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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封侯txt下载     封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七章 初宠

    当天黄昏时分,女医王莲湜便搬进了陈庆府中,她立刻着手布置,吕绣保胎要旳是安静,而她现在居处人太多,又是使女又是护卫什么的,全部搬到翠微居外院,陈庆的书房也搬去百步外的文曲阁,连孩子也住到外院,内院只留一名侍女、一名护卫和女医生两人。

    书房还在收拾,陈庆在客堂接见了内卫统领王浩。

    “启禀都统,卑职下午仔细核对了这个女医师的背景,也监视了她的住所,她确实是长安城比较有名的女医师,连同她父亲一起,和伪齐或者金国都没有半点瓜葛,可以信任。”

    “确定来我府中的女医师是她本人吗?”

    “是她本人!”

    陈庆点点头,“继续监视她的离开我府宅后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情况,立刻向我报告。”

    “卑职明白!”

    王浩行一礼匆匆走了。

    陈庆回到文曲阁临时书房,这座书房也很不错,是一座三层阁楼,是喝茶赏湖景之地,格调非常雅致,只是距离翠微居稍稍远了一点,相距百步。

    走进书房,只见一个俏丽的身影在给他收拾桌子,香炉里袅袅升起青烟,是淡淡的桂花香。

    “是阿樱吧!”

    俏丽身影转过来,正是余樱,她低着头,桃面通红,她见陈庆靠近自己,有些慌乱道:“夫人让我晚上伺候公子,公子睡里间,我睡外间,公子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陈庆托起她的下颌,笑道:“我以为今晚是阿莲,怎么是你?”

    “我和她抽签,我抽到了。”

    陈庆正要亲吻她的红唇,余樱却扭过头躲开了。

    陈庆心中的热情顿时冷了大半,他坐下淡淡道:“你去照顾夫人,让阿莲过来吧!”

    余樱眼中泪水涌出,转身要走,陈庆叹口气,“算了,你去给我打一盆烫水,我泡一下脚,今晚早点休息。”

    “是!”

    余樱抹去眼泪,匆匆去了。

    陈庆苦笑着摇摇头,余樱应该还不到时候,自己强迫一个小娘子,没意思。

    .........

    入夜,陈庆忽然感到怀中有个光滑滚热的身体,一双玉臂搂着自己脖子,秀发上有浓烈的玫瑰花香。

    “阿莲!”陈庆又惊又喜。

    “嗯!”

    阿莲答应一声,用香舌堵住了他的嘴。

    陈庆已经几个月没有碰女人,哪里忍得住,立刻开动起来。

    “啊!疼.....疼......”

    陈庆忽然意识到不对,“你是阿樱!”

    女子伏在他怀中哭了起来,“人家真心愿意的,只是第一次害怕,公子不要赶我走。”

    陈庆心中又歉疚又是怜惜,哄了她好一会儿,余樱这才破涕为笑,搂住陈庆脖子媚声道:“我的夫君,来吧!”

    陈庆热血冲头,再次开动,这一次陈庆格外怜惜,余樱配合默契,两人极尽鱼水之欢。

    ...........

    次日上午,陈庆在官衙召集十几名重要官员商议要事。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今天召集这次议事的主题,关于财源的开拓,这是摆在我们眼中最紧迫的问题,以前我们军队少,还能用土地来代替军俸,所以压力不大,而现在我们已经有二十万大军,士兵也要养家糊口,必须要支付军俸,一个月就是四十万贯,虽然我们还有一些银子,但那是我们的老底,我暂时不想动,还是要想办法对外开源,大家都畅所欲言吧!”

    度支转运司主官周宽站起身道:“我先来说两句吧!”

    度支转运司就相当于财政部,掌握财政大权,是经略府中最重要的职能部门,由跟随陈庆多年,一直在巴蜀当采购使的周宽出任署令。

    周宽站起身缓缓道:“正如都统所言,一个月军俸四十万,这只是军俸,还有别的军费开支,比如火药开采炼制、兵甲打造、军服鞋袜、士兵吃喝等等,一个月至少也要十万贯。

    然后还有各种官府开支,比如官吏俸禄、修桥修路办学等等,一个月至少也要十万贯,全部加起来,大概是六十万贯硬支出。

    我们目前比较稳定的收入,只要是盐税这一块,我们每斤盐三十三文,能净赚二十文,每个月我估计有八万贯的收入,其他税赋按照经略使的要求放水养鱼,估计一个月最多只能有两万贯多一些,那就是十万贯,军俸和军费以外的支出能够平衡。

    算下来,莪们每月的缺口是五十万贯,五十万贯啊!听起来很可怕,但我们只要发行五十万贯的交子就能解决,关键在哪里呢?关键在我们每个月要向市场投放足够物资,才能保证士兵手中交子军俸不会变成废纸一张。

    当然,士兵不会收交子,我只是打个比方,我们还是得用银钱的办法,这样我们每月的铸造量才跟得上,我们银矿产量也跟得上,我观察这两个月的银钱军俸,发现效果很好,基本都被士兵收藏,没有流通出来,大大减轻了市场上物资压力。”

    不愧是度支署署令,各种数据齐备,有理有据,他的思路很务实,发行天量的货币,必须要有足够的物资跟上,否则会造成严重的通货膨胀,这一点和陈庆的思路一样。

    陈庆点点头又问道:“之前说的官方钱铺已经筹备好了吧?”

    周宽连忙道:“回禀都统,已经筹备好了,就用经略使草拟的名称,叫做大宋国立钱铺,目前每个州各有一家分店,然后京兆府这边准备筹建五家。”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都笑了起来,这个名称很大气,不知朝廷那边听到会有什么感觉?

    这时,关师古举手问道:“经略使,卑职有一个疑惑不解之处,能否请教?”

    陈庆笑着点点头,“关都监请说!”

    关师古没有再出任军职,而是出任武学都监,也就是军校校长,目前还在筹备阶段。

    “卑职记得从前西军是实行军户制度,朝廷给军户税赋方面优待,士兵的军俸压力并不大,都统为何不效仿,也实行军户制度呢?”

    陈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关师古的质疑,张浚给他说过,朝廷在西军军费上的负担极重,比现在的开支大多了,只是因为军内腐败太严重,大部分都被军队高层贪墨了。

    比如朝廷每年都会给西军大量的盐引、茶引、油票、酒券等等各种有价证券,凭这些票据可以提取各种物资,每年达几十万贯,但这些票据又被将领们拿到汴梁私下贩卖换钱,由此还形成了宋朝的证券市场。

    朝廷军费负担极重,但士兵收入极低,却肥了中间的将领层,这就是北宋军队的状况,包括西军也是一样。

    陈庆沉吟一下道:“我们虽然没有在名义上推行军户制度,但实质上我们做的就是军户,比如普通百姓在河湟谷地授田是百亩,但军队士兵的家庭授田就是两百亩,终身免税赋劳役。

    而且士兵的军俸并不是两贯钱,而是高于普通百姓平均三贯钱的月收入,是四贯钱,另外两贯钱是用土地支付而已,军功奖励也是给土地,去年春天退伍了六千余名年长的士兵,基本上每个士兵都有几百亩的土地,正是这些实实在在的收入和军功奖励,让士兵们始终士气旺盛,奋勇杀敌,我们的军队才能屡战不败。”

    统领曹德也道:“陈都统说得很对,关键还是要让士兵得到实实在在的利益,士兵才会卖命,以前厢军的俸禄只有几百文钱,养不活一家老小,逼得很多士兵的妻子甚至去卖身养家,这样的士兵会有什么战斗力,一打仗就逃,简直腐朽到了极点。”

    关师古叹息道:“经略使看得透彻,我想起富平之战后,张宣抚使让我和刘锜去募兵,刘锜招募了十几万泾源军,我也在庆州、原州、平凉府招募了十几万军队,军队看起来规模很大,但士兵没有军俸,连饭都吃不饱,女真军一来,军队不战而溃,其实伪齐军也是一样。”

    陈庆顿时饶有兴致问道:“普通伪齐军士兵的军俸有多少?”

第五百六十八章 官商

    关师古举起一根指头,“普通士兵旳军俸是一贯钱。”

    “不会吧!”

    蒋彦先惊讶道:“伪齐国对百姓极为盘剥,我们核算下来,伪齐军士兵的军俸应该在三到四贯钱才对。”

    关师古苦笑一声道:“盘剥的钱财大部分用来供养女真士兵,女真士兵每天都是穷奢极欲,浪费惊人,哪里轮得到伪齐军士兵,伪齐军士兵只给一贯钱,然后层层盘剥,最后士兵到手只有五六百文,所以十万大军几乎没有怎么激战就崩溃了,根子就在这里。”

    陈庆点点头,“带兵之术是很大的学问,有机会我们再仔细探讨,下面我们继续今天的主题,关于财源开拓,我一直认为,关键是大力发展商业,把我们富裕的资源卖出去,然后换回我们需要物资,有了足够的物资保证,士兵手上的钱才能买到东西,苏司士,你来给大家说一说收集的资料。”

    苏司士是户曹司主官苏纪,苏纪年约三十余岁,他之前是陇西知县,做了八年地方官,经验丰富,能力很强,他主管户曹,人口、土地、房宅、码头、仓库等等人口和不动产都归户曹管理,另外商业也归户曹司管理。

    苏纪起身对众人道:“一个月前我奉经略使之令开始着实调查我们可以用来做贸易的大宗货物,首先是盐,现在西宁州的盐湖产盐量很大,目前是通过水运过来,从湟水到黄河再到洮水,然后再利用渭水运到京兆,本钱能控制在每斤十文左右,我们可以把盐以每斤五十文的价格卖给河东路的官府,他们再加价出售。”

    “河东路的官员会买吗?”

    “应该会,伪齐国朝廷是以每斤一百文卖给河东路,河东路各地官府再加价三十文卖给百姓,实际盐税大头是被伪齐国朝廷拿走了,百姓还怨声载道,如果河东路官员用五十文买我们的盐,同样加价三十文,八十文卖给百姓,足足降了五十文,百姓肯定会心怀感激,赚同样的钱,但民心却得到了,河东官员何乐而不为?”

    蒋彦先笑问道:“这样做等于动了伪齐国的切身利益,刘豫会饶过河东的官员吗?”

    苏纪摇摇头,“刘豫的老巢在山东地区,他在汴梁登基才几年?他连中原各州的控制力都很弱,何况是向来独立性很强的河东,目前河东虽然名义上属于伪齐国,但各地方官府基本上都是士绅支持,伪齐国的手伸不进来。”

    “除了盐,还有什么?”陈庆又问道。

    “除了盐,还有煤,还有羊皮、羊毛、牲畜、药材、葡萄酒,这些都是大量出产,我们用不了,可以卖到四川,再运入布匹、油料和茶饼。”

    ..........

    官员们商讨一天,最终决定成立商署,直接由长史蒋彦先直属,同时又设立一家官方商行,负责官方贸易,调集一切资源以及精兵强将开始运作起来。

    黄昏时分,陈庆和蒋延先、张晓等几名高官来到东大街的天然居酒楼吃晚饭。

    宋朝的长安县已经基本上没有唐朝长安的影子,已经完全市井化,没有了坊墙,大街小巷内都有各种店铺,商业时分繁华。

    东大街和西大街是宋朝京兆城内最繁华之地,其中东大街瓦子也是京兆内最大的瓦子,有大大小小店铺三百多家,各种各样店铺都有,天然居大酒楼就位于瓦子大门左侧。

    要知道这座酒楼可是京兆城三大酒楼之一,它酿的玉髓酒也是最好的清酒,一壶酒就要一贯钱,一般人可喝不起,所以他的客人基本也都是有身份的人。

    掌柜热情地将五名高官请到后院的独院雅室内,又安排乐师和歌女弹唱。

    众人坐下,陈庆摆摆手笑道:“今天算我请客,你们都别和我争。”

    张晓故作惊讶道:“当然是经略使请客,难道还指望我们掏钱不成?”

    众人大笑,“经略使不肯给我们加俸,我们都是穷光蛋,哪有钱喝玉髓酒?”

    陈庆也笑道:“请客归请客,但我可没有亏待过各位,前往别在我面前叫穷!”

    这时,酒保如流水一般给他们上酒上菜,两名美貌的酒姬负责给他们斟酒,陈庆端起酒杯笑道:“来!我们先干了这杯!”

    众人一饮而尽,陈庆摆摆手让酒姬退下,他们自己斟酒,陈庆沉吟一下道:“说起来我确实应该给文官一些财产性收入,士兵都有两百亩土地,那么文官呢?一样是做出贡献,所以我考虑给文官也要分配土地,这两天户曹司在整理关中的田亩土地,等整理完成后我们再商议一个方案。”

    张晓举杯笑道:“经略使的这个决定,会赢得官员们一致拥戴。”

    蒋彦先又笑问道:“如果朝廷知道这件事,恐怕朝廷内要翻天了。”

    陈庆冷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翻天的,职田制度又不是我制定的,朝廷官员都有,为什么我们的官员就没有?”

    蒋彦先本来想说,这就等于是变相的小朝廷了,但他还是忍住了,陈庆早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分田这种事情很正常,自己又何必大惊小怪?

    蒋彦先又岔开话题笑问道:“经略使觉得朝廷会知道莪们夺取陕西路的消息吗?”

    陈庆点点头,“事实上,我已经派人给张浚送了一封信,朝廷当然知道了,估计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传来。”

    众人愕然,“经略使还是想和朝廷和解?”

    陈庆微微笑道:“我不至于夺了一块土地就想自立为王了,我们依旧是宋军,依旧承认朝廷,当然,前提是朝廷不干涉我们,而且朝廷也要拿出一些表态来才行,比如给我们负担一部分军费,巴蜀那么富庶,不支持我们,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啊!”

    众人都听得匪夷所思,仅仅给个名头而已,还要人家掏钱养军,这也太无耻了吧!

    周宽竖起大拇指笑道:“我就最佩服经略使的厚颜无耻,这叫什么?这叫朝廷得面子,我们得里子,各取所需!”

    陈庆呵呵一笑,“你这个句厚颜无耻,我怎么听着好像是夸奖我啊!”

    他又端起酒杯,“为厚颜无耻,我们再干一杯。”

    众人一饮而尽,这时,隔壁忽然传来一个老妇人的怒骂,“你还有没有信用?知道廉耻这两个字怎么写吗?我们契约都签了,你却把店面卖给别人,是在欺负我这个老妇人没有靠山吗?”

    陈庆愣住了,这不是李清照的声音吗?

    陈庆走出院门口,只见隔壁院门口围了不少人,一名中年男子分开人群匆匆走了,李清照从院子里追出来,指着他背影骂道:“无信无义的伪君子,见利忘义的小人,你迟早会有报应!”

    后面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劝说李清照,正是赵巧云。

    “阿姑,巧云,出了什么事?”

    李清照回头,见是陈庆,顿时愕然,“大官人怎么在这里?”

    赵巧云见到陈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连忙躲到师父身后。

    “我和几个同僚在这里吃饭,阿姑,出了什么事?”

    “哎!一言难尽。”

    众人都很熟悉李清照,蒋彦先连忙笑道:“我们就在隔壁,易安先生到我们那里坐坐吧!”

    李清照见众人都是甘泉堡的熟人,便点点头,“让各位见笑了,巧云,我们去隔壁坐坐。”

    赵巧云看了看陈庆,陈庆向她笑着点点头,赵巧云心中立刻欢喜起来,跟随师父来到隔壁,众人重新安排位子,李清照有意无意地将赵巧云安排坐在陈庆身边。

    赵巧云是李清照的关门弟子,也是她最喜欢的徒弟,徒儿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懂呢?

第五百六十九章 官司

    “阿姑,发生了什么事?”陈庆替她们二人满上一杯酒笑问道。

    李清照叹口气,“说到底是我太轻信别人了,巧云,你替为师说吧!我有点气糊涂了。”

    赵巧云俏脸通红,小声道:“师父想找一个铺子重新开茶馆,后来诗友介绍,找到一家东大街旳茶馆,师父很满意,对方也愿意转让,谈妥价格是一千贯,连地皮一起,师父很爽快,签署协议后就给了对方百银子.......”

    酒桌上鸦雀无声,众人都竖起耳朵仔细听,赵巧云声音太小,只有陈庆听得清楚。

    周宽惊讶道:“东大街才一千贯,是几亩的铺子?”

    “三亩左右。”

    “赵姑娘请继续说!”

    赵巧云又继续道:“然后那个卖家上午送来帖子请师父吃饭,师父还以为是最后交割,便欣然赶来,结果卖家说那家店铺别人要了,别人出价一千五百贯,如果师父要,就要再加五百贯,师父就生气了,明明白纸黑字签了约,怎么能反悔?卖家说,如果师父不加钱,他就给别人,然后就跑掉了。”

    事情很简单,就是一桩出尔反尔的交易,陈庆又笑着问周宽,“这个价格不对吗?”

    周宽摇摇头,“东大街的临街店铺的价格一直是很硬的,就连金兵杀来也没有跌过,赵姑娘,你师父想买的茶馆是不是龙凤茶馆?”

    “对!就是它家。”

    “那就有问题了,龙凤茶馆是韦家的产业,他们不可能转卖,即使要卖也不会这么便宜,三亩茶馆至少要三千贯。”

    李清照顿时急了,“可亲眼看见茶馆的地契和房契,转让契约也签了,还有中间人,要不然我不会先给他一半的钱。”

    “易安先生能不能让我看看契约?”

    李清照连忙把包里契约递给周宽,赵巧云小声问陈庆:“师父不是被骗了吧!”

    陈庆微微笑道:“应该不是骗子,若是骗子,拿到钱就应该消失了,既然有地契和房契,或许韦家的不肖子弟想偷卖祖产,然后又觉得卖便宜了后悔。”

    周宽看了契约笑道:“契约没有问题,官府制作的空白文书,中间人也对的,只要卖家是茶馆的合法主人,那这份契约就成立了,打官司也不会输。”

    李清照担忧道:“万一他不是茶馆的主人,可我已经给了他一半的钱,他如果躲起来,我去哪里找他?”

    蒋彦先呵呵一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茶馆在,他就跑不掉,明天易安先生可以直接去县衙告状,吕知县一定会受理这个案子。”

    新任长安知县依旧是吕纬,长安现在已是经略府所在地,当然要由自己最信任的人出任知县。

    张晓也道:“一般只要有中间人在,卖家跑不掉。”

    李清照点点头,“明天我就去递状纸!”

    赵巧云给陈庆斟满一杯酒,陈庆端起酒杯笑道:“我们再干了此杯,祝易安先生打官司成功!”

    .........

    在京兆城东有一座占地二十亩的大宅,这里便是关中豪族韦家的主宅,在隋唐时分,韦家可是天下著名的名门望族之一,虽然到了宋朝,韦家的名门光环早已不再,但毕竟饿死的骆驼比马大,韦家依旧是关中有名的士绅大族,在陕西路官场有不小的影响。

    就算就在陈庆手下也有韦家的影子,比如兰州知州韦清,还有他妹妹韦素,也就是杨元清的妻子。

    目前韦氏的家主叫做韦宁远,实际上,韦家已经在天下各地开枝散叶,韦宁远这个家主的影响力也仅仅只限于关中地区,每三年一次的大族祭,关中各地的族人都会赶到京兆城参加祭祀祖先。

    韦宁远年约五十余岁,在宣和年间被封为乾州团练使,这是虚职,没有实际职权。

    伪齐军控制京兆时,邀请他出任京兆府司马,他婉言谢绝了,而这次陈庆夺取陕西路,韦宁远同样也是有点顾虑的。

    原因也比较简单,陈庆夺取京兆过于容易了,让韦宁远看不到陈庆的实力,他很担心,万一金兵大举反攻,陈庆的军队是否能守得住?

    也正因为有这个顾虑,韦宁远对陈庆的到来也并不热衷,当然也不反对,他还是保持低调。

    下午时分,韦宁远送走一名客人,忽然见兄弟韦宁山沿着墙角鬼鬼祟祟回来,韦宁远兄弟四人,都读书有成,其中二弟韦宁德还是临安太学博士,唯独老四韦宁山不成器,从年轻就是个浪荡子弟,现在四十岁了,依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韦宁远眼睛一瞪,“你又跑到哪里浪荡去了?”

    韦宁山陪笑道:“我去见了几个朋友,没有乱来。”

    他连忙向府内逃去,韦宁远冲着他背影怒斥道:“你那几个狐朋狗友,少和他们来往!”

    韦宁山已经一溜烟跑掉了,韦宁远摇摇头,这个四弟总是让人不省心,恐怕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出息了。

    韦宁远转身正要回内宅,却见茶馆的刘管事气喘吁吁跑来,韦宁远停住脚问道:“刘管事,出什么事了?”

    “老爷,县衙来人,把我们茶馆查封了。”

    “什么?”

    韦宁远瞪大眼睛,“为什么?”

    “不知道,好像有人告我们了,有什么纠纷。”

    韦宁远眉头皱成一团,龙凤茶馆开了三十年来了,从来没有任何纠纷,现在又有什么纠纷?

    他连忙把大管家找来,吩咐他道:“你和刘掌柜去一趟县衙,找到王押司,问问清楚,茶馆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查封?”

    “老爷放心,我马上去问。”

    县衙的几名官员都变了,但县吏还是原班人马,主管户曹的王押司是韦家的人,这么多年一直很关照韦家。

    大约一个时辰后,大管家匆匆回来了。

    他来到内堂,对韦宁远道:“老爷,王押司说,事情有点麻烦。”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这件事可能和四老爷有关。”

    韦宁远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好像是四老爷拿着茶馆和地契、房契和别人做交易,双方都签了契约,居间是大宏牙行,对方已经付了一半的钱,然后对方找不到人,就去县衙告状了。”

    韦宁远瞪大了眼睛,对长子韦纯喝道:“去把你四叔给我找来,现在就去!”

    大管家又道:“这件事的麻烦就在于买方有点背景,连王押司都劝我们最好和解,不要把事情闹大。”

    “买方有什么背景?”

    “好像是一个著名女诗人,李清照。”

    “原来是她!”

    韦宁远一转念,心中蓦然一惊,既然是李清照购买,必然会牵扯出陈庆,

    “你问清楚没有,到底是谁的责任?”

    “王押司说,应该是我们的责任。”

    这时,韦宁山走进内堂,嬉皮笑脸道:“大哥有何事吩咐小弟?”

    韦宁远冷冷道:“县衙把我们的龙凤茶馆查封了。”

    韦宁山脸色一变,随即又装得满不在乎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敢装,你和别人签署契约,出卖茶馆,钱拿到手了你又赖帐,你好大的胆子!”

    韦宁山见兄长已经知晓,他也不再假装,坦言道:“确实我签的约,但签了约后才发现卖得太便宜了,我要她加钱,她又不肯,我也没有办法。”

    韦宁远怒视长子,“房契和地契你怎么保管的?”

    长子韦纯张口结舌,四叔只是借去看看,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拿去卖了。

    韦宁远重重哼了一声,“那钱呢?对方付给你多少钱?现在在哪里?”

    提到钱,韦宁山立刻蔫了,半晌吞吞吐吐道:“对方付给我一百两银子,有朋友父亲重病,我借给他了。”

    “放你的狗屁!你是拿去还赌债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韦宁山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韦宁远气得一阵头晕眼花,对长子道:“你去一趟县衙,就说转让契约我们认,莪们愿意和解。”

    “大哥不行!”

    韦宁山大惊道:“转让价格只有一千贯钱,不能认啊!”

    “什么?”

    韦宁远抱着头颓然坐下,龙凤茶馆他们苦心经验三十年,光这块牌子就价值几千贯,更不要说东大街的三亩土地,还有城外的两座上等泉眼。

    曾经有人出八千贯钱他都没有答应转让,居然被这个不肖子弟用一千贯钱贱卖了,简直让韦宁远痛心万分。

    良久,韦宁远叹了口气道:“把房契和地契给我拿来,我去拜访陈经略使!”

第五百七十章 家主

    陈庆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茶馆事件,居然让韦氏家主韦宁远来拜访,看来这个韦宁远很关注自己,他居然知道李清照和自己有关系。

    陈庆把韦宁远请到会客堂,茶童进来上了茶。

    陈庆笑眯眯道:“上次迎宾客宴请士绅,好像没有看见韦家主啊!”

    韦宁远歉然道:“上次正好我感恙,卧床在家,我便让长子替我去了,或许他是晚辈旳缘故,不敢出头。”

    说到这,韦宁远取出装有房契和地契的信封,放在桌上推给陈庆,“这是茶馆的地契和房契,请经略使转给易安先生!”

    陈庆没有接,看了一眼信封,淡淡道:“家主觉得那份契约合理吗?”

    韦宁远一怔,“经略使指的是什么?”

    “比如所有人,再比如价格,一千贯是不是太低了。”

    韦宁远叹口气道:“那份契约是我四弟签的,严格说起来,他也有权出售,茶馆不是族产,是我母亲三十年前开的,至于价格,一千贯虽然少了点,但如果能满足我们一个小小的条件,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知韦家主说的小小条件是指什么?”

    “很简单,龙凤茶馆这块牌子是我母亲创立的,这是为了纪念我母亲,茶馆可以转让,但龙凤茶馆这四个字不转让,我们会在附近重新找一块地,重建龙凤茶馆。”

    陈庆点点头,“既然茶馆可以转让,那就重新签署一份协议,价格就按照市场来,这样大家心里都舒服,也算是彼此尊重,至于龙凤茶馆牌子可以在契约中写清楚,这块牌子不转让,新茶馆必须更名。”

    韦宁远是情商极高的人,陈庆一句‘彼此尊重’,他就没有再坚持下去,别人不缺那几千贯钱,自己若坚持要贱卖,反而会让别人以为是强权霸凌,反而会坏了陈庆的名声。

    “那好吧!就由我和易安先生重新签署一份转让协议,按照三千贯的价格出售,我们保留龙凤茶馆的牌子。”

    陈庆随即派人去找李清照过来签约,难得这个机会和韦氏家主聊天,京兆两大家族,一个韦家一个杜家,在京兆的影响都很大,陈庆和杜家的关系不错,杜家甚至还希望和他联姻,只是被他婉拒了。

    而韦家他却是第一次接触,如果能得到韦家的全力支持,这对他们稳住关中局势会有帮助。

    “关中我们了解不是太多,韦家主认为我们治理关中的重中之重在哪里?”

    韦宁远微微笑道:“既然经略使问得这么坦率,那我也实话实说,我一直认为,经略好陕西路的关键在于边界和关中,而经略好关中的关键又在于民生和土地,民生我就不多说了,事实上经略使做得很好,盐价锐降,粮价也大幅度降低,还宣布了三年免税,五年税赋减半的好消息,可以说,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都对这些措施都欢欣鼓舞,但土地似乎还没有启动,我建议经略使在土地问题上要慎重。”

    “哪些方面要慎重?”

    “土地的归属,关中沃野千里,在金兵入侵之前,几乎没有空白土地,金兵入侵后,大量人口被屠杀,加上逃亡南方的人口,富平之战后,关中几乎十室九空,后来伪齐国又从陕北大量迁徙民众来关中种田,分给他们土地,可一旦这些土地的真正主人返回,肯定会产生严重的矛盾,还有大量官方土地,所以我建议经略使在土地问题上切不可操之过急,要缓缓图之。”

    陈庆点点头,“多谢家主的金玉良言,我会尽量谨慎!”

    这时,士兵带着李清照进来了,陈庆迎上去笑道:“韦氏家主来了,我建议你们重新签约,价格就按照三千贯转让,咱们也不占他们的便宜。”

    李清照点点头,“那就重新签约吧!”

    停一下,李清照又对陈庆道:“大官人最好回去一趟,吕老爷子派人从临安送信来了。”

    .......

    陈庆送走了韦宁远,又匆匆赶回了府宅,他知道,吕颐浩必然给自己带来了重要消息。

    客堂上,两名送信的家人将一封信呈给了陈庆,果然是吕颐浩的亲笔信。

    陈庆打开信看了一遍,信中提到了对自己的封赏,升为校检工部尚书、金紫光禄大夫,出任陕西路宣抚使,爵位改封秦国公,另外,自己的妻儿也会正式得到诰命和封赐。

    这些封赏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独占熙河路时,赵构就恨不得杀他而后快,可一旦他夺取陕西路,赵构就会反过来安抚他,讨好他,这其实就是窃钩者和窃国者的区别。

    “老爷子还有什么交代吗?”陈庆放下信问道。

    为首家人躬身道:“太老爷说,孙姑爷子嗣单薄,要夫人给孙姑爷多娶几房妾。”

    “这不是对我说的吧!”陈庆笑道。

    “这是给夫人的口信,别的口信就没有了。”

    陈庆点点头,“你们长途跋涉辛苦了,每人赏你们五十两银子,下去休息吧!”

    两名家丁大喜,连忙躬身道:“谢孙姑爷!”

    陈庆带着信返回内宅,他来到自己临时书房,片刻,余莲给他送来一盏茶。

    陈庆笑着点点头,“你去吧!”

    余莲在外面很乖巧,她只有在主人书房里才敢放肆,她一下钻进陈庆怀中,搂着主人脖子噘嘴道:“本来今晚是奴家伺候主人的,但人家身子不方便,只好阿樱替我了。”

    陈庆在她俏脸和红唇上亲吻两下,笑道:“什么时候来的?”

    “就今天下午,人家还盼着今晚让主人好好怜惜呢!”

    “那你就好好照顾夫人,让阿樱来吧!”

    “我和她说好了,这几天我让你,等她来了月例,她可要还莪的。”

    陈庆着实喜欢这对孪生姐妹,一个温柔,一个火热,他就盼望着什么时候享一享齐人之福,但恐怕还需要真正纳她们为妾后才有机会。

    “去吧!回头我去看看夫人。”

    余莲又赖在他怀中撒了一会儿娇才委屈地去了。

    陈庆重新拾起吕颐浩的信,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吕颐浩在信中劝他不要和朝廷翻脸,借助这个契机与朝廷和解。

    信中又提到,官家已经下旨重新调查监军王铣的死因。

    这确实是一个重大信号。

    他和朝廷关系走向冰点的起因就是监军王铣之死,虽然他也想把王铣置于死地,但王铣之死确实和自己无关。

    陈庆很清楚,王铣之死一定和刘光世有关,王铣本身就带了上百名护卫,一般盗贼还真动不了他,只有刘光世这样的带兵大将才有能力将王铣全灭。

    这些情况自己都告诉过调查官员,但对方就盯着自己,说到底,还是赵构想给自己定罪,才把监军之死往自己头上栽。

    现在又重新调查,不管他们会不会查出真正的死因,但肯定要解除自己的嫌疑,否则调查就没有意义了。

    其实陈庆也很清楚,过早地和朝廷分裂,其实并不符合自己利益,与朝廷和而不融才是最佳状态,就像周宽所说,朝廷拿面子,自己得里子,何乐而不为?

    但陈庆考虑更多的还是利益,包括经济利益和政治利益。

    尤其是经济利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陈庆手中有了二十万大军后,才知道维持一支二十万人的军队是多么艰难,每天都要大量的粮食物资供养,光每天宰杀的羊就要近万头。

    仅仅一个陕西路还是支撑不起二十万军队,更何况陕西路饱受蹂躏,需要休养生息多年,更无法养活他的军队。没有强大的后勤资源,他不可能击败正处于上升期间的金国。

    现在他只不过是抓住金国政局不稳的机会,接下来,金国必然会大举反攻。

    陈庆想到了秦朝,秦朝之所以能据关陇之地统一中原,根本原因还是得到了巴蜀千里沃野之地,后勤有了保障。

    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巴蜀来承担自己养军的重担,当然,陈庆也知道不可能说服朝廷把巴蜀交给自己,他只能霸王硬上弓,强行控制巴蜀。

    陈庆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考虑着种种方案。

第五百七十一章 使者

    朝廷的使者如期而至,使者是太常少卿兼中书舍人黄龟年,黄龟年年约五十岁,和吕颐浩关系交厚,派他为使者也是吕颐浩推荐。

    蒋彦先和张妙二人联袂到城外迎接黄龟年的到来。

    虽然蒋彦先和张妙在朝廷根本没有地位,甚至吏部名册中找不到他们的名字,但黄龟年知道,他们二人是陈庆的左膀右臂,是能左右时局旳人,所以黄龟年对他们也颇为客气。

    一行人乘坐宽大的马车进了城,黄龟年望着城内熙熙攘攘的人流,心中颇为感慨。

    “二十年前我曾任咸阳县丞,常常来长安,现在感觉就仿佛在昨天一样,一切都没有变,汴梁已经没有了,可这里却能感觉到从前的时光。”

    张晓淡淡道:“所以经略使就常常说一句话,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值得我们去捍卫,我们给陕西路免税三年,减税五年,希望用这八年时间,使陕西路的能慢慢恢复到宣和年间的水平。”

    黄龟年沉吟一下道:“给百姓免税当然是好事,但军队又拿什么支撑呢?”

    蒋彦先笑道:“这不就是黄少卿来京兆要解决的问题吗?”

    黄龟年吓一跳,这可不是自己来京兆的任务啊!

    他干笑两声,“两位言重了,如果需要朝廷财力支持,那必须向朝廷汇报,由朝廷和官家决定,我个人没有这个权力,也没有这个任务,这次我来京兆主要是宣旨,再了解陕西路和熙河路的情况,然后就返回临安。”

    蒋彦先和张妙对视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车队直接来到经略府,陈庆已经摆好香案在此迎候了,黄龟年随即取出圣旨宣读,正式册封陈庆为秦国公,封校检工部尚书、金紫光禄大夫,出任陕西路宣抚使。

    陈庆叩拜接受了圣旨,随即将黄龟年请入议事堂。

    黄龟年打量着这座气势宏伟的经略府,心中暗暗吃惊,他是知道的,这里可是行宫,陈庆居然把行宫霸占了,好像他还住在行宫内,就不怕背负僭越的罪名吗?

    但黄龟年一转念,陈庆实际上已经处于一种半割据状态,他还怕什么僭越弹劾,就算他登基称帝,朝廷也拿他没有办法,否则又何必拿高官重爵来安抚他呢?

    双方在议事堂分宾主落座,陈庆在吕颐浩的信中得知,这个黄龟年是他的心腹,是他推荐来京兆出使,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提出来。

    “这次黄少卿来京兆是走哪条路?”陈庆笑问道。。

    “我是从襄阳北上武关,然后走商洛道进关中。”

    “路上顺利吧!我的意思是说,从襄阳过来,没有遭遇到盗匪的骚扰?我听说南阳那边有盗匪横行,都是以前的宋军,现在上山为盗,专门打家劫舍,拦截商旅。”

    “还好,岳都统已经把盗匪都剿灭了,现在那一带很安全。”

    陈庆点点头,“除了颁旨之外,黄少卿这次还有哪些任务?”

    “这次我来京兆主要有两个任务,一是颁旨,其次了解一下陕西路和熙河路的情况,主要是民生民情,还望宣抚使提供方便。”

    “没问题,我会安排专门的官员陪同,也会派军队护卫,保证黄少卿畅通无阻。”

    “那就多谢宣抚使了。”

    陈庆沉吟片刻道:“在我记忆中,川陕一体,一般只有川陕宣抚使,怎么现在变成了陕西路宣抚使?”

    黄龟年看出了陈庆的意思,他对朝廷只封陕西路宣抚使不满,但这要他怎么回答,不能得陇望蜀吗?

    黄龟年只得含糊其词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官家的决策。”

    陈庆笑了笑,把陕西路宣抚使的大印放在桌上推回去,“烦请黄少卿回去禀报官家,就说我自认为资历浅薄,没有资格出任宣抚使这样的高位,我还是出任经略使比较合适。”

    有些事情不用说明,一般都是封川陕宣抚使,连刘光世都可以封川陕宣抚使,可到自己这里却把四川割裂开了,明摆着是一种糊弄。

    黄龟年又把大印推了回去,淡淡道:“我临走时也问了吕相公,只封陕西路宣抚使是不是显得朝廷诚意不够?吕相公说,官家绝对不会封陈庆为宣抚使,如果要封,也是迫不得已。”

    “所以这个陕西路宣抚使是我自己挣来的,如果我想要川陕宣抚使,还得靠我自己去挣,不要指望官家的诚意。”

    黄龟年点点头,“事实如此!”

    .........

    陈庆命人安排黄龟年一行去贵宾馆休息,他又把张晓和蒋彦先请到自己官房。

    陈庆对二人道:“看来我们是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朝廷不是傻子,朝廷压根就不会替我们承担军费,我们只能靠自己。”

    停一下,陈庆坦率对二人道:“我想夺取巴蜀,用巴蜀的财富来养军!”

    蒋彦先点点头,“经略使的想法是对的,我和周宽这几天又仔细核算,就算把我们的各种商业计划都实现了,但依旧养不了二十万大军,而巴蜀一年的税赋大概有五百多万贯,加上巴蜀富饶,足够我们养二十万大军,关键是我们怎么夺取巴蜀,付出的代价最小,毕竟巴蜀和陕西路不一样,陕西路是从金人和伪齐国手中夺取,朝廷无话可说,但夺取巴蜀就等于从朝廷身上割肉,朝廷必然会强烈反弹,怎么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这里面的学问就要好好推敲了。”

    张晓也道:“夺取巴蜀还有一个现实问题,那就是吴璘的三万军队,卑职可以断言,有吴璘守巴蜀,我们就不要指望。”

    “那就想办法把吴嶙调走,我们可以利用副将郦琼。”

    郦琼是刘光世的心腹,他率领一万五千军队从汉中退守巴蜀,但朝廷却把刘光世调走,封吴嶙为永兴军节度使兼利州路防御使,刘光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军队白白交给吴嶙,他也不甘心这样退出巴蜀,便郦琼留了下来,继续掌握一万五千军队,成为吴嶙的副将。

    郦琼实际上就是刘光世安插在巴蜀的一根钉子,同时也是韦太后监视巴蜀的耳目。

    这一点陈庆看得很清楚,要把吴嶙调走,就必须利用郦琼,实际上就是利用韦太后。

    就在这时,有随从在门外禀报,“启禀经略使,永兴军节度使吴都统派人来求见!”

    陈庆呵呵一笑,“他应该是得到朝廷使者进关中的消息了,只不过他来得正好,我们正瞌睡,他就送来了枕头。”

    “请信使进来!”

    不多时,一名军士快步走进来,单膝跪下行礼,“参见陈都统!”

    “吴都统的信在哪里?”

    军士取出一封信,呈给陈庆,陈庆接过信看了一遍,他沉吟片刻道:“拆除老鹰关我可以答应,这样吧!下个月初五,我请吴都统在西城县会晤,商议一些具体细节。”

    陈庆停笔写了一封回信,交给军士,又命人赏军士十两银子,军士这才告辞走了。

    陈庆拿着信对张晓和蒋彦先笑道:“吴嶙居然希望我从汉中退兵,恢复大散关一线驻军。”

    蒋彦先摇摇头,“吴将军当然想拿回汉中,否则他这个永兴军节度使就有名无实了,但他却没有想到,一旦他的军队驻扎大散关,岂不是成了一把匕首顶住我们腹部,随时可以狠狠捅我们一刀,我们怎么可能答应?”

    陈庆淡淡道:“看来我得派人去见一见郦琼。”

    “理由呢?”

    陈庆扬扬手中的信,“理由就是这封信,我和他联手排挤走吴嶙,我要汉中为缓冲地,他为巴蜀主将,只要他代替吴嶙,取巴蜀我就有七分的把握了。”

    蒋彦先眉头一皱,“就怕朝廷另外派人过来!”

    “不!一定是郦琼。”

    陈庆胸有成竹道:“他是代表韦太后的利益,之前形势危急,被吴阶抢走了话语权,现在金兵已撤,韦太后怎么可能再把巴蜀驻兵权让给别人?”

    张晓笑道:“经略使要夺取巴蜀,现在就可以提前布局了。”

    陈庆缓缓点点头,“我早已考虑过了,夺取巴蜀可以双管齐下!”

第五百七十二章 开业

    下午时分,曹德来到了陈庆的官房,他被领进官房,抱拳行礼道:“卑职参见经略使!”

    “曹将军请坐!”

    陈庆笑眯眯请曹德坐下,又命手下上茶,“武学筹建得如何了?”

    曹德目前在协助关师古筹办武学,一旦武学开始,他就会出任副教谕,也就是副校长,另一个副教谕是杨元清,教谕是陈庆亲自出任,就由杨元清和曹德轮流负责管理日常事务,而关师古只是都监,相当于督学。

    “回禀经略使,校舍地址已经确定,校舍大概两个月时间就能造好,我们第一批将招收八十名学员,由统领以上将领推荐。”

    武学实行推荐制是陈庆拍板决定的,他的军队已达二十万,很多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将领都渐渐有了自己的部下,形成各自山头是不可避免的,也正是这样,将来南征北战,大将们才能独当一面。

    但陈庆要的是绝对忠诚,所以办武学很大一個目的就是培养将领的忠诚度,进入武学读书就是陈庆的嫡系了,将来有更多机会得到重用提拔。

    “不一定非要等到校舍造好,可以采用搭建帐篷的方式,把武学先运作起来,锻炼学生体力,培养武艺等等,按照上次批复的章程来办。”

    “卑职明白了,回去立刻安排!”

    陈庆又笑问道:“你对郦琼了解有多少?”

    曹德不知道都统为什么会问郦琼的事情,他还是照实道:“卑职和郦琼不是很熟,他是刘光世的心腹,平时就趾高气扬,盛气凌人,所以大家也不愿理睬他。”

    陈庆点点头又道:“你的手下有和他熟悉的人吗?”

    曹德凝神想了想,笑道:“还真有一个,是一名都头,和郦琼是同乡,还是一个村的,两人关系很熟。”

    陈庆大喜,连忙道:“这名都头你把他交给我,我要用他。”

    ..........

    曹德走后,时间已经不早,陈庆便收拾一下,起身回府了。

    回到后宅,却意外看见女医师正在陪同妻子缓缓散步,吕绣保胎一个月,基本上成功了,现在她需要稍微运动,来慢慢调整胎位。

    在后面跟着余氏姐妹二人,她们看见陈庆,美眸都同时一亮,又连忙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

    也是因为她们身份还没有转正为妾,名不正言不顺,她们从骨子里惧怕夫人吕绣。

    在她们身后还跟着女护卫陶七娘和陶八娘,两人皮肤更黑了,长得像两截铁塔一样,虽然吕绣想在陈庆的亲兵中给二人找两个夫婿,可亲兵们听说是这两个女阎罗,吓得他们纷纷找借口,已经成婚或者已经订婚云云,估计两女也嫁不出去了。。

    要是给余家姐妹找夫婿,保证亲兵们个个都说自己单身,可惜这两个美人轮不到他们。

    “夫君,这边!”吕绣高兴向夫君挥挥手。

    陈庆笑着走上前,“今天起色好像不错!”

    “今天走一走,感觉很舒服,身体没有之前那么沉重。”

    “我陪你走走吧!”

    陈庆陪着妻子缓缓而行,吕绣一指前面的小山,“那边我还没有去过呢?夫君陪我去看看。”

    陈庆看一眼女医师,女医师面无表情道:“可以去,但不能爬山!”

    陈庆搀扶着妻子沿着小路缓缓而行,很快来到丘陵区,很多高官权贵的大宅内都有会这么一座回归自然的人造山丘,上面种满大树,尽量营造一种古树通幽的意境。

    陈庆的府宅是行宫,是皇帝巡视西北下榻之地,所以他府宅这座假山其实是真山,高约三十丈,有条缓坡徐徐上山,山腰处还有清泉和水潭,路两边是一棵棵十几丈高的参天大树。

    山顶还有一座三层阁楼,不知用什么木料修建而成,据说夏天没有蚊子,最高处是一座白玉亭,站在亭子内可以俯览全城。

    医生不准上山,陈庆只得扶着绕行一圈山脚林荫道,然后往回慢慢走。

    “我可能最近要去一趟汉中。”

    吕绣连忙问道:“最近是什么时候?”

    “月初吧!”

    吕绣拍拍胸口笑道:“那还来得及。”

    “怎么了?”陈庆诧异地笑问道。

    “师父的易安茶馆要开业了,你也知道这里面有七成份子是我的,师父请你去喝头道茶,我替你答应了,就是大后天。”

    陈庆点点头笑道:“问题不大,我让官员们都去捧场,以后就是茶馆常客了。”

    停一下,陈庆又笑道:“如果你还有余钱,现在倒是有一个赚钱的路子。”

    吕绣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什么路子?”

    “现在官方成立了商行,会成立十几支商队,然后大家都想参与,我也不反对,给官员们一个赚钱的机会。”

    “能赚多少?”

    “大概一年能赚四成的净利。”

    “那我投三万贯,一年岂不是赚一万两千贯钱?”

    陈庆摇摇头,“不能投这么多,最多只能投一万贯。”

    “那就投一万贯吧!”

    吕绣心有不甘,这时她忽然又想起一事,问丈夫道:“昨天杨柳儿来看望我,她怎么说我有一大笔钱,有好几万贯钱,是什么意思?”

    陈庆笑道:“应该是我和郑平合伙办商行,做南洋香料生意,我投了一万五千贯钱,这么几年下来,应该积累不少了,我让郑平继续买船,扩大规模。”

    “那朝廷知道吗?”

    陈庆摇摇头,“这是郑家的生意,上面看不到我的名字,甚至连郑平的名字都没有,商行是用他父亲的名义开设的,其实也是他父亲在帮忙营运。”

    “现在有多少船只?”吕绣的好奇心很重。

    ”年初的时候,郑平给我说过一次,大概有十三艘。”

    “才十三艘船啊!”吕绣大失所望。

    陈庆哈哈大笑,“你以为是渭水上的货船吗?那可是海船,每一艘都可以运载万石,能容纳千人,站在它面前,我们就像蝼蚁一样。”

    吕绣吐吐舌头,这时,女医师在身后轻轻咳嗽一声,吕绣立刻被提醒,笑道:“我安胎已经成功了,不好意思再让夫君睡书房,今晚夫君就搬回来吧!”

    后面余氏姐妹腿一软,差点同时摔倒,陈庆只得干笑一声,“其实睡书房也没关系,我怕夜里惊扰娘子。”

    吕绣不露声色在陈庆胳膊上狠狠掐一把,笑道:“搬回来吧!有夫君在身边,我睡得更安稳一点。”

    “呵呵!那就搬回来吧!”

    陈庆笑得很尴尬,他哪里知道,女医师慧眼如炬,看出陈庆这一个多月纵欲过度,便提醒了吕绣。

    吕绣这才知道二女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将她们狠狠训斥一通后,当即决定让丈夫搬回来。

    本来陈庆还想带余莲一起去汉中,这下他自觉地将这个要求吞回肚子里。

    .........

    傍晚时分,东大街上敲锣打鼓,喇叭吹震天响,有专门的队伍舞狮耍龙,热闹异常,易安茶馆正式开业。

    按照规矩,茶馆开业当天不对外营业,一般会请宾客来喝头道茶。

    大掌柜和八名伙计还是成纪县的原班人马,成纪县的茶馆卖掉后改为酒馆,新东主有自己的人,不需要这些伙计,李清照便写信把他们都召到京兆,给他们租房安顿下来。

    前来喝茶的宾客基本上都是经略府的高官将领,足有数十人,大掌柜早有安排,让伙计带他们一一入坐。

    陈庆的马车缓缓停下,大掌柜连忙迎上来,抱拳笑道:“欢迎宣抚使大驾光临。”

    陈庆微微笑道:“刘掌柜,好久不见了。”

    “以后还请宣抚使多多关照!”

    刘掌柜是知情人,茶馆真正的大东主是宣抚使夫人,在成纪县就是这样了。

    陈庆点点头,他又看了一眼招牌,黑底金边,字也涂金,‘易安茶馆’四个字苍劲有力,这是陈庆本人的手笔,陈庆又看了看斜对面,另一座茶馆正在建造中,那就是韦家的新龙凤茶馆了。

    “阿姑呢?”

    “东主在呢!宣抚使请。”

第五百七十三章 承诺

    夜色已深,喧嚣已过,曲终人散时,赵巧云敬了陈庆两杯酒,便微微有些不胜酒力,两名使女将她扶上陈庆的马车。

    “阿姑,你不一起走吗?”陈庆笑问道。

    “我还要收拾一下,晚点再回来,大官人,你把巧云送回去。”

    “放心吧!”

    陈庆坐上马车,却发现赵巧云的贴身使女不在。

    “阿姑,小满呢?”

    “她回去拿外套了,别等她了,你们先回去吧!”

    陈庆吩咐一声,“出发!”

    马车启动,平稳地向府宅驶去,李清照望着马车走远,心中轻轻叹口气,她苦心积虑地给小徒弟创造条件,在她看来,一只茶壶要配四只茶盏,陈庆身边已经有了三只茶盏,巧云能不能成为第四只茶盏,就看她自己的缘分了。

    马车里十分安静,月色时明时暗,赵巧云脸色苍白地靠坐在软椅上,陈庆望着她精致的脸庞和长长的睫毛,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怜惜。

    他想起了刚刚初见她之时,那么瘦弱,目光里充满了惊恐,她可是堂堂大宋公主,却仿佛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猫。

    陈庆轻轻替她把脸上的秀发移开,却忽然感觉到一丝冰凉,原来是两颗泪珠落在他手上。

    紧接着泪珠儿如断线珍珠一般,扑簌簌从她微闭的眼睛里滚落,胸膛剧烈起伏。

    陈庆心中一痛,轻轻伸手把她搂住,将她靠在自己肩头,赵巧云伏在陈庆肩头,泪水更是汹涌而出,三年来憋在胸中委屈,都在这一刻倾泄出来。

    陈庆轻轻拍打她削瘦的肩膀,安抚着她的痛苦的内心。

    “大官人,我真的不可能吗?”赵巧云抹去眼泪,鼓足勇气问道。

    陈庆望着她凄楚动人的美眸,心中一软,点点头,“再给我点时间,我考虑一下怎么应对朝廷。。”

    赵巧云乖巧地依偎在陈庆肩头,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最大的障碍,这不是她不承认就没有了,而是事实摆在那里。

    马车渐渐放慢速度,赵巧云的贴身使女小满手中抱着一件大氅,焦虑地探头向这边张望。

    “巧云,到了!”

    赵巧云立刻乖巧地坐起身,抹去眼角泪水,恢复了正常的恬静。

    陈庆暗暗点头,相比赵巧云的懂事乖巧,余氏姐妹还是稍稍任性了一点。

    陈庆忽然发现,赵巧云倒是一个很不错的女秘书人选。

    ........

    汉中已经被陈庆军队完全控制,刘璀率领两万大军杀到汉中,一路关隘的守军望风而降,这些伪齐军待遇差,而且还饱受歧视,现在女真军都被全歼了,他们怎么可能愿为女真军队殉葬?

    士兵纷纷开启关隘大门投降,一些将领想阻止,被愤怒的士兵杀死,刘璀几乎是兵不血刃占领了整个汉中。

    此时,汉中已经完全被熙河军控制,吴嶙的军队依旧还在剑门关以南,剑门关北面新建的老鹰关原本是伪齐军控制,现在也变成了熙河路宋军控制。

    吴嶙的军队已经无法北上一步,这让吴嶙大为恼火,他才派人去京兆送信,要求陈庆退出汉中。

    剑门关城楼上,吴嶙远远望着北方,目光凝重。

    使者早就去了京兆,但到现在没有看到一点效果,还是陈庆主动写信要求和他面谈,居然要和自己面谈,那使者起到什么作用?

    传闻陈庆已经处于一种半割据状态,吴嶙相信确有其事,他自己就感受很深,西军远离朝廷,山高皇帝远,朝廷本来就难以控制,如果军队能够自己解决军俸和粮食问题,那基本上就没有朝廷什么事了,是否拥兵自立,完全就是看主将对朝廷的忠诚度了。

    事实上,当朱胜非极度刁难他们的时候,吴嶙也悄悄说服兄长自主决策,不受宣抚司控制,这其实就是拥兵自立的前兆,只不过兄长吴阶不肯接受而已。

    刘光世过来夺权时,吴嶙再一次想到了拥兵自立,而这一次是被他兄长写信劝止住了。

    幕僚田毅在一旁道:“都统,恐怕陈庆不会把汉中交还。”

    “为何?”吴嶙看了他一眼。

    “其实原因很简单,他需要汉中作为缓冲,他一定会担心出兵攻打河东之时,我们从后面端了他的老巢,夺取关中和京兆。”

    “怎么可能?”

    吴嶙不满道:“我是哪种不顾大局的人吗?他去和金兵作战,我在背后插刀,那我岂不是和金国同党?”

    “将军或许不会,如果朝廷把刘光世再调回来呢?陈庆肯定会担心这一点。”

    吴嶙点点头,幕僚说得对,自己不会,但别人就难说了,尤其是刘光世那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陈庆怎么可能不防?

    “那依先生之见呢?”

    “其实卑职是想说,既然拿不回汉中,那就不用去和陈庆见面了,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有人可是盯住都统呢!”

    吴嶙当然知道,田毅说的有人是指谁,副将郦琼,刘光世的心腹,刘光世被调走时,却没有把他带走,把他留在了巴蜀,成为自己的副将,也成为自己手下一大刺头。

    平时阴奉阳违就不用说了,关键是他的存在,意味着刘光世对巴蜀不死心,还想回来,让吴嶙一直对他很警惕。

    吴嶙沉吟半晌道:“既然约好了后天面谈,那还是要谈,我既然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怕天子昏庸,听信谗言,要把都统调走。”

    吴嶙笑了起来,“其实我还不想在巴蜀呆下去了,陈庆夺取了陕西路,巴蜀就成了大后方,我呆在这里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去淮河一线抗金杀敌。”

    田毅见吴嶙心意已决,便不再多劝,毕竟他只是担心,而陈庆已经抵达汉中,不能因为一种担心而拒绝与陈庆会面,这可是重大失信,后果十分严重。

    ........

    上午时分,三千骑兵护卫着陈庆抵达了西城,西城县位于金牛道的南入口,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目前被陈庆的军队控制。

    这座县城陈庆很熟悉,他来过多次,城内不大,长驻居民不足两千人,金兵占领汉中后,大部分居民都南撤了,只剩下一些老弱没有离去。

    就在陈庆刚刚抵达西城,远处就传来号角声,吴嶙带着三百余名亲兵赶来了。

    “吴都统,好久没见了!”

    陈庆大笑着迎上去,吴嶙也笑着上前,两人热情地拥抱一下。

    “经略使短短两三年就开打了西北局面,令人感慨,也令人敬佩!”

    陈庆摇摇头,诚恳地说道:“西北拉锯战打了六年,歼灭女真军队数十万,我们也付出十万人的代价,没有这些积累,怎么可能有我的胜利。”

    吴嶙叹口气,“道理虽然如此,但人们只会看结果,不会理睬过程,不说这些了,我们先进城吧!”

    两人骑马进城,来到县衙,这里是两人会谈之地。

    座位都已经安排好,还有两人靠墙而坐,专门负责记录他们的谈话,最后要形成备忘录,这毕竟是两支军队主将之间的协商。

    两人在一张桌前相对而坐,有人给他们上了茶。

    陈庆是东道主,他缓缓道:“今天邀请吴都统前来商谈,主要是想谈一谈疏通商道的事情,我打算把老鹰关拆除,它太影响商队正常通行,我希望剑门关也放开关隘,让中断了半年的金牛道重新恢复正常。”

    吴嶙点点头,“这個问题不大,我十天前已经下令拆除路障,恢复正常通行,商队通行不会受到任何刁难盘查。”

    “还会有几支官商队伍过境,也希望吴都统不要为难。”

    “不会,只要是商队,不管官商还是私商,金牛道都畅通无阻。”

    停一下,吴嶙又道:“但我今天想谈的是汉中的归属问题,我是永兴军节度使,主管地就是汉中,现在金兵已退,是不是可以让我的军队接管汉中?”

    吴嶙说得很坦直,一点也不含蓄,直接了当地向陈庆索要汉中。

第五百七十四章 腹黑

    陈庆沉吟一下道:“不瞒吴都统,我是想把汉中作为一个缓冲地带,否则我无法放心率军去攻打河西,我很清楚,从汉中进入关中的通道太多,会让我防不胜防!”

    吴嶙不置可否道:“大家都是宋军,经略使要防什么?”

    陈庆笑着摇摇头道:“吴都统可知道监军事件?”

    “有所耳闻!”

    “监军王铣之死,朝廷认定是我干的,但事实上和我无关,我很清楚是刘光世杀的,可是朝廷没有任何证据,一口咬定是我所杀,然后召我进京述职,我得到的消息是准备把我罢官免职,然后囚禁起来。”

    “我理解经略使的担心,但这些都没有证据,只是经略使的猜测对不对?”

    陈庆还是摇摇头,“你错了,我有证据,至少我知道刘光世出任川陕宣抚使就是冲我来的,他使命就是占领熙河路,绞杀我的军队,他得到了密旨。”

    吴嶙沉默片刻道:“那是刘光世,但我不会!”

    陈庆笑了起来,“如果吴都统一直出任永兴军节度使,长任十年二十年,我肯定会答应把汉中还给你,因为我信任你,但吴都统觉得自己在巴蜀还能呆多久?如果刘光世再度出任川陕宣抚使,我是不是也该相信他?”

    吴嶙无言以对,他也知道朝廷是临时启用自己抗击金兵,现在金兵没有了,朝廷接下来要收拾陈庆,自己确实不是合适的人选,估计自己也呆不长了。

    沉默良久,吴嶙叹口气道:“这样吧!让我象征性地驻扎汉中,要不然我也没法向朝廷交代。”

    陈庆点点头:“我可以把南郑县交给你,允许你驻军一千人,然后南郑县的政务我不干涉,如果吴都统被朝廷调走,一千军队也请一并撤走,南郑县我要先收回来,再和新的主将商谈。”

    吴嶙想了想,这也是陈庆给自己面子,最大让步了,包括拆除老鹰关,也是陈庆向自己释放的诚意,自己不能再得寸进尺,关键是再提要求陈庆也不会让步了。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用书面约定,双方签字,如何?”

    陈庆笑着点点头,“诚如斯言!”

    ..........

    就在陈庆和吴嶙在西城商谈之时,一名年轻男子骑马进了阆中县城,阆州是大将郦琼的驻兵之地,郦琼和他的一万五千军队就驻扎在这里,

    而大营就设在阆中县城外,但郦琼本人却大部分时间呆在县城内,他在县城内有一座府宅,并养了一房小妾,他每天晚饭都要回家和小妾一起用餐。

    骑马的男子叫做徐大用,他是曹德的手下,和郦琼是同乡且同村,甚至和郦琼还有那么一点转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徐大用来到一座大宅前,门口站着四名执矛士兵。

    他刚靠近大门,士兵立刻举矛大喊:“站住,不准靠近!”

    “替我禀报郦将军,就说他同乡徐大用来了,有要事相告。”

    “你在门口稍等片刻,我去禀报。”

    士兵匆匆进去了,郦琼刚吃过晚饭,正在喝茶,管家在院中禀报,“老爷,外面来了一人,说是您的同乡,叫做徐大用,他说有重要事情禀报。”

    郦琼一怔,徐大用他当然知道,和他同村,也是他的一个远房侄儿,他是曹德的手下,曹德不是投降陈庆了吗?徐大用应该一起投降了,怎么又过来了?

    郦琼心念一动,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吩咐道:“速带他来见我!”

    不多时,徐大用被带到堂下,他跪下行大礼,“三叔,小侄给你见礼了!”

    郦琼一直不喜欢这個远方侄儿,嫌他猥琐,嫌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肯把他带在自己身边。。

    但曹德却很欣赏徐大用的机灵,头脑十分灵活,很适合做斥候,便提拔他为自己斥候营都头,

    郦琼摆摆手,不耐烦道:“快说,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向我禀报?”

    徐大用从帽子里抽出一封信,呈给郦琼,“三叔,这是陈经略使给你的亲笔信!”

    郦琼大吃一惊,连忙接过信,“你先坐下,喝口茶!”

    自己的远房侄儿居然给陈庆送信,郦琼立刻对他刮目相看了。

    他打开信看了一遍,觉得有点匪夷所思,陈庆竟然想和他合作,把吴嶙挤走,条件就是双方以剑门关为界,不得再向他索要汉中。

    “大用,陈经略使还有什么口信没有?”

    “经略使说,如果三叔愿意合作,让我发一份鸽信回去,如果三叔不愿合作,也没有关系,我直接回去复命。”

    “你带了鸽信?”

    徐大用点点头,“小侄带了两只信鸽,可以直接飞回京兆府。”

    “你现在还跟曹德?”

    徐大用摇摇头,“曹将军负责武学了,小侄已被编入情报署,可能会参与河东路方面的外勤。”

    郦琼当然明白他指的外勤是什么?就是去河东路潜伏,收集情报,当情报探子。

    “这倒是很适合你!”

    郦琼暗暗佩服陈庆会用人,他这个远房侄儿在家乡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赖,当情报探子倒是能充分发挥他的特长。

    “你先去休息!我想一想再给你答复。”

    “侄儿告退!”

    徐大用跟随管家下去了,郦琼立刻吩咐道:“请钟先生来见我!”

    正如吴嶙有自己的幕僚,郦琼一样有自己的幕僚,这也很正常,大将们往往勇猛有余,才智不足,就需要养文士来弥补自己的短处。

    郦琼的幕僚叫做钟明慧,阆中县人,是阆州州学的教授,被人介绍给郦琼,这个钟明慧擅长阴谋,颇合郦琼的胃口。

    钟明慧就住在附近,不多时便匆匆赶来。

    “将军,发生了什么事?”

    钟明慧隐隐猜到,郦琼这个时候找自己,一定发生大事了。

    “你看看这封信!”郦琼把陈庆的信递给他。

    钟明慧接过信也吃了一惊,居然是陈庆写来信。

    他看了一遍信,眉头一皱,问道:“将军和陈庆有没有什么交集?”

    郦琼摇摇头,“刘光世和他关系不好,但我和他没有什么恩怨,也不熟。”

    钟明慧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陈庆找将军的动机一定是出于某种利益,将军怎么看?”

    郦琼沉思一下道:“我觉得利益就是汉中,吴嶙是永兴军节度使,他想要回汉中,这次去和陈庆商谈,就是为了索要汉中,若我是陈庆,一定不会把汉中还给吴嶙。”

    “将军说得一点没错,汉中是关中的缓冲和屏障,没有了汉中,我们的军队就直接顶住关中腹下,陈庆怎么可能允许?偏偏吴嶙是西军元老,本身又和陈庆有旧,陈庆既怕惹怒西军派系不满,又碍不过吴嶙的面子,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将军合作,把吴嶙挤走,如果是将军提出要汉中,他就不会理睬了。”

    郦琼摇摇头,“我并不在意汉中,刘大将军也不在意,我们更看重富庶的巴蜀。”

    钟明慧微微笑道:“既然如此,和陈庆合作其实也无妨,双方各取所需!”

    郦琼眯眼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

    五天后,徐大用得到了陈庆派人送来的一只信封,他连忙找到了郦琼。

    内堂上,郦琼从信封里取出了一份文书,竟然是陈庆和吴嶙在西城协商的备忘录,陈庆和吴嶙都有签字画押。

    陈庆同意将南郑县政务移交给吴嶙,允许吴嶙在南郑县驻兵一千人,除此之外,整个汉中都是由陈庆的军队驻扎。

    郦琼看了半晌问道:“这份文书说明了什么?”

    钟明慧冷冷道:“这说明吴嶙私下勾结陈庆,把汉中出卖给了陈庆,证据确凿,将军由此弹劾吴嶙,他一定会被撤职。”

    郦琼眉头一皱,“可汉中本来就在陈庆手中,吴嶙想要也要不到,谈不上出卖吧!”

    钟明慧不屑地冷笑一声道:“你我都知道并不是出卖,但朝廷那帮书生腐儒可不会这么想,他们以为汉中理所当然就应该收回来,就像囊中抓物,伸手就可得到,至少那个皇帝肯定是这么认为,所以吴嶙把唾手可得东西又送给了陈庆,朝廷和天子怎么可能不愤怒发狂?”

第五百七十六章 聚兵

    郦琼的牌子还真有用,骆驼队一路南下,凭着这块铁牌,各路关卡都没有为难他们,一路放行。

    两天后,队伍抵达了梓潼县,来到江边的仓库前。

    成纪县一直在这里租了两座粮仓,现在更是租下几乎所有仓库,专门用来中转物资。

    仓库四周还有围墙,有一千名熙河路的士兵在这里守卫,这却是陈庆和郦琼达成的协议,吴嶙原则性太强,不准陈庆的一兵一卒进入巴蜀,严格搜查,严格登记,甚至每一支进入巴蜀的商队都要登记人数,出剑门关时要核对人数,以至于没有一点机会将士兵输入巴蜀。

    而郦琼就完全不一样,取消了吴嶙的一切限制,使陈庆不仅能派一千军队到梓潼县保护仓库,还利用商队大举向巴蜀输入军队,短短半个月时间,他便向巴蜀偷偷输入了四千军队,加上守仓库的一千军队,陈庆已经在隆庆府部署了五千军队。

    王群让手下将骆驼队上的货物搬下,直接送到了仓库内。

    这时,刘琼闻讯匆匆赶来,他作为这五千士兵的统领,第一批就抵达了梓潼县。

    王群躬身行一礼道:“参见刘将军!”

    刘琼一摆手,“不必客气,都统的信在哪里?”

    王群取出一封陈庆的信递给刘琼,刘琼连忙打开细看,进攻的时间定在十月十五日,也就是五天后,到时陈庆会亲自率领五万精锐大军南下。

    刘琼看完信又问道:“盔甲带来了吗?”

    王群点点头,“都带来了!”

    刘琼随即让士兵把一个个货物包打开,货物包内的羊皮中间夹杂着盔甲,头盔也是用双层牛皮缝制,上面缀满铁片,防御能力不比普通的铁盔差。

    一共六千副盔甲,至于他们的兵器早已经到了,长矛、盾牌、战刀和弓弩,还有火油和火药,甚至还有十几架小型投石机,也是混在一批家具中运入巴蜀。

    “立刻装船!”

    刘琼又对五百名伙计高声道:“大家都去码头上船!”

    五百名伙计把盔甲搬运上船,他们也上了船,向十余里外的一座大庄园驶去........

    刘琼买下的庄园叫做青山庄园,占地三千亩,里面有座小山就占去了一半,目前四千精锐士兵就藏身在山庄内。

    当然,四千人驻扎庄园内,不可能不被当地人知道,为了预防风险,陈庆利用李迥的人脉,将梓潼县的官员全部收买,保证了四千士兵的隐秘不外泄。

    这次五千军队在巴蜀的行动,依旧是刘琼和唐骞搭配,两人在对付西夏军队时就多次配合,十分默契,但在军职上,刘琼是上统领,唐骞还是副统领,中间还隔着一个统领。。

    刘琼骑马进了庄园,庄园内没有耕地,几乎都是树木,四周都是高墙,森林内侧还挖了一道约有一丈五尺宽的深深壕沟,四周修建了岗哨和巡哨骑兵,中间是大片草地,然后是一座小山,五百顶帐篷就扎在山脚下,还修建了营栅。

    刘琼来到大帐,唐骞立刻赶来了,“刘将军,有都统的消息吗?”

    刘琼点点头,“十月十五日行动,还有五天,我们要开始准备了。”

    “可是盔甲还没有到!”

    “盔甲已经运到了,就在河边,还有你的五百手下也一起到了。”

    唐骞大喜,他要成为先锋,就必须要有得力手下,但他的手下都还没有到来,着实令他着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他们盼来了。

    “我去看看他们!”

    唐骞刚要走,刘琼笑着拦住了他,“刚刚得到一个重要情报,要和你商议一下,你的手下我已经安排人带他们先去吃饭休息了。”

    唐骞又重新坐下,刘琼摊开地图,指着剑门关南部的一座关隘道:“这里是金牛堡,里面储存了大批火油和火药,是吴嶙守剑门关时储存在这里,除了剑门关,其余所有的火油和火药都储存在这里了,我知道我最担心什么?”

    “火烧栈道!”唐骞脱口而出。

    过了剑门关后,还有百里山道,其中有几段山道格外艰险,还修建了栈道,如果一把火烧了栈道,哪怕攻下剑门关,也走不过大剑山。

    另外山道崎岖狭窄,吴嶙在剑门关以南的险要处修建了五座哨卡,虽然每座哨卡驻兵不多,但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陈庆如果强行攻打,也不是不可以,但一定会付出伤亡惨重的代价。

    这就是陈庆必须要派一支军队在南面配合主力的主要原因,要控制百里山道,尤其是栈道,防止郦琼的军队撤退时烧毁栈道。

    刘琼轻轻敲打着地图,“所以我考虑必须要派一支队伍先到金牛堡,夺取金牛堡的仓库。”

    “让我去!”

    刘琼摇摇头,“金牛堡只是第一座哨卡,它背后还有四座哨卡,那才是你的任务。”

    唐骞想了想道:“那就让杨瑞去,他胆大心细,武艺高强,尤其箭法出众,一定能把事情做好!”

    刘琼沉默片刻便答应了,“那就请他过来,我要交代一下!”

    .........

    此时,陈庆亲自率领五万精锐大军已经进入金牛道内,目前南郑县吴嶙派驻的一千士兵已经撤回了巴蜀,这是陈庆和吴嶙之前约好的条件,一旦吴嶙调走,这一千军队必须撤走。

    郦琼也不在意在汉中驻兵,以至于汉中已经没有朝廷军队的一兵一卒,陈庆不用担心后路被断。

    从汉中到剑门关还有很长一段路,其实这一段才是金牛道最艰难道路,七成以上的栈道都分布在长达数百里的山道上。

    目前剑门关以北都是被陈庆军队控制,这也是吴嶙对陈庆十分不满的地方,吴嶙再三要求双方以西城县为界,把金牛道还给他,但都被陈庆一口回绝了。

    怪只怪刘光世败退得太狼狈,把前面的险关要隘全部都丢了,而陈庆却完整地继承了金兵的胜利果实。

    事实上,陈庆还有两千军队驻扎在金牛道中绵谷县内,扼守住险要的牛头山和葭萌关,陈庆怎么可能把这些险要的地段让给吴嶙?

    进入金牛道不久便是五丁峡,在整個金牛道中算是比较艰险的一段,要穿过极为狭窄的天梯山道,只容一人而过,再攀山而上,再从山顶俯冲下去。

    李白就在这里写下了,‘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五丁峡虽然是一条近路,但这条路无法走辎重,军队和商队都不会走这里,而是向西走嘉陵道。

    渡过嘉陵江、穿过阳平关,道路就会平缓很多,可以一路南下直达绵谷县,道路虽然绕得比较远,但陈庆没有选择,他的大军也只能走嘉陵道。

    八天后,五万大军抵达了绵谷县,绵谷县是一座中县,完颜兀术和完颜喝离撒都把攻打剑门关的后勤重地安排在这里,刘璀夺取汉中时,在这里缴获了上万石粮食和大量帐篷等物资。

    粮食和物资都没有运走,这里依旧成为陈庆大军的中途补给之地,两千军队就驻扎在绵谷县内。

    五万大军在绵谷县城外驻军,绵谷县南面数十里外的河滩上是著名葭萌关,这里可以摆开战场,但葭萌关被完颜兀术严重毁坏,需要重新修复。

    再继续向南走便是老鹰岩,老鹰岩所在的大山叫做牛头山,老鹰岩下的关隘其实就是著名的天雄关,也被完颜兀术攻打巴蜀时摧毁。

    后来完颜喝离撒又在原地重新修建一座反向关隘,改名为老鹰关,也叫鹰岩关,不过目前也被陈庆下令拆除了。

    过了鹰岩关不远就是剑门关了,今天是十月十四日,距离双方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天。

    十月十五日是双方约定攻打剑门关的日子,刘琼的军队当然要提前行动。

    黄昏时分,一支商队抵达了金牛堡,商队由杨瑞率领,五百头骆驼,六十名最精锐的斥候充当伙计。

    金牛堡是剑门关向南走的第一座哨卡,这里地势比较开阔,它其实是由两部份组成,一处是金牛堡哨卡,哨卡北面是一条很长的斜坡,哨卡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只要准备大量的滚木礌石,斜坡上的军队几乎不可能攻上来。

    而另一处是金牛堡驿站,驿站距离哨卡约有数百步,原本允许往来的客商在此歇脚,要不然夜里走山道很危险。

    但吴嶙把驿站改造成火油火药仓库,在这里驻兵百人,就严禁客商在此歇脚,以保证重要仓库的安全。

    要是吴嶙还在巴蜀,夺取金牛堡和剑门关根本就没有半点机会,但现在吴嶙不在了,金牛堡的商业价值就重新被重视起来,只有有钱,一切都好说。

第五百七十五章 换将

    “砰!”

    一只茶盏被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天子赵构气得满脸通红,咆哮如雷,“他好大的胆子,谁给他的权力,汉中是他家的吗?说让就让,他还把朝廷,把朕放在眼里吗?”

    几名相国默默站在一旁,他们很少看见官家发这么大的脾气,也由此可见,官家对陈庆忌惮到什么程度了。

    站在后排的吕颐浩浑身不自在,每次遇到这种事,他只能保持沉默,这会儿,看见官家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又一次动了辞相的念头,这次是他真的想辞相了。

    这时,秦桧劝道:“陛下,事已至此,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陛下应保重龙体。”

    张浚也劝道:“陛下,吴嶙对朝廷情况并不了解,微臣并非为吴嶙说清,只是微臣很了解他,吴嶙只是一个尽忠职守的大将,并非洞察全局的主帅,在他看来,谁镇守汉中只是职责之争而已,不会想得太深,弹劾书上说他和陈庆勾结,这个指责有点言重了。”

    赵构这时也慢慢冷静下来,他摆摆手,“左右相国留下,其他相国都退下吧!”

    众人都退下,只留下秦桧和张浚二人。

    赵构负手走了几步问道:“张相公,吴嶙和陈庆的交情如何?”

    “回禀陛下,他们都是西军将领,吴氏兄弟和陈庆的私人交情都不错,但吴嶙是坚持原则的人,绝不会为私人交情出卖朝廷利益!”

    “不会!”

    赵构冷笑一声道:“如果巴蜀是刘光世坐镇,你觉得他会去西城县和陈庆协商吗?你觉得他会接受只有一千人象征性的驻扎南郑吗?”

    张浚顿时哑口无言,如果是刘光世,陈庆恐怕根本不会理睬了。

    这时,秦桧道:“微臣觉得张相公刚才说得很对,吴嶙只是大将,没有大局观,所以他不知道朝廷对陈庆的态度,微臣并不是怀疑吴嶙和陈庆有勾结,微臣也相信他对朝廷的忠诚,只是他的能力有限,无法应对目前这种纷繁复杂的局面,微臣认为还是应该由文官来主持巴蜀军政大局。”

    张浚心中忽然有一种明悟,朱胜非和秦桧都想罢黜吴嶙不假,但在后续新官的任命上,两人却有分歧,朱胜非的弹劾书中,大半内容都在抨击吴嶙和陈庆有勾结,目的是为了换上和陈庆关系交恶的刘光世。

    但秦桧却更高明一点,他一方面赞同自己对吴嶙的评价,肯定吴嶙对朝廷的忠诚,但又用他能力不足,大局观不够来说事,最后终于露出了马脚,让文官出任四川宣抚使,那么一定是他秦桧推荐的文官。

    秦桧和韦太后的利益有分歧,两人都在争夺对巴蜀的控制,想到这,张浚心念一动,反正吴嶙已经无法再留巴蜀,那自己还不如支持秦桧,挑起秦桧和韦太后的矛盾。

    更重要是,出了陈庆的事情后,官家绝不会再接受自己推荐的官员了,那么索性利用这件事挑起秦桧和韦太后的矛盾,最后还是对自己有利。

    张浚心中有了定计,他躬身道:“陛下,陕西路既然已被陈庆收复,那么巴蜀危险也已经解除,微臣也支持派文官出任宣抚使,吴嶙可以调任江淮抗金。”

    赵构点点头,“你们认为谁去四川比较合适?”

    秦桧连忙道:“微臣推荐浙东转运使李回出任四川宣抚使。。”

    李回是前任知枢密事,因为江淮兵败被免职,在秦桧的保举下出任浙东转运使,李回感激不尽,从此成为秦桧一党。

    赵构目光又转向张浚,张浚也点点头,“李回也有统兵经验,性格温和,确实是合适人选。”

    “那就让李回去!”

    .........

    韦太后一直在等待刘光世重返巴蜀的旨意,之前准备让刘光世去江淮作战,但刘光世借口训练新兵,怎么也不肯奉诏,最后只得让韩世忠配合岳飞作战,从东线攻打李成的军队。

    刘光世便依旧留在长江南岸防御,但韦太后还是希望刘光世去巴蜀,她便可以通过刘光世掌控巴蜀的钱粮,自己在朝中也有更多的话语权。

    但韦太后怎么没想到,朱胜非弹劾了吴嶙,最后却是李回出任四川宣抚使,简直要把韦太后气疯了。

    “没用的东西,哀家那么看重他,他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还有脸给哀家解释?”

    一名联络宦官战战兢兢道:“朱相公说,他根本没有机会提刘光世去巴蜀,原本应该政事堂先讨论人选,但秦相公却坏了规矩,抢先提名李回,官家就直接同意了。”

    韦太后‘砰!’一巴掌拍在桌上,尽管手掌拍得生疼,但也抑制不住她内心的愤怒,她咬牙自言自语道:“好一個秦桧,哀家栽了树,你倒来摘果子,等着瞧,哀家会让你好看!”

    ..........

    剑门关前,一支上千头骆驼组成的庞大队伍正列队向剑门关走来,骆驼装载着十万张羊皮,每两头骆驼一组,由一名伙计照顾,一共有五百名伙计,人数稍多了一点,但也没有关系。

    西北所有的货物中,羊皮卖得最火爆,巴蜀冬天阴冷,比较难熬,对羊皮的需求便应运而生,陕西路商行便组织数批羊皮南下,赚取暴利,同时再采办大量布匹、茶饼、红糖和肉干北上。

    这次是第五批骆驼商队,为首管事叫做王群,他负责把货物运到梓州,然后再运货北上,他只管运输,巴蜀那边自然有负责销售和采购的官员。

    但王群还有另一个隐藏任务,那就是秘密把军队送往巴蜀,他这支队伍有五百名伙计,进入了巴蜀就不会再回来,五百人就留在了梓潼县,正是这样的一次次南下,流入巴蜀的军队也就积少成多,为里应外合夺取金牛道做准备。

    此时已是金秋十月,离陈庆和吴嶙会面已过去了一个月,吴嶙已经被朝廷调去江淮,出任盱眙军节度使。

    目前巴蜀的安全又副将郦琼暂时负责,之所以叫做暂时,因为他也要被调去江淮,继续在刘光世手下为副将,李回将来巴蜀出任宣抚使。

    郦琼心怀怨恨,整天借酒浇愁,对军队也不闻不问,放松了对军队的管束,一到夜里,上万士兵便三三两两出来打家劫舍,偷盗财物,拦路抢劫,奸淫妇女之事也时有发生,一时间,巴蜀北部各州民怨沸腾,官府也没有办法,甚至潼川府永泰县县衙因为干涉士兵抢劫,而被士兵报复,放火烧毁。

    没有了上面的约束,金牛道也同样成了守将们的发财之处,拼命盘剥往来商队,哪怕陈庆的官商商队也必须交钱过关,一文都不会少。

    不过也是因为认钱不认人,金牛道沿途关卡也明显松弛了,不像吴嶙那时严格搜查,现在的搜查反而变成了一种刁难,只要钱给得足,根本就不搜查,甚至夜里也允许过关。

    今天的当值守将叫做潘平,是郦琼帐下指挥使,他正搂着两名妓女喝酒听曲,听说陕西路官商到来,他大喜过望,也顾不上喝酒了,起身便向关城外跑去。

    大家都知道陕西路官商队是肥羊,出手阔绰,给钱大方,来一次至少能赚一百两银子,相当于五百贯钱啊!多来几次,他们都发大财了,至于陈庆和朝廷有什么矛盾,关他们屁事。

    这时,王群的骆驼队已经来到剑门关下方,却见对方主将潘平率领数十名士兵迎了出来。

    “原来今天是潘将军当值!”王群抱拳行一礼笑道。

    潘平干笑一声,“天要黑了,王管事赶路着急,不如咱们早点把事情办了,我放王管事过关,如何?”

    王群呵呵一笑,“还是老规矩吗?”

    “不!这一次双倍。”

    “这是为何?”

    潘平取出一块牌子笑道:“沿途不安全,这是我家郦将军发的平安牌,有这块牌子,一路就不会受到骚扰,这钱可不归我。”

    王群没有和对方啰嗦,他这次货物比较特殊,必须尽快过关,他取过一只布口袋,递给潘平,“两百两,再多要我就回去了!”

    潘平大喜接过银子,一脸无耻地笑道:“大家都讲规矩,不会多要!”

    他一挥手,“开关门!”

    一千头骆驼列队走过了剑门关。

第五百七十七章 破剑

    杨瑞讨价还价,最终以一头骆驼一贯钱的价格,得到在金牛堡过夜的资格,杨瑞又另外加了五十贯钱,守军欣然答应提供给他们草料。

    他们驻扎在仓库外面的空地上,五百头骆驼原地卧倒,伙计们把货卸下,他们的货物比较杂,什么都有,甚至还有数百根一丈长的粗竹筒,他们解释是卖给羌人,羌人牧民喜欢这种竹筒,可以盛水装盐,夜里遇到狼群时,还可以烧它当爆竹,十几名守军听得连连点头,都说长了见识。

    天还没有黑尽,两名马夫走上来问道:“你们谁是头?”

    杨瑞迎上来道:“我是!”

    为首马夫道:“我们草料有几种,差得倒是不要钱,但存放时间太久,我担心你们骆驼吃了会拉肚子。”

    “如果要好一点的呢?”

    “如果要好一点的要再加二十贯钱。”

    杨瑞心中冷笑,这帮混蛋把自己当做肥羊了,谁都想来薅一把羊毛。

    “不瞒两位,我实在没钱了,就要差得吧!”

    两人脸色一变,铁青着脸恨恨道:“那就等着吧!”

    两名马夫转身回去了,旁边一名都头低声对杨瑞道:“这两个混蛋一定会在草料里混入巴豆粉。”

    杨瑞冷笑一声道:“他们不仅会混入巴豆,而且态度会很恶劣,一定会把我们的骆驼饿到到半夜才让我们自己去拿草料。”

    都头醒悟,竖起大拇指赞道:“还是指挥使高明!”

    ........

    三更时分,杨瑞终于看到仓库东面的小门开了,他低声喝道:“他们来了!”

    众人纷纷惊醒,从一根根长竹筒中抽出了长矛和战刀,弓箭也从货物箱子夹层内取出。

    这时,两名马夫走过来,没好气道:“草料自己去搬,大爷没力气伺候你们!”

    话音刚落,他们身后两个黑影一跃而起,捂住他们嘴,匕首狠狠刺进了后心。

    两名马夫软软倒地,杨瑞一挥手,三十名手下跟着他向东面小门奔去,仓库大门厚重,也没有高墙可翻,而马房的小门极可能就是一个漏洞,如果马房还是不行,那他们只能上房顶了。

    另外一队士兵在都头陈水柄的率领下向哨卡扑去........

    金牛堡是五个哨卡中配备军队最多的,有两百人左右,但现在不是战争状态,夜里哨卡士兵也不多,只有十余人,其余人都躲进仓库内睡觉去了。

    此时三更时分已过,十余名士兵都靠坐在沙石袋上歪着头酣睡,只留一名士兵睡眼惺忪的望着远方发呆。

    夜里没什么事情,要这些士兵们精神抖擞站一夜,没有人会那么傻。。

    三十名斥候都精锐中的精锐,他们逼近了泥袋墙,突然如狼似虎般扑上去,瞬间将十几名秒杀,只留下站岗之人询问口供,大部分士兵在睡梦中被割断了喉咙。

    斥候将尸体扔进深谷,换上他们的盔甲,冒充守军继续站岗,这时,站岗的士兵交代了口令:天要下雨。

    马房内却不太顺利,杨瑞率领手下冲进马房后才发现马房和仓库是完全独立的两处空间,里面养了三十匹战马,还有一处草料房,然后就是厚实的墙壁。

    显然建造者考虑得很周密,根本不给偷袭者任何漏洞。

    杨瑞暗骂一声,看来统领说得没错,吴嶙的防御措施果然滴水不漏,这么牛的大将居然被调走了,由此可见朝廷的昏庸。

    现在他只能想办法把大门骗开了。

    大门内的士兵也睡满了一地,同样只留一名士兵当值。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马蹄声,有人骑马向这边奔来,马蹄声在大门前停止,紧接着有人大喊:“紧急军令!”

    “口令!”当值士兵大喊道。

    “天要下雨!”

    “等着,我去通知指挥使!”

    当值士兵进去了,不多时,厚重的大门‘吱嘎!’一声开了,走出一名三十余岁的将领,问道:“军令在哪里?”

    “在这里!”

    躲在墙根下的杨瑞喊了一声,将领一回头,眼前寒光一闪,一支长矛瞬时间出现在眼前,不等他反应,矛尖已经刺穿了他的咽喉。

    将领捂住咽喉缓缓倒下,杨瑞一脚将他踢下台阶,挥舞长矛冲了进去,后面数十名杨瑞的手下跟着一拥而入......

    如果把时间向回调两个时辰,一更时分,唐骞率领一支三百头骆驼组成的商队来到了野牛岭哨卡前,这是金牛道入蜀的最后一道哨卡,有士兵十余人,这座哨卡修建在半山腰上,它的特点是一条悬崖上的凿壁道路,宽约一丈,另一边是数十丈高的深渊。

    如果只是悬崖道路,问题倒也不大,也不危险,但它的南面还有一段长约一里的栈道,栈道才是关键,如果北面敌军来袭,抵御不住,士兵会迅速向南撤离,并烧毁栈道。

    栈道虽然也可以修复,但时间上却来不及了,郦琼会调集大军前来围堵。

    唐骞率领商队走过了栈道,他一颗心稍稍放下,栈道保住,但危险还在,他不能让一個人跑掉。

    “站住!”为首都头喊住了他。

    唐骞没有时间和他啰嗦,上前抱拳笑道:“我们有急事北归,万望行个方便!”

    嘴上说着,一锭十两银子已经塞进对方手中,为首都头掂了掂银子,一挥手,“走吧!”

    “你们先走!”

    唐骞一招手,队伍迅速移动,伙计们牵着骆驼过了道卡。

    前后道路都已经堵死,时机已经成熟,唐骞慢慢摸出匕首,背在身后,一指头顶惊呼道:“将军快看!”

    为首都头本能向上望去,不等他反应过来,寒光一闪,喉咙血浆迸射,为首都头捂着喉咙仰面倒地。

    “动手!”

    唐骞大喊一声,百余手下一起动手,十几名士兵全部被干掉,唐骞率领手下继续北上,片刻,刘琼率领数千大军杀到,迅速占领了野牛岭,继续向北推进。

    .........

    四更不到,陈庆的五万大军抵达剑门关,他们没有直接露面,而是在一里外停下,远远注视着关城的情况。

    按照约定,四更以后关城内部会发射三支火药箭。

    大约等了一刻钟左右,关城背后忽然飞起了三支火药箭,在夜空中闪烁耀眼的光芒。

    “都统,他们来了!”亲兵指着火药箭兴奋道。

    陈庆点点头,“通知杨将军,可以出击了!”

    杨再兴接到了命令,他立刻高声喝令道:“重盾军上!”

    指挥使赵威当即率领两千名重盾兵向剑门关奔去,重兵手执大盾、短矛和弩箭,在他们中间还有一根重达数千斤的攻城槌,由一百名士兵手提奔跑。

    这时,剑门关城头警钟声大作,守兵发现了奔袭而来的陕西军。

    剑门关本身不大,最多只能容纳一两百人,关键是它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光滚木礌石就足矣让进攻军队寸步难行。

    整个剑门关的守军约有一千人,大部分驻扎在距离剑门约数百步外的一片军营内,一旦剑门关上发出警报,军队会立刻赶来支援。

    目前剑门关的主将还是潘平,按照规矩,每十天换一批军队,今天是潘平军队最后一天当值。

    剑门关的警钟声将潘平从睡眠中惊醒,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种警钟声已经很久没有敲响了,必然发生了大事。

    “出发去关城!”

    潘平大喊一声,五百名还没有来得及列队的士兵便跟着他向关城们去,但刚奔出不到百步,一片箭雨如暴风骤雨般射来,奔在前面的士兵纷纷中箭栽倒,潘平的战马也被十几支箭矢射中,当即惨嘶一声,倒地身亡,将潘平重重的掀翻在地。

    刘琼率领两千士兵用弩箭阻击了军营援军,而唐骞则率领一千名士兵向关城背部发动攻击。

    关城上的一百八十名士兵腹背受敌,顾此失彼,尤其是背后进攻的一千士兵,已经杀到了关城下,开始套上一根根绳索向关城上攀爬,已经有不少士兵攀上城了。

    关城的危局迫在眉睫,城头上的士兵几乎顾不上前面的军队,开始和背部的士兵厮杀起来。

    就在这时,剑门关正门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咚——”

    这是巨大的攻城槌撞击了第一下城门,城头的碎石木屑扑簌簌落下,整个关城都砸晃动,很多士兵脚下不稳,一头栽倒在地上。

    “去堵门!堵住大门!”城头指挥使声嘶力竭大喊。

    “咚——”

    又是一声沉闷无比的撞击惊雷声,关城大门再也支撑不住,轰然被撞开了,两千士兵蜂拥而入..........

第五百七十八章 入蜀

    剑门关失守,城头守军纷纷投降,主将潘平也下令停止抵抗,全军士兵投降。

    为什么金兵屡攻不破的剑门关就这样轻而易举被陈庆军队攻破了呢?

    原因也简单,金兵进攻之时,宋军始终出于一种战时状态,士兵高度警惕,对金兵的一举一动都有严密监视,金兵只能硬碰硬的攻打关城,当然很难攻破。

    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守军出于战时状态,而现在不是。

    其次便是守将,之前是吴阶和吴嶙守剑门关,各种防御措施滴水不漏,基本上不会有漏洞被金兵抓住。

    如果这次依旧是吴嶙守关,陈庆根本不会有任何机会,所以他不惜用腹黑的手段离间朝廷,把吴嶙送出了巴蜀。

    这是陈庆这次攻打巴蜀的重中之重,送走了精明无比的吴嶙,只剩下即将离职,无心守关的郦琼,这些守将哪个会认真负责?

    第三个原因便是战术,把四千五百名精锐先送进巴蜀,然后里应外合夺取金牛道,这种高超的战术,郦琼的军队根本就抵挡不住。

    这其实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完美结合,才使陈庆最终以最小的代价夺取了剑门关,也夺取了整个金牛道。

    五万大军沿着金牛道浩浩荡荡进入隆庆府,陈庆派人先去给郦琼送信,紧接着兵分三路向阆中城杀去.......

    阆中是郦琼的老巢,吴嶙被调去江淮,他带走了两万军队,然后又有一万军队零散地驻扎在川北各县,也是这一万士兵三三两两合伙一起打家劫舍,抢掠民财。

    倒是阆中城的两万人军纪比较严,约束得不错。

    大营内,郦琼刚刚接到隆庆府的飞鸽传信,陈庆率领五万大军进入了蜀中,这让郦琼大吃一惊。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陈庆不是在京兆吗?怎么忽然率领大军进巴蜀了。

    但郦琼随即便明白了,陈庆使用离间计赶走了吴嶙,然后趁自己不备,率军攻入巴蜀,原来巴蜀才是陈庆真正的目标。

    这时,有士兵在帐门口禀报,“启禀都统,陈庆派人送信来了!”

    郦琼连忙道:“快带他来见我!”

    不多时,送信士兵被带进来,他抱拳行一礼,“参见郦将军!”

    他取出一封信,呈给郦琼,“这是我家经略使给将军的亲笔信,请将军过目!”

    郦琼连忙接过信,果然是陈庆的笔记,他把送信人打发了,这才坐下打开信细看,陈庆在信中严厉批评他松弛军纪,放纵士兵奸淫妇女,抢掠民财,以至于川北各州民怨沸腾,他作为大宋之臣,绝不会坐视不管,必须正本清源,恢复秩序。。

    在信的最后,给他三天时间撤离巴蜀,同时警告他,撤离时必须秋毫无犯,若再沿途劫掠百姓,他以三万铁骑追击,将他们全军歼灭,不留战俘。

    “砰!”一巴掌拍案而起,这封信让郦琼又羞又恼,陈庆以居高临下口吻训斥他,他几时受过这种窝囊气,什么入川维持秩序,简直是放他娘的狗屁。

    “都统,陈庆什么意思?”幕僚钟明慧在一旁问道。

    “你自己看看吧!”

    郦琼把信递给钟明慧,钟明慧看完信,他低低叹口气,“其实我都想到的,只是没有想到他的目标竟然是巴蜀。”

    “想到什么?”

    “当时我就在想,他的二十万军队靠什么养活?光靠陕西路显然不够,我还以为他要攻打河东路,却没有想到,他的目标竟然是巴蜀,也对,西军一直就是靠巴蜀支撑,他想夺取巴蜀财税之地,很正常。”

    “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关键是我现在怎么办?”郦琼有些恼火道。

    钟明慧想了想道:“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撤离巴蜀,将军可以向朝廷随便说,就说陈庆十几万大军杀来,部分西军将领里应外合,献了剑门关,而将军只有两万军队,挡不住陈庆十余万大军,不得不撤出巴蜀!”

    郦琼点点头,“问题是......我往哪里撤退?”

    “自然是从三峡道撤离,金州道比较艰险,不好走!”

    郦琼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当即喝令道:“擂鼓聚将!”

    郦琼命令士兵携带十天的干粮,连夜向三峡道方向撤离。

    他一路约束军纪,秋毫无犯,陈庆大军也没有为难他,一支骑兵跟随他的军队,一直将他礼送出了三峡道。

    陈庆随即下令大规模抓捕害民士兵,两天内抓捕了四千余人,缴获了大批抢掠的财富,其中将七百五十余名犯下杀人罪行以及参与奸淫妇女的士兵公开处斩,其余士兵全部送去矿山,罚采矿五年赎罪。

    陈庆严惩犯罪士兵,受到了川北各种百姓的热烈欢迎,治安为之一新,再也没有扰民之事出现。

    陈庆随即率领大军继续向成都府进发.......

    岷江眉州段,一直由七百余艘大船组成的船队正浩浩荡荡向南而行,这支船队都是两千石大货船,一部分是巴蜀本土船只,一部分是从荆州方向调拨而来,船队是顺水南下,又拉开了船帆,速度颇快。

    每艘大船上都插着三角官旗,意味着这支船队是官船,沿途其他船只都纷纷避让。

    为首大船船头站着一名六十余岁的官员,身材中等,长得又黑又瘦,但精神很好,此人叫做赵开,官任川陕都转运使,张浚极为赏识他,正是在他的运筹之下,四川源源不断的钱粮才能运到汉中,支援西军抗金。

    陈庆之所以选择在十月中旬动手,也和这个赵开有关系,他接到李迥的消息,赵开正在调集船只,准备将去年的部分税赋运送去临安。

    四川各地一年的盐茶糖酒马税大概有三百万贯,再加上户税、田税、免役钱等等,加起来有五百万贯,当然还有别收入,主要田宅租金收入,还有官商运营收入等等,一年也有百万贯之多。

    而这一次要运送去临安的是去年全年的三百万贯盐茶糖酒税,本来赵开准备再晚几天出发,可听说陈庆大军进了巴蜀,惊得他不敢再多呆一天,提前十天出发了。

    “大官人!”船老大忽然大喊道。

    赵开转过身,“什么事?”

    “你听!”

    赵开凝神细听,隐隐听见北方传来轰隆隆的闷雷声。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阴沉沉的,看不到有下雨的迹象。

    “是要下雨了吗?”

    船老大脸色有些变了,他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什么生意,“大官人,这是骑兵在奔跑,你没有听出来吗?”

    赵开蓦地瞪大眼睛,急忙跑到船尾向北方望去,这时他隐隐看见北方天空变红了,赵开脸色大变,那是尘土飞扬。

    “能不能加快速度?”

    赵开心急如焚,这一定是陈庆军队追来了。

    “大官人,现在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渐渐的,远处出现了黑线,越来越近,马蹄声也越来越响,尘土漫天飞舞,将天空染成了红黄之色。

    赵开要绝望了,巴蜀没有骑兵,这肯定是陈庆的骑兵,已经出现在他眼前,约有五六千人,‘呜——’号角声吹响,骑兵放慢了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

    为首大将正是高定,他奉陈庆之令来追赶船队,务必将船队带回成都。

    高定在岸边高喊道:“都转运使,请立刻将船队靠岸,否则我们要拦江了。”

    拦江要么用船只堵死航道,要么用铁链横在江上,船队只能乖乖停下,其实这还算不错的,赵开望着数千骑兵在张弓搭箭,他只得长叹一声,“船队靠岸吧!”

第五百七十九章 博弈(一)

    船队又重新驶回成都府岷江码头,赵开走下大船,一眼便看见了陈庆,当年陈庆出任秦州制置使时,赵开曾和打过交道。

    他上前无奈施礼道:“参见经略使!”

    陈庆责备他道:“二十万将士在和金兵浴血奋战,他们家人苦苦等着军俸养家糊口,赵公却要把钱运走,你这样做对得起在前线作战的将士们吗?”

    赵开争辩道:“卑职只是奉朝廷之令调运税钱回临安,如果朝廷下旨调往京兆,卑职也会毫不犹豫把钱粮调往陕西,这是卑职的职责,请经略使理解!”

    “转运使别忘了,你是川陕都转运使,保障陕西路将士粮俸,也是你的职责。”

    赵开是硬脾气,他毫不畏惧注视着陈庆道:“既然陈都统口口声声说职责,那我就不理解了,陈都统是陕西路经略使,不,我记错了,是陕西路宣抚使,现在却率军来成都是什么意思?”

    陈庆看了他片刻,淡淡道:“我会奏请天子,请求天子封我为川陕宣抚使。”

    “如果是那样,我会请求辞职!”

    陈庆点点头,“烦请转运使先帮我做一件事,我想在隆庆府开设一个大型茶马绸布市场,流通南北物资。”

    赵开心中十分抵触陈庆,但出于强烈的责任感,他又把心中的不满忍下,对陈庆道:“开办大型茶马市我考虑多年,之所以一直难以成功,主要原因还是道路问题,使南北货物无法大量运输。

    另外关卡过多也是一个大问题,商人都畏难不愿走,如果能解决这两个大问题,物资流通就会兴旺起来。”

    陈庆当即道:“转运使提醒得很及时,我会立刻下令撤除一切关卡,包括剑门关,实施川陕全域免商税,然后我会投入十万贯钱修缮蜀道,但茶马绸布市场,还得烦请转运先做起来。”

    赵开见陈庆态度诚恳,他心中的不满也消除了大半,点点头道:“如果办茶马市,还是建议放在成都府,隆庆府虽然距离蜀道最近,但巴蜀各州却不方便了,成都府这边水系发达,便于各州商人把货物运来交易,地方我早就选好了,就在北城外的那一大片旷野。”

    陈庆心中很急,他还有大量物资都堆放在梓潼县的仓库内,没有渠道销售出去,他对茶马市场很急切,他连忙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看一看。”

    赵开点点头,“我也希望尽快办起来!”

    .........

    陈庆一行人来到了城北,城东北方向果然有大片荒地,足有上千亩之多,陈庆问通判李迥道:“请问李通判,这片土地原来是做什么的?”

    李迥想了想道:“我只知道这片土地被军方征用了,当年张宣抚使好像是用来堆放物资。”

    赵开忍不住插口道:“李通判说得没错,这片土地就是我经手的,原本是树林和荒地,后来被铲平修建临时仓库,都是大帐篷,以粮草为主,后来被朱相公拆掉了,但土地一直空在这里。”

    陈庆又指着远处一条小河问道:“那条河是一直就有的?”

    “之前没有,就是因为修建了这座仓库才特地开凿,把物资从岷江运过来。”

    陈庆欣然道:“我明天就派军队平整土地和道路,搭建帐篷,修建营栅,然后烦请转运使策划一下市场怎么安排。。”

    两人说到现在,似乎已完全忘记了刚见面时的不愉快,赵开点点头,“我早就有了方案,回头我给陈都统送来,不知怎么找到都统?”

    “我在宣抚使官衙,很期待赵转运使的方案!”

    .........

    赵开先走一步,望着赵开走远,李迥对陈庆道:“此人是商业奇才,理财能手,如果他能成为都统手下,必然能成为都统后勤保障的一大助力。”

    “我知道他,张浚就极为看重他,但我感觉他更看重朝廷。”

    李迥微微笑道:“难道我就不看重朝廷吗?如果朝廷把都统定为叛逆,我想巴蜀各州县没人愿替都统做事,所以都统最重要,也是最紧迫之事,就是取得朝廷的认可。”

    “李通判觉得朝廷会认可吗?”

    李迥不慌不忙又道:“我就关注吕相公是否会被罢相,只要吕相公不被罢相,那么就有谈判的余地,卑职建议陈都统主动写一份奏折给官家,阐明你的意图,尽量不要和朝廷翻脸。”

    陈庆点点头,李迥说得有一点道理,军事上占领巴蜀容易,但要政治上站稳脚跟才是关键,要得到赵开、李迥等巴蜀官员为自己效力,自己就必须要拿下川陕宣抚使的职位。

    自己最大的筹码是割地称帝,这是朝廷和赵构最害怕的,而赵构也有筹码,那就是宣布自己为叛逆,这同样也是自己不愿看到的。

    所以在两个筹码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就看双方谈判的结果了。

    但陈庆并不认可李迥让自己主动写奏折的建议,自己绝不能主动认怂。

    赵开回府后,立刻派人给陈庆送来一份市场草案书,非常详尽,如能把它运营成功并做大,甚至可以荆襄、洞庭湖的物资都吸引过来交易。

    这让陈庆十分期待,但就在这时,赵开病倒的消息传来。

    ..........

    陈庆攻占巴蜀的第五天,就开始有小道消息陆续传到了临安,主要是各家大商铺通过鸽信传送消息,比如宝记钱铺就在第一次时间得到了消息,他们立刻叫停了向成都运送一万贯铜钱的计划。

    吕颐浩也得到了亲家李迥从成都传来的消息,鸽信就摆放在桌上,吕颐浩坐在书房内沉默不语,吕晋心中忐忑道:“父亲,要不要陈庆写一封信,提醒他不要做得过份。”

    吕颐浩瞥了儿子一眼道:“你想多了,他出兵占领巴蜀还是我暗示他去做的。”

    吕晋愕然,“为什么?”

    “不为什么,既然要做大事,那索性就做大一点,手中筹码多一点,才有朝廷讨价还价的余地。”

    “可是他之前已经占领了陕西路,使朝野震惊,难道还不够大。”

    “你只看到其一,没有看到其二。”

    吕颐浩笑了笑道:“朝野的震惊,是因为他能以小博大,击败了金兵,朝廷和官家对陕西路并不在意,那是从金人手中夺回来,所以爵位从荆国公改封秦国公,阶官从银青光禄大夫升为金紫光禄大夫,你觉得这是对陈庆的重视吗?”

    停一下,吕颐浩又笑道:“这就好比你有几百亩土地,被恶霸抢走了一部分,过了很久,另一個人把恶霸赶走,自己把土地占据,对你来说,反正这片土地已经不属于自己,收拾了恶霸,只是替自己出口气而已,可如果这个人又继续把你现在的土地再割走一部分,你会不会愤怒得跳起来?”

    “孩儿明白父亲的意思,这次陈庆攻占四川,官家一定会暴跳如雷!”

    “然后呢?”吕颐浩又问道。

    “孩儿觉得,朝廷肯定会出兵巴蜀,把陈庆赶出四川!”

    “可如果夺不回来呢?”

    吕晋一时语塞。

    吕颐浩微微笑道:“等朝廷撞得头破血流,他们就会考虑谈判了。”

    “那父亲现在该怎么做?”吕晋沉默片刻问道。

    吕颐浩淡淡一笑,“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立刻称病,辞去相国之位。”

第五百八十章 博弈(二)

    临安城内已经小道消息满天飞,到处都在谈论陈庆夺取巴蜀的事件。

    虎口酒楼二楼大堂上,酒客们都在谈论正欢。

    一名酒客唾沫四溅道:“依我看,还是陈庆嫌官职太小,一般都是川陕宣抚使,哪有只封陕西宣抚使的,还有荆国公变成秦国公,不是一回事吗?陈庆肯定不满,既然朝廷不肯重封,他就玩一票大的!”

    另一名瘦高个酒客冷笑一声:“简直是无知,什么都不懂,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酒客顿时怒道:“你懂,那你说是什么原因?”

    瘦高个酒客把杯中一饮而尽,又把酒斟满,这才不慌不忙道:“你以为打仗打的是军队兵甲吗?错!打仗打的是钱粮,陈庆为什么要夺取四川,因为陕西路养不活他的十几万军队,每天一睁眼,十几万张嘴要吃饭,每个月到了发俸日,十几万士兵的家人等着米下锅,陈庆急不急?陕西路又被金兵榨干了,他只能从巴蜀搞钱粮,所以他夺取陕西路之时,我就预言过,他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巴蜀。”

    “胡说!”

    酒客都纷纷跳起来,“你预测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河东路。”

    “你们肯定听错了,我说的是四川!”

    “这么多人都记得呢!怎么会听错,你说的就是河东路,你还说,虚攻蒲津关,实攻太原。”

    “我没说过什么蒲津关!”

    众人吵成一团,这时,大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大喊:“快闪开,紧急军情!”

    众人来到窗边,只见几名送信士兵骑马从远处疾奔而来,路上百姓纷纷闪开,有骑兵大喊:“四川紧急军情!”

    众人面面相觑,这应该是正式军情到了。

    .........

    天子赵构这几天也一样寝食不安,他也听到了陈庆占领巴蜀的小道消息,尽管大臣们都劝他不要相信这些没有根据的谣言,但无风不起浪,如果巴蜀很安全,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些消息?

    赵构隐隐猜到了,很有可能巴蜀已经出事,更让他焦躁不安。

    御书房内,赵构正在和张浚、秦桧等相国商议巩固江淮占领的措施。

    由于岳飞和韩世忠东西夹击,李成在合肥损失了一万多军队后,便放弃了庐州,撤退到寿春,岳飞和韩世忠的大军正联手攻打寿春,李成败局已定,撤退离开淮河一线已经是时间问题。

    张浚道:“微臣认为,可以依靠淮河进行防御,尤其几個重中之重的战略要地,一定要用重兵把守,一个是寿春,一个便是楚州,微臣推荐吴嶙镇守楚州一线,只要楚州守住,扬州就能保住。”

    朱胜非哼了一声,“吴嶙在汉中和陈庆勾结,什么责任都没有,又要镇守楚州,张相公觉得妥当吗?”

    张浚顿时怒视他道:“若不是你再三要求罢免吴嶙,巴蜀怎么会失守?吴嶙的能力我不知道吗?他若守剑门关,陕西军队插翅也飞不过去。”

    官房内顿时鸦雀无声,张浚的怒斥点出了一个在朝廷疯狂传播的消息,陈庆夺取了巴蜀。

    赵构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秦桧冷冷道:“张相公请慎言,现在巴蜀的情况尚无确切消息!”

    秦桧话音刚落,有宦官在门口禀报,“官家,李回从江陵府派人送来紧急军报!”

    果然来了,他们等候已久的正式消息终于来了。。

    “呈上来!”

    一名宦官走进来,将一份军报呈给了天子赵构,这是李回从江陵府发来的紧急军报。

    赵构手有些颤抖,慢慢把奏折打开,不仅和小道消息一样,甚至还更过份,陈庆大军不仅占领了整个四川全境,还把去年一年的五百多万贯税赋、粮食全部霸占。

    赵构的脸庞渐渐变成紫色,手开始剧烈发抖,他心中的狂怒已经难以遏制。

    “欺人太甚!”

    他狠狠将奏折摔在地上,手一划拉,桌上的笔墨纸砚和数十名奏折一起被掀翻在地,赵构站起身,走到窗前,胸脯剧烈起伏。

    众人都能感到天子的雷霆之怒,只有刘苗兵变时才会见到他这样愤怒,这是被人触动逆鳞后的暴怒。

    这个时候,大家都只能沉默,谁也不想再触动天子的逆鳞。

    这时,赵构回头冷冷对中书舍人道:“拟旨!”

    中书舍人钱逊连忙铺开纸,赵构声音里带着寒意道:“接受吕颐浩辞相,并免去一起职务和爵位,责令其退仕,免去吕青山苏州通判之职,贬为温州平阳县县尉。”

    停一下,赵构又道:“任命刘光世为四川兵马使,立刻率本部十万大军赶往三峡道,收回巴蜀,受川陕宣抚使李回节制,再岳飞派三万精锐之军从商州进入关中,攻打京兆,收回四川或者生擒陈庆者,皆封王!”

    张浚还是低头没有吭声,但他的眼睛却眯了起来。

    看似撕破脸皮的几道诏书中,却少了关键一环,官家没有将陈庆罢官革职。

    这就有意思了。

    ..........

    岳飞此时在光州,当天子旨意传达到他这里时,他着实有些无奈,他的十万大军中七万军队部署在江淮一线,还有两万军队在南阳一线防御金兵,襄阳只留了一万军队。

    现在天子要求他出兵走商州攻打京兆,他该怎么应对?

    岳飞十分头大,负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这时,谋士薛弼笑道:“将军遇事不决,何不问我?”

    “先生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岳飞问道。

    “我首先得知道将军的态度,将军怎么看天子的诏书?”

    岳飞叹口气道:“天子的诏书我自当遵从,可我也知道其实没有半点意义!”

    “怎么说?”

    “且不管该不该去攻打,首先我能不能打赢?我只有十万军队,而陈庆听说有二十万大军,还有精良的兵甲,训练有素的军队,身经百战的大将,士气高昂,首先兵力上我就输了。

    其次我远道而去,后勤怎么保障?难道要我岳飞像女真人一样,一路烧杀抢掠,夺取百姓的粮食?我可办不到,那后勤又怎么解决?

    第三,我派多少军队过去?最多只能派两万,这两万军队能攻下武关吗?就怕的是,两万军队被堵在商州,最后就无声无息消失了。”

    薛弼点点头笑道:“看来将军很清醒!”

    岳飞点点头,“太清醒并不是好事,我实在不想去蹚这趟浑水。”

    薛弼微微笑道:“诏书上也没有指定将军要派多少人,估计官家也知道将军抽不出人手,我建议将军派一万去,尽量在武关拖延时间,等刘光世兵败的消息传来,或者拖到天降大雪,军队就可以回撤了。”

    岳飞明白了,以拖待变,虽然这不是自己做事的风格,但似乎又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第五百八十一章 博弈(三)

    陈庆将五万大军部署在巴蜀各个重要关卡,主要是三峡道和金州道,另外成都府也驻扎了一万军队。

    在部署军队完成后,陈庆便返回了京兆城。

    回到关中,已经是十一月初,十一月是指农历,公历是十二月上旬,关中冬天已经来临,大小河流都结了冰,前面就是京兆城,陈庆忽然感到脖子一凉,紧接着很多士兵都惊呼起来。

    “下雪了!”

    陈庆抬头,只见细细的雪花从天空飘扬落下,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下了第一场雪,就意味着隆冬季节很快来临。

    陈庆的军队都留在了巴蜀,跟随他返回京兆的只有五百亲兵,他们的军营在经略府旁边,其中数十名府卫也住在经略府中。

    队伍在经略府门前解散,大部分士兵都去了军营,陈庆则带着三十名府卫返回府宅。

    刚进府,却府内乱成一团,几乎每个人都在奔跑,“温管家!”陈庆忽然看见管家婆温氏,连忙叫住她。

    “啊!老爷回来了!”温氏连忙上前见礼。

    “府里怎么回事?乱哄哄的”

    “老爷不知吗?夫人早产了!”

    “啊!”陈庆大吃一惊,妻子应该是下月初才临产,竟然提早了一个月。

    他急问道:“夫人安全吗?”

    “老爷放心,母女平安。”

    “你说什么?”

    陈庆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声音问道:“真是一个小娘子?”

    “是小娘子,恭喜老爷喜得千金。”

    陈庆高兴得嘴都合不拢,“现在我可以去看看她们吗?”

    “可以了,夫人是一个多时辰前生的,已经收拾好了。”

    陈庆快步向内宅走去,管家婆在后面喊道:“夫人在凝碧院!”

    穿过中庭,他坐上了轻便马车,内宅太大,足有八十亩,所以专门有一辆轻便马车负责来回摆渡,由一名大婶赶车,忙的时候,一辆马车还不够。。

    女车夫叫做吴大娘,她笑道:“恭喜老爷了!”

    “多谢了!”

    “今天也很巧,正好是初雪,老辈人说,初雪这天出生的人,无论男女,都是大富大贵。”

    陈庆知道她是在奉承自己,初雪落地即化,绝不是好兆头。

    他也不说破,笑道:“还有这种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吴大婶是哪里人?”

    “我家就是京兆人。”

    马车很快来到了凝碧院子,院子里就安静了,余樱和余莲正在院子里扫雪,见陈庆进院,两人惊喜得欢呼一声,一起奔了上前,一左一右抱住陈庆,脸上都笑开了花。

    “官人回来了!”

    陈庆在两张俏脸上各亲一下,笑道:“夫人在吗?”

    “在的,小娘子好可爱,”

    余樱跑了进去,“夫人,官人回来了。”

    余莲却从趁机搂住陈庆脖子撒娇道:“你想不想人家?”

    陈庆急于去见女儿,却被余莲痴缠,他心中略略有些不悦,他隐隐听见有脚步声,便拍拍余莲的胳臂笑道:“先松开吧!外面有人过来了。”

    果然,外面传来脚步声,几名女护卫巡逻过来,余莲吓一跳,连忙放开了陈庆。

    屋里传来吕绣的声音,“阿樱,去给官人拿一双棉鞋,冀儿,爹爹回来了。”

    陈庆掀开外屋帘子,只见儿子陈冀张臂向自己跑来,笑得满脸开花,“爹爹!”

    陈庆一把抱起儿子,儿子两岁了,正是最可爱的时候,他在儿子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冀儿乖不乖?”

    “冀儿很乖的。”

    陈冀一指里屋,“冀儿有妹妹了。”

    “喜欢妹妹吗?”

    “喜欢!”

    陈庆抱着儿子走进屋子,屋子里十分温暖,妻子吕绣躺在炕上,脸色十分苍白,她伸手握住丈夫的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以为夫君会过几天才回来。”

    “正常安排是要晚几天才能回来,但我总得有什么事,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你一回来,小妹就生了,可见是天意。”

    吕绣笑着对儿子道:“冀儿下来,让爹爹看看妹妹。”

    陈庆已经看到了,在妻子旁边放在一個小摇篮,一个小小的婴儿裹着襁褓,在摇篮里睡得正香甜,乳娘从陈庆手中接过陈冀,哄着带他出去了。

    陈庆这才蹲在摇篮前,仔细看自己女儿,皮肤是粉红色,眉眼很像自己,或许是早产的缘故,婴儿格外瘦小,就像一只小猫,鼻子一咻一咻急促的呼吸,看得陈庆格外揪心。

    在后世,早产儿问题不大,可现在是宋朝,大部分早产儿都会夭折,自己的女儿能活得下来吗?

    吕绣握住丈夫的手,秀目中噙着泪水道:“早产还是和保胎有关,我恳请王医师全力救治孩子。”

    “王医师怎么说?”

    “五成的希望!”

    陈庆心中一沉,王医师既然这样说,恐怕连五成的希望都没有。

    陈庆轻轻伸出小指,让女儿的小手握住,然后,小手把他的指头抓紧了,陈庆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感觉到女儿在紧紧地依赖着自己,就仿佛在一片黑暗中看见了光明。

    这是血脉之间才会有了一种奇妙联系。

    陈庆心中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他慢慢上前用额头轻轻碰一下女儿的额头,喃喃道:“宝贝儿,爸爸会保护你,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时,余樱在外面道:“官人,王医师请你出来一下。”

    陈庆捏捏妻子的手,“放心吧!有专门医师护卫她,宝贝儿一定会慢慢好起来。”

    吕绣点点头,“夫君去听听王医师怎么说?”

    陈庆又看了一眼女儿,起身出去了。

    院子里,女医师一脸严肃,脸色阴沉似水,陈庆忐忑不安道:“医师就直说吧!什么结果都能接受。”

    “我不高兴,不是因为孩子,而是因为你。”

    “因为我?”

    陈庆不解,“为什么?”

    “你就不能换一身衣服再进去吗?你看看你的盔甲上还暗红的血迹,这样第一次见你的女儿,你觉得是否妥当?”

    “啊!我确实太心急了。”

    陈庆也意识到不妥,自己居然还穿着盔甲,一般他都要先去换一身衣服。

    王医师瞪了他一眼又继续道:“孩儿情况不太好,早产了一个月,幸亏是我接生,如果是产婆接生,她就夭折了。”

    “谢谢医师!”

    “现在不要说谢,我请你出来,是要你提前准备好孩子的后事,我无法对你妻子开这个口。”

    陈庆脸色霎时间苍白无比,后退两步,内心绝望无比。

    “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他颤抖着声音问道。

    “也不是,还有三成的希望,她能自主呼吸,心跳也正常,但我不知道她其他内脏是否发育完全,陈将军,孩子运气还好,她如果再早两三天出来,她恐怕就无法呼吸了。”

    “王医师,你遇到的早产儿,有多少救活的?”

    王医师摇摇头,“一个都没有,但你的女儿应该还有一线希望,我会全力救治她,能不能救活她,十天之内见分晓,所以我要交代你两件事,请你务必办到。”

    “王医师请说。”

    “第一,我只有三成的希望救活,但有七成是救不活,所以你要把她后事准备好。”

    陈庆点点头,“我会安排好!”

    王医师又道:“我是医师,不太相信鬼神之类,但我也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存在,比如你女儿出生,你就回来了,你可以说是巧合,但我相信,你的孩子能感觉到你的存在。”

    “医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要你守戒十天,不杀生,不碰女色,不离开京兆,用你的血脉护卫女儿,她一定能挺过这一关。”

    陈庆默默点头,王医师说得话,他每一个字都能理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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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介绍:
“战场上得不到的,不要期望在谈判桌上得到。”
建炎四年的富平之战,是宋金争夺陕西乃至西北的战略决战,宋军惨败,宋朝的战略重心转为保卫四川。
数年后的宋金议和,西部最终以大散关、秦岭一线为界,陕西和西北尽失,皆种因于此。
当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富平之战中苏醒。
一切都不一样了。封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