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身世的线索
人生兽相!
陆风突然想到唐元当初修行出岔时的模样,惊疑出声,“老叶,这会不会是因为功法出岔的缘故?”
叶梵眉头一挑,否定道:“你又不是老唐,又没修行有关兽类的功法!”
“不对!”叶梵突然一惊,“你倒是提醒我了,你虽没修行过兽决一类的功法,但你父母或许修行的此道,倘若你父母于此道上造诣极深,是有可能影响到血脉传承的。”
“若是如此,那便说得通了,你血脉之中蕴含着兽之力,如今遇上危险应激之下被激发了出来,确有可能会造就此番异相。”
陆风神色一惊,脸上闪过几分激动神采,“老叶,你说得可是真的?我父母真有可能是修行兽决的?”
但凡有关自己身世的事情,陆风都格外上心和在意,哪怕叶梵的推测不一定是真的,但对他而言这已经是一条极为宝贵的线索了。
大陆上修行兽道最大的势力便是‘兽谷’,若真存着这种可能,那陆风自当盘算着有机会一定要去一趟。
且不管到底能不能找到半丝关于父母的线索,但这毕竟是一份希望。
叶梵思量着回应:“这只是一个猜测,只是存在这个可能,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陆风点了点头,看着手上的这一撮白毛,尴尬道:“可有办法将它隐下去?”
叶梵再次感受了一番其中的气息,道:“这白毛正在消化你伤口处的毒性,待得完全化解后,想来便会消失。”
“这白毛还能解毒?”陆风一喜,这样一来自己也岂不是百毒不侵了?
叶梵不作回应,只是取出一根黑色的银针,往陆风另一条手臂上扎了一下。
银针很细,扎完连伤口都看不见。
但很快,陆风嘴角便抽了一下,一股剧痛自右臂传来,目光看去,叶梵银针所扎之处已经一片漆黑,长出了一朵似花朵般的图案。
很快,花朵长出了根茎,一寸一寸的朝上蔓延,疼痛也愈发剧烈。
地品剧毒,腐心黑花?!
陆风大惊失色,看向邪里邪气的叶梵,质问道:“老叶,你这是何故!?”
叶梵低耸着头,认真的看着剧毒走向,良久才缓缓出声,“看来你这白毛也不是什么毒都能化解。”
挥手间清除掉自己所施下的毒素后,叶梵分析道:“你这奇怪的白毛源于兽之力,恐怕只能化解兽类留下的一些剧毒,人为所造成的的毒物起不到任何效果。”
陆风满脸无语,“老叶,你下次动手前能不能打个招呼,我这半条命都给你吓没了!”
叶梵失笑,冠冕堂皇道:“若是提前告知,你有了防范,试验的效果就差了。”
在二人惊疑于白毛之际,一侧的柳茹玉跪在金诚虎跟前,不断的求饶解释着,述说着自己的万般无奈,受胁于雷天傲才会作出那般背叛之举,心中本意还是念及着夫妻恩情的。
听着诸多不堪入耳肉麻话语,若水的脸颊都不
由绯红了不少。
陆风眼下已经无心在理会福源城的事情,解决了驭兽庄的雷天傲后,相信恢复自由的金诚虎能处理好自己的城镇,也能处理好自己的家事。
这时,金漱玉突然从父亲身旁离开,径直走向叶梵。
就当叶梵以为其要行什么不轨手段时,突然见其直直的跪了下去。
“你是药师对不对?求你治治我父亲的毒,好不好?”
金漱玉噙着泪水,可怜巴巴的看着叶梵。
叶梵邪邪的冷笑了一声,“你父亲的毒不难解除,但我救人有一规矩,那便是一命换一命!”
说话间,目光朝金漱玉和柳茹玉二人看去,“你们一个是他的女儿,一个是他的女人,谁愿意牺牲自己?”
二人尽皆沉默的低下了头,一时间都不敢正视金诚虎。
金诚虎得见此景,心中不由一寒。
最终,还是金漱玉开了口,“我才十六岁,好多事情没经历过,不想这么快就死,你若真想看人死,我可以抓几个来让你杀,随便几个都可以。”
金诚虎愣了一瞬,显得有些意外,意外自己的女儿竟然会说出如此冷血残酷的话语。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年幼无知的好女儿!?”
叶梵冷冷的看着金诚虎,手中不知何时已是握着一柄折扇,正在不停翻转着。
熟悉叶梵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起了杀心的小动作。
金漱玉不满开口:“你不想救就直说,何须这般拐弯抹角,福源城有的是药师我就不信没人能解得了父亲的毒。”
叶梵冷笑道:“你大可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人能化解这‘诡霖蛊毒’。”
金诚虎一怔,见叶梵准确说出了自己所中剧毒的名字,不由骇然,“我中的当真是此毒?”
他曾听雷天傲提及过这个名字,事后也曾翻阅过相关毒典,查过此毒的介绍。
诡霖蛊毒,乃由剧毒的天霖蛊虫混合七绝毒草炼化而成,中毒后浑身灵气不可运转,每夜伴有剧痛侵入骨髓,其毒性一经爆发,天魂境以下实力的魂师绝对抵抗不住。
雷天傲每半年只给一颗压制的丹药,算算时间,距离下次毒发不远了。
金诚虎急得额头不由冒出了冷汗,朝叶梵恳求道:“小侠士,不知可有其他条件?但凡能救我的性命,要我付出什么都愿意。”
叶梵怜悯的哼了一声,“你夫人不忠,女儿不孝,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可付出的?”
“谁不孝了!”金漱玉不满道:“我只是不想这么早死罢了,你若非要一命换一命,那也要等我活到父亲这般岁数再来杀我,这样才公平。”
“那好,”叶梵邪邪一笑,“那我便等个十来年再来救你父亲,但愿他能撑过下个月。”
“下个月?”金漱玉神色一惊,回身看向金诚虎,“爹爹,他这话什么意思?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怎会撑不过下个月?”
金诚虎叹息道:“雷天傲那厮给的解药只能维持到下月。”
金漱玉顿时脸色一白,整个人看上去彻底慌了,踌躇了许久,终是下定了决心。
“来吧,你这就杀了我吧!”金漱玉昂起脖子,朝叶梵恶狠狠道:“只要你答应救爹爹,我这条命你尽管拿去好了。”
“不可!”金诚虎拦阻道:“爹爹死就死了,你还年轻,怎能做这等傻事。”
叶梵随手取出一颗黑色丹药,递了过去。
“此药名为断魂丸,服下后不出三日你便会毒发而亡,只要你……”
金漱玉决然吞服,怨恨道:“现在可以救爹爹了吧。”
叶梵取出笔墨,凌空而书,画下一张药方。
“按照此方配药,连服半月,其毒当可彻底化解。”
金漱玉一把接过药方,半句感谢的话都没提,在她看来这本就是场交易,自己都牺牲性命了,没理由再言感谢。
金诚虎绝望的摇头,上前撕碎了药方,“爹爹不会服的,你怎么这么傻,爹爹陪你一起死。”
“爹爹~”金漱玉满目凄然,哭泣声响起,“下辈子,女儿还要作爹爹的女儿。”
叶梵看了不禁起了鸡皮疙瘩,无语道:“好了,就一颗强身健体的丹药,哭什么哭,谁也死不了!”
一老一少同时一惊,一愣,接着一喜。
金漱玉止住哭声看向叶梵,“你说的都是真的?”
“假的!”叶梵有意道:“你马上要死了!”
金漱玉暗暗感受着自身状态,并没察觉异样,当即喜道:“你是好人,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叶梵严肃道:“丹药虽是假的,但你若继续这般恣意妄为,娇纵跋扈,他日我会亲手将你除去,为民除害!”
金诚虎连忙拖着金漱玉赔罪,“都是我的不是,今后我定当好生管教她!”
叶梵点头,狠狠瞪了二人一眼,“今后每年我都会来福源城一次,倘若有半点看不顺眼的地方,我便先将你女儿除去,再将你杀死!”
“是!”金诚虎急忙应是,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治理好这座城镇。
一番认错后,金漱玉趁着脑中记忆犹在,急忙吩咐府中信得过的药师,去准备起了解毒的汤药。
女儿走后,金诚虎神色严肃了几分,朝柳茹玉开口道:“念在我们夫妇一场的份上,你也是受胁迫所致,我也不与你为难,你且自行离去吧。”
柳茹玉咬了咬牙,暗自离开了院落。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金诚虎不禁有些怆然,他知柳茹玉起初却因受胁失的身,但后来却心甘情愿的臣服在了雷天傲的胯下,两人当着他的面都那般肆无忌惮的亲热,显然心已不忠,虽心中仍旧有着爱恋,但也明白,这样的女人继续留下只会徒增伤悲。
经过福源城这一小插曲后,陆风一行人再度启程,因为天色渐晚的缘故,陆风知道赶去渡口必定已然错过传送阵开启的时间,故而在临走前问金诚虎要了一份城主急函。
凭此,当可无视规矩,让得传送阵为之开启。
第六百七十七章、你对两位小姐都下手了?
路上,叶梵神色满是愤慨,指责道:“驭兽庄比我预想的还要不堪,竟将手伸到了俗世普通百姓身上!”
陆风点头,眼中透着一分冷意。
从金诚虎口中,他们知道了驭兽庄派长老掌控福源城的目的,除了收刮钱财资源外,竟还暗中为庄内输送着成年男子,让他们与庄内驯化后的兽类相斗,借此取乐。
城主挟持在手,狱官又是他们的人,可以说驭兽庄在福源城内简直一手遮天。
单是过去的三年里,城中‘莫名消失’的成年男子便多达百人,漂亮的女子也为之不少。
毫不夸张的说,这座城池,每天都会因驭兽庄之故,减少好几条活生生的性命。
雷天傲只是驭兽庄诸多长老之一,除去一个很快就会有另一个接替而上,想彻底解决,必须从根源出发。
驭兽庄这般恶毒势力若是不除,天地不容,福源城也将永不得安宁!
待得陆风一众赶至城西时,天色已然全黑。
距离渡口不到百米之时,陆风突然停下了脚步,神情涌上一抹凝重。
“天莲宗那位前辈……追来了!”
一时间众人尽皆抬头看向天空,白日见过的那中年男子正凌空而来。
砰~
中年男子以极快的速度落下,精准的拦在了陆风一行人前头,巨大的气浪自其脚下迸发而出,将四周的土地都砸出了一个凹坑。
好在这里是一片平整的树林地带,倘若再往前百米,落在建立于水面之上的渡口处,恐怕整个渡口都会被其这么一落,弄得崩塌。
朦胧的月色下,中年男子的模样比之白日显得要狼狈许多,衣衫多处破损,皮肤透着几分焦黑,头发凌乱得就好似鸡窝一般,气息也十分的紊乱。
俨然一副被雷劈过的模样。
在成功拦截陆风一行人后,中年男子脸色变得十分阴沉,愤怒的朝陆风喝道:“小子!白日为何戏耍于我!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今日你便休要离去了!”
天魂师的尊严不可辱!
白日那般将其当枪使,害他险些丧命,已是死仇!
这一刻,中年男子已是动了杀心。
陆风脸色淡然,不经意间将怀中的冷花屏扶给若水照料,迈步朝前,作揖恭敬道:“晚辈哪敢戏耍前辈,反倒是前辈,不远千里从雪域赶来,何以非要与我过不去?”
“呵,老夫才不屑与你过不去!”中年男子下意识的埋汰,转念反应过来,双眼猛地一瞪,大惊:“你小子就是陆风?!”
陆风含笑点头,质问道:“前辈与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什么误会!”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你既叫陆风,那你便必须死!”
陆风脸上的笑意收敛,平添几分怒意,“前辈!你天莲宗就是这般待人的?晚辈好歹也曾多次救下贵派宗主之女,也算是有着一份恩情在,你派就是这般对待恩人的?”
中年男子沉下了脸,“你既然认出了老夫身份,老夫便索性让你死个明白!”
说话间,中年男子取出一枚刻有‘天莲’二字的暗银令牌,直言道:“老夫乃天莲宗宗主麾下左护法,白仙舟!此行前来便是了结你的性命!只怨你气运太差,得到了我姐小姐的青睐。”
叶梵闻言,忍不住讥讽道:“笑话!我还是头一回听到这般不要脸的说辞,你家小姐钟意谁,难不成你就要杀死谁不成?”
陆风平静的看着白仙舟,已然明白其话中之意,应该和白冰与白雪二人有关,许是二人回宗后以他为由,推辞大宗联姻所引来的麻烦。
对此陆风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其原以为惹来的麻烦会是天莲宗内一些爱慕白冰二人的男弟子,却是没想到直接出动了一个左护法。
白仙舟冷冷的扫了一眼叶梵,“你说得没错!为了顾全大局,小姐喜欢谁,老夫便会杀掉谁!”
陆风皱了皱眉,指责道:“前辈这么做,可曾考虑过白姑娘她们的感受!”
“白姑娘?”白仙舟惊了一下,暗暗起了一丝疑心。
陆风意识到不对,当即改口:“我指的是冰儿和雪儿!”
白仙舟闻言,愤怒得胡子都险些乍起,质骂道:“居然是真的!你居然真的对两位小姐都下手了?!”
“你好大的狗胆啊!”白仙舟怒不可抑,拳头握得嘎嘎作响,“你可知我家小姐已与超级大宗联姻,你此般插足定会折损那大宗颜面。”
“大宗之怒,我天莲宗可扛不住!”
“所以……你必须死!”
陆风借此打听道:“不知贵宗联姻的对象是?”
“这不是你能打听的!”白仙舟怒斥,“你若是真心对待得两位小姐,为了她们好,那便请你自行了断吧!”
对于白仙舟的回答,陆风不禁倍感无奈,当初白冰和白雪死活不说,那是因为害怕增添他的心理压力,而眼下,白仙舟只字不提,无疑是出于对那大宗的畏惧。
从白仙舟忌惮害怕的神情陆风隐隐也能猜到一二,雪域之中能被称得上超级大宗的唯有清河宗和冰泉宗,而他所在的清河宗向来以和为贵,断不会与小门小派为难,而且门内也从未有过联姻的先例。
故而,与天莲宗联姻的,必是冰泉宗无疑了!
陆风想着当初夜鸦岭一役,那十三名黑衣人虽假冒的冰泉宗的藏锋十三杀,但其中有一道气息却是实打实的冰泉宗所特有的冰泉寒气,所以定和冰泉宗脱不了干系。
三年前,便已结下仇怨,眼下,陆风自不会介意多闹出一些矛盾。
见白仙舟因为顾及大宗颜面,不惜暗地前来灭杀自己,陆风心中不由多出几分寒意。
“前辈!”陆风声音听上去有些冰冷,质问道:“你今日此举,是授何人之意?是那大宗还是你家宗主?亦或是你家小姐?”
就算陆风不问,白仙舟也会释明这个问题。
当即顺着陆风的话,声明道:“老夫今日此举乃个人行为,与那大宗、与天莲宗、更与小姐毫无关系!”
“待得将你除去后,我会自裁于小姐跟前,以谢此罪!”
陆风虽心中早已预料定不会是白冰二人指使,但听白仙舟亲自说出,还是不由松了口气。
“既是你个人行为,”陆风眼中透出一丝冷意,缓缓说道:“那我今日将你斩落于此,想来贵宗也说不得什么!”
“就凭你?”白仙舟眼中满是轻视之意,在他看来陆风一行人年龄都与自家小姐相差不多,实力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而且,从气息来看,他分明只感应到陆风只有五行四气境的修为。
此般实力的魂师,他翻手间便可灭杀一大堆。
起初白仙舟心中还存着一丝犹豫,犹豫着到底是灭杀陆风还是暗中保下,但再见到陆风后,心中便有了主意。
此般‘小人’必须除去!
一见面,就巧言骗得自己与一高手厮杀,险些丧命。
这样的人城府和诡计太多,小姐若是跟了他,定会被他欺负!
在白仙舟看来,陆风除了一张嘴厉害些,长得好看些,便一无是处,这样的人若非靠着花言巧语和各种诡计,是断然征服不了小姐的心的!
小姐定是被其蒙骗了!
想着二位小姐私下同他提起陆风时候的倾慕,想着她们那般爱意透过眉梢表露于外的神态,白仙舟心中便更加为之恼怒。
小姐的眼光实在太差了!
眼前之人,哪里有她们所形容的那般疏狂不羁、威武霸气、足智多谋、沉着冷静……
分明就是个好色无赖的登徒子!
扫了眼昏迷不醒的冷花屏,白仙舟更是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女子定是被陆风诡计所害,掳来淫玩取乐的!
简直太过卑鄙无耻!
陆风不再藏拙,缓步上前,手中凝聚出一柄利剑,透出骇人的威势。
“前辈,”陆风轻笑着看去,警告道:“若你还是白日初见面时候的状态,晚辈兴许不是你的对手,但眼下,前辈负伤在身,晚辈奉劝前辈还是哪来回哪去吧!”
白仙舟目光一凝,眼中闪过一抹惊疑,死死盯着陆风手中的‘气剑’,并没有第一时间朝着无剑之境去思考,下意识的以为是什么特殊的劲气类功法。
他本身也是用剑高手,自然对这无剑之境了解极深,知道断不是眼前这等无名小卒所能领悟的。
面对陆风的‘好言相劝’,白仙舟冷笑了一声,“小子,就算老夫实力只能发挥六七成,但对付你却已然绰绰有余!”
但很快,白仙舟便意识到了不妙。
他发觉陆风四周的空间,陡然间变得十分的寂静,别说是叶子无法掉落,就连刮来的风在这一刻都似乎停了下来。
这是……
白仙舟浑身一震。
这是白莲剑法之中的……心意之静!
“小姐难道连宗门的剑法都私自传给他了?”
“不对,就算是小姐,也没这般高深的心境!”
白仙舟神色骇然、满目惊愕,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劲,周身灵气赶忙运转起来,长剑出鞘,凝重的应对着陆风即将打来的攻势。
突然,一片落叶不知从何处掉在了他的肩头。
这本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在此刻,却让白仙舟不由心头一怔,一股强烈的不安顿时弥漫。
第六百七十八章、小姐终究是小姐
叶落。
风动。
白仙舟只捕捉到陆风轻轻的挥舞了一下手中凝聚的剑,紧接着一股可怕的剑势气浪便自其周身奔涌而来,犹如千军万马般气势,又似海啸狂潮般倾倒。
砰!
白仙舟闷哼一声,手中的长剑仅仅抬起半分,整个人便被这股可怕的气浪震飞了七八米。
还未等他完全落地站稳,那藏匿在气浪之中的朵朵剑形莲花,便朝着他盈盈不绝的涌了过来。
呲啦~
衣衫破碎的声音不断响彻。
一招过后,满地狼藉,厚实的土面上布满了花纹般的剑痕,足足蔓延了十余米,而在这剑痕的尽头,是白仙舟那道衣衫破碎,狼狈不堪的身影。
此刻的白仙舟满目骇然,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方才那一招,他清晰的感受到了,正是他自身宗门的看家剑术,白莲剑法。而且还是该套剑法中最难以把控的一招,若非动静之态把握领悟到了极致,是断然施展不出的。
陆风对于眼前的情形没有丝毫意外,当初同白冰探讨研究这招‘盈盈芙蕖’时,他便已经完全掌握。
此招用来对付别的天魂境魂师或许不可能有此般效果,但用来对付同样在白莲剑法上有着极深理解的白仙舟,却有着奇效。
后者对于动静之态的理解也是极深,在此招一出的瞬间,便感应到了其中的‘极静之态’,本想着以静制静,克敌制胜,却是怎么也没想到陆风动静之间的转换时机和速度实在太快,太过巧妙,远远超出了白仙舟的反应,以至于其虽意识到了危险,却仍旧沉寂于那极静之中,反应慢了半拍。
若是生死交战,方才那一剑,足以要了他的命!
很明显,陆风留手了!
白仙舟自然能看出这点,他此刻虽然衣衫褴褛,遍体鳞伤,但却都是伤皮不伤骨的伤势。
一张老脸不由一阵红一阵青,透出几分惭愧之色。
虽说他有伤在身,且又未在冰雪环境下,实力顶多发挥天魂境三息左右,全盛时期应能接下方才那一剑,可敌人又怎会时刻等着你全盛呢?
想到自己先前的那番轻视和不屑,白仙舟一时间顿感无地自容,暗嘲不已。
自己何德何能,竟有脸去轻视一个领悟了无剑之境的剑道天才啊!
在感受到陆风剑意的那一瞬,白仙舟便已确信对方的剑道造诣。
远超自己,远超宗门任何一人。
就算是宗主,论及剑道造诣,也远远不及!
这样的人,又怎会普通?
白仙舟不由自嘲一笑,“小姐终究是小姐,眼光不是我这等下人所能媲美的。”
疏狂不羁、威武霸气、足智多谋、沉着冷静…
此刻再回想起两位小姐对陆风的评价,白仙舟心中已大为认同。
白日煽动自己,借刀杀人的那一幕,此刻看来,也不再是耍奸狡猾,而成了足智
多谋、沉着冷静!
方才轻描淡写,气破山河的一剑,又彰显出了疏狂不羁、威武霸气!
电光火石间,白仙舟的心念已然发生转变,“若是此子真入了我宗,我宗何愁将来不能强大!”
白仙舟作为天莲宗的元老级人物,所思所想都是冲着天莲宗而去,之所以私自前来灭杀陆风,也是担心他的存在会折损大宗颜面,继而让得天莲宗遭受劫难。
一番衡量过后,他心中已然有了抉择。
起身,正视陆风,“小子,你对小姐的承诺可是认真的?”
陆风一愣,暗以为是指‘挡箭牌’一事,当即回应:“言不轻语、诺不轻许,自是认真的!”
“那好!”白仙舟释怀一笑,“老夫回宗后会将你的态度禀明宗主!”
“天莲宗今后不会再派人前来……”
“但是!”白仙舟脸色严肃了许多,“此行回去后,我宗推辞延期联姻一事,那个大宗便会知晓,定会为之勃然大怒,他们可不像老夫这般好说话,你恐有更大的危险,望你好生保重。别让两位小姐伤心!”
陆风嘴角一抽,心中暗骂:“你这也叫好说话?”
一上来动不动就要杀人的架势,这若是也算好说话的话,世间真的没有不好说话的人了。
陆风心中虽在悱恻,但脸色却依旧和善平和,彬彬有礼道:“有劳前辈挂怀,此地并非雪域,想杀晚辈并没有那么容易!”
雪域地界,常年冰天雪地,有着浓郁的冰寒之气,那里的魂师在这般环境下修炼成长,体内的灵气都偏于一份冰寒,贸然来到别的地界,实力至少会影响削弱两三成。
若是在雪域之中,陆风或许还会对冰泉宗有所忌惮,但在这东部圣域和中部玄域之中,却并没有多少畏惧,除非宗主、副宗主等宗内顶尖战力亲临,否则基本不可能将其灭杀。
而这般人物,无疑是达到了天魂境大后息的存在,一经离开自己所在的界域,必定会为其他界域的强者所感应,在这般大环境下,他们可抛不下尊严去出手对付一个小辈。
白仙舟饶有深意的看了眼陆风,隐隐觉得后者似乎对雪域的事情很是熟悉。
没有过多的停留,白仙舟告诫过后便离开了渡口,他需尽快赶回宗内,告知宗主此行的结果。
“小姐知道后应该会很开心吧!”
“也不知这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一个也就算了,居然两个小姐都倾慕着他!”
想至此,白仙舟飞行的速度不由加快了许多。
为了让事情更加的真实,一路上他连衣衫容貌都不曾作丝毫修整,保持着这般狼狈模样。
陆风一行再度朝渡口走去,有着福源城城主令谕在,一路可谓是畅行无阻,大开方便之门。
翌日正午时分,便已抵达华西山脉。
清修禅宗素来追崇清心静修,缘合天道,远离凡俗,故而其宗门所在,设立在了山脉最深之处,贴合着万象自然。
华西山脉作为玄极山脉三十二条分脉之一,其本身位置较偏,论灵气浓郁度也只是中等,故而
山脉中高品的魂兽有限,是少数较为安全的山脉之一。
穿行在山脉丛林之中,就连五行境级别的魂兽也不常见,偶尔瞧见的几只也都十分温顺,毫不惧怕人类,慵懒的各自盘踞休息在自己的地盘之上。
此般氛围,倒是和当初青龙镇上的青芝山有些相似,陆风一时间不由有些怀念。
也不知这里的山洞内有没有壁内幽地,有没有天然果酿。
陆风眉宇间多出几分温柔,想着当初江若云在山洞内微醺后的酒态,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江若云的美丽倩影。
只可惜,太虚幻境一行,没能同情墓红蝎打上交道,没能打听得出有用的信息。
陆风只盼着不久后去了玄金城,能有机会与情墓接触一二。
不管是情墓还是沉锋谷,这类靠着猎杀他人性命维持宗门发展的势力,或多或少都会在玄金城这一座全大陆信息传递最快的城池有着眼线和驻点。
待得去了那里,定有接触的机会。
想至此,陆风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憧憬。
一路穿行,走了近一个多时辰后,一排排古色古香的建筑突然出现在眼前。
叶梵看着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不禁感慨:“这真的是山脉之中可能出现的景象吗?”
陆风哑然一笑,眼前之景,确实有几分如海市蜃楼般的梦幻,与着四周森山丛林既有些格格不入,又相处很是融洽。
这应该便是清修禅宗所在无疑。
据古籍所载,清修禅宗很久很久以前是建立在一座高山山顶之上的,但随着岁月的变迁,山河塌陷,地貌更替,已然没了最初的光景。
再无数次的修葺和重建之中,才有了如今的模样,这里的山脉、丛林也都是在历史的长河中逐渐形成的。
因为清修禅宗一向本着顺应天道的宗旨,很少干涉禅院之外的自然生态,以至于渐渐的都被这生机勃勃的生态所淹没了。
众人朝前走去,清修禅宗的大门十分的古朴简单,由两根巨大的石柱横立两侧,其上攀附蔓延着密集的藤蔓,石柱表层都已经被勒出了很多斑驳的裂痕,单靠着藤蔓那微不足道的生长之力,显然这不是短时间内所能形成的痕迹。
再往前走是一扇拱门,上面悬着‘清修禅宗’四个古朴的大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上面还布着不少青苔。
在拱门后是一条长约数百米的宽石阶梯。
不同于外界的光景,自踏足拱门后,明显感觉到了一分整洁干净,长达数百米的石梯上,除了些许新鲜的落叶外,竟没有半分其他痕迹,打扫的一尘不染。
石梯的尽头处,一名身穿着素灰色宽袍的中年男子正从上而下的走来,他走得很慢很慢,每踏一步都会停歇很久,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扫帚,正在清理着石梯。
几人缓步而上,临得近了,叶梵突然惊疑出声:“老陆,你瞧他是不是戴着镣铐?”
陆风目光一凝,看向五十余阶开外的中年男子,见其面色枯黄,双眼无神,一副饿了很多天的模样。
在其双手双脚上,竟真的都戴着一副厚重的铁镣铐!
第六百七十九章、因缘际会,皆是定数
又接着走近一段,叶梵顿时皱眉凝目,失声道:“我好似……认得他!”
陆风和若水同时朝其看去。
叶梵啧啧称奇道:“此人应是几年前盛名于天榜的‘血屠夫’。”
陆风一惊,“曾位列天榜四十八的血屠夫?以人血为食进行修行,一生所杀之人没有一万也有九千的血屠夫?……传闻他不是死了吗?”
叶梵沉声道:“恐怕那都是谣言,就目前来看,他应该是遁入了禅门,参禅修道、清修赎罪去了。”
若水好奇道:“叶大哥,你怎会认识这般可怕的人啊?”
叶梵回应道:“当初我在药谷修行时,他曾来求诊过,是我师傅接待的他,有幸见过他一面。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那时的我还从未见过杀气那般渗人的魂师,那时的他给我的感觉仿佛一个眼神就能把我杀掉。”
陆风皱眉扫了一眼血屠夫,看着其如若无人般安静清扫着阶梯,别说杀意了,就连危险都感觉不到分毫,不由诧异:“若你说的血屠夫就是眼前之人,那这清修禅宗对于灵魂、内心的洗涤手段,不免太厉害了些,这简直是将他活生生的变成了另一人。”
叶梵淡淡一笑,“清修禅宗的禅医毕竟是药师界号称治疗灵魂类最强的存在,自然是有着一定能耐的。但短短几年内就想将血屠夫变成眼前这般人畜无害,却也不可能做得到,除非……是血屠夫自愿接受的。”
陆风细细打量了一眼血屠夫,认同道:“你猜得不错,他应该是主动来得清修禅宗,他身上那件灰袍,应是清修禅宗对于一些罪大恶极,前来赎罪之人准备的囚袍。”
叶梵暗暗点头,“如此说来,他手足上戴着的应该便是清修禅宗赫赫有名的‘婆心枷锁’了。”
苦口婆心劝不听,枷锁及身方悔悟!
婆心枷锁,号称天魂境七息之下,一经锁上再难挣脱的绝世镣铐!
确定眼前的血屠夫没有半丝威胁后,叶梵耐不住心中好奇,大着胆子上前,朝其喊道:“血屠,你为何会来得此地?受了谁的胁迫使你如此?”
在他看来,血屠夫这般存在,突然遁入禅门,其中必有缘由,别说什么心存善念一类的,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他若是心中有善,也不至于背上血屠的魂号。
簌簌簌~
清扫的声音平稳的发出。
血屠夫浑然没有理会叶梵的话语,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依旧专注的清扫着石梯,其跟前正在清扫的那一块,分明一尘不染连落叶都没半张,他却依旧规规矩矩的从头扫到了底端。
叶梵皱眉再次呼唤了一声。
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应。
陆风隐隐意识到不对,祛邪灵眸施展下看出缘由。
“他被封住了六识!”
叶梵凝目看去,见血屠夫的脖颈处有着三个红点,这正是药师界封禁六识和灵魂的惯用手法。
“看来只能询问清修禅宗那些弟子,才能知道血屠夫一事了。”
叶梵笑着叹了口气,一行人继
续朝前走去。
路上,若水忍不住好奇,问道:“风大哥,你们说的血屠夫是大恶人,那他必定仇家特别多,他如今被封了六识,宛如普通人无异,那些仇家上门可怎么办?”
陆风同叶梵二人相视一笑。
陆风郎朗说道:“清修禅宗的赎罪苦修,可以说是世间最痛苦的修行了,他既自愿选了这一道,今后的人生,活着定比死去更痛苦,他的那些仇人若还想杀他,那无异于是在救他。”
若水茫然的回首看了眼远处安静轻扫着石梯的血屠夫,浑然不理解陆风话语中‘更痛苦’的含义。
叶梵补充道:“且不论他具体被安排的苦修内容,单是他四肢所佩戴的那婆心枷锁,便已是世间极为痛苦的刑具了。”
“婆心枷锁乃由深海镀铁混合炼狱焱晶打造而成,其内阴阳二气相冲相成,佩戴者每隔半个时辰都会感受到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道冲击,此番力道足以让得普通人痛得死去,哪怕天魂境级别的魂师,也断然不会好受到哪去,而且,该力道加之身躯后是会波及灵魂的,每三次叠加之下,灵魂便会犹如遭受了一次小型的魂关考验,佩戴者在承受剧烈痛苦的同时,还需时刻保持清醒,稍有不慎,便会身死道消。”
若水听得脸色煞白,不忍道:“那岂非整日整夜的都要在痛苦中渡过了,没有半点休息时间?”
陆风点点头,“所以他的那些仇人才不会来寻仇,让他在这般折磨中苟活。”
叶梵附和道:“能戴上婆心枷锁的魂师,本身实力定不会弱于天魂境级别,以他们的承受能力,就算以后再无半丝休息时间,至少也能撑个十年八年的,血屠夫之所以甘愿选择此道,应该已然大彻大悟,做好了余生在痛苦折磨中度过的准备了。”
说话间,几人已走完石梯。
前方是一条平整没有坡度的碎石小道,一座亭寮伫立在旁,亭中两名身穿蓝色禅袍的女弟子正娴静的修行着。
见陆风等人前来,二人来到小路前拦住了他们。
一人问:“诸位来此,所为何事?”
长得有些消瘦的另一人补充问道:“求医、解惑、寻仇、或是……清修、入禅?”
陆风看着二人不卑不亢、不喜不怒的神态,听着她们没有丝毫情绪的声调话语,结合二人一身素蓝纯色的禅师长袍的扮相,明白二人是清修禅宗正式的弟子。
而这般弟子的最具体表现,则是‘禅心已定’!心绪很难再受普通事物的影响而波动。
当初在清修禅宗芹山分院治伤时,陆风瞧见妙青的扮相便还未达到这个级别,她虽同为素蓝长袍,但内里却是白色,外蓝内白,乃是禅心未定的标志。
“求医,”陆风将冷花屏扶正几分,直言道:“在下的结义金兰灵魂遭受了重创,想请贵宗禅医出手相救,劳烦二位帮忙通报一声。”
消瘦的那名女弟子闻言暗暗运转灵气朝冷花屏涌去。
陆风感受出该灵气柔和不具半分攻击性后,并没有阻止她的探查。
两个呼吸后,女弟子摇了摇头,直言道:“您的这位金兰,灵魂伤势过重,非寻常禅医所能救治。”
另一人附
和道:“诸位来得不巧,我宗实力强一些的禅医,前几日全都离开了宗门。”
陆风神色一黯,急问:“一个都没留下?”
清瘦的女子开口:“只剩副宗主和大长老二人。”
陆风沉声道:“可否帮着通报一声,求见一下那两位前辈。”
清瘦女子摇头,“副宗主正在闭关,大长老向来不见客。”
陆风脸色一沉。
叶梵不满出声:“这意思是……见死不救呗?”
清瘦女子神色依旧没有半丝波澜,平和回应:“许是她命中注定该有此劫,诸位还请随缘而行。”
另一人朝着回去的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因缘际会,皆是定数,不可强求。”
叶梵冷冷的哼了一声,“若是非强求不可呢?”
两名女弟子脸色顿时一板,警告道:“我宗禅医虽然都不在,但执法护宗的禅师却都还在,诸位若想放肆妄为,大可一试。”
陆风拉住叶梵,压下矛盾冲突,平和有礼的朝两名女弟子笑了笑,“抱歉,方才在下说错了,我们并不是来求医的,而是来交易的。”
“交易?”清瘦女子冷冷的看了眼陆风,“清修禅宗,素来清心寡欲、从不贪恋俗物,诸位怕是来错地方了。”
陆风平和一笑,“来没来错,二位只需请来贵宗大长老或是副宗主便知道了。”
清瘦女子脸上浮现一抹愠色,“诸位莫要再投机,还请速速离去吧。”
显然,在她们看来,陆风此举无疑还是想求见禅医。
见话语说不通,陆风索性直接取出了一小块斋心禅木,随手朝着清瘦女子丢了过去。
哐当…
木块掉落在地。
清瘦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她见陆风朝自己丢来一物,下意识以为暗器一类,本能的就给闪避开了。
待回过神才发现,只是块普通的木疙瘩。
这让她很是不解。
丢个木疙瘩是几个意思?
想用这木疙瘩砸晕自己不成?
这时,另一名女弟子隐隐预感到了什么,目光直直的盯着地上的木疙瘩,良久,惊然出声:“师…师姐,这好像是斋心禅木啊?”
清瘦女子瞪了后者一眼,“莫要说笑,斋心禅木世间早已……”
女子话说到一半,突然也瞧出了那木疙瘩的异样,自己涌过去的灵气竟极大的被其所压制。
此番压制力,绝非禅心木和斋缘木所能媲美。
“难不成…真是斋心禅木!?”
清瘦女子惊容失色,神情仿徨,已经很久没有波动的情绪陡然间起伏不定。
“快…快去通报惠文禅师。”
清瘦女子的声音再无先前那般平静,此刻的她,心境比之普通人怕都不如。
正因其入了禅修一道,才更为明白斋心禅木对于宗门的意义所在,才会这般的激动和惊骇。
第六百八十章、御元指、玉虚鼎
在陆风一行人等候惠文禅师前来的时段里,清修禅宗大门外又陆续来了五六波人。
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有的是来解惑述说烦恼忧心寻求开导的,有的是来看望在宗内修行的亲朋的,也有的是自身看破了红尘想来避世清修的。
唯独没有来求医和寻仇的。
没有人来寻仇还能理解,可清修禅宗的禅医贵为药师界的‘灵魂圣手’,放眼整个大陆难道就没其他灵魂受创的人来求医了?
趁着惠文禅师还未来至,陆风朝清瘦女子打听道:“不知贵宗禅医救人都有哪些规矩?平日里来求医的人多吗?”
清瘦女子皱了皱眉,“你连请禅医救人的规矩都没听过?”
“不曾听闻,”陆风恭敬道:“还请告知?”
清瘦女子解释道:“我宗平日里来求医问诊的病人并不多,很大原因便是因为我宗禅医出手的规矩十分严苛,很多人来了,也不一定能请得动禅医出手,故而很多伤势不重的病人都不会大老远冒险来求禅医出手,宁愿花更多的钱财资源去请俗世那些厉害的药师出手。”
顿了顿,清瘦女子看了眼陆风怀中的冷花屏,继续道:“一般来我宗求医的,大多都是像你金兰这般,有着外界普通药师很难治愈的伤势。”
陆风点头,有些疑惑问道:“姑娘方才说‘冒险’是何意?莫不是求禅医出手无果,你宗还会伤害求医者不成?”
清瘦女子朗声道:“禅医虽说贯彻救世治人之道,但他们也都秉承着禅宗因缘之说,认为只有同自己有缘之人,方才会出手相救。毕竟,人之一命,上天注定,强行救人改命,易遭天谴。”
叶梵听得脸色异常难看,忍不住讽骂道:“什么狗屁歪理,不想救就不想救呗,拿什么天谴说事,真要有天谴,那俗世那些仁心救世的药师岂非都要死光了?!”
清瘦女子冷冷的扫了眼叶梵,面露不喜,暗自嘟囔道:“同为男子,怎差距如此之大,一个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一个张口闭口都让人这般生厌!”
若是寻常势力的女弟子面对叶梵这等质疑和讽骂之声,定会反驳上两句,但清修禅宗的弟子却断然不会。
她们主清修,重心境,早已超脱这等俗名非议,不会轻易与人争执和辩论。
以老一辈禅师的话来讲,那便是想更好的禅心入定,就减少与‘愚者’间的对话和争执。
显然,在清瘦女子眼中,叶梵无疑便是那所谓的‘愚者’了。
愚者在前,清瘦女子选择了不再开口。
陆风接连询问都得不到回应后,只好无奈笑笑,安静的在旁等候。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
一名穿着黑白禅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男子束发及冠,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形貌当的文雅,颇有几分才子之气。
外黑内白的禅袍,乃是清修禅宗,禅心入定,修行有成者的一贯扮相,能穿上这身行头的禅师,基本已达心如止水之境,万事万物都很难影响到他们的心绪。
这类人,已然不拘泥于形,不拘泥于物。
毫无疑问,眼前看上去如文雅书生般的中年男子,应该便是清修禅宗的二长老,惠文禅师。
陆风在看到他出现的那刻,不禁有些出神,单看外形扮相,竟和他清河宗的一位师兄十分的相似,这让他心中不由感慨,
莫不是厉害的魂师,都喜欢这般干净文雅之气。
“是你手中有着斋心禅木?”
二长老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说好听些是成熟沙哑,说不好听些就像是感了风寒的病患。
陆风迎向对方询问的目光,从后者静如水的面容上他完全看不出丝毫情绪。
对峙片刻,陆风率先沉不住,恭敬出声:“惠文禅师,在下无意间寻得一块斋心禅木,知其与贵宗有着莫大渊源,这厢愿将其奉上,还望贵宗能替我金兰诊治一番。”
惠文禅师神色平静,只是目光扫了眼昏睡中的冷花屏。
“她伤得很重。”
说话间,伸出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朝着冷花屏眉心点去。
陆风知道对方此举意在检查,故而并没有阻拦分毫,反而将冷花屏扶正了一些。
但叶梵却被这一幕惊得险些叫出声,手中原先悠闲转动着的折扇此刻也变得紧紧握在了掌心。
御元指!
“玉虚鼎果然真的在清修禅宗之内?!”
叶梵眼底深处透出一分冲动的欲望,原先他便已猜测九龙鼎之一,记载着灵魂一道的玉虚鼎可能在禅医手中,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惊喜过后,叶梵脸色不由沉了几分。
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想从清修禅宗取走玉虚鼎,基本无望。
半晌过后,惠文禅师伸回手指,脸色依旧毫无波澜,只是眉间微微蹙了一下。
“她这伤……我宗能医治的禅师,眼下都不在宗内。”
惠文禅师摇了摇头,“看来我宗与小主手中的斋心禅木,尚未达到该有的福缘。”
‘小主’二字,是清修禅宗修行的禅师对外来者的一概称呼。
叶梵不满的打岔出声:“你不是连御元指都懂吗?难道医治不了灵魂伤势?”
惠文禅师目光凝聚了几分,扫了眼叶梵,“小主也为药师?那便应该明白,灵魂类的伤势,非寻常手段所能医治。”
叶梵不满道:“这我自然知晓,可你不是懂御元指吗?这可是天底下治疗灵魂类伤势最强的手段了!”
惠文禅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微微笑了一声,“我非主修药道,御元指并未精通。”
普通人的笑容或开心或激动又或得意,总会有着情绪表露,但惠文的笑,却好似只是个表情一般,虽看似十分温和,但却感觉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叶梵满脸惊色,心中荡起轩然大波,“辅修药道,竟能将御元指修行至这般程度?”
惠文禅师方才的那一手,叶梵自问感受得很清楚,至少有着接近天魂境级别的精通度,就这还只能算辅修?
心中不由对清修禅宗更为高看了几分,那份取鼎的念头也消散了不少。
虽然没能清晰感应得出惠文禅师的修为,但从他辅修药道都能有如此造诣来看,其主修之道,必然有着不弱于天魂境的实力。
甚至,很有可能是一名达到天魂境后息的魂师。
听到惠文禅师无力救治后,陆风神色陡然凝重了许多,不死心的继续问道:“先前听闻贵宗副宗主和大长老尚在宗内,可否请他们出来一治?”
惠文禅师平静道:“副宗主在闭关是断不可受打扰的,恒怡禅师虽说修
行的禅医一道,但她很少见客……”
陆风打断道:“很少见客,也就是说还是见客的,可否容晚辈前去叩见一二。”
为表诚意,陆风直接将‘准备好的’斋心禅木取了出来。
哐当~落地。
一声轻响传出,一截实心大木块就这般随意的摆放在了地面之上。
比之先前展示的那一小块,不知大了多少倍。
惠文禅师至始至终毫无波澜的脸上,这一刻终是有了变化,嘴角莫名一抽,眼中止不住的透出欣喜之色。
迈步上前,摸着巨大的斋心禅木块,有些失态的出声:“这……你……你竟有如此大的一块!”
陆风平和的笑着,眼前这块斋心禅木不过是他纳具中的三分之一罢了,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贸然给予太多,只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如此大小,最为适当,既能满足于清修禅宗维系发展所需,又不至于让得所有禅师人手皆有。
惠文此刻禅心已乱,神色也再无先前那般平静,微笑着朝陆风说道:“小主带来如此良物,已与我宗结下善缘,不妨多等上几日,待我宗禅医陆续归来。”
陆风闻言,低头看了眼昏睡中的冷花屏,眼中浮现一丝不忍,问道:“不知需要多久?”
惠文沉思了一瞬,直言道:“若是一切顺利,再过十天半个月便可归来。”
“十天半个月!”陆风神色一凝,当即打消等候的念头。
虽说冷花屏的魂海暂时稳定了下来,但灵魂之伤玄之又玄,谁都不敢保证会不会突然恶化。
陆风也断然不会让自己的义妹承受这般折磨。
陆风躬身恳求道:“还请禅师带我求见副宗主或是大长老。”
“副宗主闭关正处在最关键时期,断然是无法见你的,至于大长老……。”
惠文禅师无奈叹了口气,沉声道:“原本你将斋心禅木献于我宗,冲着这份因缘,我宗绝大多数禅医都不会再拿各自定下的规矩进行考验,但大长老却是宗内唯一的例外。”
一侧的女弟子附声道:“别说是你们这些外人了,就连我们宗内自己人都很少有人见过大长老。”
惠文尴尬一笑:“实不相瞒,就算是我,上次瞧见恒怡禅师,也还是在十余年前。”
叶梵好奇出声:“你们的大长老难道都不涉宗内之事的吗?”
惠文沉默不语,只是深深的朝着宗门最深处看了一眼。
传闻那里住着一个疯子,而恒怡的职责就是看守那个疯子。
若非如此,以恒怡‘恒’字辈的辈分,早已成为宗主级别了,而不是还卡着长老一职。
惠文虽排二长老,但论辈分却比之恒怡整整差了一大截。
当然,这些俗名称呼他也从来没有介意过,准确的说,每位禅心已定的禅师,都不会在意这等排名。
长老也好,宗主也好,都不过是为了应付外界的称呼罢了。
良久,惠文朝着身侧女弟子开口:“妙谆,你带几位小主先往待客轩休息片刻。”
妙谆连忙应是,恭敬的送走惠文。
陆风看着惠文去请示大长老,一颗心不由紧张了起来。
若是恒怡禅师拒不相见,该当如何?
第六百八十一章、禅心大考
“诸位,随我来。”
妙谆再前带路,将陆风一众引进了宗内的一座宽大凉亭。
凉亭位于一小山坡之上,有着很好的视野,其一侧是宗内用以修行所需的一块巨大广场,其上三三两两的禅众正在切磋交流着。
另一侧是诸多殿堂楼阁,络绎不绝的禅师正穿行其中,一副忙碌又和谐安宁的光景。
“妙谆禅师~”陆风借机打听道:“贵宗大长老可有什么喜好或者习惯?”
妙谆惶恐的摆手,“我禅修未久,禅心未定,万不敢以禅师自诩。小主于我宗有大因缘,尽管直接唤我禅号即可。”
见陆风点头,妙谆继续道:“大长老禅修多年,早已六根清净无欲无求,又怎会存在喜好一说,至于习惯什么的,以她的修为也是转念间便可更替的。”
陆风见妙谆不敢非议大长老,转念询问其他,“如你这般‘妙’字辈的禅号,是本宗独有的,还是各分院同用的?”
妙谆愣了一下,狐疑道:“你打听这个作甚?莫也想入禅修一道?”
陆风莞尔一笑,红尘俗世他可还没待够,放不下的东西也实在太多,是断然不可能静下心来去参这世间禅理的。
“贵宗的芹山分院里有我的一位好友,她新入禅修不久,也是‘妙’字辈的,故而才想着打听一二。”
妙谆嘴角带上几分笑意,回应道:“小主可知今日是我们禅宗的什么日子?”
陆风茫然看去,并不知其意。
妙谆指了指一侧人来人往的阁楼建筑群,介绍道:“瞧见那最高的一座殿房没?那是我们禅宗的‘禅心殿’,今天是我们禅宗一年仅有一次的‘禅心大考’,各分院内修禅有成者都会前来。”
陆风依旧不解,问道:“这同我打听之事有何干系?”
妙谆解释道:“我们禅宗禅号的更替七载为一届,而每次禅心大考,最新一届的新晋修禅者,都必须到场,所以说,你要打听的那个妙字辈好友,此刻应该便在这禅心殿之中。”
陆风眼前不由一亮,远远看了眼那座宏伟庄严的大殿,依稀能看见很多身穿外蓝内白禅袍的身影,正端坐在大殿之中,认真的书写着什么。
只可惜,距离太远,以他现今的目力还无法看清那些人之中有没有妙青的存在。
若真如妙谆所言,妙青来了此地,陆风倒是打算着去见上一见,当初的救命之恩虽以源石相报了,但对他而言显然是远远不够的,需将刻意剩下的斋心禅木交付于她。
清修禅宗虽一向注重清修寡欲,不注重功勋一类,但倘若经妙青之手提交海量的斋心禅木,这无疑是给她添了一份莫大的因缘,今后其在宗内参禅修行,也定能得到多方的照顾。
叶梵好奇开口:“你既说‘妙’字辈都需参与进大考,那你为何还有闲情在这?”
妙谆带着几分骄傲,回应道:“我们这些有幸在本宗修行的,昨日便已进行过大考的第一轮啦,今日是留给她们这些分院弟子的,待她们结束后,我们才会再一同进行第二轮。”
陆风刚
准备进一步询问禅心大考一事,便见惠文的身影自远处走了过来。
见对方来的依旧只有一人,陆风脸色不由凝重了几分。
“大长老可有答应施救?”
惠文刚一接近,陆风便着急的迎了上去。
惠文迟疑了一瞬,缓缓开口道:“恒怡禅师有言,小主赠木虽为大因缘,但禅宗发展一切自有定数,因果循环,自有天意。”
“什么意思?”陆风脸色一沉。
这话怎么听着就好似在说,我们不是主动要你的东西,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所以我们收的理所应当???
惠文尴尬一笑,随即解释道:“恒怡禅师之意为,小主的因缘主体在于禅宗,而非于她,故需按禅宗规矩来办。”
陆风闻言好受不少,问道:“什么规矩?”
“禅心大考!”惠文看了眼远处的大殿,缓缓说道:“恒怡禅师有令,小主若是身具禅心,出于禅宗因缘考虑,她定竭力相助。”
一直安静听着的若水这时突然出声:“你们想让风大哥遁入禅门?”
白皙的脸上不禁透出几分担忧惊恐之色。
惠文饶有深意的看了眼若水,纠正道:“非也,禅心大考不过是对修行者禅心的一次考验,并非参与了就一定要入禅修之道,只能验证参与者是否具有禅心罢了。”
妙谆也道:“有禅心者,哪怕不修禅道,其对天地的领悟也定远超凡人。这样的人一般身怀仁心,很难成为大奸大恶之辈,想来大长老的用意便在于此。”
惠文扫了她一眼,沉声道:“莫要妄自揣测禅师之意。”
妙谆当即低下头,再不敢言语。
陆风问道:“是不是只要参与了这所谓的禅心大考,恒怡禅师便会出面相救?”
惠文微笑着纠正道:“非也,恒怡禅师之意乃……小主需身具禅心,需过了这禅心大考。”
陆风暗暗皱了皱眉,虽觉不满,却唯有忍下,“可否说说这禅心大考的详情?”
惠文朝妙谆吩咐道:“他们交由你接待指引,同他们介绍一番禅心之考,再带他们前往禅心殿,就说是大长老的安排,给他们一次参与的机会。”
交代过后,惠文转身离去,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他们不具禅心,那便送下山去吧。”
叶梵脸色一沉,当即要发作出声,却被陆风拦了下来。
眼下,清修禅宗是治好冷花屏的唯一希望,断不能徒生冲突。
待惠文离开后,陆风朝妙谆再度询问了一遍。
妙谆示意道:“此处距离养心殿有着不少距离,且随我走,路上我在同你们慢慢解释。”
陆风一众闻言迈步跟随其后。
路上,妙谆认真的介绍道:“所谓的禅心大考差不多就和俗世那些势力的入门考核差不多,我们禅宗的修行者,唯有通过了这个大考,才有资格自称为禅师,才能穿上真正代表禅师的禅袍。”
陆风安静的听着,从妙谆
的话中他听出了后者的热切和憧憬,感受出后者对于‘禅师’的执念。
陆风虽不懂禅道,但也知晓一名修行有成禅师的心境,无欲无求,清心寡欲,如妙谆这般对禅师、禅袍这等俗名、俗物念念不忘的,禅心断然是得不到安定的。
单从这点来看,陆风自问就算是自己也比之妙谆要看得开的多。
叶梵出声问道:“禅心大考需要多久?”
“莫要着急,”妙谆扫了一眼叶梵,不回答其话,自顾自的继续缓缓开口:“禅心大考主要有三重,分别考验禅众的禅思、禅念、禅心。”
“此刻禅心殿内正在考验的便是‘禅思’这一关。”
妙谆指了指远处的那座建筑,“里面端坐着的那些禅众,此刻正在书写惠文禅师亲自所出的‘禅道三百问’;只需答出一半以上,便可算得上有禅思的觉悟。”
说完,妙谆看向叶梵,这才回答其方才的问题,“你们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无需多久,当即便可结束了。”
叶梵皱眉微怒,“我们均未接触过你们的禅道,如何回答得上来惠文所出的三百道题目?”
妙谆冷哼一声,“惠文禅师既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用意,以他的心境也断然不会刁难为难你们。”
见叶梵脸色愈发阴沉,妙谆不忍,点拨道:“惠文禅师并未交代具体准备时间,故而你们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去记忆,那些禅学之问,绝大部分在藏书阁中都有记载。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再进行禅考也不迟。”
陆风眉目一凝,问道:“藏书阁内有多少典籍?”
妙谆微笑着伸出了三根手指。
叶梵惊疑问道:“三千本?还是三万本?”
妙谆脸色浮现三分怪笑,解释道:“藏书阁,内分三大区域,经藏、律藏、论藏,每个区域内均藏有百万禅典。”
叶梵闻言神色顿时冰冷了下来,怒道:“你莫是在说笑不成!百万禅典,叫我们如何看阅得完?!”
他们三人的实力虽然都在地魂境以上,灵魂强度远超普通人,但想看完这么多书,却怎么也需个三年五载的。
此举,简直就是在为难他们!
真要待上这么久,还不如自行去寻其他救治之法。
妙谆听着叶梵呵斥的声音,脸色不由微变,冷着脸道:“你若有意见尽管去找惠文禅师和大长老好了,这是他们的安排!”
陆风拉住了待要继续发怒的叶梵。
沉声问道:“你确定惠文禅师没有交代准备时间一事?”
妙谆一愣,不明所以,回应道:“这点我还是听得明白的。”
陆风一喜,“还请尽快为我们提报,参与进此轮禅考。”
叶梵诧异的看向陆风,心想:“这是何意?莫不是要破罐子破摔了?毫无准备的去参与禅考?”
“老陆不是这样的人啊!”
愣神间,叶梵突然瞧见陆风嘴角洋溢的那抹自信又狡黠的笑意……
恍惚间似明白了过来。
第六百八十二章、何为禅定?
不愧是禅师,随便说句话都蕴含着禅意!
叶梵反应过来后,不由有些赞服惠文禅师。
此刻回想,真正的考验,应该自惠文见完恒怡禅师回来后,便已经开始。
‘准备时间’是相互的,自己这边若是不准备直接参与,相应的惠文禅师也绝不会准备新的考题。
百万禅典他们确实没办法短时间内尽数看完和记下,但三百道考题,却是能轻易的牢记于心!
只需,寻一个参与过禅考的禅众询问一番,即可顺利通过这一关!
叶梵此刻已经心领神会了陆风的用意,但若水和妙谆二人却并不知其意。
若水满脸担忧,心中虽觉不应这般草率,但却并没有任何阻拦陆风的意思。
无论后者做什么,哪怕再不合理再难接受的事情,她都会无条件的顺从和支持。
妙谆脸上则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在她看来,陆风此言,无疑是打算拼拼运气,放手一搏了。
显然,这是极蠢的念头,惠文禅师出的考题,虽说绝大多数都来自禅典之中,但毫无接触过禅道的人,贸然看了,定一道题都回答不上来,这可不是单靠运气能解决的。
几人来到禅心殿前,妙谆安排着陆风一行就地休息等候,称不需半个时辰,她便会安排妥当,备好禅考所需物件。
妙谆走后,若水忧心忡忡的开口:“风大哥,我们真的要这样两手空空的去参加这个禅考吗?真的不要准备些什么吗?”
想到自己幼时的经历,若水怯怯的问道:“我们要不要备一些小抄之类的?”
儿时当伴读的那段经历,若水可没少帮着那些少爷小姐准备作弊的小物件。
“不用,”陆风笑了笑,看向叶梵,“老叶,你去还是我去?”
若水一愣,不明所以。
去?去哪里?
叶梵会心一笑,“这点小事,我一人足矣,你照料好你的妹子,就等我凯旋归来吧!”
说话间,叶梵捋了捋自己的发梢,自信傲然的点了点头。
看着叶梵风骚离去的背影,陆风不由嘴角一抽。
这是准备要去施展美男计了?
这可是清修禅宗啊,虽女弟子不少,但可不似俗世红尘那般的轻浮……
叶梵来到禅心殿的侧面出口处,寻了一名刚从里面走出的女禅众。
上前拦住,手中折扇潇洒一挥,自来熟的打招呼道:“考得如何?可有答出大半?”
那名女禅众提防的打量了一眼叶梵,紧张的退后了两步。
“莫要误会~”叶梵急忙解释:“在下也是来参加这禅考的,想提前询问一二。”
“不……不知,别……别问我,”女禅众十分紧张害怕的逃离了叶梵的拦阻。
叶梵不由眉头一皱,暗自取出一面铜镜,自我打量了一眼,“脸上也没东西啊?我看上去莫不是那么让人害怕?”
叶梵自问自己长相还是可以的,将女禅众
的紧张害怕归根在了对方身上。
定是年龄太幼小了,还未开窍。
叶梵自以为是的点了点头,决心找一个稍稍年长一些的。
等了片刻后,终于迎面走来了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禅众。
那女子穿着朴素,相貌出众,身材玲珑,五官端正,颇具文雅之气,一举一动都十分的自然贤淑。
“站住,”叶梵自认为很有魅力的喊了一声,将那女子喊停了下来。
故作威严的靠近,咳嗽一声后问道:“本禅师见你颇具慧根,来,说说看方才那场禅考都还记得多少?”
那女子冷冷笑了一声,瞪了眼叶梵,“你非本宗禅众吧?”
叶梵心中一慌,暗叫不妙,但却自问自己装的挺有几分惠文禅师的风范,应该不至于一眼便被识破,不禁鼓着胆子继续道:“本禅师七岁入禅,修行近二十载,自然是本宗之人!”
那女子闻言淡淡一笑,“你若是本宗禅众,又岂会不识得我?”
叶梵暗自皱眉,“你是何人?”
“师承惠文禅师!”女子微笑道:“本届禅心大考,乃由本禅师主持!”
“禅师?”叶梵满脸愕然尴尬之色。
这可真是撞枪口上了,问谁不好,问了个负责监考的禅师!
可这年龄,未免也太年轻了吧。
殊不知,女子正是清修禅宗百年来最年轻的禅师。因为担心自己的禅师袍会给诸多禅众带来心理上的压力,故而在监考时她刻意换上了一袭普通的衣衫。
却是没想到会出现眼前这一幕。
“正是惠文禅师唤我来的,”叶梵不疑有他,当即开脱道:“他老人家让你去见他一面,说是有什么新考题要准备。”
之所以不怀疑女子是禅师的身份,一是因为她刚从禅心殿走出,定是禅众无疑,而身为禅众,最忌讳的便是冒充禅师,这是断不可发生的事情。
撇下一句话后,叶梵不由分说的朝远处逃离,绕行到了禅心殿的另一侧小门出口。
女子狐疑的看了眼叶梵走远的背影,虽大为不信叶梵的说辞,但出于安心考虑,还是改道前去了惠文住处。
叶梵站在另一侧通道前自我安慰着,定是自己太过倒霉缘故,才接连失利。
事不过三,定不会再出现那般场景了!
见几名禅众一起走出,叶梵当即迎了过去,考虑自己已经耽搁了好一会,不由直言问道:“诸位,可否告知一二方才禅考的内容?”
这群禅众中,有男有女,其中一名女子古怪的看了眼叶梵,摇头道:“你难道不知,禅考内容是万不可外泄的吗?”
另一名女子补充道:“贸然外泄,这无疑折损了自己的禅德!”
话落,几人直接无视掉叶梵,从其身侧穿了过去。
得知泄露考题折损禅德后,叶梵心不由沉了下来,他知禅德在禅众心中的地位,是断然不会让其折损的。
事关禅德,想打探考题的计划,看来是要泡汤了。
叶梵叹息着原路返回,心中思
量着该如何告知陆风这个噩耗。
临近禅心殿,叶梵突然眼前一亮,见陆风正和一名禅众扮相的女子聊得火热,不由为之一惊。
“难道不是什么禅不禅德的问题?是自己魅力变差了?”
叶梵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走近,待要询问,却听陆风身前的女子正在认真的说着:“第七道考题,是关于‘禅定’的理解,问及何为禅定?只需答上此句即可:不执著于一切法相者,为禅;内不动心者,为定。禅定禅定,即内心清净,外禅内定。”
陆风暗暗记下,接着随口问道:“何为外禅内定?”
在这有限的时间里,陆风之所以还出声询问,全然是出于周全考虑,惠文禅师若本无意让他们‘另辟蹊径’,那么待禅思之考结束后,定会来进一步的询问一番,若问别的禅学大可称自己与这三百题有缘进行推辞,但若就问及此三百之问,则至少需保证真的有所涉略才行。
如此,方能避免再节外生枝。
帮着陆风释疑的女子正是妙青,在叶梵离走的这段时间里,后者恰好从禅心殿走了出来。
在得知冷花屏的伤势紧急后,妙青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陆风的询问。
仅仅一瞬,叶梵便分辨出,此刻那女子正在述说的应该便是此次禅考的三百道题目,不由更觉惊异。
“老陆这家伙到底怎么办到的?”
“莫不是行了什么威逼利诱不成?”
“怎竟能让这女禅众不惜折损禅德相帮?”
且看那女子的神情,满是安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之色……
叶梵心中不由更为好奇和佩服,暗叹着陆风的手段。
妙青听到陆风对于禅学一道提出追问,内心不有一喜,轻快的声音缓缓响起:“所谓外禅内定,指的便是禅定一体,须做到以下两点:对外境,不起缘染;对内心,无欲无贪。”
陆风恍然点头。以他的灵魂强度,像这等不蕴含魂意的学识,只需听上一遍,便可完整的记下。
叶梵抽着间隙同陆风证实猜测后,也在一旁认真的听闻记忆了起来。
妙青继续陈述:“下面的几道题是关于‘四念’、‘五根’、‘七觉分’和‘八正道’的,足足涵盖了大约四五十道题目。”
听到涉及那么多题目后,陆风三人神情不由更专注了几分。
妙青开始一一阐述,详解细分,从‘四念’开始。
“所谓四念,意指以下四念:身念,念色身皆不净;受念,念众生皆是苦;心念,念识心无常住;法念,念诸法因缘生。”
妙青先是笼统的介绍了一遍,接着才深入展开剖析,以具体的例子和思想,来进一步阐述‘四念’之理。
妙青的语速已然尽量控制得很快了,但考虑到妙谆离去已有多时,剩余的准备时间已然不多。
在听闻一阵后,陆风直接示意妙青施展起了灵魂手段,抛开了语速本身,直接将心中所念传达了出来,大大节省了阐述的时间。
虽说这般听闻和记忆,对陆风等人的灵魂消耗不小,但眼下却是别无他法中的情急之策。
第六百八十三章、唯有以死相随了
雪域,天莲宗所在。
一处僻静的院落,一间古朴清幽的卧房之中。
一名清冷绝美的女子正安静的坐在一张靠窗的书桌前,右手撑着下巴,慵懒娴静的靠在桌面上。
在她眼前摆放着的是一盆奇型花卉,株型修长,叶姿俊秀,无数洁白的叶子中,嵌着一颗颗血色斑驳的花蕊。
正是斑驳血兰花!
这名女子也正是刚结束修炼不久的白冰。
此刻的她呆呆的看着这盆兰花,闻着其传来的缕缕清醇久远的芳香,不由有些出神,随着脑海中浮现的那名男子身影的出现,其脸上的清冷不由为之消散了几分,眉梢间挂着三分柔和。
抬手轻轻的触碰着兰花的枝丫,温柔的好似在触摸着爱人的脸庞一般。
这是白冰自回宗后,每日都会作的‘功课’。
斑驳血兰花经过她这段时日来的照料,也已适应了雪域的环境,那原本闭合着的花蕊,少数几颗也已出现含苞待放之相。
一阵微风拂过,屋内窗户传来吱吱动静。
白冰回过神,柔和的脸上不禁浮现几分愁容,想着自己的境遇,咬了咬牙,再度起身,准备继续展开修炼。
这次回宗,她原以为凭借着‘寒心剑’以及那失缺的半本功法,能改变自己父亲的主意,拖延与那大宗的联姻。
却是没想到,她刚一开口提及婚姻一事,原本因寒心剑和功法激动不已兴高采烈的父亲瞬间便大发雷霆,将其痛骂了一番,还不惜布下阵法,将她禁闭了起来。
甚至,还扬言要去杀了她口中的心上人!
白冰心中虽焦虑万分,但也明白,眼下的境遇就如白雪所说那般,自己根本无法阻止半分,唯有一股脑的先将自身实力提上去,才能有一定的话语权。
故而,白冰在回宗后的这段时间里,除了每日发呆出神的短短时间里,其余都在努力的进行着修炼。
倒也不用担心修炼资源这块,作为超级大宗首席弟子未过门的妻子,对方提供了她用之不竭的源石进行修炼。
心中本着一份怨念,白冰并没有拒绝,也不能拒绝,眼下她唯一能做的,便只有尽快的将自己的实力修炼至天魂境级别,才能有一线机会决定和改变自己的人生。
正当其准备进入修炼状态时,白雪的身影从远处跑了过来。
她因‘认错’态度较好,并未被禁足院落,只是被罚不得离开宗门。
“姐~”白雪人还未完全踏足白冰的院落,紧张的呼喊声便传了进来,“左护法他回来了!”
白冰闻言神色顿时一凝,眼中透出几分决然,她是知晓白仙舟此行离宗目的的,但却无力阻止,眼下区区几日便已返程……
原因无非其二。
一、已经完成此行任务;
二、并未寻到任务目标。
白冰转念一想,以陆风的身份,在灵狱并不难打听,那么……恐怕就只有一种结果了。
已完成此行任务,成功灭杀了陆风!
想至此,白冰脸色刹那间变得异常苍白,满是绝望。
“姐~”白雪来到屋外,“你快出来,我们一起去问个究竟
白冰回应了一声,从纳具中取出一枚赤红色的丹药,藏在了袖口之中。
只待得到一个准确的消息,她便会吞服而下,毫不犹豫的随之而去!
白雪在门外等候了片刻,见白冰还未动静,刚准备出声催促,却见后者从屋内走了出来。
一袭轻纱羽衣、彰显着身姿曼妙,端庄清雅、秀美脱俗。
看着白冰的扮相,白雪一愣,抱怨道:“姐,你怎么还有心情打扮啊!我都快急死了!快走快走……”
白冰不作回应,脸上挤出一丝释然的柔和笑意,跟着白雪而去。
至于为何打扮……
为何袖中藏毒……
全因此行……可能就要去见他了,自是要将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白冰虽心中万分怨恨白仙舟,但后者毕竟是从小照拂自己长大的长辈,断然不可报仇雪恨。
故而,她能做的,便唯有以死相随了。
天莲宗,议事堂。
宗主白无尽威严的端坐在最中央,其侧两旁站着的是右护法白帝鹤和左护法白仙舟。
堂下,左右各站着四人,乃宗内八大长老。
可以说,全宗上下的高层,这一刻都齐聚在了这里。
白雪原本因为紧张的缘故步履有些急躁,在看到这般阵仗后,更是神色一凛,端正乖巧的迈入大堂之中。
白冰藏于袖口的手,这时因为紧张不由出了几分汗水,平定心绪后,将那剧毒的丹药悄然捏在了指尖。
在如此多的高手面前,她只有事先做好准备,才能确保安然的服下,如若在一众天魂境眼皮底下再从纳具中取出,是断然会被拦阻的。
走进议事堂,白冰二人径直来到了最中央。
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前方的白仙舟,白雪更是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愤怒之色。
白冰原先也有着几分愤怒,但见白仙舟衣衫褴褛,处处破损,十分的狼狈,其幽怨的脸上不禁透出几分惊奇。
白仙舟看着白雪怒目相瞪,苦涩一笑,不由为之一阵尴尬。
白无尽看着满脸寒霜的两个女儿,冷哼了一声:“没规没矩,见了诸多长辈,还不请礼!”
白雪一怔,听着父亲威严的话语,下意识的便要作揖行礼,余光扫了一眼白冰,却见后者不为所动,依旧冷冷的看着白仙舟。
“姐~”白雪轻轻唤了一声。
白冰皱了皱眉,依旧不作任何行礼,对已作好赴死准备的她而言,礼仪什么的已然都不重要了,昂首直问:“舟叔,此行……结果如何?”
声音清冷之中带着几分颤意。
虽只是一句简单的询问,但对白冰而言却仿若用尽了全部的勇气。
白仙舟尴尬一笑,待要回应,却被宗主拦了下来。
白无尽有些不喜没规没矩的白冰,故意称道:“你白叔既已回来,自是顺利完成了任务!”
白雪浑身一颤,眼眶瞬间噙出泪花。
白冰哽咽了一下,深深的吸了口气,艰难的问道:“他……他死了吗?”
说话间,手臂已经微微抬起,靠于心口,满目痛心之状
白无尽脸色一沉,佯怒道:“你当真对其动了真情!?”
“是!”白冰咬牙,神情倔强又决绝,手掌微抬间已进一步朝嘴巴靠拢。
贝齿微张,红唇开合间就要将那足以让天魂境级别魂师陨落的剧毒丹药吞服而下。
白仙舟隐隐觉得白冰有些异常,当即出声:“他还活着!”
晃荡~
白冰一怔,指尖一颤,那赤红色的丹药顺着其衣衫滚到了地面之上。
这是……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顷刻间都盯向了地上的那颗丹丸。
丹药虽小,却将所有人吓得不轻!
天品剧毒,鬼厄绝心丹!
无药可解之毒,服之不出三个呼吸,便会身死道消。
白无尽吓得更是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掌微颤,此刻的心比之当初大敌来犯,宗门陷入危机还要让他感到后怕。
差一点,就差一点,自己的女儿就死在自己面前了!
此刻白无尽已然顾不得什么宗主威严,直接慌乱的从位置前跑了下来,也不去想那本应在宗门密库内的剧毒,为何出现在白冰手中,只想着看看自己女儿有没有受伤。
“姐~”白雪急的哭出了声:“你……你这是做什么啊!”
生怕白冰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白雪更是将其手腕抱在了怀中。
白冰冷冷的看着白仙舟,问道:“舟叔,你说他还活着,是什么意思?你莫不是把他抓回了这里?”
白仙舟尴尬的笑了一声,端起自己的一角衣衫,苦涩道:“大小姐,舟叔倒是想抓,可也要有这实力才行啊,你瞧我这一身行头,可被你这意中人给折腾成什么样了?”
“什么意思?”白冰内心一松,但却并未完全放下那份沉重。
场上,除了宗主已听得白仙舟汇报外,右护法和八大长老并不知情,此刻闻言不由都为之面面相觑,神色震惊。
白无尽拉过白冰的手,搭在其脉搏上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事后,不禁责骂道:“以后可不许再行这等傻事了!你若早说你意中人有着如此实力,为父又怎会让你舟叔千里迢迢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只是此刻的他,责骂声中充斥着掩盖不住的慈祥和疼爱之色。
白冰依旧不明所以。
白雪好奇出声:“什么意思啊?舟叔的伤都是风大哥整出来的?”
白仙舟带着几分尴尬开口解释道:“老夫一时不察,先是着了你们风大哥的道,被他当枪耍了一回,替其除去了一名厉害的对手。”
白仙舟将初遇陆风时候的情形详细的说了一遍。
白冰听着神色一惊,这才真正的放下心中戒备。
白雪心中则是不禁暗笑:“不愧是风大哥,连舟叔都被他刷的团团转。”
其余长老及右护法听到白仙舟被个晚辈设计,觉得有损宗门颜面的,都不由浮现几分愠色,觉得白仙舟技不如人的都带着几分取笑调侃,同样,也有人赞叹着陆风的急智,但这毕竟是少数……
直到白仙舟提及后面追赶而上,被陆风一剑轰退的情形……
所有人这才为之骇然!
第六百八十四章、早已有了夫妻之实!
右护法白帝鹤皱眉看向白仙舟,质疑出声:“以你的实力,就算负伤之下,也不该被一个小辈一剑击败吧?”
“莫不是念及小姐关系,手下留情了?”
“呸!”白仙舟不满道:“我就算再念及小姐,也断然不会拿宗门荣辱和自己尊严耻辱说事,一剑落败难道是值得挂在嘴边的事情吗?”
白帝鹤依旧狐疑出声:“那你倒是详细说说看,怎么个被人家一剑就给打败了?”
正因为了解白仙舟的实力,白帝鹤才更为不信,就算是他,想一剑击败白仙舟也断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仙舟昂了昂头,带着几分敬意和欣慰道:“我一路上总结了一下,他之所以能一剑败我的缘由,总计有三。”
“一、他有着不弱于天魂境的战力!”
“二、他领悟了无剑之境!”
“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他施展的是我宗的白莲剑法,且对那份动静之态的把控远在我之上!”
在场所有人闻言,再次大惊失色,就连宗主白无极也不由露出了几分惊容,他只知白仙舟被人一剑击败,却是没想到击败的缘由会是如此。
无剑之境啊,多少剑客梦寐以求的境界,他沉浸剑道多年,也不过才依稀触摸到这个门槛。
如今,一个小辈,却掌握了无剑之境,这如何不让人为之惊骇。
听着白仙舟所说的三层缘由,一层惊骇过一层,白冰和白雪二人神色满是激动和雀跃,内心终是彻底安定了下来。
虽不知陆风是如何办到的,但却明白,眼下形势已然因其而发生转变。
白帝鹤惊讶过后,脸色沉了下来,“你说得可是真的?那小子真的领悟了无剑之境?还学得了我宗的白莲剑法?”
白仙舟道:“自是真的,你也知此事牵扯有多大,我如何敢擅言之!”
得到确切的回答后,一时间,整个议事堂鸦雀无声,除了白冰二人外,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一丝凝重。
作为长老、护法以及宗主,他们都清楚这意外着什么。
若是不除陆风,定有损那个大宗的威严,恐会给天莲宗带来灾祸。
可若白仙舟所言属实,此般天资,却也足以让宗门为之一搏,拼得得罪超级大宗的可能,搏上一搏!
超级大宗固然不可惹,但一味的依托其下,对于天莲宗的发展显然会受到极大限制。
白仙舟此行未除去陆风,显然已经作出了选择。
感受着堂内凝重的气氛,白冰和白雪二人谁也不敢出声,安静的立在一旁,心中却已掀起滔天巨浪。
白雪安耐不住,魂识运转间朝白冰传去,“姐~你说舟叔他会不会认错人了?风大哥哪有这般厉害啊?”
白冰脸上也带着几分疑虑,悄然回应:“风大哥的具体实力,我们谁也不曾看透过,或许我们离开后他又有什么新的奇遇也未可知,总而言之,目前的发展对我们应该是有利的,至少宗内应该会应允我延缓联姻的提议了。”
“下面就该你表现了,”白冰看了眼妹妹,暗暗提议道:
“就目前来看,父亲他恐怕仍旧存着忌惮,我们想都留下,还需再添上一把火才行。”
白雪暗暗点头。
堂内沉寂了许久,右护法白帝鹤终是开口:“宗主,联姻一事说到底我们都还需看那大宗的态度,为顾全大局,过几天我去一趟他们宗门,旁敲侧击一下看看,再行定夺不迟。”
“如此,也好,”白无尽认同的点了点头。
白帝鹤得令后,神色严肃了几分,朝白冰二人出声,“联姻一事暂且不论,你们谁私自外泄了本门剑法?”
其余一众长老也都纷纷看向二人,虽说因为心仪爱人的缘故难免忍不住会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分享,但白莲剑法毕竟事关宗门大事,还需问个明白,有罚则罚,有过则改。
“是我!”
白冰和白雪异口同声道。
白雪笑了一声,魂识传去:“姐~这次让我来顶罪,可不能每次都让你替我受罚,而且也该是我‘点把火’的时候了。”
白冰见白雪嘴角扬起一丝顽皮坏笑,不由缩回了身子,这一次还真与白雪并无关系,陆风之所以懂得白莲剑法,全然是因为自己讨教动静之态时所施展外泄的。
白帝鹤本就管着宗门刑罚一块,见白雪出面认罪,严肃呵斥:“二小姐,你虽为宗主之女,但犯了门规,也需一视同仁,对此可有异议?”
“有!”白雪态度坚定,直言道:“门规有约,不可将本门功法私自传授外人,但……”
“风大哥他不是外人!”
白帝鹤恼怒道:“休要强词夺理,他怎么就不是外人了?”
白雪娇羞道:“风大哥是我和姐姐的心仪之人,自然不是外人。”
白帝鹤纠正道:“在未缔结姻缘前,他终究是一介外人。”
“谁说没姻缘了!”白雪羞红了脸,怯怯出声,“我与他虽还未拜过天地,但却因历练时误中奇毒,早已有了夫妻之实!故而风大哥早已不是外人了!”
“这……”白帝鹤一时哑口,无言以对,苦巴巴的目光看向宗主。
好似再说,‘这是你的家事了,我可管不了了。’
白无尽脸色显得有些尴尬郁闷,原本他还想着若那个大宗不同于延缓联姻,至少还有着婉转余地……
眼下,自己女儿已然失身给了外人,怕是再难让其外嫁了。
倘若瞒而不报,这可比之直接悔婚,还要来得让大宗蒙羞。
白冰听着妹妹大胆的话语,嘴角也是不由一抽,虽说早已预料后者会添一把火,可这把火未免也太旺了些。
弄不好,怕是难以收场啊!
白无尽脸色自尴尬转为铁青,他除了是一名父亲外,还是一宗的宗主,行事还需顾全整个宗门,但事情的发展显然逼得他不得不做出选择,而无法再两面交好了。
原本还想着,若是那个大宗发难,还可让白雪先行出嫁缓和一番情绪,眼下显然是行不通了。
至于让白冰出嫁,白无尽一开始还敢去想但眼下却再也不敢,后者的性子虽然顺从听话,但骨子里的那份倔强却让他都为之害怕。
就像方才,居然险些为爱,服毒自杀。
起初白无尽对于其口中意中人一事还只当是小女孩的一时情念,却是没想到白冰用情如此之深,竟会有誓死相随的行径。
真逼其出嫁,虽不至于拒绝,但恐怕是会自裁于那个大宗之内。
大女儿嫁不得,二女儿不能嫁……
这婚事铁定是要黄了!
白无尽此刻内心百感交集,实在是不知如何面对那个大宗。
想着天莲宗这段时日来受到的照拂,自己却背信弃义,悔婚失信,让其颜面扫地。
白无尽心中甚至已经作好一死以平其怒的最坏打算了。
遣散一众护法和长老。
白无尽独留下了白冰二人。
“他真有那么出色?”
白无尽长长的叹了口气,以一副老父亲慈爱的姿态看着二人。
白冰毫不犹豫的点头。
白雪上前挽住了白无尽的胳膊,亲昵道:“爹爹,你还不信我们的眼光吗!”
白无尽没好气的点了一下白雪的脑袋,“为父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你们姐妹两大小眼光就好,可这挑夫君一块,怎么就也好在一块了!”
白冰和白雪不约而同的脸色一红。
这一刻,二人心中莫名的都起了一分心思,都希望这份感情是真实存在的。
二人虽都知是在演戏,以陆风之名推迟着联姻,但却也明白自己内心深处后者的身影再也无法挥去了。
沉浸在这般氛围下,白雪冷不丁的问了一句:“爹爹~你不反对我们吗?”
白无尽无奈的长叹了一声,“这叫爹爹如何反对?”
“你们一个失身于他,一个又为他不惜共死!”
“虽说二女同嫁,不免有些太便宜他了,可谁叫爹爹生了两个一根筋的女儿呢。”
白冰暗暗低下了头,想着自己先前的赴死,却并未有半丝后悔,若是再来一次,她同样会是如此。
虽说这其中有着很大因素是因为愧疚,愧疚连累了陆风的缘故,但却不可否认,也有着一份深情在!
末了,白无尽妥协道:“回头,将他带来,给爹爹把把关!”
……
与此同时,远在十万八千里外的陆风,不禁连打了几个喷嚏。
认真听着妙青讲述禅学问题的他,浑然不知自己已被议论了多时。
“普通禅众和禅师的区别在于,禅众只需‘持戒’,而禅师除了基础的‘持戒’外,还需得悟‘禅定’。”
妙青已经阐述了近二百余道题目,陆风为此也大部分都展开了询问。
例如这题,他便追问了‘持戒’和‘禅定’的具体之理。
妙青至始至终都一副和善的模样,每每瞧见陆风有心追问和感兴趣的模样,内心更为热切。
“所谓‘持戒’指的是自我约束,是出于身体行动这方面的,而‘禅定’则是基于灵魂意识和自我思想层面,要更为难以克己自律。”
第六百八十五章、念根,记忆不忘之根性
待妙青阐述到第二百八十题的时候,陆风抬手制止了她。
“你灵魂消耗太大,就到这吧。”
也正在这个时候,妙谆的身影出现在了远处。
原本她早该来的,可不知怎么滴一下子找不到负责本次大考的禅师了,故而才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
“走吧,已经为你们三人报备,同下一批次的禅众一同参与进此番大考。”
出于照顾冷花屏考虑,陆风请求了妙青一同陪到了禅心殿内,将冷花屏交到了后者手中。
此刻禅心殿之中,已端端正正坐满了近五十名禅众,每名禅众跟前的桌案上都放着一些基础的笔墨。
在叶梵跨入禅心殿的那一刻,远处台上一名女子的目光便锁定在了他身上。
女子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年龄,五官端正,身材玲珑,穿着一袭外黑内白的禅袍,举止间透着一股文雅淡然的书香气,给人十分随和从容的感觉。
正是先前被叶梵忽悠的那名禅师,也是本届大考的主持,普欣禅师。
叶梵不禁咳嗽了一声掩饰着内心的尴尬,假装未曾察觉,自顾自的选了最后边一张空位坐了下去。
待得所有人入座后,开始分发答题的纸卷。
原本这活是交由普通禅众做的,但此刻,普欣禅师却亲自派发了起来。
很快,普欣禅师便来到了叶梵跟前,在这之前,她已然见过惠文禅师,知晓了叶梵一行的来历和目的。
“禅师阁下,怎么有这闲情来参与这等入门禅考啊?”
普欣禅师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梵,手中派发的纸卷用力的按在后者的桌案之上。
叶梵见对方抓着不放,心中没来由一气,看对方不过也就大不了自己几岁,当下难以忍让。
探手,朝纸卷抓去,实则却是抚向了普欣禅师的手背。
轻触之下,后者当即脱手,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缩了回去。
普欣怒目瞪着叶梵,她怎么也没想到在此庄严肃静之地,后者竟会耍出如此放荡的行径。
以她的职权和地位,全然可以以此取消叶梵大考的资格。
正当其也准备如此做的时候,叶梵的声音传了出来。
“普欣禅师~”叶梵彬彬有礼的笑了笑,“无心之举,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普欣眉头一蹙,见后者如此言辞,自知再难凭此刁难,冷冷的道了一声:“望你好生自重!”
叶梵得意一笑,在其回身之际,轻声夸赞道:“古语有云,美人如玉,肤如凝脂,今日得见,方知,先辈诚不欺我也!”
普欣闻言,内心不由渲染起一层波澜,眉头更紧蹙了几分,她向来求禅问道,不悲不喜,如今短短一日,却被眼前之人三番两次的激起杂念情绪,心中不由深感惭愧。
陆风在普欣走远几步后,朝叶梵问道:“老叶,怎么回事?怎么觉得她好似对你有所成见?”
“唉~”叶梵叹息一声,刚要解释,却见普欣再度踱步回来。
“不许交头接耳!”普欣瞪了眼叶梵,径自在其一侧坐了下来,“若再有违规之举,便取消你禅考资格。”
陆风同情的看了眼叶梵,无奈的笑了笑,此番情形,不用叶梵再解释他也看明白了过来,定然是后者什么地方惹到了普欣禅师。
目光回到纸卷上,匆匆略看一遍后,陆风心中安定了不少。
好在决策及时,纸卷并没有更替,仍旧是原先的那些题目。
禅考不比其他宗门的考核,原本也用不着更换考题,禅众都十分的自觉,断然不会外泄,毕竟这对她们而言,可是有损禅德禅缘的行为。
若非陆风恰巧有着妙青这层关系在,也是断然取不到考题的。
可以说,这也正应了禅宗的那一句,世间万法,皆因缘而生。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何为五根?详解禅之五根?”
看着纸卷上的诸多禅问,陆风脑海中回忆着妙青的话语。
在对应项下准确的写道:“五根为信、精、念、定、慧。”
“信根,笃信正道之根性;精根,勤奋修行之根性;念根,过失不忘之根性;定根,身心寂定之根性;慧根,明了诸法之根性。”
陆风书写的同时,不禁暗暗赞佩着妙青的记忆,不仅将这三百问原封不变的记忆了下来,且连基本的顺序也分毫不差。
有此神助,这禅思之考,自再无意外。
半个时辰后,陆风和叶梵二人同时停下了手中的笔。
若水见状,看着自己方才答了一百八十多道,不禁心中一急,加快了不少速度。
叶梵转身,将纸卷递交给了普欣禅师。
纵观全场,还是第一个完成禅思之考的。
普欣愣了一下,随手接过,瞥了一眼。
“字倒是写得挺清秀,就是态度差了些!”
普欣拦住了已经准备要离场的叶梵,开口道:“你尚有很多禅题尚未作答。”
叶梵爽朗一笑,“此般粗浅之题,不答也罢,待回头同惠文谈上几日,岂不比这有益得多?”
听着叶梵如此张狂的话语,普欣没来由一气,斥责道:“你还要装到何时?我已询问过老师,他分明不曾识得你。”
叶梵已是熟悉禅宗弟子讲话的姿态,玩心乍起,故作高深的笑了笑。
“昨日不识得,今日不识得,明日何识得?”
“识得与不识得,不识得与识得……”
“何谓识得?”
“识得与否,对我辈修禅之人,又有何意义?”
一时间,普欣还真被叶梵给绕了进去,待回过神之际,身前已然没了后者的身影。
叶梵所提之句虽随口胡诌,普通至极,但对修禅的普欣而言,却莫名觉得有着极深的禅意蕴含其中,故而才不禁失神。
目光看向叶梵的答卷,见其上不多不少,正好填写了一百七十八道题目。
“难道他真是什么隐世的大禅师?”
有那么一瞬间,普欣禅师还真起了这个念头。
在禅修一道上,一百七十八这个数字,有着极大的禅意蕴含其中,传闻开创清修禅宗的大禅师,便是于一百七十八岁之龄仙去,其座下所收的弟子,也恰好一百七十八人。
故而在禅修者心中,一百七十八这个数字,意义非凡,极具分量。
殊不知,叶梵来得不巧,只堪堪听得记得妙青所说的一百七十八道题目。
好在禅思之考,答对一半者即可顺利通过。
叶梵走后,陆风见若水神色紧张,不由打消了提前离场的念头,陪着后者多等候了一阵。
直到若水停笔,陆风这才起身。
普欣接过陆风的纸卷后认真的看了起来。
总计答了两百余道题目。
字迹同样清秀文雅,比之叶梵所写,隐隐还多了几分锋芒,且更为工整规范得多,每个字都如同有着一个隐形的格子一般,字里行间分布的十分的完美。
单从总体来看,称之为一副规范华美的书画也不为过。
陆风从前的字迹并非如此,这还要归功于他的阵道,如今他虽在写字,但免不了会印上几分刻铭的痕迹,规整得一板一眼也全因此而来。
普欣看阅之间,不经意间发现了些许异样。
眉头微蹙,将陆风的答卷和叶梵的对比了一下。
目光看着纸卷上关于‘五根’一类的禅问处。
‘念根,过失不忘之根性’。
‘念根,过失不忘之根性’。
二人所答一模一样。
但……却是错误的答案!
不忘的并非那份过失,而是关于过失的那份记忆。
犹记之,方改之。
正确之解应该为:念根,记忆不忘之根性。
普欣禅师出于对叶梵的印象,想到后者第一次遇见自己时开口便是打听禅考一事……当觉其中定有着猫腻,错得如此雷同,属实不合理。
待若水也提交之后,普欣看着其上再次出现一模一样的错误答案,当即证实了心中的猜疑。
若只有二人还可能出现巧合,但三人同错,巧合的可能性却是极低了。
待陆风和若水也离场后,普欣禅师将妙谆唤到了身旁。
“我且问你,他们三人在参与禅思之考前,可有哪位禅众接近过他们?”
问话间,余光不由瞥向禅心殿外,妙青的身影正迎着陆风而去。
普欣禅师当下便有了明悟,改口道:“去将门外那禅众留住,待这轮禅考过后,我有话要问。”
妙谆当即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普欣也从前几轮的禅众答卷中仔细翻找了起来。
很快便找到了错误的来源所在。
“芹山分院,妙青!”
看着答卷上的署名,普欣脸色沉了几分。
禅心殿外。
若水跟着陆风出来后,却不见叶梵的身影,不禁好奇开口:“风大哥,叶大哥人呢?怎么不等我们。”
陆风笑了笑,“许是去哪散心闲逛了,我们就在此等他吧。”
妙青扶着冷花屏走近,出声道:“我方才瞧见你同伴好像往‘慈心殿’方向去了。”
陆风愣了一下,好奇问道:“慈心殿是做什么的?”
妙青回应道:“那里是存放各类药典和供禅医修行的地方,你那朋友应该是名药师吧,不然也不会这般感兴趣。”
陆风点头。
妙青带着几分忧色道:“慈心殿是不允许普通禅众靠近的,你朋友恐怕会被赶出来。”
说话间,妙谆迎了上来。
传达了普欣禅师的话,通知妙青至一侧偏厅等候。
第六百八十六章、妙青的禅道
陆风接过冷花屏,看着妙青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安。
但正如妙谆所言,此乃禅宗‘家务事’,不容他多加干涉。
故而,陆风即使有心相随,却也被拒之了门外。
静候了小半个时辰后,陆风并没有等来妙青,反倒是感应到了慈心殿外传来吵闹的动静。
若水神色紧张,急道:“会不会是叶大哥出什么事了?”
陆风当即迎着动静寻了过去。
慈心殿外,一群手持禅宗三分剑的年轻禅众,将叶梵层层包围了起来。
“误会、真是误会啊!”
叶梵双手摊开着,摆着一副和善无辜的姿态。
“我真是不小心迷了路,才误入的慈心殿。”
人群中,一名女禅众当即呵斥道:“你胡说,我分明一直看守在门外,你肯定是翻窗户闯入的!”
叶梵纠正道:“怎么能说闯呢,你们自己未关窗户,分明是有意敞开的嘛。”
女禅众喜道:“你这是不打自招,承认自己翻窗偷入的咯?”
叶梵淡然耸肩:“我可既没有偷入也没有闯入,是光明正大的从窗户走进去的。”
女禅众怒道:“你休要强词夺理,翻窗这等行径,怎可说光明正大。”
叶梵故作高深的一笑,“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何人有言,非从门进才是对的?”
“窗户既然能容人进入,那必然是有着其存在的道理,谁又敢说这不是另一条路呢。”
“我进入前后,也不见有任何告示言明不可走啊。”
一时间,那女禅众还真被叶梵的一番话语唬住了。
这时,站在慈心殿门口,一名禅医扮相的中年妇女出声道:“暂不论你是如何进入的慈心殿。且问你,为何进入后直奔药室而去,还擅自翻阅架上的药典?”
“你有何目的!?”
叶梵淡然一笑:“我作为一名药师,突见如此多的药典,自是忍不住要求学一番。”
见那名禅医脸色微怒,叶梵继续道:“若早知这慈心殿内的药典不让翻阅,在下定当不会如此。”
“说到底,还是你们未曾事先言明之故。”
“你宗不是讲究着因缘而生之理嘛,我这也算出于你们的因,才犯下的果吧。”
“就算有错,也该算无知者无罪吧。”
一众围困着叶梵的禅众不禁面面相觑,一时间还真不知如何应对。
那名禅医闻言也是沉闷了许久,道了一声:“你既是惠文禅师应允留在宗内的,此事便交由他处理吧。”
竟是选择了置身事外,眼不见为净。
陆风见事态暂时平息,刚要走近叶梵,却听后者魂识传了过来。
得知叶梵是故意如此后,陆风不由打消了接近的主意。
正巧他在慈心殿中也看见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芹山分院的素熹禅医。
也是妙青的师傅。
考虑到妙青此刻的处境,陆风请示之下,让人通报给了素喜禅师。
顺利得见素熹禅师,不等
陆风开口,素熹惊讶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你这魂盘,竟然……”
素熹神色凝重,暗暗感受着陆风的气息,确认无误后,不禁愤怒:“你寻五行纯体者给你献祭了?”
陆风见对方误会,赶忙解释:“晚辈在机缘巧合下炼化了玄气,故而魂盘才得以的修复。”
若水在旁点头帮着确认,还隐隐散发出了一丝五行纯水的气息。
素熹这才相信过来,好奇问道:“何谓玄气?竟有修复魂盘之效?”
陆风见素熹疑惑并不觉意外,像玄气这等只在一些古籍中有所记载,就连书老也是翻阅许久才知晓的这方面知识。
清修禅宗不像五行观那般对于五行之气有着极深研究,故而素熹不知玄气也在情理之中。
陆风并没有解释,而是先说了妙青的事情。
素熹禅师听后沉默了片刻,转而朝着禅心殿方向走去。
陆风跟随其后,路上捎带着解释了玄气一事。
临近禅心殿,陆风开口道:“妙青她被带去了一旁的侧厅。”
素熹点头,看着禅心殿内收拾完毕待要走出的普欣,径直走了上去。
一番交谈后,素熹回到殿外,带着陆风来到了妙青所在侧厅的旁边房间。
“普欣禅师怀疑,妙青泄露了禅题。”
素熹双目瞪着陆风,见后者神色尴尬,接着道:“若无缘由,以妙青的性子断然不会擅自作出这等有违戒律之事,此事多半因你而起吧?”
陆风坦言认了下来,将冷花屏负伤,妙青仗义相助一事述说了一遍。
末了,又担忧的问了一声:“妙青她此番触犯的戒律严重吗?”
素熹神色冷了几分,“外泄禅题,按戒律而言,是有损禅德、禅缘的大错,严重者,可能会被剥夺终身参禅的资格。”
什么!
陆风一惊,痴痴道:“她分明称这是无关紧要啊?”
早在同妙青提及禅题前,陆风便询问过她,若是外泄是否会对她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若非妙青神色淡然毫不在意,他也绝不会由得对方这般。
素熹微微叹息,“妙青既有意相助,若是同你说了后果,定会给你带来心理上的负担,想来出于此,她才不说的吧。”
陆风闻言神色不由一阵柔软,内心深处萌生几分愧疚。
前有救命之恩,今又有此番不惜违戒相助情谊。
实在无以还报。
陆风跟着素熹走进相邻的房内,专注的倾听起隔壁普欣禅师对于妙青的审问和处置。
心中暗暗思量,若稍有什么训斥或者责罚出现,定不惜一切也要出手干预!
普欣将诸多答卷摊在妙青跟前,上来便直言质问:“四份答卷,错因一模一样,对此你可有何话要说?”
妙青坦然回应道:“他与我故交不浅,此番又是出于救人之故,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普欣冷漠道:“就因如此,你就不袖手旁观,就甘愿毁了自己的禅缘、禅德吗?”
妙青摇头,坚定的述说道:“禅自在心中,我本修的便是医禅一道,讲究济世为民,慈悲为怀,当以慈心修善道。”
“此番虽有违戒律,但事出有因,我并不觉禅心受到丝毫影响!”
“若因此而带来任何责罚,我也欣然接受,但凡能换得救人机会,无论如何也都是值得的。”
普欣听得妙青这番话语,不由暗暗惊叹其对禅道竟有此番见解。
愣神了好一会,这才继续开口:“你此般随性枉为,虽只违规了戒律,但若下次,面对同样处境,需害一人,方才可救你的故友,你又该如何抉择?”
妙青淡然一笑,只淡淡说了四个字,“跟随本心。”
普欣皱了皱眉,直言道:“你好似并不将我宗的戒律守则放在眼里?”
“弟子不敢,”妙青恭敬道:“弟子素来持戒修心,但也曾听言,修禅者不可一味的受限于戒律的条条框框之中,需明悟属于自己的禅心,贯彻属于自己的一套禅修之道。”
普欣闻言脸上隐隐透出几分惊容,蓦然之间,她发觉妙青对于禅道的见解,竟隐隐在自己之上……
单论这戒律而言,自己向来十分重视和持秉,但这恰恰也束缚了自己的禅心。
禅修之道,‘随性’二字乃是至高的真理。
一名修行有成的禅师,其禅心必然超脱戒律,达到了跟随本心的境界。
普欣慎重的打量着眼前的妙青,出于禅道考虑,一时间还真不知如何决策。
正在这时,一道轻柔的魂识突兀的出现在了其脑海之中。
“大长老!”
普欣肃然一凛,神色当即变得无比敬重起来。
原来,大长老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收到大长老的指示后,普欣朝妙青开口道:“你且随我来,大长老要见你。”
隔壁房中,素熹欣慰的笑着,妙青的表现她看在心中,对此十分的满意,尤其是在对禅修这一块的理解层面,饶是她也不禁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不由感叹‘天生七魄贯通的先天之体,对于禅修悟道上,果真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
福源城,福源客栈,一间僻静的客房之中。
铁傀、炽魅、鬼伶、夜游刃、幻手鬼刀、鬼箫,齐聚一堂。
“雷火门和驭兽庄定于两日后在绝盐山脚下进行和谈。”
“此番大事,我们做不了主,是否需尽快通知堂主?”
鬼箫汇报着最新探听而来的消息。
铁傀闻言,目光看向炽魅,“堂主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主持大局?”
炽魅摇头:“堂主的义妹受了重伤,正在清修禅宗寻求治疗,两日后估计不一定赶得回来……”
“这可如何是好?”鬼伶有些担忧。
炽魅从纳具中取出三个锦囊,含笑道:“堂主临别前给了我三个锦囊来着。”
鬼伶松了口气,“你不早说。”
幻手鬼刀好奇的盯向桌上摆放着的‘红、黄、蓝’三色锦囊,疑惑道:“炽魅姐,堂主既有此交代,你为何藏到现在啊?”
炽魅娇笑一声,弹了一下鬼刀的头,“好你个小鬼头,连你也敢质疑姐姐了!?”
幻手鬼刀当即脸色一红。
炽魅朝铁傀解释道:“堂主有过命令,这三个锦囊需在特定节骨眼上才可取出。”
第六百八十七章、三个锦囊、三个指令!
“特定的时机?”
铁傀不解,众人也都好奇的看向炽魅。
炽魅点头,解释道:“这其中第一个时机,便是雷火门和驭兽庄出现对峙谈判的时刻。”
鬼箫惊骇,呢喃出声:“什么意思?”
堂主莫不是早就预料到这两个势力会出现矛盾?猜到他们会进行和谈不成?
想至此,鬼箫后背不由汗毛直立,若真料事如此,那也太可怕了。
转念一想,鬼箫又觉不大可能,他自己初闻此事,都还以为是谣言,多番打探之下才得以确认,此般常理之外的事情,又怎会有人预料得到?
毕竟,这两个势力再不济也都是有着宗派令的存在,常理而言,几十年,乃至几百年都不可能有什么大矛盾出现。
夜游刃好奇道:“这三色锦囊,莫不是关乎着三个特点的时机?”
炽魅点头,敬佩道:“堂主心思之缜密,实乃令人折颜敬服,我原以为他只是随口一提,却没想到这第一个时机,真的就出现了,还来得此般之快。”
“堂主有言,每个时机出现,我等需按锦囊指示行事。”
“三个锦囊、三个指令!”
说着,炽魅取过蓝色锦囊,将其递给了铁傀,“这便是堂主吩咐的第一件事。”
铁傀接手后认真看阅了一遍。
“堂主有令,命我等在二宗谈判前,将‘疯猿散’大量布置于‘灌絮林’的树梢之上。”
鬼伶狐疑不解:“疯猿散?灌絮林?堂主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啊?”
炽魅猜测道:“疯猿散有着让五行境以下魂兽发疯发狂的药效,若是在丛林地带大面积使用,是有几率可以引起兽潮的。”
“只是……”炽魅顿了顿,有些疑惑的继续说道:“只是这灌絮林虽在雷火门不远,但距离他们宗门也有着一定距离,且不说能不能顺利发动兽潮,就算兽潮出现,对他们宗门也影响不大啊?”
“堂主此般安排,自有其用意!”铁傀打断二人的猜疑,“我们只需听令行事即可。”
众人纷纷应是。
幻手鬼刀暗落落的探手向黄锦囊,想着看看第二件事。
炽魅瞪了他一眼,轻拍了一下他不规矩的手掌,“你这可就无理了喔,堂主有令,这第二个锦囊的开启时机还未到呢。”
幻手鬼刀悻悻的缩回了手,尴尬赔笑道:“第二个时机是什么啊?”
鬼伶等人也都好奇竖耳待闻。
炽魅沉声道:“是‘火红的烟火’。”
“什么意思?”
众人不解。
炽魅尴尬一笑,咳嗽了一声,微微昂起下巴,一副文雅疏狂的模样,故作深奥道:“待时机出现,你便明白了!”
这是陆风的原话,她此刻俨然是在模仿着。
众人瞧见,不由觉得炽魅有趣,都笑弯了腰。
在铁傀的安排下,众人各司其职,很快便按照着指令开始行事。
……
入夜,清修禅宗
之内。
妙青跟随着普欣前去见恒怡禅师,随后不久,陆风便收到了指令。
禅思之考算作通过,明日一早进行第二轮的禅念之考。
而一切的缘由皆在妙青身上,是因其被恒怡禅师所选中,收作了座下弟子的缘故。
对此,陆风虽感意外,但仔细想来也觉情理之中。
妙青本就是七魄贯通的先天之体,自身的感悟得天独厚,说是‘上天眷顾的女子’也不为过,此般存在,对于禅道而言无疑生来带着因缘。
也难怪会被修行多年的老禅师选中。
果从因生、事待理成,冥冥自有天意。
原本以素熹的禅修辈分,还需在各地分院历练五至十年才可回宗,此番一来,作为教授妙青药道的老师,她也因此受到了本宗的重视,允了提前回宗修行,得已入驻慈心殿进修更高深的医禅之道。
只是可惜,短时间内是无法再见到妙青,予以感激了。
按照规矩,老一辈的禅师新收座下弟子后,需进行为期四十九日的‘释禅’。
在此期间,那名弟子需潜心悟道,专心修行,不得受任何干扰。
翌日。
陆风带着叶梵和若水一同前往宗内一处名为‘幽池碑’的地方,准备禅考的第二轮。
叶梵‘擅闯’慈心殿一事,经由惠文禅师出面后也暂时平息了下来,以后者的话来讲,便是一切皆待禅考结束后再行计较。
禅宗毕竟是讲究因缘的地方,惠文此举,多半也是想看叶梵禅考成绩再做定论。
若后者身具禅缘,那么其‘擅闯’一事,大可归结于因缘一类,如若不然,恐怕就要受到戒律惩罚了。
幽池碑,位于禅心殿和慈心殿的后方,临近后山山脚之下的一池湖水之中。
陆风等人赶至时,幽池旁的空地上已经有着四五十名禅众等候。
普欣禅师站立在最前方,按例同前来参考的禅众们讲述着有关幽池碑的点滴事迹。
在普欣禅师目光的示意下,陆风一行人循规蹈矩的来到队伍侧后方。
听着普欣的讲述,陆风等人不禁眼前一亮,纷纷朝池中看去。
池名:静思,其面比之慈心殿和禅心殿相加还要宽阔不少,在其正中央有着一座古朴的石亭,亭分六角,每一角下都设着一块蒲团。
在石亭四周相距七米之外,围绕着十二块玄碑,每一块都深扎在池水之中,亘古不移分毫。
普欣抬手指着亭中的蒲团,介绍道:“抛开考核外,这里也是诸多禅师参禅悟道的幽静之所,每块玄碑之中都蕴含着无上的禅意。”
看着诸多禅众惊讶憧憬的神态,普欣满意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从这些玄碑之中,甚至还能悟得蕴含无上禅意的功法绝学哦。”
“例如恒怡禅师的《观心释》,恒福禅师的《禅心印》,均是自这十二玄碑之中参悟而得。”
听到这里,所有禅众无不动容,就连陆风和叶梵等人,脸上也都浮现了微妙的神采。
陆风虽未见过恒怡禅师,但对《观心释》却有着不少耳闻,据君家收集而来的大陆秘闻录所载,三十余年前有一为祸大陆的魔头,嗜杀成性,滥杀无
辜,暴戾至极,却被人一夕之间洗净了魔性,褪去了杀戮……
而那人所施展的正是《观心释》。
此刻想来,那出手除害的恐怕就是这位未曾露过面的恒怡禅师了。
三十多年前便有着如斯恐怖的实力,如今自不用多说。
想至此,陆风对于冷花屏的伤势,不由安心了几分。
人群中,有人出声提问:“普欣禅师,我等待会进亭参禅,也能从中悟得无上功法吗?”
普欣莞尔笑了一声,“机会自然是有的,但却极为难求,诸多修行有成的禅师们,在这参禅悟道数十载,大多也才从中悟得一招半式,很难构成完整的功法,想一朝悟道,若无极大的因缘和定性,是断然无法做到的。”
未免打击到诸多禅众,普欣又补充道:“尔等修行尚短,实力尚浅,禅心未定,很难沟通进入玄碑之境,故而本次禅念之考,要求得也只是让你等在蒲团之上屏息凝神超过十个呼吸即可,切莫好高骛远,擅自尝试领会玄碑之中的禅意。”
又有一人出声问道:“普欣禅师,我瞧那十二玄碑之上的纹路处处不同,能和我们说说各中差异吗?若是想参禅的话,该如何选择?”
普欣带着几分敬意解释道:“这十二玄碑皆由我宗先辈大能以无上之力铸就,内含各类天地之景,所谓的参禅悟道,指的便是观这些天地俗世之景的变化,从中感悟修行的真谛,并不存在如何选择一说,每一块玄碑都并无差异,无论选择参禅哪一块,有机缘福泽者自有所悟。”
那人恭敬表示感激解惑后,又问道:“普欣禅师,能和我们说说都有哪些天地之景吗?既是天地之景,那我们平日里生活修行是不是也能随时参悟?”
普欣饶有深意的看了那人一眼,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修行参禅本质便是来源于生活,玄碑中的光景大多也都来源生活,例如一年四季的风景变化,昼夜之间的潮汐涨退,朝夕之间的日出日落之景,俗世间的生老病死爱恨离愁等等。”
“只不过先辈大能们将我们平日里所见所闻之景,以无上之力融于了一方天地之中,将我们平日里一年甚至几十年所见的光景,极大的压缩提升了流速,让得我们可在短时间内阅历百态,更好的从中参悟所蕴含的禅意大道。”
诸多禅众不由纷纷恍然,脸上无不浮现着憧憬仰慕之意。
为鼓励诸多禅众,普欣补充道:“若有谁能从中领悟一丝禅意者,当可被破格收入禅院学习。”
一众禅众闻言,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雀跃,禅院可是宗内培养禅师的所在,一般而言,若能得以进入禅院,将来成为禅师基本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先前开口的那名禅众又一次出声,“普欣禅师,不是说通过大考,便能成为禅师吗?”
普欣皱了皱眉,感受着那人话语中的急切,微显不喜,道:“修禅之道最忌急功近利,本宗设定此般禅考,目的是为了让你们清楚自己的禅心,而非直接让你们成为禅师。”
顿了顿,普欣接着说道:“当然,若有谁于玄碑中悟得了一丝禅意,可进入下一轮的禅心之考,一旦得以‘禅定’者,当可进入禅师的最终考核,顺利通过者,自可破格成为一名禅师。”
听到这,叶梵终是忍不住开口:“此般禅考既如此之难,为何恒怡禅师还要如此安排我们?是存心刁难不成?”
第六百八十八章、在下自幼心性便是极佳
普欣怒瞪了一眼叶梵,指责道:“恒怡禅师既有此安排,自有其用意,你若有异,大可离去!”
陆风拉住险些沉不住气的叶梵,轻声道:“这不过是一座考验灵魂强度的阵法,以我们的实力,并不难通过,先观望一阵再说。”
早在看到诸多玄碑上的纹路那一刻,陆风便明白了各中的玄奥。
同俗世的诸多宗派势力一样,眼前这幽池碑差不多也可以看做是一道检测门内弟子实力的考核,通过者即可进入宗派内门精修,只不过这里的内门,换作了‘禅师’之名罢了。
从各块玄碑上波动的气息可以感应得出,这是一座考验灵魂强度的阵法,常理而论,拥有五行境以上实力的魂师,其灵魂强度便足以连接各块玄碑,并且进入其中参禅悟道。
将进入‘内门’的门槛设立在五行境实力,也是现今绝大多数宗门势力的标准。
叶梵受陆风提醒,安静了下来。
普欣也不再多言,开始示意一众禅众有序的入亭。
这些来自五湖四海各地分院的新一辈禅众,实力大多都在凝丹境、凝盘境层次,鲜有几个达到五行境的。
故而陆风也并不着急这点等候的时间。
受到普欣禅师的示意,六名禅众来到池岸边沿。
‘起!’
只听得普欣轻喝一声,那六名禅众便经由她掌力缓缓抬到了石亭之中。
陆风微微惊了一瞬,他虽感知到普欣的实力不弱,但这一手之下,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一些。
普欣俨然已经接触到天魂境后息的门槛。
以不到三十岁的年龄,能有如此修行,难怪有资格被称为门内最年轻的禅师。
被送入石亭的那六名禅众实力倒也均衡的很,两名凝丹境、两名凝盘境、两名五行境。
想来普欣有意如此,起到一个示范的效果。
六人各自寻一蒲团坐下后,纷纷开始屏息凝神,感应起玄碑所在。
那两名凝丹境级别的禅众,刚一坐下,脸上便浮现了几分痛苦之色,魂海之中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在此般环境之下,根本静不下心来,虽能屏息,但却无论如何也凝不了神。
仅仅坚持了四五个呼吸的时间,二人便支撑不住,离开了蒲团。
普欣抬手间又将二人给拉扯了回来。
这一幕又是让得陆风一惊,池岸距离石亭少说也有个数十米,此般距离能如此精准的将人拉扯回来实在不易。
陆风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就目前来讲,让他单独拉扯一人倒也能做到这般,但双人之下却是有些乏力了。
石亭中,两名凝盘境的禅众坚持的时间要久一些,大有几分渐入佳境之感,盘膝而坐,屏息凝神,已经都撑了近十个呼吸。
池中,四块玄碑先后为之震颤了一瞬。
普欣缓缓出声:“这便是成功感应到玄碑的表现,当玄碑处水面开始有条不紊的逐层泛起涟漪,便是成功进入参禅的征兆。”
突然间,那两名凝盘境禅众所感应的玄
碑处,水面如同被煮沸一般,扑腾动荡个不停。
紧接着,二人一前一后震颤了一下,哆哆嗦嗦的从蒲团上起身,一脸余惊的模样。
显然,顶不住那份威压,乱了心境,参禅失败了。
在普欣的帮助下,二人悻悻的回到池岸边。
“给大伙谈一下感受。”
普欣朝二人示意,让二人站到了最前。
其中一名较为瘦弱的女子率先开口道:“我成功感应到了玄碑,也见到了里面的景致,那是一副娟丽的花鸟丛林之景,我只依稀看清那些飞舞的蝴蝶,便觉魂海传来一震,整个人为之十分疲惫,虽是意识在感应,但那份疲惫感却让得我好似困得睁不开眼一般。”
另一人附和的点头:“我也是,饶是现在,我不经还有着几分困意,但我感应到的并不是花鸟风景,而是一处竹林,落叶纷飞间还伴随着微风吹拂,每一片落叶都好似蕴含着什么难以捉摸得到的东西一般,不待深思,我便被那份疲惫感强行切断了对玄碑的感应。”
普欣莞尔笑道:“这份疲惫感便是来自于你们彼此的灵魂了,灵魂强度不够,自是难以支撑太久。但也莫要灰心,由此经验,将来实力提升后,定能感悟参禅得更为持久。”
“是!”二人激动点头,退到了人群的一侧。
众人目光看向石亭中,剩下的两名五行境魂师仍旧在继续着参禅。
其中一名长相清秀的女子,其所感应的玄碑处甚至已经出现了一道平稳的涟漪。
另一人的玄碑自初次感应时的震撼外,便再无丝毫动静。
普欣接着此般间隙出声道:“随着感应参禅的深入,玄碑处的涟漪便是你们心境的体现,涟漪越多者,代表着那人参禅领会的禅意越多。”
“寻常而论,涟漪共有十道,参禅领悟达到六条以上者,其心境便已达‘禅师’标准。”
叶梵听到这,有意出声问道:“敢问普欣禅师,你参禅时所造出的涟漪有多少道?”
普欣眼中闪过一丝傲意,神色却依旧平静,隐隐还表现出几分谦虚之态,回应道:“若平常参禅修行,我一般能感应出六七道涟漪,但当初考核禅师之时,所造出的涟漪有着八条。”
八条!
场上无数年轻禅众无不为之震惊。
这该是何等的实力和心性啊,才能有悟得如此多的禅意。
叶梵脸色一凝,也是没预想道普欣竟会有如此天赋,原本他只是想让普欣出丑一番,却是变相的给她增添了不少威望,不由一气,又出声问道:“宗内参禅悟得八条涟漪的禅师应该很多吧?”
普欣微笑道:“禅师平日里参禅素来不计较这些,故而也没有明确的记载,但禅师考核时,到是有着一份记录,百年来,达到八条涟漪者共计六人。”
众人再次为之一惊。
百年来只有六人,那普欣禅师岂不是就是这第七人了?
这可是足以记入宗内禅史的荣耀啊!
叶梵脸色一变。
没想到又变相的给普欣添了不少威望。
自己怎么跟个托一样!
普欣见叶梵脸色尴尬,安慰道:
“这不过只是初入禅师时的纪录罢了,宗内一些修行有成的禅师,她们都可轻易的悟出八条涟漪。”
陆风好奇问道:“这一处玄碑,至多只能感应造出十条涟漪吗?”
普欣沉默了一会,回应道:“传闻记载的确实如此,能感应出十条涟漪者,代表着其完全感悟了玄碑处蕴含的那份禅意。”
“传闻?”陆风一愣,“清修禅宗内难道没人能感应出十条涟漪吗?”
普欣苦笑了一声,“你未触及过玄碑不知其中蕴含的禅意有多难的领悟,就我而言,至今为止也不过只有一次感应出了八条涟漪,在那之后,便再也把控不到那份禅意了。”
“放眼整个宗内,也唯有恒怡禅师等少数几名长老辈的人物,能感应出九条涟漪,饶是如此,她们就已然能悟出一套几近完美的禅功了。”
“玄碑虽有十二,但千年来,却并无一人能悟出十条涟漪的禅意。”
陆风暗暗吃了一惊,看来这玄碑内的玄奥,比之他预想的还要复杂得多。
谈话间,石亭中突然传来了动静。
那名至始至终未曾起半丝涟漪的禅众,率先回过了神,晃荡着自己的脑袋,一副晕晕眩眩的模样。
在她之后,另一名禅众也晃晃荡荡的醒了过来。她最终也只引起了一道涟漪,且涟漪持续了没多久便恢复了平静,俨然是没有把控得住那丝禅意。
普欣抬手间接回二人。
有着实力不等的六名禅众演示后,接下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不到一个时辰,凝丹境和凝盘境级别的禅众便已全部考核完毕,虽有个别表现优异的存在,但却并没有出现得以成功感悟出禅意的人。
剩下的不到十名五行境魂师,在经历一番参禅之后,有且仅有三人感悟出了一丝禅意。
也就是说‘妙’字辈的近百人中,有且仅有三人获得了进入禅门深修的机会。
当然,她们三人若是能通过接下来的‘禅心’之考,能领悟禅师最基础的‘禅定’,将会破格准予进行禅师的考核。
普欣目光看向叶梵,冷冷道:“该你们了。”
叶梵傲然上前。
普欣见陆风依旧扶着冷花屏,若水也安静等候着,不由开口喝道:“莫要耽搁大伙时间,一起!”
陆风犹豫了一瞬,朝普欣说道:“即是如此,还请普欣禅师代为照看一下舍妹。”
普欣平静的扫了一眼,随后微微抬了下手,将冷花屏扯到了身旁,安置在了从纳具中取出的柔软藤椅之中。
回首,见叶梵已来到池岸边。
普欣冷冷道:“还愣着作甚?以你的实力莫不是还要我送你过去不成?”
叶梵邪邪一笑,“自是不用,在下不过是在思考,待会需不需要收敛些。”
普欣禅师不禁呲笑,“你当玄碑是你过家家的玩意吗?莫要以为实力高出我宗禅众一些,便一定能领悟出禅意了,参禅悟道可与自身的实力无关,只关乎心性。”
“那巧了!”叶梵邪魅一笑,“在下自幼心性便是极佳。”
说完,纵身一跃,便已来到石亭之中。
第六百八十九章、玲珑步第三层,白露横江
“老陆,打个赌如何?”
叶梵站立石亭之中,朝池岸的陆风喊道:“咱比比谁荡起的涟漪多!”
陆风淡然一笑,已是猜出叶梵用意。
“老叶,你这是又看上我手里的哪个阵盘了?”
自打青龙镇相识后,一路走来,叶梵可没少通过日常性的打赌玩闹的方式,从陆风手中赢得不少阵盘。
当然,有赌必有输赢,相应的,陆风也从叶梵手中得到过不少珍稀的丹药。
叶梵见用意被戳穿,爽朗笑道:“就你前阵子新鼓捣出的那座地品阵盘。”
普欣听到二人在这禅修清净之地擅自对赌,下意识的待要出言呵斥,却听叶梵提及陆风制出了地品级别的阵盘,不由为之一惊。
“斫龙阵?”陆风笑了笑,“你确定?材料未齐,这可是座半成品,其中阵势并不稳定,你若要赌,便拿你最新炼制的那壶‘雪羽遂心丸’来。”
想着打断二人的普欣再次为之一怔。
半成品?
半成品就能达到地品?
那若成品,岂非是座天品阵法?
普欣第一次开始惊骇于陆风的实力。
相比之下,地品级别的‘雪羽丸’反倒不怎么起眼了,虽说它有着解除地品以下大部分剧毒的功效。
叶梵听到陆风的要求,不由脸色一白,“你要雪羽丸做什么?又中毒了?”
“有备无患!”
陆风闲然一笑,“你要我这阵盘,难道不也是为了有备无患吗?”
叶梵闻言,脸色这才一松。
普欣板着脸呵斥道:“禅门清净之地,岂容你二人私赌!”
陆风和叶梵相视一笑。
赌约已成。
普欣再怎样呵斥,都已然无济于事。
相比于普欣的不满和反感,一众禅众心中都不由透出几分戏谑,尤其是听到叶梵大言不惭的要以‘涟漪’来对赌,来定胜负时,不少人更是为之不屑和鄙夷。
这可是蕴含着无上禅意的幽池碑啊,又岂是两个禅外之人所能感悟的!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毫无禅根基础的人,恐怕连感应玄碑都无法做到吧。
不少禅众内心已然升起了几分看好戏的思绪,想着看看陆风二人最终如何收场。
应该会十分尴尬,无地自容吧!
陆风听着四周怯怯私语诋毁声,脸色不由严肃了几分,看着平静的池面,直接迈步走了过去。
所有人顿时为之一惊。
脚踏池面,如履平地?!
这是天魂境魂师才能有的凌空本事?
他难道是名天魂境魂师?
普欣皱了皱眉,脸上带着几分余惊。
起初她也同那些普通禅众一样,以为陆风隐藏了实力,但细细感受之下,却是发现其此刻散发的气息确实只有五行境,那么,这便不是什么凌空御风,而是某种高深的身法!
看透之后,普欣不由对陆风的身法起了几分好奇。
此等身法,比之她所学的禅宗莲步,隐隐还
要玄妙许多。
陆风此刻施展的正是玲珑谷的绝技,玲珑步!
玲珑步共分四层,前两层的‘穿花绕树’和‘弥影诡步’他已然完全掌控,如今已然摸到了第三层‘白露横江’的门槛。
虽还无法闲庭自若的凭借此套身法在水面上与人战斗,但简单的行走却不在话下。
陆风本不愿这般高调引人注目,但眼下适当的展露一些实力,却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闲言闲语,换得内心安悦。
脚尖轻触水面,每一步都荡起了拳头大的水滴,又在迈步的瞬间,那水团便又平稳的落回了池面,泛起一圈又一圈大小一模一样的波纹。
若是眼力不佳者,甚至都难留意到这点,只因陆风行走的姿态实在太过文雅淡然,很难让人将注意力放到池面之上。
场上禅众们在瞧见陆风的实力后,确实少了很多诋语讥笑之声。
不少心境不稳的女禅众,再看到陆风这般淡雅疏狂的之态后,内心更是都不由浮现出了几丝别样的情愫,同时也为这份突兀的感受,羞得脸色通红,浮现惭愧之色,默默念叨起禅宗戒律,来减轻杂念。
陆风缓步踏入石亭,全程除了脚底沾染了一些水渍外,竟在没有任何一处湿上半分。
这一幕,连叶梵都为之惊叹了一声。
与此同时,极远处的一座高坡上的凉亭之中,一老一少两道身影也都注视着幽池碑处的情形。
其中那佝偻着身子的老妪,不由为之发出了一声轻叹,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
‘玲珑再现,这天,又要乱咯……’
站在老妪身旁的正是妙青,此刻的她注意力全然在远处的陆风身上,由于距离太远之故,以她的目力只能依稀分辨出陆风的身影。
‘玲珑再现?’
‘天乱?’
妙青一时并没有理解话中之意,但见老妪神情凝重,心中不由莫名涌上几分担忧。
老妪正是禅宗内辈分最高的禅师之一,禅号‘恒怡’,也是机缘巧合下,妙青新认的师傅。
以恒怡的禅道修为,其所说的话无疑有着极深的禅意在其中,妙青虽不理解,但却也深信对方绝然不会胡乱一说,定有其意。
说是‘预言’也不为过!
妙青虽初涉禅道,但却也知晓,禅修达到一定境界是能感悟天地运转的奥妙的,相应的也能对即将发生的事情隐隐有所预感。
待要开口进一步询问一二时,却见恒怡已自石亭离去。
妙青遥望了一眼陆风所在,撇开想继续观望的念头,快步跟上了恒怡。
此时,陆风、叶梵和若水三人已均在湖心石亭中盘膝而坐,开始感应着玄碑的奥妙。
三名已经通过考核的禅众分别站在普欣的身侧,其中一名看上去有些温和文静的禅众开口问道:“普欣禅师,您说他们能感应到幽池碑吗?”
不待普欣回话,身旁另一名微胖的禅众便已开口,戏谑笑道:“他们毕竟来自俗世,非修禅之人,哪能轻易感应得上幽池碑!”
普欣摇了摇头,认真道:“他们的来处只关乎最终领悟得禅意,能否感应玄碑,与之实力相关,他们三人的修为虽参差不齐,但所拥有的实力却都至少在地魂境以上,相应的灵魂强度甚至更高一些。”
微胖禅众惊愕道:“普欣禅师,您的意思是……他们三人都能感应得上玄碑?”
普欣点头:“感应不难,通过方才的体验,你们应该也已清楚,但凡灵魂强度达到五行境级别,都能感应得上玄碑,但能否领悟其中所蕴含的禅意,就要看他们各自的心性和机缘了。”
微胖禅众再度开口:“那禅师您认为他们能成功荡起涟漪吗?”
普欣笑了笑,“我与他们并不相熟,再不知他们各自心性的情况下,又如何推算得出。”
顿了顿,普欣看了眼闭目入定状态下的叶梵,改口道:“不过,从简短的接触来看,他们三人之中,那名女孩性情较为淳朴单纯,许能感应出一丝禅意;而那叫叶梵的,虽表面看上去行事不按规矩,邪里邪气的,但在这伪装下,似隐隐透着一份功利心,似别有所图,此般心性想感悟出禅意怕是有些困难。”
三人齐齐点头,纷纷表示着认同。
微胖禅众再一次开口,“禅师,那那个叫陆风的呢?”
普欣凝神看了一眼石亭,看着陆风那道淡然安详、不露丝毫情绪的神态,不由摇了摇头,“他藏得太深,举手投足间透着一份淡然自若,这样的人实在有些难以看透。”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世间万物都难以激荡起他的情绪。
这样的状态,普欣自问只在恒怡身上感受过,如此淡然宁静的心性,她实在有些难以想象,会出现在一个来自俗世的男子身上。
除非……
此人经历过人世间极多的磨难,对于人生之道和所修之道都已有着极深的领悟。
普欣看着陆风俊秀疏雅的面容,转念又自嘲摇了摇头,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人生阅历即使再丰富,又能丰富到哪去。
目光看向池中,朝西边的一块玄碑率先震颤了一下。
那是若水所感。
这倒是有些出乎普欣的预料,她没想到三人之中,竟会是若水第一个成功感应并开始参禅的。
身旁,那微胖的禅众又一次出声:“她竟然同我所感应的玄碑是同一块哎。”
其侧那温和文静的禅众好奇道:“妙斛师姐,那玄碑中是什么景致啊?”
妙斛鼓鼓的脸上浮现一丝骄傲笑意,“此块玄碑所对应的乃是‘潮汐之景’,方才我成功感应玄碑后,魂识便来到了一处海岸边沿,被困于那里所设的一个观潮的石台,我在那接连观察了数十个昼夜潮汐的变化,方才悟得了一丝禅意。”
温和文静的禅众暗自庆幸的呼了口气,“还好我感应的玄碑不是这般景致,我连大海都未曾见过,若是贸然让我于那海岸潮汐之景中观悟参禅,恐怕是很难领会丝毫禅意的。”
普欣温和一笑,纠正道:“话可不能这样说,此些玄碑之景,有时候那些从未见过之人,往往总能从中悟得更多禅意。”
谈笑间,池中又一处玄碑起了动静。
“那是……”
普欣一怔,见此刻震颤的玄碑,正是她当初禅师之考时所感应的那一块。
目光顺着玄碑朝石亭看去。
见是叶梵所引,普欣的脸上不由浮现一丝玩味笑意。
此块玄碑印证的乃是‘一年四季更替之景’,正因四季变换太过寻常普通,故而想从中悟得禅意那是极难。
深知其中难度的普欣,心中不由有些期待叶梵的表现。
区区外人,恐怕连一丝一毫的涟漪都无法引起吧。
第六百九十章、禅念失守!
“普欣禅师~”
一直未开口的另一位禅众好奇问道:“他们三人之中,好像数那陆风实力最强一些,为何他到现在连玄碑都没感应得上啊?”
妙斛戏谑笑道:“依我看,他多半是虚张声势呢,先前看他踏水无痕,还以为多厉害,指不定是耍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把戏呢。”
普欣皱了皱眉,细细感应了一番,神色之中不禁泛起几分疑虑。
“他到底在做什么?”
普欣不解的看着陆风,她感受出后者的气息正在池面上游荡着,覆盖之处早已远超玄碑,按说理应已经成功感应上了。
此番情形就好似老太太逛菜市场一般,只看不买,还乱翻乱挑……
把每一块玄碑都看了个遍,就是不感应,唉,就是玩儿~
对此,普欣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这并没有违反任何规定,戒律中也并未严令不可这般。
况且,不管直接感应玄碑还是这般‘玩闹’,灵魂可都处在一定威压下的,有着不小的消耗,无论如何都是参考者自己的选择。
作为监管者,普欣也无权干涉太多。
“禅师快看,涟漪~”
微胖女孩惊叫出声,指着若水所感应的那块玄碑。
普欣回过神看去。
一条、两条、三条……
“这才刚感应上玄碑,便已悟得这么多禅意,确实机缘不浅。”
普欣饶有所思的看了眼若水,对于后者的表现虽感惊艳,但并没有太过意外。
以普欣的实力自然可以感受出若水体内浓郁的水行气,此般存在本就对水有着极深的感悟,而她机缘巧合下所感应的玄碑之景又是以水为基的天地潮汐……
能从中悟得丝毫禅意,也属情理之中。
在若水成功悟得禅意后不久,叶梵所感应的那处玄碑也有了动静。
虽然比之若水慢了半拍,但其玄碑处所泛起的涟漪却足足有着四条之多,且随着感悟似还有增加的倾向。
“他们好厉害啊。”文静女禅众忍不住赞叹。
普欣虽不愿认可叶梵,但却也不得不承认二人的出色。
不修禅道、不入禅门,第一回接触幽池碑,能做到这般程度,属实只能归功于他们本身的优秀。
场上其余禅众看着若水二人的表现,也都忍不住开始纷纷羡慕惊呼。
尤其是见若水所感应的玄碑处,涟漪已经增加到了五条之时,更有不少禅众跑到了池岸旁,为的是看得更清楚一些。
妙斛凝重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动容道:“普欣禅师,她这……这般表现应该已然算是达到禅师的标准了吧?”
普欣点头,“五条涟漪是一名禅师禅念的标准线,能感悟出五条涟漪的禅意,代表着她已然具备考核禅师的资质。”
普欣心中本还想着看看若水最终能领悟多少禅意,却不料,后者突兀的醒转了过来。
石亭中,若水揉了揉脑袋,有些仿徨的看了眼四周,见陆风还在身旁,这才安心了不少。
方才沉浸于潮汐变幻中的她,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就好似天地间就剩下了她一人一般,前所未有的孤单遍布心头,让她不禁害怕的断开了感应。
以至于,最终引起的涟漪只停留在了五条之数。
缓缓起身,轻飘飘的跃到岸边,温柔的没有发出半丝半毫的动静,生怕打扰到陆风二人。
待回到岸上后,若水见陆风至此都还未感应出半丝涟漪,神色不由满是担忧。
再看叶梵这边,见此时其所感应的玄碑下,涟漪已达六条之多,若水不禁诧异了一瞬,更觉不解。
“不应该啊,叶大哥和我都能感应出涟漪,风大哥不管是实力还是心性都比我们强,怎会连一条涟漪都没有感应出呢?”
若水看了眼普欣身侧椅子上的冷花屏,神色不由开始紧张起来。
“若是风大哥失败了,单靠我和叶大哥,能通过下一轮的禅心之考嘛?”
正当她紧张仿徨之际,石亭中的叶梵突然也醒了过来,眼中迷茫一闪而逝,看了眼沉浸状态下的陆风后,一跃回到了岸边。
“我表现的怎么样?”叶梵虽在同若水交谈,却故意放大了几分声调,有意让得普欣也听的一清二楚。
见普欣回头看来,叶梵又邪笑道:“我一个俗世外人都能有此感悟,看来某些人声称的最多八条涟漪,也不过如此吧。”
普欣闻言顿觉气恼,厌嫌的瞪着叶梵。
但碍于后者的表现确实出色,一时间她竟不知回怼什么话语。
心境紊乱下,普欣蓦然瞧见至今不见动静的陆风,不由出声笑道:“特例总是有的,但也绝不是每个人都如此,你还是先瞧瞧你朋友吧。”
叶梵微一皱眉,认真打量了一圈陆风,见其没有丝毫反常神态后,不由朝若水好奇问道:“老陆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感应上玄碑?”
若水苦涩的摇了摇头。
叶梵暗自沉思了片刻,脸色不由变得有些古怪,猜疑道:“老陆莫不是为了与我的赌约,又在耍什么手段吧!”
若水一愣,茫然的眼眸中突现一抹精光,紧张的神色也不由变成了欣喜和期待。
眼前的情形,想来只有叶梵的猜疑说得通了。
出于好奇和进一步了解,叶梵朝若水打听道:“方才你感悟的是什么景致?”
“‘潮汐之景’,”若水如实回应,眼眸中透着一分静谧安宁,接着道:“那是一处绵延的海湾,有着清澈的海水,徐徐的海风,沙滩十分的干净柔软,就连观潮的那个石台都是可爱的月牙状,同那连绵的海岸线遥相呼应着,潮起潮落、涛声阵阵,波浪连连,美得让人不禁心旷神怡,仿若世间烦忧皆在那一刻烟消云散了一般。”
普欣走近插话道:“此般景致描述得倒是不错,你从中可都悟得了哪些禅意?”
若水摇了摇头,“我不懂什么禅意。”
普欣皱眉,惊疑:“那你何以能荡起玄碑处的涟漪?”
“我也不知晓为何,”若水沉思着说道:“我瞧那潮涨潮落十分的规律,涨潮时气势奔涌,就好似冲锋打仗一般,浩浩汤汤;退潮时又十分的平静柔和,如春风轻拨琴弦,暮花飘落柔波一般。不知怎的,那般变幻让我莫名的觉得同我所修行的白绫功法有着不少契合的地方,我看着潮汐变幻,于那石台处暗暗推演了一番,在白绫的使用和施展上有了不少新的明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使得成功引起了涟漪吧。”
普欣闻言不由咂舌,心中惊骇不已。
“这……这是将禅意
融入了功法……”
普欣修行禅道多年,自然清楚禅意同功法是能相融的,甚至能从禅意之中悟出契合天道自然的强大功法来,但那无不是在八条涟漪之上的禅意下才会出现的情形。
什么时候区区五条涟漪,都能让人感悟提升功法了?
但若水的神情又全然不似在说假,这让得普欣不由有些颠覆认知。
普欣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朝叶梵问道:“你呢,从那一年四季的变换之景中悟得了什么?”
叶梵尴尬一笑:“我是没若水妹子这般福泽了,那四季之景的变换我是无论如何都联想不到功法上的。”
普欣暗暗松了口气,好在不是所有人都如此。
叶梵眉毛一挑,傲然笑道:“功法虽未悟得,不过我于四季景致之中,那些药草的盛衰变换上,倒是悟得了一些炼药凝丹的手法。”
普欣神色再次一怔,哑然的看着二人。
一个领悟提升了功法,一个领悟提升了炼药手法。
这都是什么怪物?!
若非见本宗禅众也经历了这般考核,她甚至都要以为是这幽池碑出了问题。
还好,还有一人是正常的。
普欣目光看向至今仍旧毫无进展的陆风,内心不由宽慰了几分。
正在这时,池面突然出现了异像。
正东方的一块玄碑,突然震颤了一下,紧接着,竟然生生的挪移了半分,似人一般,从直面石亭,转变成了侧身而站。
这一幕让得普欣不由浑身一颤,凝重的吞咽着口水。
“快~”普欣有些焦急的拉过一侧文静的女禅众,“快去请惠文禅师过来。”
妙净不敢迟疑,当即遵令赶去惠文禅师所在的禅院。
作为禅师,按理不该此般失态,普欣的反常让得妙斛等其他禅众大为疑惑,叶梵和若水也是一脸茫然。
不就是成功感应后,使得一块玄碑侧移了半分吗?
有必要这么紧张震惊?
妙斛犹豫之际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普欣禅师,你怎么了?”
普欣呆滞的说道:“玄碑移位,禅念失守!”
妙斛神色一愣,玄碑移位她是看明白的,但这禅念失守是指何意?
目光远远扫了眼陆风,妙斛不解问道:“禅师您的意思是说那人感悟参禅出了岔子?心神失守?走火入魔了?”
若水满目焦急,叶梵神色一惊,二人站位同时微微迈前,心中已是作出前往石亭搭救的准备。
普欣摇头,失神道:“不是他……是玄碑中先辈留下的禅念,失守了!”
什么?
在场所有禅众尽皆骇然,所有人脸上都满是不可置信。
先辈留下的禅念所蕴含的禅意深厚无比,怎会突然间失守?
难道是幽池出了什么变故?
叶梵明白事由后,神色不由变得异常古怪,看着远处静思盘坐着的陆风身影,嘴角不由抽了一抽。
“就一个小小的赌约罢了,要不要闹那么大?”
叶梵扶着额头,满脸黑线,隐隐已是猜到此般异像定是陆风鼓捣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