味儿,我就没拿下来。”于莉笑道。

    “取个碗给这俩孩子盛点,”苏乙道,“我看多着呢,够咱们吃的。”

    “是,这东西放不坏,我是想多炖点给你留着,你晚上饿了热热就能吃。”于莉解释道,“剩下的肉都要腌起来,腌肉的味道可不如这鲜肉,我想着多做点好。”

    苏乙笑道:“你做主就行。”

    “来自于莉的喜意+77……”

    “来自贾当的喜意+99……”

    “来自贾槐花的喜意+100……”

1419、请客

    让邻居家小孩吃点肉对苏乙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只是看相比起吃得肥嘟嘟的棒梗,小当和槐花却有些面黄肌瘦。

    当然了,这年头的孩子大都面黄肌瘦,棒梗属于另类。

    两个小姑娘挺可爱,苏乙心生恻隐,所以请他们来家里吃肉。

    但要是棒梗在的话,那苏乙就不做这个冤大头了。

    苏乙不在乎,但于莉却替苏乙心疼。

    眼看苏乙给俩小孩一人盛了一大勺炖肉,她心里直抽抽。

    这败家子!

    “给她们一碗,让她们端回去吃就行,怎么还给两碗?”于莉还是没忍住嗔怪道,“发善心也没你这么大方的。”

    “不让她们端回去,”苏乙摇摇头,把碗放在桌上,又取了筷子,“端回去能吃到她们嘴里的有多少?”

    小当和槐花此刻眼睛已经离不开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炖肉了。

    听到苏乙说话,小当激动直点头:“援朝叔你太了解我们家了!这肉要是端回去,我跟槐花最多一人吃两块!”

    “槐花不要吃两块!槐花要都吃光!”小槐花已经不由自主走到了碗跟前,伸手就要去捏碗里的肉。

    苏乙还没阻止,槐花就被小当一把拽了回去。

    “还没说谢谢,不准吃!”小当小大人一样呵斥,说完还咽了口口水。

    “谢谢援朝叔请我吃肉!”小槐花迫不及待地对苏乙道。

    “谢谢援朝叔。”小当也急忙道。

    “吃吧,别烫着了。”苏乙笑呵呵道,“吃完你们再回去。”

    两个小女孩再无疑虑,急忙拿起筷子呼噜呼噜往嘴里扒拉起来,烫得直吸溜凉气,也不肯慢一点。

    于莉看看俩孩子,再看看露出慈父笑的苏乙,莫名有些感触,道:“没想到你个大小伙儿,还挺喜欢孩子。”

    “棒梗我就不喜欢。”苏乙毫不避讳地说道,“他要是在,这肉谁也吃不上。”

    顿了顿,他转头问道:“解成大哥回来了吗?”

    “这个点儿了应该是回来了。”于莉答道。

    其实俩人见过了,闫解成回来闻到了肉味,一猜就知道是媳妇儿在这边做饭,进来一趟,但却被于莉给撵回去了。

    主家不在,外人两口子都待在人家家里算怎么回事?

    闫解成想要偷偷端碗肉回去,也被于莉给拒绝了。

    三大妈之前已经硬是死皮赖脸地过来端走一小碗了,再端,真当人家苏援朝是傻子看不出来呀?

    不过三大妈把肉藏得严实,闫解成回去愣是没发现这事儿。

    “那就叫他过来吧。”苏乙道,“嫂子你把剩下的菜也坐了,咱们开饭。”

    “哎。”于莉笑着应了一声,“那我去叫。”

    说罢扭腚往外走去。

    等于莉出去后,小当已经吃完了她那碗炖肉。

    于莉做的炖肉是真不错,土豆和肉看起来色泽诱人,吃起来也十分软烂,入口即化,肉汁浓稠,香气四溢。

    小当吃了一碗还想吃,眼巴巴盯着搭在炉子上的锅,满眼渴望。

    苏乙笑道:“不能暴饮暴食,老吃素的,一下子吃太多荤腥容易伤着肠胃,积食就不好了。”

    小当道:“援朝叔,你跟傻叔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苏乙问道。

    “援朝叔长得漂亮!”槐花插嘴嚷嚷道。

    “男的不能说漂亮,叫俊。”小当纠正,然后一本正经道:“傻叔也好,但是他跟我奶奶和我妈一样,只对我哥好,我跟槐花都是顺带手的。只有你是真的对我跟槐花好。”

    “妈不是!”槐花又插嘴。

    “妈也是,在妈心里哥才是最重要的!上回我跟哥一块儿被隔壁院儿王小虎打了,妈就只问哥伤到没有,不问我……还有你,之前你跟哥一起下水湿了衣服,妈也是先给哥换,怕他冻着,还有那一次……”

    小当一说说了一大堆,都是生活中很小很小的事情。

    说真的苏乙有些吃惊。

    她才多大?

    但很多事她都记得,她也都懂。

    对于小孩来说,大人就是她们的天,这天是晴是雨,也许她们比大人看得更清楚。

    “以后你们两个没事儿就来这儿玩儿。”苏乙笑道,“但是别带着你哥。”

    “嗯嗯,我们不带他!”小当急忙点头。

    这时槐花也吃完了,小嘴油汪汪的。

    “好了,回去吧。”苏乙道,“叔叔这儿要请别人吃饭,就不留你们了,欢迎你们下次再来做客。”

    苏乙的说法让小当很高兴,开开心心跟苏乙告别后,领着妹妹走了。

    两人一路往家走,一路还叽叽喳喳讨论。

    “那肉可真香呀二姐,槐花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的肉!”

    “土豆才叫香呢,沙沙的,倍儿好吃。”

    小姐俩说笑着走到门口,就听里面哥哥的哭闹声。

    “我要吃肉!我不吃窝头!我就要吃肉!”

    “乖孙子,这可不是普通窝头,是猪油窝头,可香呢。”贾张氏讨好地道,“不信你尝尝,奶奶不骗你。”

    “我不!我就不!”

    “哎你这孩子,不吃也别往地上扔呀……”

    小当给妹妹擦了擦嘴,然后牵着妹妹进了门。

    “奶奶,我们回来啦。”

    棒梗正气冲冲坐在炕边,贾张氏正往一个窝头上吹气。

    “嗯。”贾张氏头都没偏过来一下,就又对棒梗赔笑道:“乖孙子,你就尝一小口试试?”

    “我不吃!”棒梗气冲冲又一把打掉了窝头。

    “不吃饿死你!”贾张氏也来了气。

    窝头刚好滚在槐花脚底下,槐花捡起来跑过去递给贾张氏。

    贾张氏没好气一把夺过道:“这窝头是给你哥的,你们等着吃锅里的碴子粥吧,我已经热上了。”

    “我们不吃碴子粥,我们吃过了。”槐花奶声奶气道。

    “吃过了?”贾张氏狐疑看向槐花。

    “槐花,不准说!”小当急得一跺脚。

    槐花立刻捂嘴。

    但贾张氏还是发现了端倪。

    “嘴上哪儿来的油?”她厉声喝问,一把拽开槐花的手,凑近鼻子嗅了嗅,吃惊道:“你们吃肉啦!”

    “可香了呢!”小槐花道。

    “在哪儿吃的?”贾张氏急促问道,“是不是在那败家子儿家?”

    “是援朝叔,不是败家子。”槐花纠正道。

    “我说是败家子就是败家子!”贾张氏呵斥,“好啊你个没良心的赔钱货,你们吃肉怎么不想着点你哥?为什么不叫你哥?”

    “我哥不是跟人家有仇吗?”小当嘟囔道,“是他自己要先回来的……”

    “我跟肉又没仇!”棒梗也很生气,“你给我带回来不行吗!”

    “人家不让带,就让在他家吃。”小当道。

    “那你不会偷着带呀!”棒梗气愤道,“奶奶说的对,你们就是喂不熟的赔钱货!”

    小当吃惊地看着哥哥,这还是哥哥第一次这么说她。

    她嘴一瘪,“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你还有脸哭?说你还说错啦?”贾张氏面色铁青,“真是白养你这么大,吃独食?我、我打不死你个白眼儿狼!”

    说着便转头去找扫把。

    小当一见大惊失色,急忙就往出跑。

    但棒梗恨她不给自己带肉,抢先一步把小当拦住。

    “奶奶,揍她!”棒梗叫道。

    “你松开二姐!”槐花冲上去推棒梗,却被棒梗一把推倒在地,也哇哇大哭起来。

    这边贾张氏找到扫帚,冲过来揪住小当手臂,对着小当屁股就一顿揍,打得小当哭爹喊娘,连连求饶,说再也不敢了。

    棒梗得意道:“该!让你们吃肉不带我!没良心,我有什么吃的都带着你们,你们还不带我?”

    中院贾家一番鸡飞狗跳,前院苏乙家里却一派祥和。

    于莉带着闫解成进了屋,闫解成满面堆笑,对苏乙十分客气,嘴里一个劲儿说着低劣的恭维话,眼神儿时不时瞥向锅里的肉。

    “援朝兄弟,真是太感谢你了。不但给我媳妇儿活儿干,还请我们两口子吃这么好的,真的,你真是太客气了!”闫解成拉着苏乙的手道。

    苏乙笑呵呵道:“远亲不如近邻,于莉嫂子帮我做饭,也离不开解成大哥你的理解和支持,大哥大嫂体量我一个人生活不容易,我都得感谢。本来应该请您二位去外面吃以示郑重,但今天中午是我家第一次开灶,我想着在家吃更显亲切一些,这开灶也是好兆头,就安排在家里了。菜还不够丰盛,您多担待,但有于莉嫂子的手艺,这味道肯定是差不了的。”

    这话说得闫解成只觉脸上有光,甚至受宠若惊。

    “这就已经太好了援朝兄弟,说句不怕您笑话的,长这么大还头一次有人专门请我们两口子吃饭,还吃这么好……”闫解成激动道。

    于莉轻咳一声,闫解成立刻看她一眼住嘴。

    于莉笑道:“援朝啊,你跟解成先坐,我把肉盛出来你们先吃着。还有三个菜我下锅就得,很快的。”

    “麻烦嫂子了。”苏乙点点头,对闫解成道,“解成大哥,那咱们先坐着聊聊天?”

    “坐坐坐,聊!咱们聊!”闫解成兴奋回应。

    于莉不动声色掐了闫解成一把,后者立刻腰板一挺,咳嗽两声变严肃起来。

    苏乙假装没看到,道:“解成大哥能喝点不?”

    “我……”闫解成露出意动之色,看向于莉。

    “他下午还要上班,不能喝。”于莉道。

    苏乙笑了笑:“那就少喝两杯。”

    说罢转身去里屋很快拿出一瓶酒来。

    酒是茅台酒,八块钱一瓶,苏乙买了三瓶。

    苏乙出来之前于莉还无声警告闫解成不准喝酒。

    但一看到苏乙拿出来的酒,闫解成眼睛立刻直了!

    茅台!

    居然是茅台!

    他从来都没喝过这么好的酒,闻都没闻过!

    但现在,他居然有机会亲口尝一尝!

    “媳妇儿,我……”闫解成满眼渴望,眼巴巴看着于莉,“要不,我……少喝点儿?”

    于莉还没说话,苏乙就笑道:“少喝点儿,不耽误下午上班!嫂子,待会儿你也喝点儿,尝尝这酒怎么样。咱们随意喝,不劝酒,喝高兴就行。”

    于莉见苏乙这么说,就没有再反对,笑道:“那就少喝点,你解成大哥酒量小,喝多了容易出丑。”

    “那怕什么,都不是外人。”苏乙笑呵呵开酒,又去五斗柜拿出三只酒杯来满上,端起酒杯来对闫解成道:“解成大哥,我岁数小,我敬你,咱们先走一个?”

    “别别别,我敬你,谢谢你请我喝这么好的酒。”闫解成急忙端杯子站起来。

    苏乙也站了起来笑呵呵跟他碰杯,杯沿跟他齐平。

    “第一杯酒,咱们庆祝以后就是邻居了,以后咱们两家常走动,互相照应。来,解成大哥,干了!”

    干了第一杯,闫解成砸吧着嘴正酝酿着怎么夸这酒好,苏乙已经又给他倒满了酒。

    “好事成双,再来一杯!”苏乙笑呵呵一碰,一饮而尽。

    “哎,哎!”闫解成也急忙喝了。

    喝完两人重新落座,苏乙一边倒酒一边道:“解成大哥,我下午也要出去办事,咱们就这瓶酒的量,你看怎么样?咱哥俩改天再尽兴,今天先点到为止。”

    “听你的,听你的。”闫解成从进来嘴就没怎么合住过,“不过援朝,我得借花献佛,再回敬你两杯!”

    “不算回敬,咱哥俩碰着喝。”苏乙笑呵呵端起酒杯。

    正在做饭的于莉看着这一幕,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这么多年了,丈夫还头一次这么高兴。

    她知道,不是因为有肉吃,也不是因为有好酒喝。

    是因为他头一次被人这么尊重。

    她慌忙背着身子抹掉眼泪,去把锅里的炖肉盛了出来端到桌上。

    “你们俩就这么干喝呀?倒是等着我把菜上桌再开喝呀!”于莉嗔怪道,“真是的,急什么?”

    “高兴,媳妇儿,我今儿特别高兴!”闫解成拉着于莉的手,“媳妇儿,待会儿说什么也要跟我一起,咱两口子给人援朝敬杯酒!感谢他!”

    “行,听你的。”于莉笑道,“那也得我把菜炒完。”

    “你快去快去!”闫解成乐呵呵道,他转过头对苏乙道:“你嫂子炒菜可好吃了,就是在我家里吧,没有用武之处!唉,援朝你刚来,可能不清楚我们家情况,我跟你说……”

    闫解成说话其实有点颠三倒四,但苏乙没有打断他,只是笑呵呵听他说着。

1420、解成

    “嫂子,你也别忙活了,赶紧坐下来吃点吧。从我跟解成大哥开始喝,你就忙得脚不沾地。”

    酒过三巡,苏乙笑呵呵招呼于莉。

    “就是,媳妇儿,你来坐!快来!”闫解成也对苏乙招手。

    他脸已经红了,精神处于亢奋状态。

    这其实已经算是醉酒了,但这个时候人反而渴望更多酒精,他自己反倒觉得自己还能喝,还没醉。

    于莉把案板擦干净这才走过来,一边放下袖子,一边笑道:“不好意思啊援朝,这么半天,你尽听解成一个人在这儿发牢骚了。”

    “哎,这怎么能是发牢骚呢?”闫解成不乐意了,“我这叫人生感悟!”

    “你那点感悟我听着都烦,何况是人家援朝?”于莉道。

    “男人说话女人少插嘴!”闫解成嘟囔道。

    于莉哼了一声没吭声,转过头端起酒杯对苏乙道:“援朝,嫂子敬你一杯酒,谢谢你对嫂子的照顾。”

    “要谢也是我谢你才对。”苏乙端起酒杯笑道,“这杯酒应该我来敬你们两口子。解成大哥,你也端一个?”

    “他都醉了,不能喝了!”于莉道。

    “这才哪儿到哪儿呀!我好着呢,状态倍儿棒!”闫解成一拍胸脯道,“你别管我了,援朝敬酒给咱两口子,这酒咱们得喝!”

    苏乙笑道:“喝完这杯酒,咱们都好好吃点。刚光顾着跟解成大哥说话了,嫂子也忙活半天没吃,咱们先填饱肚子再接着喝。”

    “好!这个提议好!”闫解成叫道。

    喝醉的人最大的特征就是话多,谁说什么他都要搭句茬,跟个捧哏的似的。

    “光顾着自己喝酒,都不管我吃没吃饭,你还不如人家援朝心疼我呢。”于莉似笑非笑对闫解成道。

    “援朝那是客气,是招呼客人,这可不是心疼,最多算是周到!”闫解成道,“要说心疼,还得是枕边人,是不是呀援朝?”

    “这话说得对,我这就是周到。”苏乙笑道。

    “看吧?我说对了吧?”闫解成高兴道,“来来来,干了!”

    于莉也不扭捏,笑呵呵端起酒杯一扬而尽,完了咂吧咂吧嘴,自嘲道:“以前在家还是姑娘的时候,我爸让我尝过他打的高粱酒,那个味儿我现在还记得,跟今天喝的这口也没感觉有什么区别,都是辣。看来呀,我这人天生就没喝好酒的命。”

    闫解成一拍桌子,对苏乙道:“说起我老岳父,我想起一事儿来,我跟你说可有意思了援朝,哈哈,我现在想起来都乐……”

    闫解成讲得眉飞色舞,苏乙听得津津有味。

    正听着,突然感觉一只手爬上了自己的腿。

    苏乙吃了一惊,急忙一把抓住!

    这只手在苏乙的掌心里轻轻挠了两下。

    “来自于莉的欲念+11……”

    我擦!

    嫂子你这是要搞事情呀……

    苏乙把她的手挪开,不动声色继续听闫解成说话。

    但没多久那只手又伸过来了。

    顺着苏乙的腿就往上爬,到了两腿中间,隔着裤子轻轻摩挲着。

    尼玛!

    苏乙端起酒杯,打断闫解成道:“解成大哥,我再敬你们两口子一杯!”

    于莉的手一僵,这才从桌子底下拿出来端起酒杯来。

    这女人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三人碰了这一杯,苏乙率先拿起筷子笑道:“咱们先吃点吧,再不吃菜都凉了。”

    “吃,尝尝我媳妇儿手艺,好久都没尝过了!”闫解成也兴致勃勃拿起筷子。

    “援朝你尝尝,看看合不合你胃口。”于莉笑吟吟给苏乙夹菜,一只手又伸到桌子底下,伸手去摸苏乙的大腿。

    苏乙抓住她的手,谁知她顺势翻转手掌,跟苏乙十指紧扣在一起。

    苏乙无语看了她一眼,眼含警告。

    嫂子,你也不想解成大哥发现吧?

    于莉对苏乙眨眨眼睛:“快吃呀援朝,放在你碗里你还不吃,是不是要嫂子喂你呀?”

    “他又不是孩子你还喂他?”闫解成嘿嘿直乐。

    于莉脸上笑容淡了几分,道:“要真是我孩子,我就抱在怀里喂了。”

    窝尼玛……

    苏乙也算是见过大风浪的,但这会儿真有些尴尬了。

    谁知闫解成也没生气,只是尴尬一笑,反倒跟苏乙歉意道:“别理你嫂子,她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咱们吃饭、吃饭……”

    也没给苏乙贡献恶意什么的。

    接下来闫解成不像是之前那么亢奋了,但话还是很多,也依然很开心的样子。

    苏乙再次挣脱了于莉的手,后者识趣,猜到苏乙不喜欢这样,就没有再挑逗苏乙。

    酒足饭饱后,苏乙见起身的闫解成都有些站不稳了,他便阻止了准备收拾碗筷的于莉道:“嫂子,要不你先安顿好解成大哥吧,让他好好睡会儿醒醒酒,下午还上班呢。这儿待会儿再来收拾。”

    “也行,我先送他回去。”于莉道,“都说他酒量不成喝不多的,他非要喝……”

    “高兴就好。”苏乙笑了笑,“我有事儿要先出去,晚上柱子哥来我家做客,他下厨,嫂子就不用来了。”

    于莉点点头:“我知道了。”

    “对了,肉只腌一半,剩下的给我留着。”苏乙想了想又叮嘱一句。

    “好,那我先送他回去。”于莉道。

    目送于莉搀扶着醉醺醺的闫解成出了门,苏乙也打算收拾收拾出门去了。

    请他们两口子吃饭,只是苏乙为人处世的态度方式,他只是觉得既然要请于莉给自己家里做饭,那这顿饭就有必要请,跟于莉的手艺是没关系的。

    再说这于莉,有点如狼似虎呀……

    不过想到闫解成的情况,苏乙倒也能理解。

    这边苏乙很快就骑着自行车出了门。

    对门,于莉搀扶着闫解成回家,给他脱了鞋,让他躺好。

    刚要起身,闫解成却突然一把将于莉抱住,一转身压倒在身子下面。

    喝了酒的闫解成双目通红,闪烁着火热的渴望,他喘着粗气,凑过来就要亲于莉的嘴。

    但于莉按住他的脸就把他推开。

    闫解成并不罢休,不顾于莉的阻拦脸使劲往跟前凑,亲不上嘴就亲脖子,另一只手从于莉衣服下摆伸了进去。

    “闫解成!你要疯是吧,你给我起来!”于莉气急低吼。

    “我不!你是我媳妇儿,我要你!”闫解成喘着粗气道。

    啪!

    情急之下的于莉一耳光打在闫解成脸上,后者愣住了。

    于莉冷冷看着他,胸膛起伏着问道:“要我?你行吗你?这些年我跟摇拖拉机档把子一样隔三差五摇一回,你发着过火吗你?”

    “闫解成,你就是个骗子!你根本不是暂时不行,你就是一直不行,对不对?你害得我守活呜……”

    闫解成捂住于莉的嘴哀求道:“我憋呀媳妇儿!我伺候你,你躺着就行,就跟以前一样,我……”

    “滚蛋!”于莉掀翻闫解成,从炕上坐了起来。

    她一边重新系上衣领口子,将雪腻的皮肤遮起来,一边道:“跟个狗似的舔来舔去,恶不恶心?”

    “那你不是也挺……”闫解成就要争辩。

    “闭嘴!”于莉猛地回头,狠狠瞪着他,眼泪簌然落下,“我现在不愿意了!”

    闫解成呆呆看着自己的老婆,突然长长吐出一口气,使劲搓了搓脸,埋着头呜咽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只要你在外面给我留面儿就行……我给不了你这个,其他的我都可以听你的……”

    “听我的?”于莉自嘲一笑,“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让你跟爸妈去争,他们不能也不应该对儿女这样,你听我的了吗?”

    “咱们现在受爸妈照顾,其实对咱们有好处。”闫解成闷声道,“要是咱们自己开灶,咱俩的工资一分钱都攒不下,现在至少每个月还能攒几块钱,媳妇儿,你得会算计……”

    “我就是讨厌你们老闫家的算计!”于莉突然大叫。

    “你小声点媳妇儿!”闫解成急忙道,见于莉眼泛泪花瞪着他,他又低下头。

    “你刚才抓援朝手,我看见了。”他闷声道。

    “我就是故意给你看的!”于莉冷笑,“你不是说了吗?只要我在外面把你当男人看,就算我去外面偷野男人你也不管!你还说你能接受,今天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只是牵牵手而已,你心里舒服吗?”

    闫解成沉默半响,道:“说真的,我还挺为你高兴的。”

    啪!

    于莉狠狠扇了闫解成一巴掌,流泪恨恨道:“闫解成,你就是个窝囊废!”

    “但是我不能没有你媳妇儿。”闫解成抓住于莉的手,“我也知道我的情况……我不想苦着你。媳妇儿,你只要别太过分,我什么都能依着你。”

    “我是个女人,我想当妈,你能依着我吗?”于莉问道。

    闫解成摇摇头:“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给你。”

    于莉笑了,流着泪笑了。

    她突然伸手摸了摸丈夫的脸,眼中露出怜悯、疼惜和悲哀的神色。

    “解成,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她说。

    闫解成也哭了,一把抱住于莉哽咽道:“对不起媳妇儿,只要你跟我过一辈子,我怎么都成,要是没有你,我宁愿去死……”

    于莉像是抱着一个孩子一样抱着自己的丈夫,看着天花板默默流泪。

    人间烟火,各有各的悲欢。

    苏乙不是神,所谓洞彻人心只是基于表面的分析判断,但人的情感太复杂了,没人能做到真的洞悉别人内心。

    这时候是午后一点多,大部分单位都没有上班,老百姓也都是该休息休息,该回家回家,街上少有行人。

    苏乙骑车直奔前门大栅栏。

    这里还不是后世热闹的商业街,而是拥挤破烂的小胡同。

    骑车穿梭在胡同之中,苏乙左右张望着,很快他就发现了目标,车子停在一条不知名胡同巷口处。

    左边第二户人家门口放着一个铁丝框子,框子上还拴着布条。

    这是报框,布条是方便卖报的跨在脖子上,沿街走路叫卖。

    很奇怪的是,从解放到现在,就这几个年头的报纸最为盛行,内容也变得越来越丰富和活泼。

    但再过几个月,报纸出版业将一片哀鸿遍野。

    这时候普通家人想要了解国家大事,报纸是最主要的渠道,权威性也最强。

    有钱有身份的人家一般都是全年整订,有邮局邮差每天把报纸送到家门口,当然,订报纸也要有报纸票,凭票订报。

    就算是有票,一年二十块钱左右的费用,让绝大部分人都望而却步。

    所以大部分老百姓都是习惯零买报纸。

    想要买报,只有两种方式。

    一是去邮局的零售点,像大广场旁边,前门大街和东单、西单等地方,到处都设有卖报纸的柜台。

    只不过这些地方都是国营单位,到点下班。这时候是一点,中午休息的时间,铁将军把门,苏乙也不可能为了买报纸去溜门撬锁,不至于。

    所以他只能选第二种,那就是找遛街串巷的卖报人。

    这些人是靠关系从邮局“进货”,然后拿出来卖,赚取差价。

    这时候卖报纸的都特别会吆喝,不光光是吆喝报纸名称,还要吆喝出吸引人的新闻标题,这样才能吸引路人“冲动消费”,来买报纸。

    卖报人中午也要回家休息吃饭,但他们不是公家人,对于苏乙这种找上门的主顾,通常不会拒之门外。

    “您要买报?”卖报人擦了把嘴,显然是在家里正吃着饭,就被苏乙打断了。

    但他没有丝毫不悦,还很热情。

    “屋里太乱,没处下脚,我就不请您进去坐了。您要什么报纸?我这就给您取来。”

    “都有什么报纸?”苏乙问道。

    “那就多了。”卖报人笑呵呵报出七八样报纸来。

    苏乙想了想,道:“京城晚报、工人日报、人民日报各来一份,另外,这三份报纸有之前剩下的吗?”

    “有,都有,你要旧报纸?”卖报人问道,“旧报纸我统统给您算两分钱!”

    新报纸也就是五分钱左右,旧报纸相当于废品,一分钱给人都没人要,这卖报的只是下意识抬价钱。

    但苏乙懒得为一两分钱多浪费口水和时间,直接道:“近四五天的,都给我拿来!”

    卖报的狂喜,急忙应了一声回去取报纸了,不一会儿就取来一沓报纸。

    一共花了四毛五分钱,苏乙交钱走人。

1421、办法

    买了报纸苏乙也没有回家去,而是找了个僻静、干净又能晒太阳的地方,把买到的二十多份报纸都浏览了一遍,最终选定了《京城日报》,着重看了其中一位名为文慧的记者所撰写的所有文稿。

    这个记者的文章以苏乙的眼光看来是略显激进的。以文观人,她的理论知识非常扎实,很善于思考并且热衷于新事物,但对国家民族又有狂热信仰,喜欢高谈阔论,文字批判性很强,有些观点非常辛辣犀利。

    这种鲜明的特点固然是苏乙所需要的,但却不是苏乙将这位名为文慧的记者拟为第一人选的首要因素。

    苏乙之所以最关注她,最重要的原因是苏乙手中有六份《京城日报》,每份报纸上都刊登着这位记者的文稿。

    而其他署名的记者根本没有像是她这样每一期都不缺席的。

    这至少说明两个问题——第一,这位记者很高产,对工作热情高涨;第二,这位记者很可能有领导支持,或者有别的背景。这种大机关单位最不缺人,署名文章上报肯定竞争非常激烈,有限的报纸版面,凭什么每一期都刊登她的稿件?

    苏乙把文慧所有的文章都仔细看了一遍,心中原本的想法逐渐成型,形成了一个完整可行的方案。

    办报这件事对于苏乙来说是被动接受,有违他“扎根底层”的原则,也有违他低调做人的性格,最糟糕的是,这份工作会让他在接下来的大风浪中处境更糟糕。

    你本来就是个臭老九,不夹着尾巴做人,还办起了报纸?

    你这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呀。

    你竖起这么大这么明显的一个靶子,姿势摆得这么正,别人不打你都不好意思。

    几个月后,除了最大的机关报和光明报还在刊发,全国所有报纸都陆续停刊了,搞报纸的人首当其冲,普遍下场都不好。

    苏乙很清楚自己办报的后果,到时候可能李新民都没办法保护自己。

    这么操蛋的事情苏乙为什么还要接手,原因已经说过了。简单来说就是不接手不好,接手更不好。

    正常人到了这一步,就会“两害相权取其轻”了,但苏乙不想有“害”,他在想能不能“变废为宝”,把风险变成机遇?

    这么一个逆向思维,苏乙脑子里便有了一个概念,所以当时他很干脆接下了这活儿。

    现在,这个概念形成了方案,已经可以开始行动了。

    不过苏乙也没打算在一棵树上吊死,除了文慧,他又选出来两个“候选合作者”来。

    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整个计划,苏乙思路更加清晰。看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两点多了。

    苏乙把所有报纸收起来,找了个小石头压起来,转身骑车离开。

    这报纸不久就会有人拿走,不会被浪费的。

    京城日报报社的地址在建内大街,苏乙骑车十分钟就到了。

    这家报社是市委机关报,京城晚报也是它旗下报社,体量和级别都很高。

    这里随便一个小部门的头头,就跟红星轧钢厂厂长一个行政级别了。

    越是大机关,门越不好进。

    苏乙毫无意外被门口岗哨拦了下来。

    “同志,有什么事?”保卫员虽然一脸严肃,但还算客气。

    “我找文慧,给她提供新闻素材的。”苏乙笑呵呵道,“她来了吗?”

    苏乙的态度和口吻很轻松,仿佛和文慧很熟识的样子,保卫员愣了一下道:“文记者啊,她刚进去,不过她没告诉我她有访客要来啊……”

    苏乙摆摆手:“不给你添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她,就说是红星工人报的副主编苏援朝找她,谈新闻素材的事情。”

    见苏乙说得理所当然,保卫员不疑有他,点点头:“好,请你稍等。”

    说罢就转身去岗亭打电话了。

    很快他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登记簿。

    “同志,登记一下你就可以进去了!”保卫员道。

    “谢谢。”苏乙笑着接过。

    文慧同意见苏乙,苏乙不意外。

    这种工作热情高涨的记者对新闻素材的需求一定很大,现在苏乙自报家门主动找上门来,送上门的素材干嘛不看看?

    当然,如果苏乙要找的是个保守的老古董,那这个看似简单的办法就不灵了,很可能会被人家拒绝见面。

    苏乙这也算是看人下药。包括待会儿见了文慧,通过初步接触后该采取怎样的话术,苏乙都有不同方案。

    登记后,保安员放苏乙进门。

    可能是觉得苏乙和文慧认识,他也没有告诉苏乙文慧在哪里。

    苏乙也没问,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对面办公楼三楼有人隔着窗户远远看着自己了。

    隔着百米远,正常人是看不清对方的脸的,但苏乙是个例外。

    他很吃惊这个文慧居然是个很年轻的女记者。

    女的不奇怪,之前从文字中苏乙看出了女性特有的细腻笔触,但他猜测这个文慧应该是个中年女人,因为文字体现出的另一个特点是措辞严谨准确,抛开观点不谈,所有文章都写得很庄重严肃,显然已经形成风格,没有一定的积累和阅历,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苏乙倒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失误,事实上这种小事他也很少判断错误。

    所以,文慧的文章有人帮她代笔?

    或者是她写的稿件都被人润色过?

    苏乙暗自猜测,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他影响都不算太大。

    这会儿正是下午上班时间,办公楼里人来人往,看起来都忙忙碌碌的样子。

    大家看到苏乙也都不稀奇,最多多看两眼就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苏乙径直上了三楼,刚准备出楼梯口,从楼道里转出一个人来,正是之前跟他隔空对望的女人。

    离得近了看这女人看得更清楚,穿着列宁装,脚上踩着褐色牛皮鞋,皮肤很白静,扎着高马尾,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整个人看起来也很有气质,很精神。

    五官很精致,鼻子很高,嘴唇丰厚,眼神很亮。

    家境不错,爱干净,走路风风火火,性格应该偏直爽。但直爽只是外表,她的装扮处处都很用心,明显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苏乙多看她两眼她的目光立刻便凌厉,说明她还很强势,也很自信,不过苏乙跟她对视她又不动声色往远走了几步,说明这个女孩骨子里胆子不大。

    文慧显然没认出来苏乙,就打算擦肩而过。

    “文记者你好。”苏乙笑呵呵开口叫住了她。

    对方诧异看过来,苏乙接着笑道:“我就是苏援朝,是我想要见你。”

    文慧吃了一惊,重新打量着苏乙。

    “你认识我?”她疑惑问道。

    “不认识,但猜到是你。”苏乙笑道,“以文及人,我读你文章的时候想象过作者的样子,我猜测提出那些观点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顿了顿,苏乙伸出手继续道:“就是眼前这样了。”

    “来自文慧的喜意+58……”

    文慧笑了笑:“你读过我的文章?”

    这是一句废话,但代表文慧愿意跟苏乙闲聊一会儿,这说明她已经放松了些。

    苏乙点点头道:“读过,尤其是最近的几篇,我很佩服一篇文章既有沉稳内敛的一面,又有激情洋溢的表达,文记者的文笔风格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那你喜欢激情一面的,还是沉稳一面的?”文慧问道。

    “毫无疑问是激情一面的。”苏乙不假思索道,同时心里确定沉稳风格是她找人润色过的。

    “个性鲜明,恣意纵横,才情仿佛从文字中溢出来了。”苏乙道,“我是年轻人,所以更欣赏文记者的激情。”

    “来自文慧的喜意+79……”

    文慧笑着伸出手来:“你可真会夸人。正式认识一下,我是文慧,京城日报记者。”

    “苏援朝,红星工人报副主编。”苏乙道。

    “这个报纸我怎么没听说过?”文慧问道。

    “因为这个报纸只是一份厂报,这个名字也是今天才想到的。”苏乙笑呵呵道,“我今天之所以来找文记者,是想请文记者对我们厂即将揭牌成立的工人理论学习实验基地进行一个专题报道,并以您个人的媒体眼光进行评价和批评。”

    苏乙抛出正题很快,但文慧思维敏捷,也能跟得上,她很快被苏乙话中的新鲜词给吸引住了。

    记者的职业素养告诉她,这里面大有文章!

    “工人理论学习实验基地?”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微微沉吟,“苏主编,不如跟我去会议室,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恭敬不如从命。”苏乙笑着点点头。

    文慧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带着苏乙上了三楼,两人径直来到一间空会议室里,文慧关上门,迅速拿出纸笔来,坐在苏乙对面,迫不及待道:“苏主编,能详细说说吗?”

    现在是人人谈郑志,人人爱郑志的年代,尤其是在理论建设方面民众们都爆发出很大热情,关心时政,关心国家大事。

    苏乙所说的“工人理论”不新鲜,新鲜的是后面的“学习实验基地”。

    工人学理论?

    这绝对是正确的好事情,但学就学了,怎么还实验基地?

    有实验,说明是超前的,并且日后肯定还有推广和应用,所以这事儿如果靠谱的话,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新闻素材。

    苏乙也不客气,开口就直奔主题。

    “工人阶级才是光荣伟大的马列真理继承者,只有没有既得利益的工人阶级,才能把真理与我国实际相结合,激活真理现实解释力和批判力,对社会进行真正的改造,这是时代赋予工人阶级的伟大历史使命!”

    “但现实的情况是,这样广泛深刻的使命,现在只是靠研究机关、知识分子和上层机关在推动,原本是社会坚固磐石的工人,最应该成为时代浪潮引领者和创造者的工人,也是真理阐述中最具代表的主体之一,却仿佛已经失去了真理继承者的资格!”

    “文记者,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当我说到工人这个词的时候,你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形象是怎样的?”苏乙刚“高屋建瓴”说出这一番话,突然又抛出一个问题来。

    文慧完全被苏乙牵着思维走了,立刻如实答道:“我想到一个身穿工作服辛苦劳作的身影,满身汗水和油污,奋斗在车间里……”

    “这就是问题所在!”苏乙道,“一说到工人,我们就把他们和无私奉献和勤劳能干联系到一起了。但我们的理论最开始就是从工人阶层提炼出来的,我们最开始代表的就是他们,为什么我们学习理论,研究理论的时候,又偏偏把工人排斥在外呢?”

    “唯物史观告诉我们,我们的理论,包括文化艺术在内,都是劳动人民创造出来的,一切都是源于劳动人民的生产劳动,最终这些东西也都是服务于劳动人民的。”

    “但无论是真理理论还是文化艺术,最终的冠名权却不是劳动人民,甚至随着真理理论的发展,这些越来越高深、冗长、拗口的理论,工人们越来越看不懂,也听不懂了!甚至他们感觉不到理论和现实的联系,觉得这些理论都成了阳春白雪!文记者,这是很严重的事情!”

    “这种状况使得理论思考又重新成为劳心者的专利,又反过来排斥着工人读者!这必然会带来工人阶级文化权利和理论思考能力的退化。”

    “鉴于这种现状,我们厂决定成立工人理论学习实验基地,在坚决反对封资修的前提下,让工人学习他们听得懂、看得懂和用得到的理论!充分激发工人时代主人翁的精神,激活工人理论继承者的强大历史使命!”

    文慧动容,激动地站了起来。

    “苏主编,你提出的这个观点,简直是这个时代最振聋发聩的呐喊!你说得没错,工人才是最有资格继承继承真理的群体!但现在,所有的工人都在辛苦劳作,他们根本没时间也没机会接触真理的学习和研究!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还说我们的真理是代表他们,那就太可笑了!”

    她说得比苏乙尺度更大,苏乙都有些担心别404了。

1422、感谢

    我们的理论经过一代代完善和总结,几十年后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高度。但苏乙提出的理论新鲜吗?

    其实不新鲜,解放前伟人就提出了群众路线,到后世新世纪的一零年代后,我党再次开启了轰轰烈烈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其实这既是与时俱进,也是一脉相承。

    苏乙所提出要建立工人理论学习实验基地,只是把这个理论延伸出来进行试点实践罢了。

    那为什么文慧听了后大受震撼呢?

    这是因为任何理论都是时代的产物,都具有时代的特点,但也具有时代的局限性。这个时代思潮活跃,可根本原因是什么?就是因为理论没能跟上时代和时局变化引起的迷茫和混乱,思潮才会活跃,否则大家都“听党话跟党走”,该干什么干什么,想那么多干嘛?

    因此也就导致了这个时代的理论探讨的主题都是方向性的大问题,大家都在说“往哪儿走”、“怎么走”?

    从上至下都是如此。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一个好的理论一定是发展的,与时俱进的,而不是一成不变的框框教条。

    有探讨,有思考,这说明大家都在根据实践的变化和社会的发展反思,克服理论的时代局限性和认知的局限性,尝试开辟理论新境界,把理论向前推进。这个过程有震荡有偏差在所难免。

    但苏乙提出问题的角度跟大家讨论的都不一样,苏乙说的是“谁来带头”、“从哪儿出发”的问题。

    这个问题比方向更重要,这是个立场和原则性的大问题。

    当前整个社会都还没注意到这个问题,或者说是在有意识的忽略这个问题,毕竟推翻旧世界的工农又回到了社会底层老实起来,绝大多数的中产和精英们嘴上喊着respect,但其实并不觉得这些泥腿子有什么资格跟他们一起谈论国家大事,历史的惯性让他们打心底里再次树立起了阶级的高墙,这个苗头和趋势在当时其实比现代社会还要来得汹涌勐烈。

    所以苏乙的“呐喊”就有了“振聋发聩”的效果,让文慧听来格外动容。

    其实如果苏乙不提,再过几个月也会有人提的,不过到时候这个工人理论学习计划会被那股浪潮裹挟,背离了初衷,背离了群众,也背离了它本该承担的历史使命。

    那苏乙这么高调提出这个问题,会不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

    绝对不会!

    任何社会都有它绝对郑志正确的东西,苏乙提出的就是这么一个东西。

    我国是工人阶级领导的国家,这是十二年前颁布的第一部国家宪法中第一条总纲就提到的事情,这是不容践踏的铁律,谁敢否定?谁敢质疑?

    谁敢质疑,就是动摇国家根本!

    所以这是绝对正确的。

    苏乙提出这东西有没有用?或者说会不会引人注目?

    如果在《京城日报》这样的大报上刊发这个观点,是一定会引人注目的,也一定会有嗅觉灵敏的人立刻来捞取这个明摆着的近乎白给的郑志资本的。

    毫不夸张地说,这事儿体制里的人只要能够主导并且顺利开展开来,这就是可以直接晋升的大功。

    那为什么这事儿苏乙不自己多做点?为什么是搞试点,不是步子迈得更大一点?

    这就是做事说话要低调且留余地了。

    这个理论一旦被认可,很可能会迅速扩大并实施,你苏乙什么身份,又何德何能去做这个“首倡者”?

    风口浪尖上,你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

    所以上面的事情高个子去顶,苏乙话不说满,就是想到这件事被上层关注并认可,那他现在步子越谨慎,说话越低调,就是越给上面发挥且体现智慧的余地,而不是“拾他牙慧”。

    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苏乙做这件事不是为了给自己捞郑志资本,也不是真的“忧国忧民”,他的动机有三——

    最根本的动机当然就是为了拿到副主编的位置。一旦这个工人理论学习实验基地成立,那你的学习成果要不要通报和公布?通过什么来公布?

    不就是厂报吗?

    这等于苏乙一下子给自己要了两个职位,除了厂报副主编,他肯定会在这个学习实验基地挂领导职位的。

    而且对于苏乙的竞争对手来说,这是降维打击,彻底碾压。他们竞争靠技巧,或者在加上点背景,但苏乙靠的是煌煌大势,他们完全不会有任何反抗余地的。

    但只是为了争这么点权利,那事情根本不必要搞大。

    第二个动机就是苏乙臭老九的身份。

    他是烈属,再加上李新民的庇护,未来十年他大概率不会有太大变故。

    但这其实不保险,所以再给自己来个工人理论家的身份,那就万无一失了。

    我是站在工人这边的,我代表的是工人,谁敢造我的反,革我的命?

    不过“洗白成分”也不必把事情搞太大,过犹不及。

    第三个动机就不止是苏乙的私心了。

    多的不说,只能说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要是真能成事,这样一个绝对正确的东西放在这儿,能不能最终酝酿出什么花来还不知道,但这绝对是一艘牢靠的船。

    苏乙不必做船长,他只要在这艘船上,并且不会被赶下船,那就足够了。

    所以苏乙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把事情搞大,他只负责把炮仗点着就好了。

    文慧是第一个被炸到的。

    通过交谈苏乙越发肯定,这女孩一定是高干子弟。

    她的理论基础十分扎实,不但能跟得上苏乙的思路,还能举一反三,说得头头是道,跟苏乙你来我往,讨论得十分激烈。但她言语间不免透露出一种“俯瞰”的态度,这肯定是“家学渊源”所致。

    苏乙的“选人”策略无疑是非常成功的,文慧对这件事表现得比苏乙还热情,她用近乎迫不及待的语气跟苏乙探讨着很多问题,语速飞快,天马行空。

    到最后,苏乙不得不主动叫停这场谈话,不然两人再谈三个小时也不是个头。

    “文记者,虽然咱们谈得很投机,但我下午还有事情,真是抱歉。”苏乙道,“我回去后,会尽快把这件事落实成纸面汇报材料,向上级汇报,我再次诚挚邀请文记者你全程跟踪报道这件事情,请你不要拒绝。”

    “我当然不会拒绝!”文慧有些意犹未尽,深吸一口气看着苏乙,“苏主编,我很荣幸能参与到这份事业之中,我也很庆幸你选择了我!”

    顿了顿,文慧又道:“只是我有一个小小提议,可能有些冒昧。”

    “请讲。”苏乙道。

    “我想问问,你的汇报材料,大概什么时候能编撰出来?”文慧问道。

    “今天下午。”苏乙笑着指了指脑袋,“我只要把这里的东西挪到纸上就行。”

    “太好了!”文慧兴奋地用指节一磕桌面,“苏主编,这件事如果想要大力推动,就离不开上层领导们的支持,只靠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只怕是不行的。我刚好认识一位部级大领导,我是这么想的,能不能在你写完汇报材料以后,先拿给他看一看?”

    “要是能获得他的认可和支持,这会对这件事的推动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

    文慧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苏乙,希望获得苏乙的同意。

    “这位大领导是分管什么的?”苏乙却没急着同意,不慌不忙问道。

    “宣传!”文慧没有多说,只吐出两个字。

    “那倒也挨得上……”苏乙点点头。

    原本苏乙的想法是把材料汇报给李新民,这件事肯定也绕不过杨宝瑞,所以最终这件事会由这两位厂长向上汇报,最终是报给冶金部、统战部还是总工会,又或者是区委、市委,那就跟苏乙无关了。

    但文慧的郑志嗅觉极为灵敏,她显然是预感到这件事将产生的部分效果,所以想要把这件事推荐给她背后的大领导。

    这对苏乙来说没什么影响,也无所谓,他够不着那么高,所以是谁都行。

    “我不好越过我们厂领导直接递材料上去,这不符合流程。”苏乙道,“这样吧,咱们今天的谈话其实还挺深刻的,一些关键的点都谈到了。如果你跟这位大领导比较熟悉的话,不如你先跟他口头汇报一下,看看大领导的态度是怎样。如果大领导愿意支持,可以直接跟我们厂领导联系。”

    文慧讶异看了眼苏乙,显然没想到苏乙会拒绝面见大领导的机会。

    这要是一般人,绝对是求之不得,激动得要死。

    但苏乙不但毫无反应,还拒绝了。

    流程?

    这显然只是借口。

    至少文慧这么认为。

    但两人第一次见面,她显然也不好追问苏乙为什么这么澹定,所以只好点头同意。

    “还要麻烦文记者开一个采访函。”苏乙笑呵呵道,“我来邀请你,算是自作主张,得有个文件我回去才好交代。”

    “这是小事儿,我这就去开,你稍等会儿。”文慧很爽快答应下来。

    这张采访函,是苏乙汇报材料的有力左证,不然空口白牙,凭什么取信领导?

    文慧风风火火,很快开好了便函,苏乙拿着函跟她挥手告别,离开了日报社。

    他前脚走,文慧后脚也走,直奔宣传部大院而去。

    文慧比苏乙想象中的还要着急。

    但苏乙却优哉游哉去了派出所给自行车砸钢印去了。

    也不能老无证驾驶。

    事情办得很顺利,苏乙回到厂子里还不到五点,时间充足得很,苏乙就直接回自己的办公室,打算先把汇报材料写出来。

    就是那么巧,在进楼门的时候又碰见了于海棠。

    “哟,这不是咱们的苏主编吗?这当官儿了就是不一样,看起来精神焕发呀。”于海棠见到苏乙顿时眼睛一亮,快步走来笑道,给苏乙贡献了一波喜意和欲念。

    “啧,新自行车都骑上啦?您这刚升官儿,就鸟枪换炮啦?”于海棠摸着自行车大杠,笑吟吟跟苏乙说道,“苏大总编,你这可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但你也窜得太快了吧?您倒是慢点儿呀,我都快够不着你啦!”

    她故意距离苏乙很近,身上清新的肥皂味钻到苏乙鼻子里,闻着很舒服。

    苏乙低头,她抬头,两张脸几乎近在迟尺。

    苏乙笑呵呵看着她。

    于海棠脸渐渐红了,故意哼了一声道:“怎么?就算你觉得咱俩不合适,那做朋友还不行吗?还是你觉得做不成恋人,连朋友都不能做?”

    苏乙无辜道:“我可什么话都没说。”

    “那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于海棠问道,她仰着脸,翘着下巴,微微噘嘴,虽然是追问,但却不觉得咄咄逼人,反倒有几分娇俏的意味。

    “不说话就是在接受你的恭维,懒得跟你假惺惺谦虚,又不好意思跟着你自夸。”苏乙笑呵呵道。

    于海棠“噗嗤”一声笑了,给苏乙贡献一波喜意。

    “算你会说话!”于海棠笑呵呵退后一步,“我刚才可是帮你干了件大事,说吧,你要怎么感谢我?”

    “请你吃饭吧。”苏乙道,“想吃什么你挑。”

    于海棠讶然,但心情更愉悦了。

    “你都不问我什么事儿,你就请我吃饭?”她笑道,“万一我是骗你呢?”

    “那我也吃不了亏。”苏乙笑道,“骗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于海棠咯咯一笑又凑近一步,用充满挑衅的眼神盯着苏乙:“你能让我付出什么代价?”

    “下次你骗到我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苏乙道。

    “好,那我一定试试。”于海棠满眼雀跃道。

    苏乙笑了笑,把自行车推到楼边去停下。

    他锁车的时候,于海棠又跟了过来道:“算了,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了,直接告诉你吧。之前我路过你们办公室的时候,你们股室的人在说你坏话呢。李路程、薛新华还有许大茂,仨人说得可起劲了呢。属李路程说话最难听,薛新华还叫嚣着要揍你呢,还有那许大茂也不是好东西,蔫儿坏,话里话外在撺那俩人的火。”

    于海棠顿了顿,笑眯眯道:“我听不下去,就进去把他们都骂了一顿,替你出了出气!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1423、威胁

    “真够意思!”

    苏乙对于海棠竖起了大拇指。

    于海棠这么做苏乙倒是不意外,这女孩就是有这种风风火火的个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个时代的女孩几乎多多少少都带着这样的个性。

    文慧、张春梅、娄晓娥、于莉,甚至秦淮茹表面看来也是很直爽干脆的。

    这是时代赋予女性的特征,只是有的人更明显一些。

    “那说好了,你请我吃饭啊!”于海棠心情愉悦,指着苏乙娇蛮一扬下巴,“不准抵赖,时间地点我定,你随叫随到!”

    “我请你吃饭还能由你做主,惯的你。”苏乙嗤笑一声,绕过他往里走去,头也不回摆摆手,“等我有空吧!”

    “来自于海棠的怒意+23,来自于海棠的恶意+76,来自于海棠的爱意+66……”

    “苏援朝,你忘恩负义!”于海棠跺脚大叫,惹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指不定还要编排出什么新闻来呢。

    “气死我了!”她悻悻跺脚,转身离去。

    只是嘴角勾起的弧度表明她没表现得这么生气。

    这姑娘,都跟她说明了还爱?

    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这是?

    苏乙撇撇嘴,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原本一片喧嚣,随着苏乙的进来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除了沉红彦不在,其余四人都在,纷纷给苏乙贡献了满值的恶意,让苏乙收获丰厚。

    苏乙笑呵呵打招呼:“哟,都在呢?不会是背着我说什么坏话呢吧?”

    所有人的表情都跟便秘一样难看,因为他们真的是在说……

    “没事儿,该说说。”苏乙笑呵呵道,“心情我能理解,搁我的话我跳起来挠脸,滚地上撒泼,背后骂人算什么?”

    又是齐齐一波满值恶意,这下所有人的表情像是吃了大便。

    苏乙看向薛新华:“我听于海棠说你想揍我?”

    “是又怎么样?”薛新华瞪眼,往前两步指着苏乙的脸骂道,“小兔崽子你别嚣张,别以为走了后门靠卑鄙手段就真能领导我们!我薛新华第一个不服你,我就要揍你,你能怎么的!”

    苏乙顺手从旁边办公桌上拿起一个搪瓷缸子把它捏成皱巴巴的一疙瘩,就像揉团了一张纸一样轻松。

    随手把铁皮团丢到一边,再拍拍手,抖掉手心里崩碎的搪瓷渣,他面色一正摆出黄飞鸿的架势,正气凛然朗声道:“铁砂掌苏援朝,请指教!”

    顿了顿,环顾一周道:“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来自薛新华的惧意+99,来自薛新华的恶意+99……”

    ……

    李路程和许大茂一样,都齐齐给苏乙贡献了满值的惧意和恶意。

    但这中间混进了一个哈士奇——

    “来自张春梅的爱意+66,来自张春梅的恶意+88……”

    这——

    是崇拜?

    四个人都目瞪口呆看着苏乙,嘴里各个都像是能吞下一个鸡蛋。

    安静半响……

    苏乙一皱眉:“快点儿,我赶时间!放心,我只出三分力,绝对不会再打断别人骨头。”

    咕都……

    有几声咽口水的声音。

    薛新华脸皮使劲抽搐几下,使劲咳嗽两声道:“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这种人,印堂发黑,迟早有血光之灾!”

    说罢绕过苏乙就要往外走。

    苏乙笑呵呵伸出一只脚绊他一下。

    薛新华猝不及防差点没一个大马趴摔在地上,踉跄几步冲到了门边,才勉强扶住门没有倒下。

    不等苏乙说任何话,他拉开办公室门就冲了出去,急促的脚步声迅速远去,不一会儿就听到腾腾腾下楼的声音。

    “来自薛新华的恶意+99,来自薛新华的惧意+100……”

    苏乙笑呵呵看着剩下三人:“他好像跑了。”

    三人齐齐贡献一波恶意。

    什么叫好像?

    可不就是跑了吗?

    “要不你们仨一起上?”苏乙笑道,“好久没跟人切磋过了。”

    又是齐齐一波恶意。

    “苏同志,想不到你还是个武林高手!”张春梅激动道。

    苏乙摆摆手:“张同志,要相信科学,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武林高手?”

    “来自张春梅的恶意+44……”

    “可你……”张春梅指着被捏得皱巴巴的搪瓷缸子。

    “听说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会做出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我刚才一定是害怕极了。”苏乙叹了口气,又看向李路程,“我听说,就属小李你骂我骂得最凶?”

    李路程脸色很不好看,既有背地里骂人被揭穿的羞恼,也有对苏乙本身的不爽:“是,我承认我骂你了!但你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把我和春梅刷下去,你还不让人说了?就算你不让我说,你堵得住悠悠众口吗?”

    “别动手啊援朝,千万不能打人!”许大茂在一边道,“就算路程骂你骂得再过分,你也不能打人啊援朝,忍一时风平浪静啊援朝……”

    苏乙指着许大茂对李路程道:“听出来了吗?这孙子在拱我火,想让我揍你呢。”

    “来自许大茂的恶意+99……”

    “我没有!苏援朝你别血口喷人!”许大茂反应很大,瞪大眼睛立刻大声叫道,“我是在劝架!你怎么听不来好赖话呢?”

    苏乙笑呵呵道:“你把我得罪了,这事儿你不想办法平了,我看咱这街坊难做。唉,那两只鸡我看你也是白送了。”

    “来自许大茂的恶意+100……”

    许大茂脸皮抽搐,表情精彩极了。

    苏乙又对李路程道:“你该说坏话说你的,但以后你在我手底下工作,我肯定给你小鞋穿,要不你跟上面申请调部门吧?省得我还得浪费时间出手整你。”

    “来自李路程的恶意+110,来自李路程的怒意+99,来自李路程的惧意+99……”

    “听到了没?你们听到了没!”李路程激动指着苏乙问许大茂和张春梅,“他在威胁我!他在威胁我啊!我要告给杨厂长!有人威胁我啊!大茂,春梅,你们帮我作证!你们都听到了吧!”

    “咳咳,我可能……没太听清……”许大茂挠挠头,在李路程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对苏乙讨好一笑,“苏主编,我觉得吧,你对我可能有点误会,我许大茂不是那样的人,这样,这会儿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等晚上的,晚上我拎瓶好酒,去你家里好好给您赔罪,呵呵……”

    这货怂了。

    “今儿晚不行。”苏乙笑呵呵道,“有约了。”

    “那就明晚!”许大茂指着苏乙,“来我家!我让我媳妇儿弄几个硬菜!兄弟我是诚心请你,你一定赏光。”

    “明天再看吧。”苏乙不置可否。

    “许大茂!”李路程惊怒交加,指着许大茂不敢置信,“你个墙头草变色龙!你简直无耻!”

    “骂谁呢?”许大茂立马翻脸,指着他,“李路程我就是信了你的邪了我才跟援朝闹了误会,这事儿都特么赖你,也就是这么多年同事我懒得跟你计较,不然就冲你刚骂我那一句我就抽你你信吗?什么东西!”

    说罢又很熟练换上笑脸对苏乙一笑:“那援朝我先忙去了,咱回见!”

    他赔笑挥着手微微句偻着背,倒退几步才转身飞速离开。

    “失道寡助啊。”苏乙似笑非笑说了句。

    李路程简直快气炸了。

    “姓苏的……”他指着苏乙。

    “指!”苏乙一瞪眼,“指头给你掰折了你信不信!”

    “来自李路程的惧意+99……”

    李路程飞速收回指头后退几步,气得脸发紫,浑身哆嗦。

    “太嚣张了,你太嚣张了!”

    “我给你作证!”张春梅突然双手握拳一脸决绝冲了出来,“李路程,你别怕,我给你作证!我亲耳听到他威胁你了!这太恶劣了!苏同志,你不能这样恃强凌弱。”

    “我就凌了,怎么着吧。”苏乙问张春梅。

    “你!”张春梅也被苏乙的态度激怒了,“你真的太目中无人了!我一定会向领导汇报你这种恶劣的态度!”

    “告去告去,喝马尿去。”苏乙笑呵呵道。

    “来自张春梅的怒意+99……”

    “春梅,跟这种人没什么可说的!”李路程气愤道,“我就不信这厂里没人能收拾他!走,咱们找领导去!”

    “我对你太失望啦!”张春梅对苏乙大喊一声,眼眶里甚至还噙着眼泪。

    这孩子,气归气,哭什么呀?

    两人气鼓鼓走了,世界终于清净了。

    苏乙快刀斩乱麻,规避掉了一番互相扯皮冷嘲热讽的办公室斗争。

    懒得跟这群孩子瞎闹。

    他关上办公室门,开始着手写关于建立工人理论学习实验基地的汇报材料。

    安静又没人打扰的办公室,让苏乙下笔如有神。

    另一边,李路程和张春梅先是去找科长杨树谭,杨树谭想都不想直接把这事儿往上踢。

    “太不像话了!”杨树谭很同仇敌忾的样子,还拍了桌子,“公然威胁自己的同志,太嚣张跋扈了吧?你们去找杨厂长,这事儿必须追究到底!”

    两人便气冲冲去找杨厂长了……

    杨树谭目送两人离去,立马恢复平静,摇摇头重新坐了下来。

    “闹去吧,事儿都已经定了,再闹也是瞎胡闹……”

    李路程说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个人都是苏乙的竞争者,现在苏乙突然被内定,然后他们两个齐齐状告苏乙威胁他们……

    让谁看这都是不满组织的人事安排,在闹意见呢。

    不然他苏援朝怎么不去威胁别人?

    杨树谭看得很清楚,这事儿没人会替他们两个出头,甚至都不会有人找苏乙去问。

    不然前脚厂里刚任命苏乙,后脚又跑去质询苏乙,这算怎么回事?

    自打嘴巴?

    谁都不会干这么愚蠢的事情。

    事实也如杨树谭所料,当李路程义愤填膺讲完这件事,张春梅也在旁边同仇敌忾证实后,杨厂长表情都没变化,只是澹澹一点头道:“这事儿我会跟苏援朝同志核实清楚的。不过同志之间偶尔有口舌之争很正常,就算一时冲动说些过激言论也不必大惊小怪。你们两个小同志往后工作中还是要注意团结好同志,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去。”

    杨宝瑞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一样当头浇下,李路程当场心凉半截,心生退意。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在做一件蠢事。

    但张春梅却不肯善罢甘休。

    她很生气,所以她直接质问杨宝瑞:“杨厂长,苏援朝威胁同事,说要给李路程小鞋穿,这么嚣张跋扈,厂里真的不管吗?就因为他是大学生,就这么纵容他吗?”

    杨宝瑞看了眼张春梅,道:“如果他真说了,我会批评他的。小张,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把苏援朝叫过来枪毙了?”

    李路程心里一颤,知道杨宝瑞是生气了。但张春梅却没意识到,大声道:“枪毙还不至于,但至少要让他跟李路程同志道歉,让他做出深刻检讨吧?”

    杨宝瑞简直烦死了。

    这要是换个人,他已经直接骂出去了。

    “你说他威胁同事,我叫他来他肯定不承认,说你们胡说八道,我听谁的?”闫宝瑞耐着性子道。

    “可是我做证他真的说了!”张春梅急了,“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我怎么知道,你和李路程不是因为竞争副主编的事情对苏援朝嫉妒不满,而恶意构陷他呢?”杨宝瑞幽幽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苏援朝以后真的在工作中刁难你们,自然有厂规收拾他!你们出去吧,我还要看文件。”

    李路程和张春梅面面相觑,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沮丧。

    两人从杨宝瑞办公室出来后,都情绪不高。

    “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了!”张春梅越想越不是滋味,“李路程同志,走,咱们再去找李副厂长!”

    “算了吧!”李路程摇摇头。

    苏援朝就是李新民的人,找他?

    杨厂长都不管,找谁都没用。

    “这件事算我自认倒霉,不过他苏援朝以后要真敢给我小鞋穿,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李路程放狠话道。

    张春梅很是沮丧,突然也有些意兴阑珊,道:“真是没天理……我已经调到宣传科了,不可能现在又回去。一想到以后要在苏援朝这种人手下工作,我就感觉我的人生已经暗无天日了……”

1424、关注

    庄严的部委大院里,文慧一边和秘书熟稔聊着天,一边来到大领导办公室门前。

    秘书没有通传,而是直接带着她进去。

    “姨夫!”面对苏乙时直爽自信的文慧,这时难得露出小女儿俏皮的一面,嘻嘻笑着脚步轻快走到了大领导身边。

    正在看文件的大领导抬起头看清文慧后立刻笑了起来:“哟,稀客呀,这不是咱们的文大记者吗?”

    “什么大记者?我只是个发稿都没自由的小记者罢了。”文慧故意叹气,“姨夫,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妈说,让她别再插手我的工作啦?”

    “到合适的时候,我会说的,但不是现在。”大领导面色微微严肃,“你不来找我,我也准备这两天找你谈谈。近期风向不对,很多东西都变得敏感起来,你写文章,还必须得让你妈妈给你好好把把关。不然很容易被有心人抓住利用。”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道:“去年海瑞罢官的事情不但没有消停下来,反而愈演愈烈,我现在就像是坐在炸药桶上一样,每一刻都如坐针毡……”

    文慧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热血青年,她本就关心郑志,且受到家庭熏陶,有一定的郑志素养。

    “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文慧皱眉,“姨夫,您也是听常委决议的,凭什么上面一批评就什么都由您担着?这批评太严厉啦,您听听,都说你们是针插不进的独立王国了,这您能担得起吗?”

    “这孩子,说话怎么没遮没拦的?”大领导瞪她一眼。

    一边的秘书不动声色去关上了门,然后接着给文慧沏茶。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大领导问道。

    虽然知道大领导是岔开话题不想深谈,但文慧却没有像是往常一样,感觉自己被当成小孩子那种气恼。

    “姨夫,我要说的事儿,对您现在的处境说不定真能起到一点作用。”文慧振奋起精神,“今天我见了一个人,是红星轧钢厂厂报副主编。”

    “红星轧钢厂?”大领导讶然,“杨宝瑞的第三厂?还是昌平那个?”

    “就是第三厂,您那个老部下管着的。”文慧兴奋道,“所以我都怀疑这事儿是不是杨厂长想要帮您分忧,才搞出来的。”

    大领导被勾起了兴趣:“说说怎么回事。”

    秘书把茶放在文慧面前,对大领导点点头道:“我去催催那份文艺座谈会讨论的文稿……”

    大领导不等他说完就摆摆手:“你坐着听就是,文慧说的不是私事。”

    秘书点点头,顺手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门口,一副正经危坐的样子。

    “是这么回事儿,今天这个叫苏援朝的人来找我……”文慧用激动的语气把事情讲述了一遍,末了道,“姨夫,我记得您曾经说过,他们的路不是不对,但是太偏了,如果是适中的,您未必就不支持……”

    “咳咳!”大领导轻咳一声,打断文慧的话,不满道:“你这丫头,是不是又偷听我跟你几个叔叔聊天了?”

    文慧吐吐舌头:“家里就那么大,我除非捂着耳朵。”

    大领导摇摇头,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喃喃:“工人理论学习……这倒是条思路……”

    “你等等,我给你杨叔叔先打个电话。”大领导沉吟片刻,拿起桌上电话拨通号码,转接到了杨宝瑞办公室。

    “宝瑞啊,忙吗?”他和颜悦色道,“嗯,是有事儿找你,听说你们厂要办工人理论学习班?……你不知道这事儿?从没听说过?那你们厂有没有一个叫、叫……”

    他看向文慧。

    “苏援朝!”文慧急忙提醒。

    “叫苏援朝的?”大领导问道,“好像是你们厂办厂报的?”

    电话那头,杨宝瑞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十分震惊,大领导怎么知道苏援朝?

    这家伙惹什么祸了吗?

    “苏援朝确有其人。”杨宝瑞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大领导,这个人是走特招进厂的大学生,刚进厂,他是学文科的,我让他负责厂报方面的工作。”

    “破格用人,这可不是你杨宝瑞的风格。”大领导忍不住笑了笑,“这么说,这个苏援朝干了什么,你这个当厂长的居然不知道?”

    “大领导,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居然惊动了您?”杨宝瑞问道。

    “不要紧张,不是坏事。”大领导道,“这个人怎么样?”

    杨宝瑞沉默了。

    怎么样?

    说真的,他对苏乙的印象不怎么好。

    虽然苏乙表现出自己误会他的样子,儿子也承认他是临时起意激情犯错,但苏乙打了他儿子是不争的事实,他怎么可能对苏乙印象好得起来?

    真要好那就是圣人了。

    但不好归不好,大领导问他对苏乙的评价,他却不能凭自己主观臆断,而是要尽量客观,实事求是。

    这既是因为他和大领导的关系亲近,也是他做人做事的原则。

    “我和他接触不多。”杨宝瑞道,“其实他昨天才入职进厂。”

    “昨天才入厂?”大领导很惊讶,“那你这回一下子破了几个格?”

    “好几个了吧。”杨宝瑞自嘲一笑,“我不瞒您,他这个岗位我给得也不情愿,这里面有点事情电话里不好说,以后我当面跟您汇报。”

    大领导秒懂:“他是跟你搭班子的那个李副厂长提拔的人?”

    “是。”杨宝瑞道,“所以他做什么事情,会先跟那边汇报。我跟他有所接触,也是因为一个意外事件,见面也没说几句话,不能做出准确评价。我只能说初步印象里,这个人很聪明,做事应该比较稳重,知道进退,有股子干脆利落的劲儿。”

    杨宝瑞想到苏乙说走就走的画面。

    大领导沉吟片刻,又看了眼文慧。

    文慧焦急对他点头。

    他作出决定:“宝瑞,这个苏援朝啊,手里有个提案,我觉得有点意思。我想你先替我接触接触这个孩子,做一个初步的了解,以你的眼光评估一下可行性。当然,这可能会让你有点为难,但这个提案如果比较有意义的话,我希望是你尽快跟我直接做汇报,我等着你的电话。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杨宝瑞再次震惊骇然!

    他不敢想象,苏乙手里的所谓提案到底是什么内容,居然让大领导如此重视,这么迫切要掌握在手里?

    作为大领导的老部下他当然和大领导有默契,明白大领导的意思。

    大领导的言外之意是这个提案如果可行的话,他不希望被别的领导拿走。

    这到底是一份什么样的提案,居然会让大领导认为还有别的领导会出手争抢?

    “我明白了!”杨宝瑞语气凝重,“我现在就见他!”

    “嗯,费心了。”大领导点点头,挂断了电话。

    “姨夫,听您电话里的意思,这苏援朝跟杨叔叔不是一条线?”文慧迫不及待问道。

    “什么不是一条线?”大领导道,“都是党的好同志。”

    文慧焦急道:“我之前跟他说过,让他直接跟您汇报这事儿,被他以不合流程给拒绝了。姨夫,他找上我会不会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会不会这其中还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大领导淡淡道,“真要对付我,不必绕这么大弯子。”

    “好像也是。”文慧想了想,松了口气,“姨夫,如果这事儿能成,您的压力也会小一点。”

    大领导叹了口气:“干革命几十年,还要用这种东西当投名状,这难道不悲哀吗?”

    “但这真是最合适的办法了!”文慧劝道,“姨夫,这个立场绝不会出错,您不用彻底易弦更张,但又能往那边稍微靠靠。”

    大领导摇摇头:“取巧之道罢了。不过若真能有所作为,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值得做一做的。”

    另一边,得了大领导吩咐的杨宝瑞不敢怠慢,一个电话直接打给杨树谭。

    “你让苏援朝来见我,现在就来!”

    杨树谭听杨宝瑞语气严肃,不敢怠慢急忙应下:“好,我亲自带他来。”

    “你不用过来。”杨宝瑞补充道,“就这样!”

    那边挂断电话,杨树谭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出办公室去文艺股,刚出门就碰上在楼道嘀嘀咕咕的李路程和张春梅两人。

    他心中一动摆摆手叫两人过来,问道:“苏援朝的事情,杨厂长是什么态度?”

    两人对视一眼,李路程沮丧道:“杨厂长不相信我们,觉得我们是打击报复,打算不了了之。”

    张春梅也道:“许大茂同志不肯给我们作证,我们没办法证明自己说的话。”

    “不见得吧?”杨树谭有些奇怪,“杨厂长亲自给我打电话来,语气很严肃要见苏援朝,应该是找他核实情况。这说明他打算处理这件事。”

    李路程和张春梅都十分错愕。

    杨树谭看了两人一眼,心里也摸不准杨厂长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苏乙被直接委任为副主编的事情,两个厂长根本没有问过他这个直接部门领导的意见,这让杨树谭心中很不满,尤其是对杨厂长意见很大。

    是,我是投靠你不假,你也给了我想要的位置,但你不能招呼都不打直接决定我部门的人事问题吧?事后连个解释都没有。

    这是尊重的问题!

    同时,他对这事情也觉得十分蹊跷,不明白之前极力反对破格任用苏乙的杨厂长为什么突然来了个九十度大转弯。

    他得搞清楚这背后的理由,才能确定自己接下来该怎么面对苏乙。

    但现在杨厂长不让他跟着苏乙一块去,明显是有什么事情是不想让他知道的。

    杨树谭看着面前两个人,心里有了主意。

    “杨厂长找他应该就是这事儿,找他去问问清楚情况。”杨树谭道,“不过怎么不让你们双方对峙呢?这才说得清楚嘛……”

    后半句像是发牢骚一样嘀咕着。

    他摇摇头,对眼睛亮起来的李路程道:“你去叫苏援朝吧,就说杨厂长让他立刻去他办公室。”

    “是!”李路程兴奋道,感觉自己又重见天日了。

    杨树谭说罢就背着手回自己办公室了。

    不过却没有急着坐下,而是就站在门后,竖起耳朵听楼道里的动静。

    李路程和张春梅都很高兴,也很奇怪。

    “杨厂长明明要核实这件事情,为什么之前跟咱们那么说?”张春梅疑问道。

    “应该是想私下里批评他!”李路程想出了一个合理的推测,“但没有我们他自己去肯定不会承认,杨厂长可能只是敲打一下他,还是想大事化小。”

    张春梅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明明说好各凭本事竞争上岗的。”

    李路程突然激动道:“春梅,这可能是个机会!如果咱们当着杨厂长的面跟苏援朝对峙,证明他的确威胁过我,有没有可能会让杨厂长改变主意,重新给我们公平竞争的机会?”

    “会吗?”张春梅是单纯,但不是傻,对这个结论表示怀疑,“这两者没有必然联系吧?厂领导们上会决定好的十七个,不可能再朝令夕改了。”

    “争取一下,万一成了呢?”李路程期待看着张春梅,“就算不成,至少也能让杨厂长看穿他的真面目,对咱们来说没什么损失!”

    其实李路程就是不甘心,不甘心机会就从自己眼前溜走。

    他想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再争一争。

    但他一个人势单力孤,所以要拉上张春梅。

    这姑娘好忽悠,甚至不用忽悠自己就跳上船了。

    当然,张春梅自己也不甘心,如果是公平竞争输了,她绝无怨言。但连打都不打就被判负,她一万个不服气。

    一想到自己之前还觉得苏乙受欺负排挤很可怜,她还好心跑去安慰和鼓励他,张春梅就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更生气了。

    “好!咱们带他去找杨厂长!”张春梅果断跳上车。

    两人找到苏乙的时候,苏乙洋洋洒洒一篇汇报材料,写了整整十几页,刚刚结尾。

1425、告状

    一个人在完成一项蕴含能力和智慧的工作后,一定会产生成就感,而这种成就感通常会带来愉悦,所以苏乙现在的心情就是很愉悦的。

    见李路程和张春梅进来,苏乙还笑呵呵调侃他们一句。

    “你们两个表情怎么一模一样?看起来跟哼哈二将似的。”

    “……”

    “来自李路程的恶意+99……”

    “来自张春梅的恶意+66……”

    你才哼哈二将,你们全家都哼哈二将!

    两人被恶心得不行,脸色更臭了。

    “苏援朝,你少嚣张!”李路程咬牙道,“杨厂长要见你!”

    “杨厂长要见我?”苏乙诧异。

    “别以为没人收拾你!”李路程冷笑,“你的恶行,我们已经在杨厂长面前彻底揭露过了!你等着受处分吧你!”

    不应该呀。

    苏乙微微皱眉。

    就下面职工拌嘴呛呛几句这样屁大点儿小事都要把自己叫过去质询,那这杨厂长也太拿鸡毛当令箭了。

    这格局也太小了吧?

    苏乙之前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因为他很清楚那些话他就算说了也没事,正常来说,领导们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不会为这点破事来找苏乙的麻烦的。

    但现在杨厂长要见自己——他想借题发挥?

    应该不是……

    苏乙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写材料的时候,依稀听到这俩货在楼道里说话的声音。不过他那时候心思没放在外面,没认真听。

    苏乙笑呵呵看着两人:“玩不起就叫家长告老师?看你们俩这点出息,真没劲!”

    “苏援朝!这不是小孩子玩闹,这是严肃的工作问题!”张春梅激动辩解道,“如果当时你肯承认错误并给李路程道歉,我们才不会去告杨厂长呢!”

    “跟他解释什么!”李路程冷哼一声,“苏援朝,懒得跟你废话,有本事你就别去。”

    “我还就不去了。”苏乙笑呵呵重新坐下来,悠哉拿起茶缸啜了一口,“杨厂长要想见我,让他自己来。”

    两人都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让杨厂长自己来见你?”李路程都气乐了,“苏援朝,你真是无法无天啊你!”

    “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人!”张春梅气鼓鼓地道。

    “矮!今天你就见到了!”苏乙指着她接话道。

    两人气到炸裂。

    真的好气呀。

    “你、你给我等着!”

    打打不过,骂又不干嘛,说他他不听,还这么嚣张,能拿他怎么样?

    “春梅,咱们走!”李路程恼怒吼道。

    两人风风火火又出门了。

    苏乙笑呵呵抄起材料无声无息跟了出去。

    刚出楼道,就看到这两个憨憨到了杨树谭办公室门口,李路程气冲冲地一把拉开杨树谭办公室的门,就打算进去告状。

    但没曾想,这一拉,一个人影直接踉跄着跌出来,差点把李路程给撞倒。

    不是杨树谭是谁?

    “杨科长,你怎么站门背后呀?”李路程揉着被撞痛的额头抱怨道。

    “我正要出门,怎么了?有问题吗?”杨树谭有些羞恼,“你进办公室为什么不敲门?你懂不懂礼貌!”

    一开门你就摔出来,明显是趴在门后……你出门之前还要在门后面趴一趴?

    杨树谭这谎话很拙劣。

    只不过算是打个圆场。

    “杨科长,苏援朝说他不去,让杨厂长自己来见他!”张春梅气愤告状。

    这话一出,苏乙便笑呵呵摇摇头,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张春梅给杨树谭告状,那说明这件事是杨树谭交代的。

    杨树谭躲在门后偷听,这说明这家伙心里有鬼。

    看来杨厂长的确是叫自己有事,但自己之前的判断应该是没错的,杨厂长不可能那么没格局,要给这两人断这种扯皮的官司,应该是有别的事情。

    杨树谭的想法和处境,苏乙也能猜到几分,这个人眼界不高,耍点小聪明倒也正常。

    不过这回他的聪明应该是没用到地方上。

    杨厂长找自己无外乎两种情况。第一种,是为杨为民的事情;第二种,应该就是跟他手里的材料有关。

    文慧那边已经说了要找一个大领导汇报,那边一旦有了反馈就一定会跟杨宝瑞这个一把手联系对接,确认情况。所以第二种可能更大一些。

    想通了这些,苏乙就不等着杨树谭叫自己过去了,他直接转身走人。

    他是李新民的人,还拿了李新民的钱,这件事他不可能绕过李新民去直接跟杨宝瑞对接。

    而且他现在写这些材料,最主要也是给李新民一个交代,让李新民也搭上这趟顺风车。

    所以他不能在见李新民之前去见杨宝瑞。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杨树谭看着眼前两人,心里都骂开娘了!

    玩计策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人发现机心,这就跟变魔术被人当场拆穿是一个道理。

    他狠狠瞪了眼前两人一眼,没好气指着苏乙的背影道:“谁说人家不去?那不是去了吗?”

    两人回头的时候,苏乙的身影刚好消失在楼梯口。

    “他刚才明明说自己不去的!”张春梅离奇震惊,“李路程你也听到了对不对?他刚才还说的!”

    “太无耻了!这个人太无耻了!他在耍我们!”李路程脸涨得通红。

    杨树谭无语看着这两个人,心说就你们这比样能斗得过人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有些怀疑,苏乙是不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逼出自己。

    应该不会吧?人哪儿有那么多心眼子?

    他摇摇头,转身回办公室关上门,把这两人关在门外面,表达自己的不满。

    李路程和张春梅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阴险小人!”李路程气得双眼通红,“春梅,要是这种人成了咱们领导,你会甘心吗?”

    张春梅使劲摇头,也气得双拳紧握:“我们一定要拆穿他的真面目!不然大家都觉得是咱们说谎!”

    “我受不了这个气!”李路程道,“走,咱们跟着一起去找杨厂长,一定要当面对质,拆穿他!”

    “走!”

    两个人又急忙追了出去。

    宣传科的办公楼距离厂领导的行政楼有段距离,但苏乙是骑车子去的,两人站在楼门口远远就看到苏乙骑着自行车背影越来越远。

    “他居然有自行车!”李路程气得不行,“他就是故意要甩开我们,好对杨厂长说谎!”

    “我们跑着去!”张春梅焦急说了句,撒腿就跑。

    两人齐齐向苏乙追去。

    等两人气喘吁吁跑到领导行政楼底下,就见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停在楼边上,锁都没上,而苏乙根本不见身影。

    “快走!”李路程急了,“要是他乱说一气从杨厂长办公室出来,那咱们就没机会跟他对峙了!”

    两人又满头大汗跑上三楼,跑到杨宝瑞的办公室。

    顾不上敲门了,李路程推开门就闯了进去。

    “厂长,您不能相信苏援朝的一面之——嗳?”两个人挤在门框里喘着粗气,一脸错愕地看着办公室里面的情形,跟坐在办公桌后同样错愕抬起头来的杨宝瑞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这不对呀……

    “厂长,苏援朝呢?”李路程迷茫问道。

    杨宝瑞看着他道:“我也想知道,我找的是苏援朝,怎么来的是你们两个?”

    “我们……”李路程茫然看向张春梅。

    “厂长,我们也是来找苏援朝的。”张春梅懵懵地道。

    杨宝瑞气笑了:“到我办公室里来找苏援朝?什么时候红星轧钢厂的厂长变成苏援朝了?”

    他气愤指指两人,咬牙道:“给我滚进来,把门关上!”

    两人灰溜溜进门,李路程顺手关上了门,两个人这时候脑瓜子还是嗡嗡的。

    苏援朝呢?

    “我让你叫的苏援朝呢?”这也是杨宝瑞拨通电话后,问杨树谭的第一个问题。

    “他已经去了,应该就快到了。”杨树谭道。

    “是吗?”杨宝瑞冷冷道,“你亲口告诉他,我找他来一趟了吗?”

    “我……我刚才一时有事没走开,就嘱咐下面职员去叫他了。”杨树谭解释道。

    “你嘱咐的,是不是李路程和张春梅这两个人?”杨宝瑞目光冷冷扫过耷拉着脑袋站在办公室的两个人。

    “……是,”杨树谭小心翼翼地道,“厂长,您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杨宝瑞冷笑,“因为来我办公室的就是这两个人!而不是苏援朝!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来了又来!杨树谭,到底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杨树谭没听清楚?”

    “厂长,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如果劳您杨大处长大驾亲自去传这句话,那会不会就没有这个误会了?”杨宝瑞冷冷道。

    “我检讨,厂长,是我的错……”杨树谭声音都有些发颤。

    “连传个话叫个人的事情你都要跟我检讨,让别人知道了,都不清楚是我对你要求太苛刻了,还是你杨大处长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杨宝瑞道。

    说完他“啪”地挂断了电话。

    对面两个人此时噤若寒蝉,一个字都不敢说。

    “苏援朝呢?”杨宝瑞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见李路程不敢说话,张春梅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但他的自行车就停在楼下,他应该就在这栋楼里。”

    杨宝瑞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沉默半响,他拨通一个电话,道:“童秘书,你去通知李副厂长,明天的会暂时取消,具体时间待定,然后立刻来我办公室一趟。”

    挂掉电话后他抬起头来对面前二人道:“以后多把心思用在工作上,少搞这种歪门邪道的事情!”

    “是是是……”李路程战战兢兢应道。

    刚才杨宝瑞骂杨树谭,句句都杀人诛心,如刀锋利,听得李路程心惊肉跳。他现在后悔极了,只想赶紧逃离这里,然后彻底偃旗息鼓,打消所有念头,再不折腾了。

    “你们出去吧!”杨宝瑞摆摆手。

    他懒得跟两个基层职员计较什么,要计较也是跟杨树谭。

    李路程如释重负,急忙就要转身往出走。

    但张春梅却不走。

    她居然哭了。

    泪珠子直往下掉。

    “杨厂长,您凭什么说我们搞歪门邪道?”她梗着脖子哽咽质问,“我们只是来找您反映情况,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公平,这算什么歪门邪道?”

    “你也是这么想?”杨宝瑞看向李路程。

    “我……我没有!”李路程急忙摇头,惊恐摆手,“厂长,我承认错误,我保证以后不再犯了!”

    “这件事你们两个谁是主谋?”杨宝瑞又问。

    “是她!”李路程一个激灵急忙道,“是张春梅非要这样,我只是被她蛊惑了,厂长,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

    “李路程你……”张春梅如遭暴击,不可思议看向李路程。

    她充满震撼和不敢置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杨宝瑞摆摆手:“那你先出去吧,这件事在你这里到此为止了。”

    “是厂长。”李路程如释重负,急忙转身出门。

    同时心里直骂张春梅蠢货,看不清形势。都这地步了,你还惹厂长生气,那不是连累我吗?

    幸亏我机灵反应及时……

    李路程满心后怕走了。

    厂长办公室里,张春梅目光呆滞,仿佛被彻底打垮了一样。

    杨宝瑞看着她道:“我知道你们之前跟我讲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也许苏援朝真说过这样的话。我也知道这件事一定是李路程挑唆起来的,而不是你。”

    张春梅看向杨宝瑞。

    “是不是很委屈?”杨宝瑞问道。

    “嗯!”张春梅使劲点头,带着哭腔“嗯”了一声,然后眼泪“哗啦”一下就流出来了,抽泣着停不下来。

    杨宝瑞叹了口气:“老张把你放在我厂里,说是要锻炼你。特意交代过我,不要对你多关照。但真出了事,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然你那个护短的爹能饶了我?”

    他摇摇头接着道:“其实我看得很清楚,也知道这件事你受委屈了,但你知道为什么我不管,也不愿意计较吗?”

    张春梅使劲摇头,吸了吸鼻涕。

    “红星厂是个一万多人的大厂子,一万多人的吃喝拉撒我都要负责,每月的生产任务,复杂的人事关系,太多太多的事情都要我负责。”杨宝瑞看着张春梅,“你们两个因为别人说了句话就跑来找我断官司,让我给你们评理看谁对谁错?你觉得我该管你们吗?”

1426、抢功

    杨宝瑞知道自己的话并不能让张春梅信服,进一步道:“伟人曾经说过,斗争无处不在,但不能理所当然认为所有斗争都是你死我活。有的斗争是好的,是内部的良性竞争,是可以促进大家共同进步的斗争。苏援朝和你的竞争是厂报副主编,而不是道德标兵。你们就算竞争,也应该是工作技能上的竞争,而不是道德上的攻击,你的斗争路线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小张啊,组织的有些安排,你理解要服从,不理解也要服从,组织有组织的考量,不可能什么事都顾着你们的想法,由着你们的性子。没竞争到岗位就要闹一闹?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以为只要闹一闹就给你糖吃吗?”

    “我没有想要闹一闹,我只是如实反映问题!”张春梅委屈道。

    “那你的目的达到啦。”杨宝瑞一摊手,“你的问题已经越过杨树谭直接反映到我这儿了,你还想跟谁反应?”

    “但是,但是……”

    “但是你还想要一个处理结果?”杨宝瑞替她道,“我不跟你绕弯子,小张,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希望你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我其实根本没必要跟你解释,向你交代。这件事的结果就是我会私下里批评苏援朝,让他和同事相处要注意方式方法,要端正思想,要团结友爱。但已经给他的职位,不会因此而取消,转到你的头上。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清楚了。”张春梅抹了把眼泪,“我知道错了厂长,但我没真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拿到职位。”

    “论迹不论心,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出去吧。”杨宝瑞见童秘书敲门进来,便语气淡然下了逐客令。

    张春梅抹着眼泪走了。

    等张春梅离开后,杨宝瑞问童秘书:“李副厂长一个人在办公室吗?”

    “还有苏援朝同志也在。”童秘书道,“我去的时候李副厂长正在看一份材料,还挺厚的,我看桌上还放着一张京城日报社的采访函……”

    杨宝瑞心微微一沉。

    杨树谭啊杨树谭,你真是不上席面的狗肉,这么点事你居然都能办坏了……

    苏乙先跑去找李新民,无疑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了。

    李新民有他的背景,如果真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提案,那李新民肯定会推举给他背后的人。这样的话,大领导的嘱咐怎么完成?

    不过不管是什么提案都不可能绕过他这个一把手,而且好的一点是大领导已经事先知道了这件事,这就让这件事有了可回旋的余地。

    所谓回旋,就是给好处。

    一想到自己又要被李新民这只凶狠狡猾的豺咬下一块肉来,杨宝瑞就头大如斗。

    但大领导亲口嘱托的事情也不能不办。

    不但要办,还要办好。

    杨宝瑞在办公室背着手来回踱步,思忖良久,最终拿起一份文件,向李新民的办公室走去。

    另一边,苏乙早在几分钟前就到了李新民的办公室。

    “正到处找你呢!”李新民见到苏乙进门松了口气,“事情你都知道了吗?杨厂长那边突然改变立场,你副主编的位置已经拿到手了。”

    顿了顿,道:“这老狐狸一向不见兔子不撒鹰,这背后可能有什么蹊跷。你这段时间工作各方面都要跟我详细汇报,免得不小心踩进坑里去。我担心他给我来以退为进这一招……”

    苏乙点点头道:“多谢厂长关心,不过不管什么坑,我都不会踩的。我正好有些不成熟的想法,刚整理成了材料,正要跟厂长您汇报呢。”

    他没有想要跟李新民解释杨为民的事情,因为这件事他没有第一时间跟李新民汇报而是私下联络杨厂长,这是大忌,只这一点,无论苏乙把事情办得多漂亮,都不会再给李新民留下好印象,毕竟没有领导喜欢擅自自作主张,还私自联络对手的手下。

    另外他答应了杨宝瑞这件事到此为止,那就是到他为止。如果他告诉李新民,难保李新民不会起什么小心思,抓住这件事继续做文章。如果真这样,他在杨宝瑞面前就成了两面三刀的小人,这是苏乙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这件事只能隐瞒下来。好在当事人只有他和杨家父子,他不说,对方两个人肯定也不会说出去,这件事是可以保密下去的。

    李新民有些诧异,笑道:“你的效率蛮高的嘛,这么快就形成材料了?不会踩坑……这么自信,那这份材料我要好好看看。”

    李新民笑呵呵接过苏乙手中的材料,仿佛不经意间提到:“既然事情成了,经费你就退回来吧。”

    “厂长,您先看材料。”苏乙笑呵呵道。

    “来自李新民的恶意+66……”

    李新民的手僵了一下,不过他沉得住气,低头看起来。

    文慧开的采访函放在材料最上面。

    李新民看清楚采访函的印章和落款后吓了一跳。

    “京城日报社!采访函?”他吃惊看了眼苏乙,“好家伙,你搞了个什么卫星?”

    苏乙笑而不语。

    李新民被勾起了好奇心,又盯了苏乙两眼,又重新埋下头去看文件。

    刚开始还饶有兴趣,似乎想要点评两句。

    但很快他皱起了眉头,紧跟着面色就凝重起来,连身子都坐直了几分。

    他几乎是逐词逐句看完了整份材料,看完最后一个字后他神情复杂看向苏乙,感慨道:“援朝啊援朝,你以后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相比起苏乙和文慧口头商谈的提纲概括性的东西,苏乙这份详尽的材料更加细致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和具体措施,以及这件事的可行性分析和意义。

    这无疑可以给人带来更大震撼。

    李新民的郑志敏感度也非常高,他一下就看出这东西的威力。天时地利人和之下,只要操作得当,这份材料的价值之巨大只怕难以估量。

    即便是这件事最后推广受阻,也绝不会有人否定它的正确性和意义。

    换而言之,这就是政绩,可以起到立竿见影效果的政绩。

    这东西谁不眼红?

    而搞出这东西的苏乙,谁敢说他不是人才?

    “你这份材料的思路很新颖,大方向也是没错的。但你毕竟年轻,材料里一些东西不够客观,也缺乏对政策和实际情况的了解。”李新民敲着桌面对苏乙道,表面看不出什么来,但发散的瞳孔和贡献的满值喜意,还有他不自然流露的一些小细节,无一不说明他此刻的激动和欣喜若狂。

    他在假装斟酌,故意拖慢语气,掩饰自己的情绪。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配合他此刻的话术和想要达到的目的。

    “这个提案还需要进一步充实和完善,但即便如此,里面一些东西也很敏感,尺度和分寸的把握要非常注重,这些都是你没办法做到的,都得我亲自来做。”李新民观察着苏乙的表情,“材料最后成型后,我会给你一个校对整理的署名。援朝,我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

    苏乙笑道:“厂长这是爱护我,我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他表情自然随意,仿佛真的一点也不往心里去。

    但其实李新民想要把他的成果据为己有这种巧取豪夺的行为,苏乙一点也不意外。

    这就是李新民这种人能做出来的事情,有什么好意外的?

    “来自李新民的恶意+69……”

    苏乙的反应让李新民摸不透他的心思。

    “我不跟你说虚话援朝,”他看着苏乙,“这份提案在我手上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但我会帮你争取最大的好处,该你的绝对少不了你的,甚至你的回报会远远高过你的预期。”

    苏乙摆摆手:“厂长,我还能不相信您吗?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办妥了。有这份提案,杨厂长就算没有改变立场,副主编这个位置我也给您拿到了。”

    “来自李新民的喜意+88……”

    “你呀,格局不够大,眼光不够高。”李新民心情大好,笑呵呵道,“一个有权无实的副主编就把你打发了吗?你还可以抱有更高期待。总之,你好好跟着我,我绝对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

    你个傻得儿,功劳说抢就抢,画饼技术还挺好……

    苏乙笑呵呵道:“那就按主任说得办。”

    他没有提文慧和大领导的事情。没必要,反正杨宝瑞已经知道这事儿了,万一不知道就去提醒杨宝瑞,这事儿不用他跟李新民开口,让李新民先高兴会儿再说。

    “来自李新民的喜意+99……”

    李新民对苏乙能知进退十分满意,这样的下属才是好下属嘛!

    该办事的时候办事,该奉献的时候奉献。虽然借了自己不少钱,但只是借钱,又不是要,迟早要还的嘛……

    说到钱,李新民又想到自己那五百块钱的经费。

    “对了,你找了京城日报社的记者,不能光让人家跑腿不办事情。”李新民道,“今天晚上请人家吃顿好的,再给人家带点好烟好酒,就按五十块钱标准来吧。”

    他是在提醒苏乙,给自己退四百五十块钱回来。

    同时也慷慨大方了一回,算是给苏乙一点甜头先尝尝。

    毕竟再怎么美化也掩盖不了他抢苏乙功劳的事实,李新民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安抚一下苏乙,给马儿吃点草,马儿才能给他跑嘛。

    李新民笑呵呵看着苏乙,等着苏乙退钱。

    “五十块钱标准?”苏乙皱眉想了想,“厂长,会不会太高了点?”

    “剩下的就当犒劳你了。”李新民大方一摆手,等着看苏乙感激涕零或者激动的表情。

    但苏乙却只是平静一点头,伸手道:“那厂长,您得再批给我四十七块七毛二的经费。”

    李新民的笑容渐渐凝固。

    “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同时心里有了一种极度熟悉而不妙的预感。

    “来自李新民的恶意+100……”

    好家伙,直接爆了。

    “我是说您之前给的经费花的就剩下一块两毛八分钱了。”苏乙道,“您还得再给我四十七块七毛二,才能凑够这五十块钱,我才好晚上安排人家记者吃饭。”

    苏乙说得一脸理所当然。

    李新民眼睛瞪得浑圆,脸色逐渐由白转红,由红转黑,由黑转紫……

    那表情,精彩极了。

    “来自李新民的恶意+123,来自李新民的怒意+100!”

    “那是五百块钱!”他气得咬牙切齿,盯着苏乙一字一字地道,“那可是五百块钱苏援朝!从你拿到钱出门,一下午的时间,你告诉我五百块钱花光了?”

    “你告诉我,你把钱花哪儿了?啊?你都干什么了能花掉五百块钱?你就是吃钱也得有消化的时间吧?”

    “厂长,你看你,这么凶干嘛呀?”苏乙无奈道,“当初您给钱的时候咱俩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您出钱,我办事儿。是,钱我是花了,但这事儿你就说办得漂不漂亮吧?就我那俩竞争对手,他俩有还手的余地吗?是不是轻轻松松就给您拿下了?”

    “是,这事儿是特娘的挺漂亮!”李新民气得发抖,“但你花了五百块钱!那可是五百块钱!”

    “小了!”苏乙一本正经,“厂长,格局小了。花钱办事儿,这就是我的办事风格,您得适应啊!问题的关键不在钱,您得看到我能办事儿,办好事儿的那一面,对不对?这才是重点。事儿能半成,钱算什么呀?对不对?那只是旁枝末节,您何必在意?”

    “我特么很在意!”李新民都急眼了,“苏援朝你少跟我打哈哈耍混不吝!那可是五百块钱,怎么就旁枝末节了?你告诉我,你把钱都花哪儿了?”

    “你看您,怎么还急眼了?”苏乙叹了口气,“您呀,别气坏了身子,你说您急什么?我这不就正准备跟您汇报吗?我这钱可没乱花,每一笔钱都花在了刀刃上。”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来,递给李新民道:“我也不知道这销账流程怎么走,不过钱花在哪儿,我都记着呢,也列好了清单。”

1427、鹬蚌

    “信息咨询费,三百块……这是什么钱?啊?这是什么!你咨询了个什么信息值三百块钱?啊?”

    苏乙列的清单不长,就两项,怎么看都有股子敷衍的味道在其中。

    只是看了第一项,李新民就火冒三丈。

    苏乙叹了口气道:“厂长,您不会觉得工人理论学习实验基地这么好的主意,是我想的吧?”

    “不是你吗?”李新民瞪眼,“你的意思是,这是别人给你出的主意?这个主意收了你三百块钱?”

    “这个主意不值三百块吗?”苏乙反问,“厂长,我问的这个人可是个高人!只要他出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您还记得我之前给你提过的《上访九十九法》吗?”

    “你可别提你那什么九十九法了!”李新民没好气一摆手。

    要是没那九十九法,我也不至于招惹到你这么个货。

    好么,认识才几天,我特么八百多块钱搭你手里了。

    前面两次的钱好歹算是借的,还能还,这一次的钱可是“活动经费”。

    这是不用还的钱!

    我特么……

    李新民越想越来气,越来气越看苏乙不顺眼,这么一会儿工夫就给苏乙贡献了好几波破了峰值的怒意和恶意。

    “我也不是想跟您提这个九十九法,而是想跟您提给我出主意的这个人——树先生!”苏乙道,“当初我来京城,那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不管我去问谁,谁都觉得我绝不可能拿到这红星轧钢厂的工作,让我别白费劲了。但我找到树先生的时候,人家把握十足告诉我,不但能帮我得到工作,还能得到好工作!您看,现在我怎么着?来京城的目标是不是都实现了?”

    李新民怔了怔,被苏乙说的事情吸引住了。

    按照常理来说,他绝不可能给苏乙提供工作,还特招他入厂,但偏偏他就这么做了。

    回想起苏乙进场的过程和自己想法的转变,李新民突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有种被人拿捏住牵着鼻子走的嫌疑。

    而他之前一点都没察觉到!

    “你来求工作的事情,真是这个树先生指点的?”李新民面色阴晴不定问道。

    “那还能有假?”苏乙道,“不然我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愣头青一个,我凭什么一来京城就站稳脚跟?”

    顿了顿,苏乙道:“我跟您交个底厂长,我得到现在的工作,也是给了树先生咨询费的。而且我还答应带他来京城,负责他这一路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为了这个工作,我付出的可不少。这回能花三百块钱办成这么大的事儿,人家已经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给我最低价钱了。”

    “人家树先生可是说了,就这个主意随便卖给哪个大领导,别说三百,三千都能叫得上价!”苏乙对李新民道,“厂长,树先生可不是乱吹牛的人,您真觉得这三百块钱贵吗?”

    李新民盯着苏乙看了好久,眼神从惊疑不定到逐渐恍然。

    “原来你后面是有高人指点……原来如此。”李新民道。

    苏乙表现出的能力和心性,一度让李新民觉得这个人不好驾驭,有失控反噬的危险,所以他对苏乙的态度是六分用,四分防。

    但现在冒出来个树先生,李新民觉得这反倒更加能解释苏乙的“妖孽”,同时他对苏乙也放心不少。

    “这个树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李新民问道。

    苏乙摇头:“不知道来历,人家也不说。而且在我们屯子几十年,大家都以为他是傻子。只有我知道他不是一般人,他也只在我跟前显出本来的样子。厂长您也甭打听了,人家说了,要是我敢暴露他,我以后就再也别想找到他。他是高人,关键时刻是能给咱帮大忙的,您也不想我得罪他吧?”

    “……”李新民郁闷摆摆手,这特么叫什么事儿?

    但苏乙这一通忽悠,算镇住了李新民。

    原本觉得离了大谱的三百块钱信息咨询费,现在竟也觉得“贵有贵的道理”了。

    同时他对这个树先生也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要不是苏乙有话在先,他还真想见见这个树先生。

    不光是为了验证苏乙所说的真假,也是因为如果真有这么一位高人,那就很有结识一番的必要。

    李新民面色稍缓,拿起清单继续看第二行——

    “交通费一百九十八块七毛二……”

    “来自李新民的怒意+100.来自李新民的恶意+123……”

    李新民面无表情看向苏乙,苏乙无辜眨眨眼,对他点点头。

    对,你没看错,就是交通费,就是这么多。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刚才说这个树先生就在京城,不用坐飞机去国外吧?”李新民幽幽地道,“你告诉我,这小二百块钱的交通费你怎么解释?”

    “说起这交通费,就得说说我跟这树先生的联络方式了。”苏乙道,“我跟这树先生约好了,每隔三天的下午两点我可以去找他一趟,过时不候。他暂时在回龙观那边落脚,今天正好是我跟他见面的日子。去回龙观的车要到下午四点才有,错过了今天,我就得四天后才能再去找他,时间就来不及了。厂长,您说在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去找他?”

    “当然最好是骑自行车过去了。”李新民不假思索道,“自己骑车时间自由,从这儿到回龙……”

    说到一半李新民突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等等,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买了辆自行车吧?”

    苏乙竖起大拇指:“要不说您是厂长呢,我还没说您就猜到了。”

    “来自李新民的怒意+133……”

    砰!

    李新民忍不住拍案而起。

    “苏援朝你简直胆大包天!”他惊怒交加指着苏乙厉声喝骂,“你这是明目张胆假公济私中饱私囊,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别以为你办成个事情就是不可或缺的功臣了,别以为你可以恃才为傲为所欲为,没有你苏援朝,我的事儿照样办!你太过分了,你把我当傻子一样糊弄,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厂长你说你怎么又嚷嚷起来了?”苏乙无奈道,“您倒是听我解释呀。唉,我这么做是有合理正当的理由的。”

    “我不听你解释!”李新民怒不可遏一摆手,“你想吃鸡蛋,有必要买只老母鸡回来吗?就算你真的需要自行车,你也可以跟我开口,我分分钟给你搞一辆,你有必要自己去买新的吗?你今天说破天也别想在这件事上狡辩!我告诉你苏援朝,这件事你必须付出代价,你太猖狂了!”

    苏乙刚要开口,就听有人敲门的声音,紧跟着杨宝瑞推门而入,笑呵呵道:“哟,这是谁惹新民这么生气?又拍桌子又瞪眼,声音大到走廊里都听得见。”

    眼见杨宝瑞进来,李新民不得不咽下怒气,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迎上来道:“厂长您来啦?有什么事情让童秘书交代一声就行,要么我过去也行,怎么还亲自来一趟?”

    杨宝瑞道:“这事儿非得咱俩亲自碰碰头不可,童秘书说不明白。”

    李新民心生疑惑,看了眼一边的苏乙,脸一板道:“你先出去,但是先别走!你的事儿待会儿再说。”

    “好。”苏乙笑呵呵点头,就要出门。

    “小苏同志留一下,这事儿跟你也有关系。”杨宝瑞却摆摆手,示意苏乙先别走。

    李新民一怔,随即立刻警惕起来,看看杨宝瑞,又看看苏乙,迅速冷静下来。

    “小苏把门关上,去倒两杯茶!”李新民毫不客气使唤起了苏乙。

    “好。”苏乙笑呵呵应下,倒茶就倒茶吧,拿人家五百块钱,人家让你倒杯茶不过分吧?

    苏乙去倒茶的时候,杨宝瑞先是笑呵呵跟李新民寒暄着车轱辘话,等苏乙忙完他才对苏乙也招招手道:“小苏,你也坐下。”

    苏乙倒也不客气,搬张椅子来就坐下了。

    两个厂长都坐在沙发上,苏乙的椅子比沙发还高,两人再看苏乙都得仰起头来看,搞得苏乙居高临下的样子,让两人心里都很别扭,齐齐给苏乙贡献一波恶意。

    苏乙恍若未觉,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小苏,今天你是不是去日报社提出了一个提案,并邀请了日报社的记者来采访?”杨宝瑞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问道。

    李新民眼神顿时一凝,微微眯起。

    苏乙倒是神色如常点点头:“是有这回事,这件事我跟李副厂长已经汇报过了,并且提交了书面材料。”

    一句话就把自己摘出来,并且把李新民推到了前面。

    我就是个干活儿的,具体的你问李新民。

    “来自杨宝瑞的恶意+88……”

    “来自李新民的喜意+66……”

    不等杨宝瑞再问,李新民就急忙抢先道:“这件事是我吩咐小苏去做的,我是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想要形成一份完整提案跟上面汇报,援朝呢,是大学生,文笔好,我就把我的想法跟他说了,让他根据我列的大纲,形成最终的文字材料。这不,他刚写好交给我,我还没来得及沈阅检查呢。”

    李新民顺杆子往上爬,不管怎么样,先把这功劳占了再说,这样才能在杨宝瑞面前把握主动权。

    杨宝瑞心里顿时就是一沉,看向苏乙:“小苏同志,是这么回事吗?我怎么听日报社的同志说,这提案是你的想法,当时你都没跟厂子里汇报过?这怎么跟新民说的不一样?”

    杨宝瑞也不怀好意,为了抢回主动,又把苏乙架在火上。

    苏乙这时候无论承认还是否认都不对。承认了等于揭穿李新民之前的谎言;否认的话,杨宝瑞现在一个电话,就能揭穿苏乙的谎言。而一旦这件事有人说谎了,杨宝瑞就有机会抓住这点从中争取主动权。

    “是李厂长让我这么说的。”苏乙笑眯眯回道。

    这话一出,两个领导齐齐一怔,心里暗骂一声“小狐狸”。

    苏乙又把自己给摘出去了。

    他不否认,也不承认,只说是李新民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那你杨宝瑞问李新民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杨宝瑞看向李新民,等着李新民的解释。

    李新民表情不变,脑子却在极速运转,笑呵呵解释道:“是呀,是我让小苏这么说的……我是因为……呵呵,这不年轻人,总得给他锻炼的机会嘛,这份提案毕竟是有小苏的功劳在里面,他毕竟是帮我润色了一下稿子,我让他这么说,主要是惜才,想给他机会。”

    仓促间,李新民也只能这么解释,他现在已经完全被事情牵着走了,只能随机应变。

    这话骗鬼鬼都不信,但起码能圆过去,也没法拆穿。

    杨宝瑞笑呵呵道:“新民高风亮节,让人钦佩啊。”

    这话有些阴阳怪气,嘲讽意味十足。

    你李新民不抢别人的功劳就不错了,还发扬风格提携人才?

    开什么玩笑?

    李新民笑呵呵摆摆手,一副谦虚的样子,竟真把这话当夸赞了。

    对于李新民的脸皮杨宝瑞早有领教,所以他也不纠结,话锋一转又问道:“既然有这么一份提案,新民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跟组织汇报,而是跑去报社跟一个报社记者汇报呢?”

    他盯着李新民的眼睛,半开玩笑半开认真道:“什么时候新民你的组织关系调到京城日报社去了?咱们厂里的事情,我这个厂长都不清楚,报社先知道了。上面大领导一个电话打过来跟我追责,问我为什么不按照流程向上汇报材料,反而搞这种歪门邪道……我完全不知道这回事情,搞得我很被动啊。新民,你邀请采访我能理解,但为什么瞒着我邀请采访?我能知道原因吗?”

    杨宝瑞火力全开,问的问题很尖锐。

    但这确实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也是李新民刚才想要问苏乙,但却光顾着追究钱的事情,没来得及问的事情。

    不过如果这个问题是他问苏乙,苏乙其实很好回答。

    为了副主编岗位呀。

    我请报社来,就是为了更有把握获得这个职位,有问题吗?

    可现在李新民把事情揽过去了,那去报社邀请采访的就成了李新民。

    站在李新民自己的立场上,他怎么解释自己的动机。

    这就让他很头疼了。

1428、免债

    “其实……我去找记者也不是邀请采访……”李新民脑子飞转,“只是觉得新闻口子上的同志对政策导向的把握上更加敏锐准确一些,所以请她们来把把关,我是打算再有把握一点,再跟您汇报……”

    李新民的解释一出,苏乙就知道这一局李新民已经败了。

    他犯了很大的错误,刚才这句话有致命漏洞,杨宝瑞一定不会放过。

    “这么说,你请记者来是私人关系?是充当顾问的角色?”杨宝瑞冷冷道,“虽然你这份提案还没上报,但涉及厂内部政策管理的工作,是要严格对外保密的,无论是国法还是厂规,涉密这块一向都是重中之重,新民你不会不懂吧?厂组织都没获批的提案,你去外面找报社记者来看,新民,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你这个问题就不能只在厂子里讨论了。”

    李新民的脸色变了,他这时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这个老狐狸抓住了把柄,瞬间落入被动局面。

    “当然不是私人关系,不然人家不会公事公办发来采访函。”李新民道。

    他只能这么说,但他很清楚这么说也没用。

    果然,杨宝瑞立刻又道:“采访函的抬头是什么?”

    “是红星轧钢厂。”李新民无奈道。

    “哦。”杨宝瑞点点头,澹澹道,“要不要我给胡部长打个电话,问问他组织部什么时候把我给开除了?我这个党组书记兼厂长,居然已经没资格代表咱们厂了,需要你李新民代表咱们厂?”

    胡部长就是李新民的后台。

    杨宝瑞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小子再不让步,这事儿就算闹到你后台那儿你也占不了好。

    这就是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区别。如果今天的事情反过来,是杨宝瑞占得先机,他根本不需要向李新民做出任何解释,随随便便就能把李新民给打发掉。

    但李新民却只能尽量偷偷摸摸来,把生米做成熟饭,让这件事成了既成事实后,再跟一把手汇报。

    到了那时候无论什么苦果杨宝瑞都得咽下去。

    可现在这事儿还在萌芽状态就被杨宝瑞抓住了李新民程序上的漏洞,一个个大帽子扣过来,李新民再想绕开杨宝瑞,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也是杨宝瑞从进门到现在根本不跟李新民玩虚的的原因。

    我就开门见山,咄咄逼人,只要你露出破绽,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但杨宝瑞赢了吗?

    其实并没有。

    因为李新民也不算输,他不还抢了苏乙的功劳吗?

    只要抓住提案发起人的身份,杨宝瑞也没办法强行把提案拿走。

    同样的,程序不合规甚至是涉嫌违反保密条例的李新民被“当场抓包”,他在这件事上也不可能再撇开杨宝瑞直接把提案上报给他的后台了,否则杨宝瑞就要追责,一旦追责,好事儿也变坏事。

    这样一来,李新民就只能规规矩矩把提案先上报厂党组,上会讨论,再研究怎么上报,上报给谁的问题。

    但不管怎么报,李新民的功劳都跑不掉。

    不……

    也能跑掉……

    李新民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一个非常不妙的事情。

    他悚然而惊,看向一边一脸人畜无害表情的苏乙。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苏乙“反水”,从根本上否认了他这个提案发起人的身份,那他还真就不但什么都捞不着,还要惹一身骚!

    那苏乙会反水吗?

    李新民对此毫无把握!

    他很清楚他和苏乙之间的关系绝对算不上稳固,更谈不上什么忠诚。

    苏乙是很有可能会反水的!

    尤其是杨宝瑞突然改变主意直接拍板让苏乙做副主编这事儿充满着可疑……

    李新民突然惊恐地意识到,这份大功劳太不稳当了,随时都会从他指缝里熘掉!

    而想要留住这份功劳的关键,不在杨宝瑞身上,而是在苏乙的身上!

    一个不好,苏乙就会变成第二个杨树谭!

    想通这些的李新民顿时如同坐蜡。

    苏乙是后知后觉,所以才确定李新民会上位,但现实情况是杨宝瑞和李新民斗得有来有往,连李新民自己都没十足把握觉得自己行。

    更别提杨树谭一事让他威望受到很大损失,这个时候要是苏乙背叛导致这份政绩算在杨宝瑞的头上,而他却什么都捞不着……

    此消彼长,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之局了。

    绝不能出现第二个杨树谭!

    “援朝,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先走了。”李新民突然开口,对苏乙和颜悦色地道。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苏乙再留在这里。

    因为接下来他必须先跟杨宝瑞“承认错误”,然后两人才能开始谈判怎么分这块蛋糕。

    苏乙留在这里,就是变数。

    “小苏先别忙走,去我办公室待会儿,我有话要问你。”杨宝瑞不等苏乙开口就道。

    “好,厂长。”苏乙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出来,依然神色如常,点头应下后,就要站起来往出走去。

    李新民彻底坐不住了。

    他知道,这时候自己要是不做点什么,苏乙一旦被杨宝瑞说服倒戈,那就什么都完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拉拢苏乙。

    可是他能给苏乙什么呢?

    他能给的,人家杨宝瑞都能给!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借给苏乙的钱还有那五百块钱经费……

    对了,经费!之前自己很生气苏乙的中饱私囊,还想用这件事情来惩罚苏乙,让苏乙知道厉害。

    但现在……

    “既然杨厂长开口了,那你就去厂长的办公室里坐会儿,顺便好好想想怎么招待记者的事情。”李新民笑呵呵对苏乙道,“经费的事情不用发愁了,厂里全报销了!”

    顿了顿,李新民转过头问杨宝瑞:“杨厂长,情况特殊,援朝虽然不是销售和采购口子的,但他这招待费是不是能特批一下?”

    杨宝瑞点点头:“按正常流程走就行,拿来我签字!”

    李新民笑道:“这会儿太晚了,走流程钱得明天才下来,这样吧,我想个折中的办法。”

    他说着站了起来,走到自己办公桌后,拿出五十块钱来,又把苏乙之前的清单也折起来。

    刚准备离开,想了想又一咬牙,把苏乙之前给他打的借条也拿出来折在一起。

    他走到苏乙跟前,把所有东西都交到苏乙手里,饶有深意看着苏乙道:“这些东西,全给你了!”

    他拍拍苏乙的手背,然后接着道:“不要怕花钱,该花的钱大胆花,厂里能报的走流程实报实销,记得开票就行。厂里报不了的,都算我的,呵呵,毕竟你是给我跑腿,为我办事。”

    他顺势捏了捏苏乙的手,深深道:“我只有一个要求,记住你跟我说过的话,好好办事,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苏乙也捏了捏李新民的手,眨眨眼睛笑道:“放心吧李副厂长,我还是那句话,我办事儿,您放心。”

    “来自李新民的喜意+99……”

    李新民心放下了大半截。

    他欣慰拍拍苏乙的肩膀:“你先去吧。”

    “好。”苏乙又对杨宝瑞点点头,这才出门去。

    一出门,苏乙就笑呵呵把五十块钱揣兜里,顺便把欠条和清单死了个粉碎,随手扔到楼梯口的垃圾桶里去。

    要不说李新民人家能趁势青云呢?

    看看人家这气魄,三百四十块借款,五百五十块公款,加起来小九百块钱,说不要就不要了。

    就冲这果断劲儿,也不枉苏乙选择了他。

    苏乙很清楚现在办公室里两个厂长少不了一番唇枪舌剑争夺利益,但这跟他都没什么关系了。

    不管争成什么样子,他想要的东西都会稳妥地到他手里。

    这件事到目前为止不但达到了苏乙所有预期,甚至还有意外惊喜——

    欠李新民三百多块钱欠账,这么快就销账了。

    李哥,好人呐!

    苏乙等了大概二十分钟,杨宝瑞就从李新民办公室出来了。

    他手里还拿着那份苏乙手书的那份材料。

    苏乙没有坐着,而是在他办公室的书柜前踱步,见杨宝瑞回来,就回头打了声招呼。

    杨宝瑞神情复杂看了眼苏乙,道:“现在看来,为民那件事上是我误会你了。”

    苏乙拿出这么一份提案来,显然就没有了通过杨为民来设圈套的动机。那杨宝瑞之前的猜测和做法,很明显就是对苏乙的误解,甚至可以说是枉做小人。

    “我得给你道个歉,记你一份情。”杨宝瑞接着道,他扬了扬手中的材料,“这东西是你弄出来的吧?他李新民搞歪门邪道有一套,但我不信他能做出这么有水平的东西来。如果这东西是你搞出来的,不要有什么顾及和负担,放心说出来。”

    顿了顿,杨宝瑞又道:“我跟你透个底,这件事后续影响不会小,好处会很大,不要短视,眼光放长远一点。他李新民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他要是给你一斤肥膘肉,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得到了一整头猪!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我明白,谢谢厂长关心。”苏乙对杨宝瑞点点头,“但这材料真是李副厂长的想法,我只是润色一下,帮他跑腿罢了。”

    这个事情虽然是好事,也是苏乙提出来的,但苏乙注定是只能跟着喝汤的角色,他的级别和资历注定他不可能吃到肉的。非要啃一块肉下来,那就要承担吃肉的代价。

    苏乙只想安安稳稳拿好处,闷声发财,所以他也懒得太出风头。

    反正该他的好处一样都不会少,所以他是真不介意被李新民抢功劳的。

    况且与其说是抢功,其实不如说是“买”功。

    “来自杨宝瑞的恶意+66……”

    杨宝瑞看了苏乙好一会儿,失望摇摇头,道:“工作和生活上,还有什么困难?”

    苏乙笑呵呵道:“厂长,没什么困难。不过有一番话不吐不快,就是怕厂长你不爱听。”

    杨宝瑞笑了笑:“那我就听听你准备说什么我不爱听的话。”

    “不算公事,就是随便说说。”苏乙笑道,“厂长,我和杨为民的矛盾,说穿了就是因为争风吃醋引发的一场恶性冲突。杨为民和于海棠谈恋爱,两人因矛盾分手,杨为民归罪与我,认为是我破坏了他和于海棠的感情。但事实上我才来厂子两天,您觉得两天能破坏什么?”

    “当然,杨为民如此敌视我,这其中有没有出于立场的考虑,我就不得而知了。”苏乙澹澹道,“也就是我,换了任何人,现在杨厂长你绝对不会坐在这里,而是会一边要安抚死者家属,一边要配合警局找到你儿子让他去自首……”

    “来自杨宝瑞的恶意+88……”

    杨宝瑞不寒而栗。

    他郑重看着苏乙,道:“我知道,今天这件事你不光是救了杨为民,也挽救了我的家庭!”

    苏乙摇头道:“我不是为了跟您邀功,我之前就跟您说过,这事儿是您想复杂了。我之所以没有直接报警而是找您私下里解决,原因有二。第一,惨剧并未酿成,我愿意网开一面;第二,我初来乍到惹上这么件事,于我以后在厂里工作和发展都不利,而且我也不想背上一来就跟人争风吃醋打架的名声。”

    “至于找您解决的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杜绝这件事以后再发生。我只想安安稳稳工作生活,不想受到一个‘厂二代’无休止的骚扰,希望您能对杨为民有所约束,今后井水不犯河水。再说直白点,就是我惹不起你们,所以想躲着点你们。”

    “可我没想到的是杨厂长您居然以为我是以此事要挟你,是为了得到工作!当时木已成舟,我说什么都显苍白。好在现在我倒也能解释一二,取信于您。”

    苏乙最后看着杨宝瑞,认真道:“厂长,如今我再认真负责地问您一句,杨为民的事情到此为止,您觉得可以吗?”

    杨宝瑞沉默片刻才叹气道:“惭愧呀。没想到我关心心切,以至于咱们之间产生这么大误解和误会。小苏,我杨宝瑞不是以权谋私,以权压人的人。你刚才这番话,真是在诛我的心……不过我能理解,这件事是我不对,让你受委屈了。”

1429、同行

    受了委屈的苏乙是笑着从杨宝瑞办公室里走出来的。

    杨宝瑞承诺会把杨为民调离岗位,这算是给苏乙的交代,也是对杨为民的惩罚。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杨为民要被再次下放到车间里去了。

    苏乙很佩服杨宝瑞“大义灭亲”的行为,但却不得不为他默哀。

    也许杨宝瑞的本意是好的,希望磨磨儿子的性子,或者锻炼他,但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杨为民再想回到行政岗,那就成了绝无可能的事情了。

    另外,杨宝瑞没能说服苏乙倒戈,苏乙的坦诚反倒为他赢得了杨宝瑞的好感,后者只是感叹自己苏乙这样的人才不能为他所用,并且给了苏乙“人事选用”的权利,算是主动拔掉了之前他给苏乙埋下的钉子,对苏乙做出的一点补偿。

    苏乙可以在全厂范围内选调两个办事员,作为他的助手,顶替李路程和张春梅两个人。

    李路程也不可能回去再接着干他的“文艺干事”了,如果没有意外,他会被调离新成立的新闻广播站这个科室,至于去向——

    就看哪个部门肯接收他了。

    跟李新民再度简短汇报了一下,后者终于彻底放心了。

    李新民看起来心情也不错,显然之前的谈判他也没吃多少亏。

    这个人还是很豁达的,没有再提钱的事情,反而笑呵呵跟苏乙说以后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他。

    另外他跟苏乙承诺,厂里日后新成立的工人理论学习实验基地的书记和主任由杨宝瑞和他亲自担任兼职,会给苏乙留一个副科的管理职位,部门让苏乙任意挑选。

    “这件事如果真搞成了,我会想办法给你运作一个个人二等功,这样你就可以提前破格晋升副主任科员。”李新民还随手给苏乙画了一张饼。

    这话苏乙就笑呵呵感谢一下,一点儿也没往心里去。

    职场里除非亲眼看到真正切切的机会摆在眼前,否则领导任何遥远的承诺都不可信。你要是信了,你就是被吊着胃口的驴,慢慢给他拉磨去吧。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京城春天的日子要稍微长一些,六点多的天还亮着,厂里到处都是说说笑笑下班往回走的人,苏乙骑着自行车往回走的时候,一路还碰见不少熟人。

    先是二大爷刘海中,他小碎步跟在一个黝黑中年的身后不断摆动手臂说着什么,满脸讨好笑容。

    苏乙没理他,他也没注意到旁边骑着车子过去的人是苏乙。

    但他陪着说话的人注意到了。

    突然打断刘海中,指着苏乙的背影道:“老刘,苏援朝是住在你们院儿里了吧?”

    刘海中一愣,顺着这人的指头望去,正好看到苏乙在一大爷易忠海旁边停下了自行车,两人正说笑着。

    “是,他是住在我们院儿里了郭主任。”刘海中急忙道,“这个人是个刺儿头,思想有严重问题,我正准备收拾他呢。”

    他恨极了苏乙,他感觉苏乙严重侮辱了他,怎么可能对苏乙有好话?

    “你收拾他?”郭主任似笑非笑,“他收拾你还差不多!我今天去找李副厂长签字的时候被挡在外面,因为李副厂长正在跟苏援朝谈话;后来我去找杨厂长签字,又被挡在外面,因为杨厂长也在跟苏援朝谈话。”

    他嘲讽看着目光逐渐惊慌呆滞的刘海中道:“人家一来就是厂里的红人,还破格走上领导岗,你还收拾他?你多大脸啊你?”

    刘海中急忙道:“郭主任,你说他成了领导?这不可能吧?他才刚来……”

    “要不显人家能耐呢?”郭主任酸熘熘道,“老刘,别说我不近人情,你要是能帮我约苏援朝吃顿饭,喝顿酒,你儿子进厂当学徒的事情,不是不能考虑……”

    刘海中擦了把汗,看着前方跟一大爷摆摆手,笑呵呵继续往前走的苏乙,心里直打憷。

    怪不得这小子这么嚣张跋扈,原来是有后台的。

    玛德有后台你不早说,早知道你有后台我疯了才去得罪你,这下好了……

    “老刘?怎么不说话了?”郭主任狐疑看他,“你该不会把人家得罪了吧?”

    “没有没有,怎么会?”刘海中急忙赔笑辩解,“您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一向与邻为善,非常注意团结同志。”

    “行,那这事儿就说定了,你约好了时间通知我。”郭主任满意点点头,转身走了。

    刘海中想要叫他却又把话咽了回去,看着郭主任的背影,脸皱成了苦瓜。

    另一边,跟易忠海打完招呼接着往前骑的苏乙收货到了刘海中持续贡献的恶意和惧意,心说这老小子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出厂门的时候高大方很热情跟苏乙招手,给苏乙贡献了一些恶意。

    苏乙正停下车准备逗逗这家伙,余光看到秦淮茹蹑手蹑脚快步走到他身后,笑呵呵伸手向他肩膀拍来,似乎是想吓他一下。

    苏乙头也不回伸手回去,秦淮茹刚好一巴掌拍在苏乙手上,十根手指跟苏乙交错握住,来了个十指相扣,被苏乙一把拽到前面来了。

    “哎呀!”秦淮茹吓得惊叫一声。

    “秦姐?”苏乙笑呵呵道,“怎么是你?”

    秦淮茹慌乱挣脱苏乙的手,心砰砰直跳。

    “来自秦淮茹的惧意+89,来自秦淮茹的欲念+67……”

    “你、想跟你开个玩笑,你反应怎么这么大?”秦淮茹双颊微红,嗔怪道,“吓我一跳你!”

    苏乙笑道:“大学时候军训过,教过被敌人从后面偷袭怎么应对的课程。秦姐,以后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也就是我反应快,不然我刚才非把你摔出去不可。”

    秦淮茹后怕地瞪了苏乙一眼:“真是,还把我当敌人了。”

    顿了顿,她主动跳上苏乙的自行车后座:“惩罚你捎姐一段儿,送我回家。”

    苏乙笑眯眯道:“秦姐,我买这自行车就是为了带我未来女朋友的,女朋友还没坐着,你倒是先坐上了,这合适吗?”

    “我替你未来女朋友先试试,看看你技术咋样。”秦淮茹笑嘻嘻一推苏乙后背,“走啦,别小气!”

    “得。”苏乙点点头,转身一蹬,骑着自行车上路。

    秦淮茹急忙抓住苏乙腰两边的衣服保持平衡。

    “你怎么买自行车啦?”秦淮茹在后面笑呵呵问道。

    “有钱任性。”苏乙道。

    “来自秦淮茹的恶意+66,来自秦淮茹的怒意+42……”

    秦淮茹被噎了个半死,“得,算我白问!看你大手大脚花钱,我都替你心疼!真该找个媳妇儿好好管管你,日子没你这样儿过的。”

    “过日子哪儿还有个标准?”苏乙悠然道,“怎么舒服怎么过呗。”

    “……也就是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秦淮茹幽幽道,“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还舒服?能活着都不错了。”

    “我看柱子哥对你挺好,”苏乙笑呵呵道,“要不你考虑考虑他?要是你俩能成,你这日子就轻松多了。”

    “来自秦淮茹的恶意+66……”

    秦淮茹从后面捶了苏乙一下,假装生气道:“嘿你个援朝,你还反过来给我做媒来了?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儿吧!今晚吃饭有着落了没?”

    “晚上柱子哥下厨,在我家吃饭。”苏乙笑呵呵道。

    “小哥俩这就处上啦?”秦淮茹笑呵呵道,“挺好,傻柱是个好人,热心肠。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老得罪人,要是说错了话,你多担待点儿。”

    不等苏乙回话,她又道:“不过你也不能让傻柱天天上你家做饭去,以后你怎么办?自己会做饭吗?”

    “秦姐有心了。”苏乙笑呵呵道,“我找了对门的于莉嫂子帮我做饭打扫卫生,已经谈好了。”

    苏乙明显感觉捏住自己腰的双手突然一紧。

    他接着笑道:“今天中午请他们两口子吃饭,试了试于莉嫂子的手艺。你还别说,嫂子的手艺不错。”

    “来自秦淮茹的恶意+99,来自秦淮茹的怒意+66,来自秦淮茹的哀意+99……”

    “于莉呀,她还是挺会做饭的。”秦淮茹的语气听起来明显有些生硬了,“你还挺有办法,当我白操心了。”

    秦淮茹肠子都毁青了。

    婆婆贾张氏昨晚提醒过她,让她早点跟苏乙提做饭的事情,但她却觉得今天先请苏乙去家里吃一顿饭,再顺理成章提出来这事儿,会比较自然。

    而且早上听傻柱说了李新民的那些东西全归苏乙后,她就已经惦记上这些东西了。

    她想着只要自己以后给苏乙做饭,随随便便就能往家里“顺”一点。

    但现在,居然被人抢了先了!

    “那……于莉毕竟是结过婚的,解成能愿意他媳妇儿老往你家跑?”秦淮茹心思百转,不甘心又开口道,“援朝,这话本来姐不该说,但也是为了你好,怕你以后吃亏,你可别觉得姐背后嚼人舌根儿啊。”

    “秦姐你说。”苏乙道。

    “闫老师一家吧,怎么说呢?别的方面都好,就是心眼儿有点小,好占点小便宜。我不知道解成他们两口子跟你怎么说的,但日子一久,你跟于莉来来往往的,我怕到时候解成心眼儿小多想,跟你闹别扭什么的。你说到时候你就算长嘴都说不清,对不对……我劝你呀,好好想想这事儿。这有丈夫的女人,还是尽量要保持距离。”

    苏乙心里好笑,嘴上道:“没事儿秦姐,我看他们两口子人蛮好,再说了,就是做个饭而已。等我以后成家了,也就不会麻烦人家于莉嫂子了。”

    “……也对。”秦淮茹一怔,随即心思又活泛起来。

    做饭的事情错过了,但苏乙还要结婚,那如果他能看上自己的表妹秦京茹,两家成了亲戚……

    “援朝啊,你以后想找个什么样儿的媳妇儿?”秦淮茹故作轻松笑呵呵问道,“有啥要求没有?平时姐也给你留意留意。”

    苏乙道:“不难看,能踏实过日子,事儿少,就这三个条件。不过关键是我得看对眼了。”

    “来自秦淮茹的喜意+55……”

    她表妹秦京茹长得就很水灵,农村女人能踏实过日子,这就不用说了!

    至于事儿少,京茹也不是多事的女人。

    秦淮茹按捺急迫和喜意,继续问道:“你可是大学生呢,你对女方的文化水平就没点要求?还有工作啥的……”

    “这些都不重要。”苏乙道,“只要人好就行。”

    “来自秦淮茹的喜意+99……”

    秦淮茹欣喜若狂:“你说的是真的?真不在乎?”

    “真不在乎。”苏乙笑道。

    “那你跟于海棠是怎么回事儿?”秦淮茹问道,“我怎么听说于海棠为了你跟杨为民都分手了。”

    “她不适合我。”苏乙道,“事儿多。”

    “来自秦淮茹的喜意+99……”

    “呵呵,那可是厂花,要是于海棠知道你这么说她,她得伤心死。”秦淮茹笑道。

    “当她面儿我也这么说。”苏乙道。

    “还是你自己条件好,不然你能这么硬气?”秦淮茹恭维一句,“要是姐年轻没结婚,我也想找你这样的。”

    苏乙想了想,道:“你要是真没结过婚,那我还真就想娶你,合适。”

    秦淮茹内心剧震,哈哈一笑道:“你别逗你姐了,你能看上我?”

    苏乙笑了笑:“你就是命苦。”

    “来自秦淮茹的爱意+77……”

    秦淮茹愣了半响,突然从后面使劲抱住了苏乙的腰,把脸贴在了苏乙的背上。

    苏乙一怔,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骑车。

    良久秦淮茹才道:“援朝,谢谢你安慰姐。唉,姐也认命了。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我婆婆安安稳稳度过晚年,三个孩子健健康康长大成人,再没别的要求了。唉,可惜呀,姐太难了。”

    苏乙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都有难处,秦姐也不必太伤心。”

    秦淮茹道:“别家再难,也不用担心被饿死。也不怕你笑话,秦姐一家五口就指着我那点工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真的太难了。援朝,你是个好心人,以后家里要是有洗洗涮涮缝缝补补,或者是要出力气的活儿,你记得想着点姐。反正你是找人帮你干,找谁不是找?姐干活儿不比谁差,洗衣做饭干力气活儿都是一把好手,真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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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540/ 第一时间欣赏影帝的诸天轮回最新章节! 作者:惠鹏鹏所写的《影帝的诸天轮回》为转载作品,影帝的诸天轮回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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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的诸天轮回介绍:
缺钱的苏乙找了个临时演员的兼职,没想到竟意外开启了诸天轮回之旅。
缝纫机乐队中,他带领乐队逆袭一线,成为新一代摇滚暴烈鼓王!
无间道2中,他成为倪友孝的保镖罗继,挽救自己和陆sir的生命。
让子弹飞中,他让汤师爷知道怎么特么的才能站着还把钱挣了。
龙套、特约、配角、反派,直到主角,影帝!
且跟随苏乙,演绎万界恩怨情仇!
已有精品完本老书《诸天之从新做人》,以及《恒行诸天》,人品保证,放心入坑。影帝的诸天轮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影帝的诸天轮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影帝的诸天轮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