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 三叩谢亲恩
王小虎深深怀疑林哥是否“中妖”了。
因为，自那天晚上，从青牛山偷偷溜回村子后，林哥成天对着空气发呆出神，嘴里念念有词。
至于念叨什么，王小虎没能听太清。
似乎是“找到什么，什么自我”，古古怪怪的。
虽然林哥古怪了。
但王小虎每每想起青牛山的经历，又热血沸腾了。
太刺激了。
这让王小虎深以为然，觉得这才是生活。
白马仗剑，红尘作伴，潇潇洒洒。
哟，这么一想，王小虎心里还有些小激动。
于是，王小虎把伊凛盯得更紧了。
他生怕伊凛偷偷跑了，不带自己去江湖上玩。
所以，王小虎索性抱了一床被子，无论白天黑夜，就睡在了伊凛家的门里。他用背死死抵着门栓，谁都不能未经他的同意，打开门门。
伊凛自然是察觉到王小虎的心态。
对此，伊凛不屑一顾。
我特么要跑，还需要走正门？
爬窗、翻墙、走后门，这些他不香吗？
所以，伊凛觉得王小虎脑子不好使。
用使徒的黑话来说便是：这货属于典型的力量侧。
但转念一琢磨，自己堂堂一位精神侧，带个肉盾一起上路，似乎也挺好的。
伊凛开始思考着将王小虎培养成肉盾的可能性。
他翻窗来到屋外，纵身飘到屋顶上。
王小虎的呼噜声，自屋内荡出。
伽倻琴美、白小依、聂红袖先后出现在伊凛身后。
这些年来，无论是她们仨之间，还是与伊凛，都互相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形同家人。
就连一直看不惯伽倻琴美的白小依，对此也麻木了。伽倻琴美来来去去也就那一百来套服装，换了十二年，都换重复了，主人都不为所动，她白小依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除非伽倻琴美能折腾出新花样，否则白小依都闹不动了。
“该走了。”
伊凛看着脸盆大的圆月，轻叹一声，作出决定。
三天后，是林一的十三岁大寿。
在这个世界，男孩十三岁，稚气初脱，已是成年，有资格行成年礼。
伊凛在十三岁大寿的前一天夜里，在入睡前，拍开了林家夫妇的房门。
林家夫妇此刻，正在房间里暗暗头疼，如何筹出生日宴所需的经费。
“不必破费了，爹、娘。”
伊凛表情平静，看着父母二人，那苍老褶皱的脸上透出的呆滞表情，缓缓跪在了父母二人面前，头深深伏下。
一叩首。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轻声说道：“男人膝下有黄金，我伊凛，从未跪过。但我觉得，纵然不信神佛，一不拜天，二不拜地，父母……可拜。”
伊凛抬起头，在林家夫妇二人的沉默中，道出心中感触：“从前的我没有机会。而今日，林一感谢你们给了我这个机会。”
伊凛说完，再拜。
二叩首。
“这一拜，感谢你们十三年来的养育之恩。”
林家夫妇在沉默中，哗哗流下泪来，他们看着眉目间神情异样成熟的伊凛，隐约明白了什么。
伊凛动作利索，没有迟疑，也没有流泪，由始至终，他都表现得十分平静，惟独眼中，有淡淡的唏嘘浮现。
三叩首。
伊凛抬起头时，笑了笑，少年的洒脱飞扬与灵魂中的成熟沉静混在了一块，令林家夫妇二人看呆了。只听少年笑着说道：“孩儿抱歉，未与爹娘商讨，便自行决定，明日与小虎踏出青牛村，闯荡江湖。”
林父那双手满是皱纹与陈旧的疤。
那是一双属于老木匠、老父亲的手。
他用那只手，颤抖着摸向伊凛的头发。
叹息过后，林父没多说什么，也不多问，只说了一字：“好。”
林母躲到被窝里，已泣不成声。
第二天。
林一十三岁大寿。
本该是喜庆的日子，林家屋内却遍地跌碎了离愁。
林家夫妇二人眼眶都是红的。
可林父却爽朗大笑，拍着伊凛肩膀：“我儿终于走出青牛村，这可是一件足以记上族谱的大事。”
伊凛将一枚提前准备好的木钉和一箩筐幻榴弹，塞到林父手中。
他先是教会林父怎么丢榴弹。
二是将木钉的用法，仔细说出。
最后，伊凛交代一切，板着脸叮嘱：“青牛村周边已经很安全了，一般流寇强盗，没事也不会翻山越岭跑来这穷旮旯抢夺。但如果你们真碰上了危险，先丢榴弹，然后折断木钉，就一路往青牛山走，莫回头。”
木钉里，留有伊凛特制的魔术纹路。
伊凛称之为“子母钉”。
一旦木钉断了，子钉也会折断。
白楚楚答应了，会帮忙照看青牛村的村民。
而伊凛相应的付出的代价，便是将同样的子母钉交了一枚木钉，给予白楚楚。
她碰到危险，伊凛也要想办法来援助。
这是交易。
打服之后就是威逼，威逼后再加一点点利诱。这一套，伊凛算是玩得挺熟练了。
白楚楚答应下来了，这本就是无本万利的交易。
她再怎么说，也是化了形的百年母老虎，底子摆在那里。当年伊凛射成了标本的鼠妖，若放在母老虎面前，一个照面就无了。有白楚楚在青牛山坐镇，青牛村相对安全。
安排好一切，伊凛与王小虎总算能安心上路。
说起王小虎，他站在伊凛身后，神情懵逼。
他昨晚莫名其妙昏过去了，不知道咋整的。
一觉醒来，后脑勺有点疼，但林哥突然答应带他出村了。
于是王小虎在懵逼中，觉得后脑勺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浑身充满了劲道。
隔壁王家夫妇，也来到林屋门前，为两位年少英雄出村而送行，哭哭啼啼的。
他们没有经历任何心理建设，一夜之间，儿砸说走就走了，所以哭得特别伤心。
他们哭啊哭，哭到最后，全村都惊动了。
村里人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事，没想到一问，连村里姑娘们都惊动了。
本来应该低调的一次出行，突然就变成了全村欢送的局面。
临走前，林父趁着村民们还未彻底围上来，悄悄将一个布满了灰尘的油布包塞进了伊凛手里。
那油布包裹了一层又一层，裹成了椭圆球，鼓鼓胀胀的，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里面藏了什么。
伊凛一开始还以为，是林父珍藏了十年的鸡腿，心道布包上的灰尘都快包成浆了，本想拒绝，可林父当着伊凛的面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本封皮破破烂烂、内页泛黄的书籍。
“原来这就是古人遗韵啊！”
伊凛一看那珍藏秘籍，恍然大悟。绕了半天，原来这秘籍被林父藏了起来，难怪伊凛没找到。
他接过秘籍一看。
秘籍的封皮上本该有的龙飞凤舞的几个字，早就腐蚀干净了，无法辨认全貌，只剩下一个字——“风”。
第796章 小虎心中的江湖
三时辰后。
王小虎有点蛋疼。
他想象中仗剑白马，肆意江湖的画面，被破坏得很彻底。
他们离开青牛村，骑着车，行走在官道上。
——是牛车。
两头老黄牛，慢悠悠地带着两人赶路。
他所憧憬的林哥，此刻正懒洋洋地躺在柔软的干草堆上，闭目养神。
林哥不提，王小虎也不敢多问，只能闷头抽着牛屁股，时不时调整牛车方向。
伊凛看似在睡觉，其实也没睡着。
他在思索着那本秘籍。
那本秘籍，如果伊凛没有猜错，居然和他还有一点点渊源。
《云体风身术》。
这就是林家世代祖传的古人秘籍。
伊凛之前还抽到一个技能，是残缺的云体风身术来着。
而且，伊凛当初在乌拉诺斯世界里，刺客模板的技能，其中一个加闪避几率的，也是名为【云体风身】。
说不定是一个强力的技能？
伊凛暗暗点头。
现在，有机会补全了。
只是这个技能有什么用？
伊凛很纳闷。
自从得到那个技能，稍微玩过几下，伊凛再没有用过。
更让伊凛郁闷的是，那本典籍，居然没办法手掌一拍即学即用。难道真要像电影里，老老实实参悟修炼？
不至于那么麻烦吧？
小希啊小希，你既然还有本事隔着五千年的时光留下录音和留言，就不能把秘籍做成方便好用的“道具”？
对你来说，很难吗？
这不难啊！
伊凛在心中暗暗腹诽高高在上的神。
哼，区区的神。
“林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王小虎见伊凛终于睁开了眼，还面带不满地嘟囔着什么，连忙问道。
伊凛指了一个方向：“一路向北。”
王小虎一愣，挠挠头：“为什么呀？”
伊凛从草堆上坐直了身体，白眼上翻，哭笑不得：“这还用问为什么？我们对青牛村外的世界一无所知，而距离青牛村最近的镇子，就是北边大约六十里的升平县。去到有人的地方，投石问路便是。”
“投石问路？”王小虎再一次对伊凛嘴里的新鲜方言，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他在等一个合理的名词解释。
“对，投石问路。”伊凛点头，没有解释，投石问路就是投石问路，有什么好解释的。
其实伊凛倒不急。
无论东西南北，他都可去。
白楚楚已经将她所知道的无字天碑的地点，告诉了他。
而且五千年来，无字天碑的坐落地，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找人一问，便可得到答案。
这不是主线任务的困难所在。
小希在这个世界里，为伊凛留下了十道留言、七把钥匙。
伊凛想找的东西，一定就在这十道留言中。
可那七把钥匙，又是什么？
你既然知道我会去到青牛山，直接挖个坑埋起来，再让我挖出来不就得了？
伊凛总觉得小希的安排似乎绕了一个天大的弯，弯死个人。
虽然对小希的安排有一点点意见，但伊凛只能按照这条路往前走。
走着走着。
首次离村那么远的王小虎，开始表现出不自在了。
他开始想念他出生长大的村子。
“你当然想念了！”
伊凛一想起王小虎离村时的动静，仍觉得有些生气。
当时，
全村哭着欢送王小虎，仿佛在欢送一位英雄。
反倒一转头转到伊凛处，所有人唰唰变脸，粉中带黑，目露峥嵘，仿佛伊凛是那个拐走了青牛村明日之星的带恶人。
特别是那几位含鲍待嫁的青牛村姑娘们，一个个哭哑了嗓子，哀求着小虎哥别被恶人迷惑了心智、别离开青牛村云云，她们看着伊凛的目光，都快射出杀气来了。
同人不同命啊。
……
老黄牛，本就不是用来长途赶路的坐骑。
走了十里路，刚出村门，两头老黄牛就有些瘸了，晃着牛鼻子，死活不肯再走。
“林哥，怎么办？”
“下来吧。”伊凛心想也差不多了，老黄牛的速度也就那样，没办法提速了。他本来就估摸着只让黄牛车带一段路而已，他可不会天真地认为，全程都能靠老黄牛来赶路。
伊凛看着两头黄牛，想到那一身结实的牛腩，有点意动。可王小虎却一拍牛屁股，让两头老黄牛往村子的方向撒腿跑了。
两头老黄牛虽然灵智未开，不属妖类。但它们隐隐察觉到，这两位少年中，其中一位面带凶煞的少年，暗藏杀气，所以跑得特别快，特别溜。
王小虎瞪着眼睛看着两头老黄牛，一溜烟就跑远了，愣了片刻。
这不是还能跑吗？
还挺快的啊！
在赶走老黄牛后，伊凛与王小虎，无奈从骑兵变成了步兵。
伊凛暗道可惜，要不是要让白楚楚留守青牛山，帮他照看村子，他早就骑着大白虎一路北上了，岂不畅快。
那头虎妖颜值又高、后背宽敞、跑得又快、还能用鞭子抽，除了略显高调之外，再无其他缺点，可是一头完美的坐骑妖选。
可惜了。
伊凛摇着头，选准方向，走在前头。
青牛村附近的流寇，早已被伊凛一网打尽，杀得差不多了。
随着伊凛与王小虎渐行渐远，一直到了远离青牛山地界后，官道上开始热闹起来。
白天赶路，夜间找地方躲藏，这是大庆王朝商队们的共识。
大多数流寇，都喜欢夜里出来打秋风。
到落日黄昏时，果不其然，伊凛在官道上，发现了不少马蹄的痕迹。
“走，这边。”
伊凛蹲在地上，看着那凌乱的马蹄痕迹，用粗浅的追踪手段，很快便找到了一队在林间休息的强盗。
强盗们腰间都配着刀子，一匹匹精壮的马匹拴在树上。
强盗们正在兴高采烈地聊着白天的踩点所得与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并没有察觉到二位少年的接近。
“你先躲好，我去踩踩点。”
伊凛拍着王小虎肩膀，让其安心蹲草丛。待王小虎一回头，伊凛已经没影了。
他琢磨着伊凛留下的话，越琢磨越不对味……踩点？
谁踩点？
啊这？
谁才是流寇强盗啊！
过了一会，伊凛又回来了，把王小虎吓了一跳。
王小虎真心佩服伊凛这一手神出鬼没的本事。
“得嘞，强盗团伙，十一个人，都配着刀子，我们上。”
“上……？”
王小虎一脸懵逼时，伊凛已一脚将王小虎踢了出去。
砰！
高大的王小虎如同人肉炸弹，落在强盗群中央。
强盗们显然被这“天降小虎”给吓住了，甚至有人将刚灌进嘴里的烈酒，顺着口角哗啦啦流下来，一脸愕然。
挺突然的。
趁着王小虎“诱饵”发挥作用，伊凛化作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接近强盗们的背后。
其实要解决强盗，伊凛是花不了什么功夫的。
但他想趁着行侠仗义的机会，顺便试试新的技能。
“暗影诛杀·连珠！”
霎时间，地面那道影子妖娆扭动，化作伊凛的上半身。
伊凛精神高度集中，锁定了十一位强盗的后脑勺。
“砰砰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响起，来自灵魂的本能，让伊凛手速爆发，十二颗子弹几乎同时出膛。快速的摩擦，让小红与小白的枪口上，冒出了袅袅白烟。
而同时，十一道血柱，高高喷起，喷出了十多米高……足足三层楼高的血柱啊，太血腥了。
不仅是王小虎，连伊凛自己也被自己的特效给吓了一跳。
他差点忘了，他在来到这个世界前，顺手将【暗影诛杀】升了一级，除了【穿透】、【损毁】外，还多了一个【血腥】的效果。
时隔十二年，伊凛真把这茬给忘得差不多了。
这血腥的一幕，顿时勾起了伊凛沉寂多年的记忆。
十二具无头尸安然瞑目，软软倒下……脖子上的头颅，不翼而飞，嗤嗤喷着血柱，流了一地。
王小虎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仍维持着落地时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他眼睁睁地看着同村好友，神情平静，踏着血泊，一步步向他走来。
一边走，一边抡着两把奇怪的“法器”，往裤兜里塞。
这一幕，真把王小虎吓得不轻。
他怕同村好友变态起来，把自己顺便崩了。
直到伊凛熟练地将强盗们洒落一地的钱财用一块布囊打包收好，王小虎才渐渐回过神，有点不肯定地朝伊凛唤了一声：“林、林哥？”
伊凛脸上，流露出充满少年淳朴的微笑，他的眼睛，纯净无暇：“傻愣着干什么啊，没看见那些马吗？骑着，咱们走起。”
“哦……哦……哦……”
王小虎看起来像是三魂丢了六魄，浑浑噩噩的。
但伊凛吩咐时，他还是习惯性听从伊凛的指挥，张开胯就往曾经属于强盗的马背上骑。
如今满地尸体边上，就只剩下王小虎一熟人，伊凛也不装了，摊牌了，原地起飞，轻飘飘落在马背上。
“架！”
伊凛背着鼓鼓的战利品行囊，骑着马，一路北上。
王小虎同样骑着马走出几步，他忽然回头，看着遍地的尸体与狼藉。
莫名其妙地，他脑子里闪过一个词——“江湖”。
只是这江湖，和他起初想象的美好，有几分差别。
可林哥怎么那么熟练呢？
一边纳闷着，王小虎顺便捞了一把强盗的兵刃。那是一把阔首弯刀，磨得油光发亮，适宜砍杀。
王小虎带着满腔疑惑，配好刀，骑着马，颇有几分“仗刀灰马，打家劫舍”的味道。
一路北上。
走走停停，累了歇，歇好了就赶路，啃着干粮，喝着溪水，二人连夜赶路。
终于在第二天清晨，
两位刚踏出青牛村的纯真少年，抵达升平县。
第797章 大雨、纸伞、白衣客
晨后。
两人抵达升平县时，恰逢变天，黑乌乌的云压着县城，恰飘起朦胧细雨。
可瞧那天啊，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得泼瓢子嘞。
路上行人稀稀，两位白发苍苍的老卫兵，在升平县城门旁守着门。
但要说守门，其实也没完全守。
就在伊凛与王小虎刚把马匹寄放在城门旁的驿站时，正好瞧见两位敬业老兵，一觉醒来，打着呵欠往里走，直接就把升平县给放空了。
防守那么松懈？
伊凛与王小虎二人面面相觑，不是说外头世道苍凉，流寇肆虐，行情不好么？
但趁着这城门放空的间隙里，伊凛直接拉着王小虎钻进城里。
伊凛在路上发现了一件事。他们从强盗手里顺来的银子，上面印着某间钱庄的铭文，真要被查到了，这来源还不好解释。
好端端的劫富济贫，到头来很可能会被人误会。
升平县、升平县、升平县。
这县城名字取得好。
但当二人踏入时，却没半点“歌舞升平”的意思。
大道旁蹲着不少无家可归的乞丐，他们习惯性地向路人乞讨。
“饿啊……我饿啊……求求舍点儿吧！”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七岁小儿，我家贱内还是个残疾……”
“救救孩子吧……我已经整整十八日没吃过一口饱饭了……”
有人嘤嘤哭啼。
有人叫惨。
有人喊饿。
乞丐们刚习惯性向伊凛与王小虎伸出手，抬头一看，好家伙，居然是位毛发都没长齐的毛孩，顿时又晦气地将手缩回袖里。再一看，王小虎的身材牛高马大，腰间还别着刀，顿时他们也都不敢讨了，哆嗦着手缩回褴褛袖中，装作刚才从未乞过。
王小虎看他们可怜，伸手往怀里摸。
不久前伊凛因银子太重的缘由，将一部分银子存在王小虎身上。
伊凛看出了王小虎的打算，轻轻按住了好友刚准备骚动的手，不着痕迹地摇摇头。
王小虎犹豫了几秒，但还是选择听从伊凛的意见。
两人无声交流，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轰隆！”
一道惊雷，撕裂乌云。
明晃晃的闪电光芒，映得二人面庞发白。
紧接着，倾盆大雨落下，碎了一地。
“下雨咯！”
“快跑！”
一看下起了暴雨，刚才还显得虚不拉几气若游丝的乞丐们，呼啦一下全跑光了。
王小虎呆呆地看着一哄而散的乞丐们，不懂为什么刚才还口声声说着十八天没吃饱饭的可怜人，怎么跑起来腿脚比他王小虎还利索。
“愣着干啥啊，赶紧躲雨啊。”
伊凛笑着拉了王小虎一把，自己却在头顶上竖了一顶无形的“念伞”来挡雨。
两人顺着屋檐，经过集市，来到了一片阔气的建筑前。
这里应该算得上是升平县里的繁华闹市了。
可此刻因为天气恶劣，这暴雨连油伞都能滴出窟窿来，所以街上寂寂寥寥，空无行人。
“我们去哪边躲躲雨。”
伊凛快速于四周观察片刻，指着一个方向。
王小虎顺着伊凛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万香楼？等等，林哥，这莫非是传说中的烟花之地……青楼！”
王小虎惊了。
他万万没想到伊凛是这样的人。
这才几岁啊！
他自小也在牛大爷的故事熏陶下长大。
牛大爷每每说起东胜神州上最为著名、最让人向往的地方“万香楼”时，总会下意识增添了不少精彩油墨。
哪怕牛大爷顾及了孩童的纯真，但他只言片语中透出的意思，万香楼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片刻后。
王小虎才知道自己想歪了、误会了。
原来伊凛指的是万香楼隔壁的茶楼。
茶楼牌匾上的名字，略显别致——三品轩。
三品轩里坐着不少躲雨的人。
有一些看起来明显就没钱的，直接被茶楼门前、一位牛高马大的看场给轰了出去。
当伊凛与王小虎二人，风尘仆仆地踏入茶楼时，高大看场目光落在伊凛脸上时，先是面露厌恶。
随后快速转向王小虎，目光最后落到了王小虎腰间的阔刀上，然后眯着眼、咧开嘴，笑容满满：“哟，客官瞧着面生啊，二位夜满脸贵气，一看就不是寻常爷。来来来，二位爷，茶楼里坐坐！来人哟，给二位爷上个雅座！”
“看来王小虎隐藏的魅力值属性果然不低啊。”
伊凛暗暗嘀咕。
看来这趟出行，把王小虎带上，还真带对了……十分好用。
最起码，省了不少麻烦。
可王小虎这脸，瞧着也不像是魅力值高的那种人啊。魅力魅力，果真是不用看脸的吗？
踏入茶楼，伊凛习惯性观察着四周环境。
哪怕是在这里渡过了十三年，伊凛仍未忘记身为使徒时在试炼中的小习惯。
有一位中年说书人，摇着纸扇，在茶楼里兴致勃勃，讲着各种奇闻趣事。
一群茶客，围在说书人边上，时不时道声好、鼓掌助兴。
每一张茶桌上，三五成群，在聊江湖事。
在三品轩最显眼的位置，张贴着一幅书法作品，在伊凛看来，这笔法一般，但内容却有点意思——“品茶、品人、品尽天下事。”
两人坐到了二楼。
露天阳台，有瓦遮头，环境不算太差。
四周的声音很杂。
说书声、谈话声、雨声、隔壁的靡靡之音，混在一块，如一曲市井之歌。
王小虎属于第一次来到县城，左顾右盼，十足乡巴佬模样。
过了一会，伊凛点了一壶热茶，加上几碟精致贫瘠的小吃，便坐稳了。
“呼——”
王小虎把热茶斟了一满杯，用嘴呼凉些许，便咕咚咕咚仰着脖子灌了一大口。看样子这连夜赶路可把他累得不轻，总算能歇逼了。
伊凛闭着眼睛，开始侧耳倾听。
王小虎眼瞅着伊凛闭眼不说话，也不喝茶，更不吃东西，他无聊地啃着花生米，一颗颗地数着。两人沉默了一会，王小虎终于忍不住了，想起刚才的事，带着几分羞赧，小声说道：“林哥，我刚才还以为，你打算去哪个地方。”
王小虎朝隔墙努努嘴，意思到位了。
伊凛没有睁开眼睛，微笑着回复：“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进去见识见识。”
“嘶……？”
王小虎吸了一口气。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这场雨，下了整整半时辰。
越下越大。
茶馆里的客人，都被困在了茶馆里，走也走不得，这伙人只能蹭着茶水，听说书人讲故事，打发时间。
接近中午时，天空仍黑乌乌的，乌云不见消减半点，看样子这场久违的雨还得再下一会。
街道上，因为排水系统的缺乏，阵阵湍流淹了半条街道，如浅浅的溪流，水声不断。
伊凛与王小虎二人同样在二楼“雅座”上坐了半时辰，伊凛时不时叫人添茶，提着茶壶的小二在添了第六次茶壶后，看着伊凛与王小虎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了。
王小虎也有些忐忑，他们在这里是不是坐得有些久哩，再耽搁下去，分分钟闹出事端来。
别误会，王小虎不是为他们俩人担心，而是为茶馆里的人担心。
但凡亲眼目睹伊凛杀强盗的血腥场景，无论是谁都不会天真地认为伊凛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纯真少年。
“话说，林哥，我们还不走吗？”
“走？”伊凛终于睁开了眼，无语看向后者：“走去哪里？”
“啊这？”王小虎挠挠头：“这我不知道啊。”
“这不就得了。”伊凛终于将自己面前、早已摊凉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松了一口气：“在这种环境收集情报还真是累人。”
来了来了来了！
王小虎一抖灵，来了精神。
是林哥的方言！
“收集……情报？”
王小虎追问。
伊凛笑着解释：“鱼龙混杂之地，是最容易收集信息的地方。人在放松的时候，有时候甚至会不经意间说漏嘴，透露些秘密出来。”
“林哥你是指？”王小虎先是悄悄伸出手指，朝向下隔空一戳，意指“楼下茶客”，然后他看向伊凛的眼里多了几分崇拜：“林哥，你知道些啥了？”
伊凛嘴角上扬，笑了笑，正想说什么时，楼下传来异样动静。
“嘘。”
伊凛朝王小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自己却站起来，走到二楼屋檐边，朝外看去。
在滂沱大雨中。
一位撑着雪白纸伞的白衣客，不疾不徐，踏水而来。
第798章 投石问路贰
在滂沱大雨中。
白衣客的油纸伞，伞面上泛着微光。
雨水尚未打落，便被那层微光隔开数公分，十分奇异。
而他的脚步，更加奇怪。
他每一步落处，湍急的水流顿时平静如湖，再无波澜。
只见白衣客一步一个涟漪，在他身后，绽出点点水花，如步步生莲。
“有点东西。”
伊凛看着白衣客自街道尽头，在雨中徐徐走来，心中生出了好奇心。
青牛山的山霸王母老虎白楚楚曾说，懂修行之术的存在，无论佛、道、魔，统称为玄门。
与世俗格格不入，称之为玄。
至于妖，归属另类，不可见光，为人族公敌。
而玄门中，笼统区分，可分上三门、中三门、下三门。
在九门之外，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势力，白楚楚便不清楚那么多了。
毕竟她当年行走江湖的日子，也不过区区几十年。
再加上这些年光阴流转，她隐居多时，世间变迁，现在是什么格局，她也不敢乱说。
但上中下九门，大抵岿然不倒。
伊凛脑中浮起白楚楚给出的情报，又忽地想起小希的一号留言。
在留言里，小希亲自为自己颁布了一个主线任务。
十道留言不难找，稍微打听打听，便可得知。
惟独小希说的七把钥匙，伊凛至今没有头绪。
白楚楚也一问三不知。
“说不定还得从修士势力下手。”
伊凛很快便有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他连忙将刚准备探出脑袋好奇围观的王小虎摁回座位上，并小声嘱咐几句。
王小虎从跟了伊凛混之后，便知道两人的智商不在同一个层面上的，对于伊凛的吩咐，虽然他不明白其中深意，但也不敢多问，用力点头，表示明白。
细细嘱咐几句，伊凛同样坐回原位，王小虎装作无事，豪横点菜，又让小二送来几盘地道小吃。
白衣客越走越近。
茶楼下，早已没有了声音。
所有看见白衣客走来的茶客，似乎都被白衣客的逼格给惊呆了。
又装又立，太招人眼球了。
在这狭小的方圆里，只剩下隔壁万香楼传出的靡靡之音，还有暴雨声，似都成了白衣客的伴奏。
伊凛在座位上，垂着头，暗暗嘀咕。
“怎么样才能用最小消耗达到最大输出呢？”
一边嘀咕着，伊凛先是伸出了一根食指，指尖朝上；
但很快他摇摇头，觉得不妥；
很快他又握紧了拳头……猛地往上一抬。
“给你一拳。”
……
“噢——”
正踏水而行的白衣客，脸色骤然发白，他猛地夹紧双腿，膝盖颤抖，本来挺得笔直的腰杆，瞬间弯了四十五度，整个人挛缩成半团。
茶楼一楼，正在瞻仰白衣客踏水风采的茶客们，顿时如惊弓之鸟般，瞪大了眼睛。
哗啦啦。
甚至有人吓得往后猛退，撞倒了一片椅子。
俗世中的小市民，哪里见过这阵仗？
在他们眼里啊，这些人都是高高在上的修仙之人，本事大着嘞。
指不上他们一弯腰、一顿足，周围血流成河，无人能够幸免。
白衣客这弯腰夹腿，让人捉摸不透，把茶客们吓得不轻。
油纸伞遮蔽了白衣客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容颜。可他浑身正剧烈地颤抖，似乎在酝酿着某种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
茶客中，发出了一阵阵吞咽的“咕咚”声。
白衣客重新有了动作，他站在水面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竟一步步挪着腿，踏入茶楼中。
“咔嚓。”
白衣客收起白伞，油纸伞背在身后，滴水不沾。
这时，所有人才看清了白衣客的真容。顿时，一楼茶客洋洋数十人，齐齐在心里头呼了一句好家伙。
只见白衣客一袭白衣，剑眉星目，目光如电，俊朗非凡。
他那凌厉的目光，快速在惊愕的茶客们脸上，一一扫过，眉头先是皱起，再一舒，也不知是哪里惹了他不快，让他眉目间暗藏怒意。
白衣客扫了一圈，默不作声地走到柜台前，一枚明晃晃的银子自他袖间飘出，无声落在柜台上。
“天剑门，剑南春，来此寻一分清净。”
玄门修士行走俗世，开口第一件事，总是自报家门。
一来能判断敌我，二来能省不少麻烦。
三来，万一碰上什么行侠仗义的事，还能为师门赚几个聊胜于无的名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白衣客剑南春的脸上、银子上，没有人注意到，他那袍子下仍在颤抖不止的腿根。
下一秒，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被剑南春的话给啜过去了。
死寂瞬间告破。
有人大口大口地呼吸，有人面露疑惑，有人不敢多言。
呼吸声不绝于耳。
掌柜的是一位肥肥胖胖的中年人。
他亲手写下了三品轩的宣传语——品茶、品人、品尽天下事。
这时，在天剑门的剑南春开口后，他瞪着眼睛，终于回过神来，躬身哈药，态度好得离谱：“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呀！不知天剑门上仙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牛大爷曾说，自七绝女帝后，再无人能够称仙。
但俗世中人不这么想啊。
修士拥有不少离奇的手段，风里来、雨里去，高高在上，对俗世人来说，和仙人无异了。
大多数俗世中人，碰到修士，都会尊称一声“上仙”，久而久之，这也成了一道不成文的规矩。一旦不这么称呼了，说不定还会惹恼脾性差的修士，徒增麻烦或招惹杀孽。
剑南春又皱起了眉。
“呃……”掌柜在客套过后，这才琢磨清楚前一句话，一溜烟收起桌上的银子，也不去辨认真伪，连忙说道：“清净，清净，保管清净！二楼雅座还有座儿，小二，带贵客——”
说起来也巧了。
剑南春被安排的雅座，正好在伊凛与王小虎二人桌的隔壁再隔壁。
中间隔了一个空桌，正巧在角落里。
这掌柜也是个老油条了，有一定的眼力见。
之前王小虎踏入门前，牛高马壮、腰间还带刀的，一看就知道不好惹，所以安排在了二楼。
而剑南春明显更不好惹，也安排在了二楼，而且还是在二楼角落、明显符合“清净”的地方。
王小虎压根儿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这逼格高高的剑南春眼瞅着就坐旁边了。于是王小虎听从吩咐，在小菜端上来后，装作饿死鬼的模样，往死里吃，头也不抬。
伊凛瞪着一双满是童真的眼珠子，打量着对方。
这时候，如果自己和王小虎一样，装作对白衣客不感兴趣，那才有鬼呐。
果然，剑南春淡淡地瞟了隔壁隔壁桌的俩孩子一眼，快速移开目光，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暗暗伸了一只手，伸到裆下，揉着什么，脸上云淡风轻。
过了一会。
茶水来了，还带了俩陶杯。
这下又巧了。
伊凛看了半天，然后抬起杯子，喝了一口，以此掩饰心中的尴尬。
的确挺尴尬的。
因为伊凛发现自己刚才那一拳“投蛋问路”，似乎是做了一件多余事。
伊凛动作很自然，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当杯子落下，伊凛表情如常，带了三分好奇、三分童真、三分顽皮，还有一分萌萌的憧憬，望着剑南春。
雨渐渐停歇。
街道上的水，仍哗啦啦地流。
白衣客的蛋，也不再疼。
毕竟伊凛没有下狠手。
雨停后。
伊凛不动声色地看了王小虎一眼，王小虎会意，大咧咧地嚷着，本色演出：“林哥，咱们该走了吧？”
“差不多了。”
说着，伊凛也起身，然后脸上流露出几分犹豫后，刚准备往下楼方向迈的小瘦腿，转了一个方向，朝剑南春走去。
伊凛眨眨眼，一副天真无暇的样子。
“呐，天剑门，很厉害吗？”
第799章 林哥偷偷去除妖
时机很重要。
如果伊凛选在了剑南春蛋疼时去问这种问题，绝对换不来好脸色。
谁蛋疼时能笑出声来？
扪心自问，伊凛自己也不能。
而剑南春痛意散去，他于桌下轻轻晃着腿，抬头看了两位天真无暇的少年一眼。
他目光落在发问的伊凛脸上时，下意识地心里涌出一股无端的厌恶。
说来也奇怪，他本人也说不清这厌恶来自哪里。
剑南春总觉得想打他。
可是剑南春身为天剑门修士，总不能无端端欺负孩童不是？
于是剑南春忍住了。
对方只是一位憧憬玄门的少年。
如此而已。
面对这种抨击灵魂的疑问，剑南春也不恼，只是淡淡摇头：“世人心中皆有一杆尺。”
王小虎被这个逼装懵了，傻在原地。
伊凛深谐谜语人套路，此话在脑中一兜一转，便轻松将剑南春的话翻译成正常的语句。
翻译过来就是：天剑门厉害不厉害，别人不知道，我心里还不清楚吗？
伊凛点点头，表示明白：“咱村里牛大爷曾说，玄门上中下九门，有的闻名不如见面，有的见面不如闻名。我可是很好奇天剑门属于哪一种。那么，这天剑门，我能进一进吗？”
剑南春一愣。
他万万没想到，这少年问得如此直接。
第一个问题问厉不厉害，第二个问题就直奔主题了。
剑南春顿时哭笑不得，脸上的淡然也绷不住了，他又好气又好笑，但对于两位少年，他也来不了火。天剑门啊，这可是天剑门啊，多少俗世中人但凡知道这个门派的，谁不是敲破了脑壳都想挤进去的？
真有那么容易进，还能叫做天剑门么？
微愣片刻，剑南春轻笑一声：“可。”
哦？
没等伊凛再问，剑南春指了一个方向：“两年后，东海之滨，天剑门静候有缘人。”
说完这句，剑南春便不再搭理俩小孩，盯着对面的早已摊凉的茶水，神情再无波澜。
伊凛还想说什么时，却感觉到身前传来一股柔和的力道，将自己与王小虎往后推。
这力道，和念动力有几分相似，又不完全一样。
伊凛没有抵抗，任由剑南春施法，将两人送下楼去。
在伊凛与王小虎走后，剑南春成了二楼雅座唯一的一人，哪怕雨停了，也静静坐着，时不时抖抖腿，默不作声。
……
结了账，街道上仍布满深浅不等的水洼，伊凛与王小虎漫步在街头。
暴雨过后，天空转晴，但路上行人寥寥，还未热闹起来。
“两年后……东海之滨。”
离开三品轩后，伊凛与王小虎走远一些，躲进巷子里后，伊凛随手在二人身边落了几颗钉子，布了一个隔音结界。
这情报来得轻松，但时间忒久了些。
不仅时间久，还远。
升平县位于东胜神州南方，而剑南春所说的东海之滨，位于东胜神州东北方向的海湾里。
白楚楚说过，天剑门的大本营位于海外仙山，大抵也在那个方向。
伊凛将此事记下，留了个心眼。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伊凛已经在这里呆了十三年，再多两年又有何妨？
重活第三世，他已经对时间的流逝，渐渐感觉到麻木了。
这时，王小虎见伊凛终于得空，于是问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伊凛这才开始解释。
当然，他没有提起自己“投蛋问路”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含糊带过。
“你注意到了没，其实那剑南春，应该早就约了人，在三品轩见面。不然，他的桌上，也不会留有两个茶杯。”
“呃，然后呢？”
然后我那下就白锤了。
伊凛心里说道。
他本来想说锤一下，逼迫剑南春在茶楼歇一会、止止痛。却没想到对方早就准备来这里等人，伊凛白锤了。
但锤了也不是没有好处。
伊凛藉此，从侧面验证了一件事。自己的种种能力，对这个世界的修士，也有一定作用。
只是伊凛不清楚剑南春在天剑门里，属于什么级别，应该不算太高级的那种，否则也不会来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南蛮省份。
大庆王朝，于数百年前一统各国，国力强盛。
而丰沃强盛的省份，大多集中在北方一带，越往南就越穷。
而大庆王朝的都城，自然也在北方，名为——庆都。
这些故事，伊凛大小就在听牛大爷胡侃了，所以伊凛哪怕足不出村，对世界的局势，算是有冰山一角的了解，毕竟都听了十多年了。
……
接下来，二人手里有点钱，找间上好的客栈歇了几天。
伊凛心中虽然有几个目的地，但都远在各地，急不来。
小希在留言里也说得很清楚了。
她在这个世界里，为伊凛留下的，不仅有“七把钥匙、十道留言”。
还有……漫长的时间。
至于这个漫长，有多长，伊凛不清楚。
但连身为神的小希，都说漫长，也许真的会长得可怕。
伊凛已经没有心思去顾及，他来到这里后，现实世界的时间会流逝多久。
前几年伊凛还有些担心，他回去之后，一切都终结了。
但后来细细琢磨，小希既然能隔着五千年的岁月，安排了一切，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最起码，伊凛相信一点，他和小希是站在同一战线，她不会坑自己的。
所以。
伊凛心态平和，没事研究研究学识，练练手工艺，怡然自得。
一转眼过了一周。
伊凛时不时撇开王小虎，穿着干净华丽的镶边锦衣，游走在大街小道上。
升平县只是一个小镇，按正常步速沿着城墙走一圈，也不过花小半天的功夫。
一来二去，伊凛在升平县里混了个脸熟，加上他有点资本，出手阔绰，不少市民见了他，脸上终于有了笑脸。
“所以嘛，区区负300魅力值，问题不大。”
对于“如何在低魅力值的状态下增加对方好感度”这事上，没有人比伊凛更擅长了。
“最近升平县里的修士好像变多了，都哪里来的？”
伊凛自然不是在玩。
呃……没有完全在玩。
伊凛白天买了不少小玩意，他觉得能做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手工艺作品。
在半玩半正经的同时，他发现了不少动静。
……
另一头。
王小虎最近觉得伊凛举止有些古怪。
白天在升平县里瞎逛。
在深夜里，王小虎迷迷糊糊地听见，隔壁有开窗的响动。
他有一夜好奇地去敲了敲隔壁林哥的门，无人应答。
“林哥一定在谋划某种大事，说不定是在偷偷除妖。”
王小虎理所当然地认为，伊凛又去除妖去了，不带他玩。
王小虎心里痒啊。
他一想到青牛山的刺激经历，一想起那十米长的大白虎，暗道刺激。
于是，
这日天青朗朗，伊凛又独自摇着折扇，装成富人公子哥出门了。
而王小虎候着伊凛离开客栈后，便往脸上蒙了一圈布，简单乔装打扮后，偷偷跟在伊凛身后，看看林哥要去哪里抓妖。
伊凛这里晃晃，那里走走，兜兜转转，走到了王小虎熟悉的街道上。
“啊咦？这前面不正是那三品轩么？”
王小虎一愣。
难怪眼熟了。
可接下来的故事就更让王小虎傻愣了。
伊凛迈过三品轩，在万香楼门前停下脚步。
门旁，两位穿着薄纱的姑娘，朝林一招手，林一笑笑，没有迟疑便踏了进去。
王小虎这下彻底惊呆了。
第800章 我师兄是剑南春
“哟，原来是新来的林公子吖！”
一般来说，青楼烟花地，守门的姑娘都是长得特别漂亮又机灵的，这叫门面。
不然怎么拉客？
业务得十分熟练，才有资格站门口。
瞧，伊凛都不认识她们，她们倒一眼把伊凛认出来了。
看来，伊凛这段时间在小城里出手阔绰，把万香楼的姐们都惊动了。
伊凛晃着扇子，别人是半推半就，伊凛是主动出击，两位姑娘还没来得及拉扯几下意思意思，伊凛却后发而先动，一脚踩了进去。
“不必，我自己来。”
俩位姑娘见状一愣，面面相觑。
看这年龄，不过刚成年吧？
这步伐怎会这般熟练？
顿时，两位门面姑娘心里生出怪怪的感觉。
伊凛袖子一抖，两枚碎银呈抛物线落入门面姑娘的领子里、顺势滑入绣花肚兜中，这又浪又阔绰的举动，直接把她们征服了，嘴里呼着讨厌，身体却贴了上来。
本来，以伊凛隐藏的魅力值属性、无关长相，是很难在一个照面得到陌生人的认同的。
可伊凛给得太多了。
没有人比伊凛更懂刷好感度。
这些年，他这一套早已玩得非常熟练，因材施教，因人而动。
升平县只是大庆王朝南方边陲的一个小县城，而万香楼已经算县城里非常高档的消费场所了。里面形形色色有不少男客，大多衣着光鲜，与外面的贫民，一眼便能看出境界差距。
万香楼在大庆王朝里，算是龙头行业，在各城各镇分店无数。当时伊凛得知这件事时，心中的惊讶可想而知。万万没想到在科技水平如此落后、以修炼为主基调的世界里，居然有人想出了“连锁店”的概念，这万香楼的幕后老板，是个人物。
“喏，林公子由我来接待，巧儿、花儿，你们继续揽客。”
分别叫做巧儿、花儿的姑娘，粘着伊凛将他领入万香楼后，紧接着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年纪三十有余、透着成熟风韵的美妇人徐徐走出，她娇笑着将花儿巧儿两位莺燕赶走后，便亲热地挽上伊凛的胳膊，红唇呼在伊凛耳边，用一种软绵绵的口吻，小声问道：“林公子长得可真……朴实呢，妾身绣娘，是这楼的掌柜。”
本是挺旖旎的场景，偏偏伊凛此时身高还差了绣娘一截。此幕无意间被其他人收入眼底，颇有种老牛啃嫩草、或是小马夫驾驶大马车的既视感，不少男客暗暗讥笑，但也不至于上前寻麻烦。
在一句简单的自我介绍后，绣娘直奔主题：“不知林公子今日大驾光临，是想简单听曲儿，还是采风吖？”
众所周知，万香楼的姑娘业内俗称“香凤”，按照执业类型，分为两种——“文凤”和“武凤”。
简单来说，文凤卖艺不卖身，武凤卖身不卖艺，各有专长，各司其职，分工明确。
文凤多数都是经过精心调教的，擅长琴棋书画，丹青笔墨。简单抱个七弦琴，弹个小曲，直教人如痴如醉，有些人就喜欢这种嫖法，别有一番滋味。这种在圈子里，也被戏称为“文嫖”。
另一种“武凤”，自然也是经过调教的，不过调教的方面，有些特殊，此处不做细说。而她们之所以被称为武凤，自然是直接就见真功夫的，不懂戏曲琵琶那一套。这种嫖法，被称为“武嫖”。
而绣娘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一瞧这林公子，一眼望去莫名地令人讨厌，可这出手一阔绰了，就显得顺眼许多。绣娘打量半天，暗道林公子这自来熟的劲，绝不是一位初哥，于是一上脸就甭解释了，探一探林公子是想来文的，还是想整点武的。
伊凛一边算着自己从强盗团伙处劫富济贫得来的银子剩余，随手一抖袖子，又摸出了一颗明晃晃的纯银锭，塞进绣娘的裤腰带里。
绣娘一愣。
伊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和他们，不一样。”
“这……”绣娘摸了摸腰带里的银子，迟疑道。
伊凛二话不说，又往绣娘的裤腰带里塞了一枚。
绣娘还是迟疑。
伊凛又快速塞了第三枚银锭。
这绣娘的腰本就纤细，束腰勒得紧，这三妹大大的银锭塞进去，都快把绣娘缠得紧紧的绸缎裤腰带给撑开了。
绣娘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伸出两根指头，有些不敢肯定：“难道林公子是想……我怕姑娘们不同意啊。”她刚说完这句话，然后仔细摸了摸自己快被撑开的裤腰带，心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林公子是喜欢像我这般年长的？这怕是更不妥啊。”
伊凛觉得自己打开方式似乎有哪里不对。
绣娘居然误会了自己的想法。
伊凛干咳两声：“你们‘青鸾树’堂口……”
这话还么说完全。
绣娘一把捂住了伊凛的嘴巴，被银子塞得鼓鼓的腰间贴了上来。
“林公子，且借一步说话。”
伊凛被捂着嘴，可眼睛带着笑，点点头。
伊凛和绣娘的悄悄话，没有惊动任何人。
事实上，每一位来万香楼，无论是文嫖还是武嫖的客人，都会有这么一个过程。
人嘛，总得顾及点颜面。
在万香楼里，来来去去都是这批人，一个个混得脸熟，出了这门，大家又当做互不相识。
伊凛被绣娘领进了一间房间里，绣娘砰地一下将房门关紧，笑吟吟地端详伊凛片刻，忽然小手一抖，一道道银光向伊凛的身体各处射了过来。
“叮叮叮叮。”
那银光赫然便是寻常用来刺绣的绣花针，那几根绣花针还没戳到伊凛要害，便纷纷落地，失了准头。
“抱歉，林公子，绣娘多有得罪。玄门法诀……不知林公子师承哪里？”
绣娘一看伊凛的手段，眼中多了几分凝重，她脸上妩媚妖娆尽褪，换上了一副冰冷生硬的表情。
在这个世界，行走在外，背后有人好办事。绣娘不知道伊凛真正来意，可先问问家门，总没有错。
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她还是得先问清楚的。
一般在问清楚对方来历前，玄门中很少往死里下手的。
万一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物，那可不是轻易用性命能够善了的。
伊凛眉头一皱。
他来之前，提前踩过点的。
自古青楼，就是一个消息灵通之地。
伊凛踩点后惊喜发现，这万香楼，似乎是一个本土的情报组织——青鸾树的据点之一。
所以他今天装成了瓢客，来买点情报。
伊凛盯着绣娘鼓鼓的腰间，问道：“我来问点消息，钱不够？”
“你是来买折子的？”
绣娘死死地盯着伊凛的脸，瞧他不像是在忽悠人，于是试探着说了点行内黑话。
情报界业内，将一些机密的消息，称为“折子”。
折子中按照情报的珍稀程度，分为“金折子”、“银折子”、“铜折子”、“纸折子”。
伊凛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啊。”
绣娘一听，顿时哭笑不得：“谁告诉你我们万香楼卖折子了？我们可是专门卖身……啊呸，又卖身又卖艺的地儿！不对！”绣娘差点就被伊凛那声圆润的“是啊”忽悠了，她陡然惊醒，若对方真是玄门中人，不可能不清楚其中的弯弯道道才是，她怕是青鸾树仇家寻上门，于是悄悄又捏了几枚绣花针在手里，瞄准伊凛腿间要害，继续追问：“林公子可还未自报家门哟。按理说，林公子身为玄门修士，怎会不知万香楼并非交折子的地儿。”
原来是流程错了啊！
伊凛一听，立即明白疏漏出在哪了。他光顾着踩点，得知万香楼隶属于情报组织，却忽略了一个小小的细节。万香楼只负责收集情报，可真正贩卖这些情报的，其实另有他人。
这是一条成熟的情报交易链，伊凛属于直接绕过所有中间商、踩到了货源上，难怪绣娘如此警惕，关紧房门拔针就戳。
原来如此。
但伊凛心道这也没所谓，无非就是少走了一些弯路、另辟溪径罢了，绣娘的手段，在伊凛看来也不咋的。所以，绕过中间商又怎么了？现在的伊凛，还真有几分欺负人的底气。
万一真打不过，大不了就跑嘛！
这个世界虽然很危险，但大部分人的实力还是挺接地气的。
于是伊凛也不慌不忙地在脑子里编着理由，一边编一边说，听起来就跟真的一样。
“我一直居于山门里，从未外出。我师兄因为某个理由，偷偷从宗门里溜了出来，我一路跟着他，来到升平县。却不料让师兄发现了，忍痛将我抛下。”伊凛叹了一声，露出很郁闷的表情：“我空有一身修为，却无法找到我的师兄，但我无意中听我师兄提起，要想买消息，就找青鸾树，进万香楼。于是便来到此地。”
“你师兄？”绣娘狐疑地看了伊凛一眼，上下打量，似是想从伊凛的公子装扮上，分辨出伊凛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她瞅了半天，也没想到哪个玄门的年轻弟子逛窑子逛得如此熟练，于是只能直接问道：“绣娘惶恐，敢问林公子师兄是……？”
伊凛眯着眼睛笑了：“天剑门，剑南春。”
第801章 大乾长公主
伊凛发现了一件事。
一件不影响大局的事。
自从他在青牛村苟了十三年后出村；
自从他鞭服了母老虎白楚楚；
自从他得知了小希的留言；
自从他一拳锤弯了剑南春的腰；
他感觉自己有些飘了。
一点点而已。
因为伊凛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底层、或是中层的实力。
以他目前的实力，横行无阻不至于，起码自保不成问题。
所以伊凛才有点飘了。
否则也不会在来到万香楼前，仅仅踩了六天的点，就闯进来了。
只是，似乎问题不大，一切终归迎刃而解。
对伊凛而言，任何困难，只要能解决，都不再是困难，无非是这个解决困难的手段与过程，是否好看与曲折。
当伊凛报出天剑门剑南春的名号后，绣娘信了伊凛的鬼话。
因为她得到的情报，在数天前，天剑门的剑南春，曾在城内三品轩落脚，在歇息过后，雨停风止，又匆匆出城。
这情报和伊凛的话，瞬间呼应上了。
而且，在绣娘看来，玄门修士中，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谁敢拿天剑门说事？
虽说天剑门与世俗事掺杂不深，但身为上三门中的道门至尊，天剑门的赫赫威名，在俗世中仍是很有震慑力的。
绣娘心里的怀疑，烟消云散。
绣娘解释，万香楼连锁店，的确只是青鸾树收集情报的据点之一。
真正的情报贩子，分布于大街小巷、市井民中。
诸如三品轩的掌柜、升平县城门边上的乞儿、隔壁街道磨豆腐的杨寡妇姐妹、又或是县令府门前站岗的老兵。
他们属于整个情报交易链中的最下线。
他们身边都会有青鸾树特殊的记号，一旦有人认出来了，向他们求购情报，他们会将这种求购信息，传达给他们的上线，最终层层传递，一直到每座城的万香楼掌柜手中。
譬如绣娘。
一旦有超常规的情报需求，绣娘同样会将信息传达给自己的上线。
通过这种一层转一层的方式，客户所需的情报，最终也会通过同样的方式，流入客户手中。
这是一条繁琐的情报交易链，也是极为安全保密的路子。
绣娘虽然说得语焉不详、一话带过，但伊凛通过点点滴滴的词汇，便将整个情报交易的网络，想明白了。
事实上这并不是什么令人惊叹的商业模式，无非就是一层剥一层，传统资本运作的变种罢了。
而现在伊凛直接通过自己的方式，绕开了中间商，直奔供货商，属于不合规矩、不合流程的做法。
“我想知道两件事。”在绣娘犹豫时，伊凛说出了自己的请求：“一，我想知道我师兄剑南春的去向，我与他失去联络，我担心他遭逢了不测；二，我想知道最近升平县附近出现诸多修士的缘由。”
当伊凛说出自己想要的情报时。
原本绣娘心里仍觉得有一点点不对劲，顿时烟消云散。
瞧，林公子想知道的消息，首当其冲便是师兄剑南春的信息，他担心自己师兄遭逢不测。
大庆好师弟啊！
绣娘为伊凛无意中表露出来的同门情谊而暗暗感动。
“林道长，”既然肯定了伊凛来自“天剑门”，绣娘言语中悄悄为伊凛换了称谓，她有些犹豫：“若是剑前辈的去向，看在贵门的份上，绣娘可做主赠予道长。可如果说这些修士近期的动向……”
伊凛一口气将最后的两枚大锭子麻溜塞到了绣娘的腰带里，顿时，绣娘的裤腰带终于难承其重，被撑开了。
绣娘快速捂着自己腰带，迅速说道：“据绣娘所知，林道长想知道的两个消息，其实是同一个。”
“请说。”
绣娘一边将腰带里塞的银锭子取出，重新系稳裤腰带，一边说道：“这件事儿，林道长其实返回师门询问，或能更明白些。只是今日林道长既然寻上门了，绣娘也不能让林道长空手而回呀。”
伊凛瞟了绣娘两手的银锭一眼，心道我空不空手不清楚，你倒是塞满了啊。
于万香楼中，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绣娘将整件事娓娓道来。
原来，整件事的起因，是一群僧人。
这群僧人，自北而来，一路南下。每每他们途径佛寺，都会停留数日，弘扬佛法。
本是一件好好的佛家巡回演唱会，不止怎的，招惹上一些江湖上的势力。
但这群僧人，可不是寻常僧人。
相传，他们是来自庆都大理寺，本就是有修为在身的佛家高人。
寻常流寇盗贼，三五十人，根本近不了他们的身。
可南下途中，居然连修士都惊动了，不少玄门修士，掩饰身份门派，暗中找僧人们的麻烦。
一路追逐、打打逃逃，僧人们来到了这个省。
“他们目前停留在黄金寺中，而升平县是距离黄金寺最近的县城，这便是最近升平县内修士多起来的缘由。而绣娘若是没有猜错，林道长所寻找的剑前辈，极有可能便在黄金寺附近。”
绣娘不愧是搞情报的，一路道下，将整件事的条理梳理清楚了。
“如此，绣娘便不送林道长了。”
绣娘一口气说完，准备送客。
“慢。”
在旁听途中，伊凛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绣娘说完，行礼后准备离去时，伊凛缓缓睁开眼，说出了一个字。
这轻声一字，却重若千钧，让绣娘那曼妙的身子，猛地僵直在门旁。
“呵，”伊凛轻轻敲着桌面，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轻声说道：“俗话说得好，收钱办事，互不拖欠。绣娘你说的消息，我想应该不会有假，你应该也不会主动砸了青鸾树的招牌。”
“既然如此……”绣娘俏脸一变。
“可是，这是怕没有那么简单吧？”伊凛眯着眼，与绣娘对视，嘴角上扬：“不瞒你说，我对话术，略懂一二。你的消息句句属实，可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
咔。
咔。
咔咔咔。
在伊凛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整个房间，包括烛台、床榻、房梁、桌椅、门柱，眼前所能见的一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在疯狂震动。簌簌灰尘，自房梁上落下，仿佛此刻正有一只大手，正在将万香楼从地基上往上拔。
“收了钱事情没办好，你这万香楼，是不想要了吗？”
一楼的姑娘们，也察觉到整座楼都在震动。有心细的，发现震动的源头，似乎是绣娘与那位阔绰少年所在的房间。
万香楼内，有寻常艺人，并不是所有楼凤，都是隶属于青鸾树的，所以她们一时间，只因奇怪的震动而发愣，并没有往深处想。
不少人怔怔地望着那个房门紧闭的房间，暗道离谱。
这么激烈的么？
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房内。
绣娘整张脸吓得煞白，跪在地上。
她本以为这来自天剑门的林姓少年，除了逛青楼的姿态娴熟外，不谐世事，听不出话里玄机。
绣娘的确没有骗他，她也根本不敢欺骗。但她却是隐藏了一点看似无关重要的情报，没想到居然被这少年一眼看出来了。
“林前辈饶命！”
绣娘虽然也是修炼过的，但修为浅薄，一眼便看出了两人的差距。
这随手地动楼摇的本事，她可整不来。
伊凛手掌下压，一切风平浪静，恍若幻觉。
绣娘跪在地上，浑圆妙腚高撅，哪怕震动平息，也不敢起身，头伏在地面，话里也带上了一丝丝哭腔。
“不是绣娘刻意隐瞒，而是这事，牵涉太大了……绣娘，不敢多嘴啊！”
伊凛一听，果然有问题。
他刚才就听出来了，绣娘的话乍听没有问题，但仔细琢磨，似乎少了点什么。
——动机。
没错，是动机。
一群僧人四处巡回传法，巡得好好的，其他人没事怎么会找他们麻烦？
天剑门可是属于上三门的，堪称道门至尊。哪怕剑南春的实力在天剑门内算不得上游，那也是代表了天剑门行走俗世的，属于降维打击。连天剑门都惊动了，那这事就不是那么单纯了。
伊凛一直苦于没办法进入那个圈子，这不，路自然而然就出现了么？
他可不会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想到这里，伊凛神情平静，屈指一弹，消耗了一截灵能值，布下隔音结界。
四周靡靡曲声、姑娘娇笑声、瓢客浪呼声，一切声音都没了。
绣娘明显察觉到周围的变化，她抬起头看了伊凛一眼，心道一定是伊凛施展了隔音的法术。
“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以天剑门声誉担保。”
绣娘没想到伊凛居然拿天剑门的声誉做担保。
众所周知，天剑门弟子，最为看重门派名声。
那可是道门至尊的担当。
伊凛连天剑门都拿出来说事了，绣娘心里踏实不少。但她趴在地上，姿势怪异，咬着牙，似仍有几分忧虑。
可伊凛下一句话便打消了绣娘的顾忌：“你接下来的话，我不付银子，那便不算是生意了吧。”
绣娘一听，恍然大悟，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终于开口：“林前辈想得周到，据绣娘所知，那群大理寺僧人之所以跋山涉水、不远数千里南下，来到此地，是……是因为在他们之间，藏了一个人。”
“谁？”
“十三年前驾崩的先帝遗孤，也就是当今皇室的长公主。她就藏在了大理寺僧人之中！”
第802章 黄金寺
伊凛脸色一变，沉默下来。
他仔细琢磨片刻，看出问题来了。
难怪绣娘故意将此事隐瞒。
不是钱给的不够，也不是绣娘不愿意，而是不敢。
对于绣娘这么一个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的半桶水修士而言，这其中牵涉太大了。
大理寺僧人好好的一次全国巡回演佛会，藏了一位大庆王朝的长公主，这明显有问题了。
更有问题的是，和尚队伍一路南下的路途里，不断有人找麻烦，居然是掩饰身份后，奔着长公主去的。
伊凛回想起这大庆王朝的皇室趣闻。
这些事，不是什么秘密，人尽皆知。
村里牛大爷，在说故事时，都会带上一句“先帝过早崩殂而大业未竟”。
大庆王朝在数百年前，几乎完成了东胜神州的一统大业。
将什么云来国、南浔国、傲来国等等周边小国，全纳入了疆域内——统称大庆王朝。
数百年间，大庆王朝皇帝换了一位又一位。
直至上一任皇帝，夏渊帝。
夏渊帝临死前，留下遗孤，分别为三子三女。
其中，最为年幼的三子，深得夏渊帝喜爱，终是排除众议，立之为太子。
而夏渊帝的谪女，也就是前任皇后留下的骨肉，同时立为长公主。
在立太子后没几年，夏渊帝得了一场怪病，于大约十三年前走了。
当时年仅五岁的新太子被迫登基，帝号基盛。
长公主当时才三岁。
伊凛思绪回到现今。
当初在村子里时，伊凛每逢听到这段故事，总觉得怪怪的。
五岁的太子，那么容易就能登基？
这皇室的民风如此淳朴的么？
看来，其中有许多故事，不为世人所道。
现在，问题出现了。
那一位长公主，居然会躲在和尚队伍里，一路从庆都来到南下。
这让伊凛不由自主想到了一个词。
——“逃亡”。
是啊，长公主逃出了庆都。
为什么？
真相，只有一个。
“原来是狗血老套的皇室斗争。”
伊凛将信息捋明白后，顿觉索然无味。
他没有兴趣牵扯上这些破事，历史早已证明，在皇室斗争中，没有错与对，没有正义与邪恶之分，只有胜利者，方有资格书写历史。
当伊凛轻声说出这句话时。
趴在地上撅着腚的绣娘，伸出手，用力捂住了耳朵。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但半响后，她才想起眼前这位来自天剑门的前辈布下了“隔音法术”，又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也是绣娘不敢说的缘由。
皇室斗争啊，他们只是一间区区青楼，怎么敢牵扯进去。
这种情报，哪怕她们通过种种路子，分析出来了，也不敢往外卖啊！
谁要知道了这事，可是要斩头的哩！
“起来吧。”
伊凛回过神时，发现绣娘的姿势怪怪的，于是让她赶紧起来，别污了眼睛。
绣娘盈盈起身后，站在角落，不敢多嘴。
伊凛手指一下一下地抠着额头。
他在思考。
可无论大庆皇室里再怎么争，应该都和天剑门无关才是。
按照伊凛了解到的信息与情报，天剑门所在的玄门上三门，更专注于玄门间的内斗，区区俗世里的帝王争斗，应该不会和天剑门牵上关系才对。但这一牵一扯，反倒给了伊凛接触到这帮子高人的机会。
“剑南春那厮……啊不，我师兄剑南春，最近一次出现是在什么时候？”
伊凛板着脸问。
绣娘皱了皱眉，可也没多问，心道这师弟俩感情虽好，但似乎闹着小别扭。于是绣娘也没在意太多，老老实实回答：“大约三天前，有人在黄金寺附近的驿站，看见一位白衣客落脚，根据消息描述，很有可能就是林前辈。”
伊凛想了想，问：“你说的白衣客，他装吗？”
“装？”绣娘没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看似颇有风范’。”伊凛解释道。
“是的，听说颇有风范。”
“那就是他了。”伊凛点点头，心中了然。
“林前辈果真了解您的师兄。”绣娘暗暗佩服。
“行，辛苦你了。”伊凛随手撤掉隔音结界，笑道：“这事绝不连累你们万香楼。”
说着，伊凛就准备往外走。
“林前辈且留步。”绣娘在伊凛往外走时，一把扯住了伊凛的衣服，她犹豫片刻，双手将一枚古色生香的木质令牌，交到伊凛手中，上面用古文字刻着一个“香”字。
不等伊凛发问，绣娘便主动解释：“这是沉香令，有了沉香令，等同于青鸾树的贵客。无论林前辈在任何一间万香楼，都能享受座上宾的待遇。”
伊凛无语：“逛青楼不是我的本意。”
绣娘掩嘴一笑：“绣娘的意思是，有了沉香令，林前辈便能够绕过中间人，直奔万香楼里买折子。”
伊凛眯着眼睛琢磨片刻，随后收起了令牌，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想离开这里？”
绣娘早料到自己拉拢的小心思瞒不过伊凛，脸色不变，老老实实回答：“绣娘不愿在此虚度光阴，如有机会，望林前辈能在庆都万香楼的‘头凤’面前，提起一二。如林前辈不愿意，绣娘也毫无怨言。”
这是交易。
伊凛心安理得地接过这微不足道的小礼物。
在临走前，绣娘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将伊凛的腰带扯松，衣服弄乱，装作刚办完事的模样。
而在伊凛前脚刚走，绣娘也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如被淋湿致润的鲜花般光彩耀人，衣衫凌乱，喘着粗气。一群武凤与绣娘熟悉，纷纷围上，调笑她怎么折腾得地动山摇的。
绣娘喘着气直夸林一公子功夫了得，实力强横，惹得一群姑娘娇笑连连、夹紧双腿、心潮泛滥。
有人又问，到底来了几次。
绣娘神秘兮兮地竖起九个指头。
“九、九次！”
再一看，绣娘都腿软了呀！
难怪刚才震得厉害啊！
顿时，绣娘周围的姑娘们，纷纷倒吸凉气，不敢多想。
伊凛走了，在青楼中留下一个无人能破的传说。
绣娘可是出了名的既不卖艺也不卖身，没想到林一公子光临后，直接把规矩和绣娘一同破了。
……
“已经三天前了么？”
伊凛低头，一边整理被绣娘故意扯乱的衣服，踏出万香楼。
路人纷纷向伊凛投来怪异的目光，但谁也没多看，毕竟大多数人从万香楼里走出，都是这幅晃晃颠颠、衣衫凌乱的姿态。
伊凛一眼便认出了躲在巷口、伸出大半边身子偷窥的王小虎。
伊凛径直走到王小虎面前，王小虎觉得自己捂着脸，还想装作不认识，干咳两声，正准备来一句“兄台有何贵干”掩饰身份时，伊凛却一把扯掉了王小虎的面巾：“该走了。”
王小虎呆呆地看着神色平静的林哥，怎么就被认出来了呢？
他心情有些懊恼。
第一次跟踪失败，让他觉得好没面子。
于客栈结账后，两人收拾行囊，离开升平县。
伊凛在升平县里挥霍了几天，银子都花得差不多了，行囊只剩一些小物件还有随身衣物，轻轻松松，不复沉重。
走出升平县城门后，王小虎突然想起，他们的马还停在驿站里，而他们出城的方向似乎出错了，便提醒道：“林哥，我们的马，马撂下了！”
“骑马？”伊凛淡淡一笑：“骑马得折腾到猴年马月，太慢了。而且，升平县到黄金寺，路途崎岖，要横跨几座山，绕进山路里，骑马走不快。”
“那……”
王小虎刚想问。
伊凛便单手提起王小虎的领子：“闭上眼睛。”
王小虎一听，问也不问，习惯性听话了，闭上眼，任由伊凛为所欲为。
呼~
王小虎感觉自己双腿离地，往前飘出几步。
紧接着，他隐隐嗅到了花的清香。
“好了。”
耳边传来伊凛的声音。
当王小虎睁开眼睛时，一下没站稳，吓得扑通一下，一屁股坐倒在地。
眼前，金黄色的枫林，一望无际。
远处，有一座山，同样长满了枫树，在阳光下，金灿灿的，十分晃眼。
在山顶，一座佛楼伫立，隐隐有僧人的集体诵经声，自那个方向传来，让整座佛楼透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是黄金寺！”
王小虎惊呆了。
怎么一眨眼，说到就到了呢？
第803章 诱饵战术
伊凛嘴上不说。
但王小虎早就被伊凛的种种神奇表现给折服了。
牛大爷曾说，真正的修士，有着不少仙家手段。
比如什么撒豆成兵啊、缩地成寸日行千里啊，诸如此类的。
牛大爷自己可能不懂，但他把意思传达到位了。
导致打小在牛大爷故事熏陶下长大的王小虎，瞬间把伊凛给脑补明白了。
“林哥一定偷偷得到了高人的传承！”
说好一起闯荡江湖，一起长大，你怎么偷偷就先勾搭上了呢！
对于这些本事，王小虎内心羡慕极了。
可王小虎心思单纯，除了羡慕之外，并没有生出什么嫉妒之类的坏心思。
事实上，这也嫉妒不来。
人和人的命是不同的。
就好像打小他就和村里姑娘玩得来，林哥总遭村里姑娘们唾弃，也许其中有着王小虎所不能理解的深意。
黄金寺，这座寺庙，虽然庙不大，但有数百年历史。
这寺庙的名字来源，不是因为寺里遍地黄金，而是因为这片枫林。
这片枫林，除了冬天落雪外，终年飘着金色的黄叶，景色艳美，扬名大庆。
据说，大庆夏渊帝曾微服私访，来到此地，对黄金寺的景色赞叹不已，甚至留下了珍贵的题字。
当然，黄金寺出名，不仅仅是因为周围的景色优美。
里面的僧人，可是有真本事的，能除妖，能荡魔。
十三年前，林家夫妇甚至不惧路远崎岖，来此求子。
最终诞下了林一。
说起来，林一的出生，和黄金寺还有几分渊源。
当然了，伊凛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能出生并不是因为黄金寺，而是因为小希。
但这事说不清，说出去也没人信。
所以每逢在林一生日，林家夫妇在家中上香祈福，嘴里念念叨叨感谢黄金寺的大师功德无量时，伊凛都在旁默不作声，懒得反驳。
……
伊凛原地歇息了一会。
在这个世界，在没有悬戒的辅助下，开传送圈有点累人。
他以前的确有些依赖“法师悬戒”了。
其实没有法师悬戒稳定通道，他也能够完成。
就是需要更集中精神，消耗更多的灵能值。
说起来，伊凛早在小时候，就尝试在这个世界画圈圈了。
他同时也发现了一件事。
一件法师从未提起过的事。
至尊流法术传送的本质，是画一个圈，将不同地点、甚至不同空间的两个“点”，以折叠的方式重合，达到瞬间移动的效果。
这个效果，用科学的理论解释，说白了就是一个“虫洞”。
但要张开这个虫洞，似乎和“空间结构”有一定关系。
以前伊凛没怎么感觉，但来到这里后，感觉更明显了。
似乎这个世界的空间结构，远比现实世界、或是伊凛所经历的一些试炼世界稳固许多，张开传送圈的难度，呈直线上升，消耗巨大。
“嗯，问题不大，多练练就好。”
伊凛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有难度，想办法克服就好了，他一直是这么走过来的。
阿邓曾经在课堂上说过，科学的魅力所在，是想尽办法，攻克一个个难题，最终站在山峰，俯瞰无知的凡人。
这话挺有道理的。
歇息过后，伊凛原地满蓝，站起身来。
他思索片刻，将一堆功能各异的“榴弹”塞到王小虎手里。
乱七八糟的榴弹捧在手里，王小虎一脸懵。
这次，伊凛索性也不和王小虎解释各种榴弹的功能了，时间不多，没空解释。于是他简单说了句，碰到危险，管他什么弹，拔出拉环，一股脑往外丢就是了。
王小虎虽然脑子不太灵活，但对于伊凛可是一等一的信任，连忙点头，暗暗记下。
枫林范围很大。
此处距离黄金寺所在的那座山，还有几里路。
这不是伊凛的传送坐标出现了偏差，而是他刻意为之。
距离远一些，才有机会。
毕竟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那什么大庆长公主，而是为了想办法搭上天剑门这条线。
他对这个世界了解仍太少了，天剑门作为道门至尊，里面应该有不少他想要知道的知识，以及这个世界里，最顶尖的修炼体系。
再者，天剑门内，也许有伊凛想寻找的消息。
关于“十道留言、七把钥匙”的消息。
王小虎与伊凛二人，一步一个脚印，漫步枫林。
这风景，与伊凛驻地里的“深秋区”有几分相似，但胜在原生态。
枫林里没有路，但有不少人的脚印，踩出了印子，一路延伸到林深处。
走了一段距离，大约半里，伊凛脸色微凝，喊住王小虎。
王小虎立即停下，前脚抬起，也不敢落下，仿佛前面有地雷似地，他小心翼翼询问：“林哥，怎么了？”
“我也说不上……”伊凛看了王小虎一眼，想了想，还是将白小依召唤出来。
这大变活人的戏法，顿时又把王小虎给吓了一跳。
“你好，我是白小依。”
白小依穿着一套雪白的武者劲状，长发束起马尾，英姿飒爽。
虽然王小虎不认识她，但白小依三位母灵，早就对伊凛身边的人很熟悉了，一眼便认出了王小虎，微笑着打招呼。
王小虎张大了嘴巴。
为了避免误会，白小依指了指神情平静的伊凛：“你别误会，我是他的人哦。”
伊凛翻了个白眼，这不误会更大了么？
果然，王小虎愣了片刻，随后朝伊凛竖起大拇指，说了一句地道的林氏方言：“林哥，你可真的牛逼大哩！”
他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形容，总之就是牛逼。
王小虎对伊凛刮目相看。
他以前一直以为林哥不受姑娘待见。
却没想到，伊凛居然偷偷藏了个大姑娘。
难怪林哥会去逛青楼啊！
王小虎悟了。
伊凛没有解释，他快速在白小依耳边叮嘱几句，白小依表情一瞬间就认真起来，用力点头。
“重点是呼吸。”
在实体化后，白小依能发动生前的能力，一片蒙蒙雾霭诡异出现，将白小依笼罩在内。
数个呼吸后，白小依彻底隐匿身形，向上空飘去。
“切换视野！”
伊凛眼睛闭上，白小依的视野，与伊凛共享。
在灵的视野中，以黄金寺为中心，一个淡青色的罩子，笼罩了整座山。
有不少人形的“光点”，粗略估计，有上百人，分布于黄金寺四周，包围得死死的。
伊凛不敢贸然上前，用灵的视野打量了一会，仔细琢磨片刻。他想起当初在三品轩二楼时，他刚用“大拳头术”往剑南春腿间锤时，很快便察觉到有种被什么东西“扫描”的感觉。
“是修士某种探测技巧？剑南春？”
那淡青色的罩子，有点像精神侧使徒掌握念动力后的“感知”，但似乎又有些微妙的区别。但大抵在功能上是相似的，相互类比后，伊凛心中了然，视野回到本体上。
“如此看来，那群僧人被困在黄金寺里，出不去了。”
结合绣娘的情报，伊凛对眼下的局势，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但无论那群僧人围不围、困不困，似乎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唯一让伊凛感兴趣的，只有剑南春和天剑门。
“我倒是奇怪，天剑门怎么会摊上这种皇室破事。”
伊凛琢磨了一会，也没能把天剑门和大庆王朝之间的利益关系捋清楚，也许其中，有着他所不知道的秘辛。
想到这里，伊凛更不着急了，他摸出了一根“子母钉”，塞到王小虎手里，并教会他怎么使用。
若是其他事情，伊凛说不定还有些担心。但论力气，王小虎绝对能轻松单手折断拇指粗的木钉的，这毫无疑问。
“你进去蹲着。”
伊凛笑着对王小虎说道。
“啊？”王小虎一愣，不懂这是几个意思。
“诱饵战术，我进去了会惊动里面的人，你进去了没事，把脸蒙上就行。”
“诱饵，谁是诱饵？”王小虎挠着头问。
“那根钉，钉子就是诱饵。”
这么一说，王小虎心里舒坦了。
紧接着，伊凛又对王小虎说道：“你不是老说要闯荡江湖么？”说着，伊凛指着那片林，笑道：“这就是江湖。”
“好嘞！”王小虎来劲了，答应下来。他怀里揣着一堆法宝，心里也不慌，反倒有些憧憬这些法宝榴弹丢出去会是怎么样的一番光景。
王小虎刚走出几步，想起一事，连忙回头询问：“对了，那林哥你呢？”
“我？”伊凛笑了笑，飘身而起，稳稳坐在了树杈枝头上，翻开一本残破的古籍，“我呀，留守后方，替你压阵。”
伊凛这话，
让王小虎燃起来了。
第804章 「云体」
王小虎提刀没入丛林中。
漫天枫叶，在王小虎屁股后，铺出了一条黄金大道。
“唉，少年。”
伊凛翻身坐在枝头，背靠树杆，翻阅着家传秘籍。
这段时间，伊凛因为忙于各种事，此刻在蹲点时，终于能抽空，好好琢磨琢磨。
当然，对于这本秘籍，伊凛不抱太大的期待。
因为在五种天赋中，这【古人遗韵】的天赋等级不算太高。
且手中的秘籍破破烂烂，残缺不全，显然是一本残本。
伊凛左手翻开第一页……就被撕没了。
难怪是残缺的秘籍。
不过伊凛也不在意，直接从第二页开始看。
这不，古籍的阅读难度一下就上来了，让伊凛感觉有些上头。
首先，秘籍的阅读顺序，和现代人的阅读顺序相反，是从右读到左、由上读到下的。
不过，在这个世界混了十三年，伊凛也不是白混的，稍作习惯，伊凛便强行纠正了根深蒂固的阅读习惯。
其次，古籍上迎面而来满篇都是一些生僻字、通假字、难懂字、貌似字、不是字，读着读着，伊凛一脸懵逼，满头雾水。
这特么是给人读的吗？
好歹配点生动形象的“插图”啊！
伊凛和林家家传秘籍卯上了。
他左手捧着秘籍，一页页地翻着，右手不由自主地发动技能，微风卷起，在伊凛四周形成了一道道肉眼难察的“风壁”。
这技能的威力，仅限于此了。
——【风身】。
残缺的【云体风身术·风身】，在发动技能时，能够在身体周围缠绕一层风的壁障，防御力没多少，却能够将投射物、子弹等远程攻击，作出一定程度的轨迹偏移。
这种低级技能，若是在伊凛刚出道时，还能起一些保命作用。可当伊凛抵达超凡、精通念动力的各种运用时，这种能力形同鸡肋，没什么太大作用，这也是伊凛一直把这个技能压在箱底、懒得去用的理由。
一个时辰后。
伊凛将整本秘籍翻了三遍。
准确来说，这秘籍只有半本。
剩下半本，在他身体里。
也不知这安排是巧合还是另有深意。
“风身”以技能的方式被他所掌握了。
剩下的“云体”，便记载在手中的秘籍里。
如果不是巧合，那么小希的安排，必有缘由。
于是，伊凛对这本秘籍更感兴趣了。
他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变幻着姿势，抖抖腿，伸伸懒腰，白昼转眼便过了。
落日黄昏下。
伊凛自高处远眺枫林，整片林子染上了一层金色的辉光。
伊凛看着这璀璨的光景，不由怔神片刻。
原来啊，这才是“黄金寺”名字的真正由来。
“漂亮。”
伊凛看着山顶上的寺庙，暗暗决定，有朝一日他回到雪山驻地中时，也要在枫林里再砌一座山，山上建一间庙，用来渡假。
忽地。
伊凛脑中闪过杂乱的念头，心底莫名生出了几分久违的惆怅。
十三年了。
也不知驻地里的他们，现在过得如何。
更不知，这里与外周的时间流逝比例，是多少比多少。
他担心的那件事，真的会发生吗？
会吗？
“我一定会回去，一定。”
伊凛眼睛一睁一闭，归于平静。
轻轻弹手，三道身影浮现在伊凛身旁。
聂红袖看着伊凛的背影，她们现在都可以说是亲眼看着伊凛长大的人了。哪怕伊凛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不提，聂红袖、白小依、伽倻琴美三人，都察觉到伊凛深埋于内心深处的寂寞与孤独。
三位母灵，是伊凛在这个世界上，与现实世界唯有的联系。每次看见三位母灵，伊凛便想起从前事，寄托着现实世界中的种种。
十三年了。
十三年。
人生有多少次可以重来的机会？
人生又有多少个十三年？
三位历经十三年仍容颜不改的母灵，看着伊凛略显单薄的背影，面面相觑。
最后，她们眼神交流，决定还是由最为成熟稳重的聂红袖发言。
“官人。”
聂红袖正想说什么时。
伊凛竖起一根指头：“嘘，别吵。”
聂红袖瞪了瞪眼睛。
她这不是还没开始吵吗？
伊凛仿佛会读心，自顾自答道：“你们在思考，吵到我了。”
这时。
哪怕他们之间的羁绊已经很高级了，白小依、聂红袖仍不由生出想揍主人的冲动。
伊凛背对着她们，轻声道：“安静看书。”
聂红袖忽然没那么气了，轻叹一声：“你长大了。”
“别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
聂红袖默然，伸出实体化的手掌，轻轻抚着伊凛的头发，眼中母爱满满。
“别闹。”
伊凛拨开聂红袖的手。
聂红袖不服输，又摸了上去。哎哟，她突然发现手感还挺好。
伊凛又拨开。
聂红袖又摸。
伊凛坳不过了，懒得理会。
最后三位母灵都争着摸了上来。
场景一度混乱。
这一蹲就是三天两夜。
黄金寺旁，苟在林中的每个人，都非常有耐心，似是老手。
他们蹲伏在林中，一动不动，稳如汪儿。
伊凛见无大事发生，也就在剑南春的探测范围之外，看了三天的书。
饿了吃干粮，渴了喝水，难得清静。
他感觉自己渐渐入门了。
事实上，这是一本由入门到入土、浅入深出的修炼秘籍。
秘籍上，记载了普通人由零开始的修炼方式。
古籍上明言，天地间，充满了灵气。眼不可见，鼻不可嗅，可灵气却无处不在。
普通人要想感受到灵气，得经过一个“感气”的过程，才能拥有真正修炼的资格。
这个资格，称之为“天份”。
有天份的人，或许在孩童时期，便已懵懂察觉到“灵气”的存在，便自发吸纳。
说到这里，修炼的基础，在于“吐纳”，吸气为“纳”，呼气为“吐”，气沉丹田，为“聚”，气息流转，为“运”。
说白了……也就是“呼吸”。
嗯，翻译过来就是：重点在于呼吸。
咦，怎么又和呼吸法绕上了？
伊凛很纳闷。
莫非真应了那句老话，一切力量本质，都是殊途同归？
对伊凛而言，“感气”这个步骤，直接就跳过了。
这凭的不是伊凛的天赋，而是几辈子的经验。
经验老道的伊凛，很早之前就能隐隐察觉到“灵气”的存在了。
他做的那些刻印木桩，其实也是在利用弥散在空气中的灵气，达到节省灵能值的效果。
没想到，误打误撞，自己还成了半桶水修士了。
伊凛颇为感慨。
果然啊，无论在哪个世界、哪个时代，科学知识理论，都是共通的。
无论两者之间多么离谱、多么荒谬，都能用“科学”解释后，找出共通点来。
所以阿邓当年反复强调，少年啊，要相信科学。
伊凛悟了。
“主人，山上好像有动静！”
一直在伊凛身边，时不时出来冒泡，兼陪读、放哨、扇风、捏肩等工作于一身的白小依三人，突然出声提醒伊凛，远处有动静。
这三天来，都非常安静的黄金寺山下，隐隐传来喊杀声。
一阵阵火光，自夜里林间涌动。
伊凛稍抬眼皮，远远瞅了一眼，又低下头。
“嗯，不急。”
说着，伊凛将手中古籍，又翻了一页。
第805章 「螺旋弹」
果然。
和伊凛起初推测的差不多。
到了第三夜，蹲在草丛里的人都熬不住了，不约而同蒙起脸，朝黄金寺发动攻击。
袭击黄金寺的人中，有的只是寻常武夫、不懂术法，有的抡着古怪的武器，上面光芒熠熠，看起来气势不弱。
有人提着火把上山，见人就杀，见屋就烧。
不多时，熊熊火光，耀亮天际。
喊杀声纷纷穿透黑夜，伊凛终是恋恋不舍地合上秘籍，他正瞧得兴起呢，却被这场袭击打扰了兴致。
“轰！”
远处，山顶上，一道火柱冲天而起，十几道身影被那突如其来的火柱炸飞，光速下山，全尸落地。
“小虎丢榴弹了。”
伊凛点点头，虽然伊凛不清楚王小虎在里面混什么水摸什么鱼，但他连榴弹都用上了，似乎是遭到了某种危机。
可不得不说，这货运气挺好的，那么多榴弹里，唯一一颗能炸的，都给王小虎摸出来了，手气尚可。
在王小虎临出发前，伊凛提前为小虎留了一枚母钉，到了危急关头，王小虎轻松掰断母钉便可向伊凛求救。连王小虎都不慌，伊凛慌什么。
大约二十分钟后。
黄金寺再生变故。
一阵阵洪亮的诵经声，将喊杀声压下。
一个金光璀璨的半透明罩子，如虚似实，从山顶一路冲向山脚下。
伊凛眯着眼向那金色的罩子望去，一看，顿时凝神。
那金黄色的罩子不是什么怪东西，而是二十多位头顶寸草不生的和尚，团团围在一块。他们身上同时燃起了如火焰般摇曳的金色光芒，那些光芒凝聚成了罩子。
那罩子似乎是某种术法，强盗们的兵器，咣咣咣落在金色罩子上，荡出一阵阵涟漪，偏又突不进去。
“这有点意思。”
伊凛看得精彩，那罩子显然是大理寺高僧们放出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堪称龟壳般的技能，更兼顾了特效，十分霸道。
就在此时。
伊凛眉头一皱，在远方夜空，一道璀璨的流星，疾速掠至。
他几乎没有犹豫，一挥手便将欲言又止的三位亲人母灵藏起，二话不说踏入剑南春的警戒范围内。
果然。
在伊凛踏入那个圈子里时，在三品轩中那种被暗中窥探的感觉，再一次出现，让伊凛觉得有些不舒服。
伊凛装作不知，脸上圆润地浮现出几抹紧张神色，借着树影与夜色，如一位初出茅庐的少年郎，悄咪咪向山顶的方向摸去。
喊杀声全集中在黄金寺的方向，伊凛一路上反倒没碰上几个人，或许是因为他们都不够倒霉到足以在茫茫树林里碰上伊凛的地步。十分钟后，伊凛来到了山脚下。
一路上已经有不少尸体，伊凛查看着那些尸体的死状，又发现了一件事。
“这些袭击黄金寺的人，居然不是同一伙的？”
和尚们仍在突围下山，而这里已经出现了尸体，说明了什么？很简单，这些尸体是死于“同伴”手里。换言之，他们看似齐心协力，但其实分属不同的阵营，一旦动手，便六亲不认，不是自己阵营便乱杀一通。
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上百号修士、强盗齐聚一堂，还能苟足三天两夜。看来其中有他们相互间牵制的原因在内。
明白了这一点后，伊凛更不慌了。
又走出一段路，伊凛发现有人狗狗祟祟地蹲在草丛里当伏地魔，这十来人明显是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算盘，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在黄雀的后面，还有猎人。
伊凛细细感受着四周的动静，小心翼翼地避免自己暴露更多的实力，他稍作思索，便从兜里摸出了几颗“原地螺旋升天式火榴弹”、简称“螺旋弹”，向撒豆子似地，往草丛里一丢。
“呼——”
丢完之后，伊凛快速跑出几步，一个飞跃，趴了下来。
“轰！轰！轰！轰！轰！”
一阵连绵不绝的爆炸声淹没了枫林，伴随着一阵阵剧烈的晃动，那十来位蹲在草丛里的伏地魔，连“猎人”的背影都没有瞧见，只觉屁股一热，瞬间就失去了意识，生死未卜。
轻松解决了这一票人后，伊凛发出愉悦的笑声，他拍着手乌头乌脸地从草丛里爬起来，正准备继续往黄金寺上赶时，身后突兀响起一个冰冷漠然的声音：“你是何人？”
伊凛回头一看，脸上流露出恰当的演出。他的脸上，带着三分警惕、三分意外、三分惊讶，还有一分根本不用隐藏的洋洋自得。
只见一位穿着素色长裙的女子，身后背着一个方形剑匣，安静地站在枫林间。
周围燃起的火光，映在女子脸上，将她那玲珑精致的五官，映得分外立体。
她那薄薄的嘴唇轻轻抿着，脸上不带半点情绪，看着伊凛的眼神里，像是看着一件死物，与路边野花、石头、或是草丛里的蟋蟀般，毫无波澜。
“我才想问呢！”伊凛用仍带着几分童稚的口吻，轻扬下巴，朝着女子努努嘴，问：“你一点声都没有就蹦出来，想吓死人么？”
锵~
女子缓缓伸出两指，并如利剑，她双眸一睁一闭间，眸深处泛起丝丝难以察觉的冷意，问出第二个问题：“师承何处？”
在女子伸出剑指时，她背后的剑匣中，寒光微泻，剑鸣声如夏夜蝉鸣，在伊凛耳边嗡嗡作响。
伊凛脸色一变，刹那间感觉到胸口气血翻涌，可能是入戏太深，一下没绷住，哇地一下喷出了一口血来。
哎哟我草？
那么牛逼？
伊凛心里也是增添了几分警惕，暗道自己是不是装逼的步伐一下跨得太奔放了。可在吐出那口血后，伊凛不但没有难受，也没有失血过多，反倒觉得气息顺畅了不少。
“胡乱修炼，不知天高地厚。”
女子摇摇头，放下剑指，不再理会伊凛，如若旁人般从伊凛身边步步走过。
素裙女子经过伊凛身边时，伊凛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味，纯天然，挺地道。
“师妹，你可总算来了。”
就在伊凛与女子错身而过时，夜空里剑光一闪，剑南春踩着一把飞剑，轻飘飘落到了女子面前。向来喜好装逼的剑南春，眼里闪过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欣喜与娇羞。
“噢噢噢——”
伊凛没隔多远，一下便瞧明白了，发出奇怪的起哄声。
在剑南春手里，还提着一个神情耷拉低落的人。
是王小虎吖。
剑南春哪里经受过来自现代文明二十二世纪喷子的嘴炮，他虽然听不懂这“噢”地一声有多么意味深长，可“噢噢噢”地听在耳边总让剑南春感觉很不舒服，像是脸上在滴血，又像耳朵在怀孕。
他循声望向伊凛，表情明显一怔，随后看了看手里提着的王小虎，这下总算认出来了：“竟是你们？”
第806章 小和尚
世间碌碌，人海茫茫。
剑南春时不时顶着天剑门的名头，行走于俗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太多、太多、太多。
他本不该在时隔一周后，还会对区区两位擦肩而过的孩童有印象才是。
但那一天，
那一街，
那一场雨中，
那一拳，
给剑南春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以至于他每逢大雨，便会回想起蛋毁人亡的恐惧。
他认出伊凛后，
下意识夹了夹腿，
哪怕现在腿间已经不疼了，
可不知怎的，看着这张无辜的脸，他又觉得那里隐隐作痛。
“怎么是你？”
剑南春心情不畅，板着脸问。
在认出伊凛后，剑南春又将手里的王小虎提高了几公分。顺便地，他把王小虎也给认出来了。
原来是这俩小子。
仔细一琢磨，剑南春觉得有些不对劲。
本是萍水相逢，可此刻相遇，怎么感觉多了点阴谋论的味道呢？
伊凛垂着脑袋，用一种平静的口吻回答：“我说是巧合，上仙一定不信。”
剑南春正想追问。
被剑南春称为“师妹”的冰山美人，一对好看的月牙眉微微蹙紧，用一种不带感情、让人听着难受到屁股长出骨刺般坐立不安的声音，冷声问：“大庆长公主何在。”
剑南春的注意力，瞬间便从伊凛与王小虎二人的来历上移开，面对师妹的质问，剑南春云淡风轻地回答：“师妹放心，有师兄出手，你无需担心大庆公主的安危。”
“带路。”
师妹由始至终，没在看伊凛与王小虎二人半眼。
“那他们？”
剑南春晃了晃手上的王小虎。
“随你。”
师妹显然生气了。
剑南春从师妹的神情、口吻、眼神，脑补出师妹的情绪。
顿时，剑南春想了想，在没问清楚前，也不好就这样放走二人，便一手提了一个，踏着一阵风，向黄金寺掠去。
冰山师姐紧随其后，在她原地起飞前，伊凛注意到，那女人轻轻一抬手，呼啦一阵风吹过，树林里被炸出的大火，一下子便熄灭了，避免了一场惨烈的山火。
“这就是高阶修士的能力？”
伊凛默不作声，装作一位乖小孩，被剑南春提在手中。但他却在暗暗观察着二人，琢磨着他们的性格。
现在是顺利和天剑门搭上线了，这种搭线是好是坏，伊凛此刻也说不准。但终归是勾搭上了不是？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接下来伊凛决定见机行事，看看再说。
“你怎么被抓住了？”
伊凛被提着衣领，他索性搭着“剑南春号”顺风车，心安理得，抱着双手，和旁边的王小虎唠嗑起来。
“林哥，我这不是琢磨着，去行侠仗义救人么？”
王小虎对于初出江湖一事行动失败，满腔沮丧全写在了脸上。
行侠仗义？
伊凛一愣。
他还想在问着什么，剑南春与冰山师妹两位高人，一眨眼便飞到了山顶，剑南春随手将二人丢在一边，留下一句：“你们在这里安心呆着，我与师妹入寺，等会，我有话问你。”
剑南春看了伊凛一眼，脸上无喜无悲，转头带着师妹去找公主了。
在他心里头，自然是正事更加重要。
至于伊凛与王小虎二人，翻不起什么风浪，先丢在一旁再说。
黄金寺内，遍地尸体，血腥味顺着山风钻入二人鼻腔里。
在剑南春二人半飘半走、逼格满满地进入黄金寺后，伊凛不慌不忙地询问王小虎，总算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整明白了。
原来。
王小虎那天开始，听从伊凛指挥，一直苟在草丛里，静观其变。
可他对实际情况压根儿就不了解，也不知道有其他人同样苟在草丛里，他苦苦蹲守两天两夜，居然屁事没有。
王小虎的行囊里可是连干粮、淡水都没带。
他饿了两天，渴了就吸叶子上的露水，愣是让王小虎活下来了。
就在刚才，入夜后不久，王小虎终于忍不住了，可他也不知道伊凛在哪里，于是就头晕眼花地晃着腿，朝黄金寺爬了上去。
也真亏王小虎自小长得壮实、天赋异禀，在饿了两天的前提下，硬是让他憋着一口气，活活爬上了山。
在辛辛苦苦爬到黄金寺门口，王小虎终于蚌埠住了，两眼一翻，原地饿昏。
黄金寺门口有几位和尚在巡逻，发现了饿倒在路边的王小虎。僧人慈悲，将王小虎抬入寺中，喂予食物与淡水，让王小虎活过来了。
来自大理寺的僧人，心中有数，当然知道自己处于被围困的局面。大理寺僧人众中，一位最德高望重的高僧，前来盘问，可盘着盘着，不知怎的就看上王小虎了，直劝王小虎“红尘是一片苦海，苦海无涯，唯皈依我佛方可解脱”，言下之意是想劝王小虎剃度出家，光荣出家，当一名不占荤腥的和尚。
后来，王小虎一边义正言辞地拒绝高僧一片苦心与好意，一边直接敲击、学着伊凛投石问路，把大理寺目前所在的窘境给问出来了。感激于僧人们一饭之恩的王小虎，豪气顿生，决定帮僧人们渡过难关。
而几个时辰后，便发生了百人攻山一幕。
王小虎借着伊凛给予的榴弹，四处乱炸，和僧人们的佛术配合，竟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但王小虎毕竟是普通人，在这种混乱局面中，难成一锤定音的作用，大理寺僧人们在混乱中，死的死，伤的伤，惨不忍睹。
再然后，剑南春压局出场，轻松控制住了局面，将来犯者弹指间死于剑下。
“林哥，整件事就是这样。”
王小虎想起那些僧人们的死，仍有些难受，哪怕脱离危险后，摇头叹气，面上仍无半点轻松之意。
他终于亲身体验了一次，牛大爷故事里所说的“江湖险恶、刀剑无眼”。
伊凛听着王小虎亲口叙说的故事，感觉自己像是在听一个故事。
啊这？
王小虎这三天的经历，居然如此动人心魄、荡气回肠？
若放在其他地方，岂不是妥妥的主角级经历？
似乎有些离谱。
但伊凛同时也搞明白了，为何那预谋袭击黄金寺的伏地魔们，突然就蹲不住了，纷纷动手。
原来还是因为王小虎。
他们蹲了三天，本就处于相互警惕的阶段。可没想到王小虎不讲规矩，自己一个人冲上去了。这当然让他们蹲不住了，于是不约而同发生了总攻。且在相互猜疑之中，这边怀疑那边不讲规矩，那边怀疑这边不讲武德，最终演变成相互厮杀的局面。
伊凛好想笑，可又有点笑不出来。
就在这时。
从寺里传来脚步声，伊凛顿时不再与王小虎交谈，目光转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是剑南春、冰山师妹走出来了。
两人并肩而行，衣袂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侣的味道。
而紧随在他们身后，有一位老和尚，光秃秃的脑门上泛着微光，他左眼只剩下空空的眼眶，仍在汩汩往外淌着血，他一边走，正一边往自己眼睛随意地缠着纱布，捂住眼处伤口。
在老和尚身边，有一位白净的小和尚，看起来十五六岁大笑，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只是额头上不像寻常和尚点上戒疤，看起来有几分不伦不类的。在小和尚手中，紧紧地抱着一个锦缎布囊，谁也能够看出，这个布囊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一瞧见老和尚走出来，王小虎先是下意识地往伊凛身后一缩，随后反应过来，主动迎上，关切道：“枯叶大师，你眼睛没事吧？”
在王小虎迎上去时。
伊凛的目光，落在枯叶大师身边的小和尚脸上。
在伊凛打量着小和尚的同时，小和尚也察觉到伊凛的目光似地，与伊凛对视在一起。
第807章 你怎可污人清白
简短的眼神触碰后。
小和尚漠然低下头，移开目光。
是怎样的经历，能让一位区区十五六岁大的孩童，拥有这般眼神？
伊凛看着对方那光秃秃的脑袋，恍然间明白了什么，默不作声。
而一旁。
枯叶禅师紧紧握着王小虎的手，久久不松，再一次被王小虎拒绝后，神色颇为遗憾。
“可惜、可惜、可惜啊！”
老和尚仰天长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王小虎这下更难受了。
这可是一饭之恩啊！
没有那顿饭，他王小虎就得饿死了。
但他总不能为了报恩，就去当和尚吧？
他可是王家单传。
这要当了和尚，王家岂不是绝后了？
要不得要不得。
爹妈要是知道了，那不得从青牛村里跑出来，活活把自己给抽死？
王小虎想到这里，用力将手手抽出来，并安慰道：“大师，其实小虎就算不当和尚，也能进大理寺的。”
“哦？如何？”
枯叶禅师一听，还有折中的办法？于是他来了兴趣。
王小虎只是随口一说，哪里知道有什么折中的办法，他瞧枯叶禅寺似乎并没有放弃将他拉拢到佛祖身边的打算，于是求助似地朝伊凛望了过来。
伊凛觉得这一幕非常有趣，便在一旁插了一句：“当一个扫地僧，干活领工钱，不拜佛的那种，如何？”
枯叶禅师：“……”
王小虎：“……”
“说起来，”剑南春走上前，目光直视伊凛：“你们到底是谁？”
在剑南春问出此话、伊凛还没来得及回答时。
冰山师妹那冷漠的脸上，罕见有了波动，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他可是一位半吊子修士，师兄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修士？”剑南春闻言脸色一变，目光一凝，伊凛刹那间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扫了一遍。伊凛忍住再给剑南春来一拳的冲动，低着头，不说话，当做不知道。
片刻后。
剑南春一直刻意保持的云淡风轻终于有些绷不住了，脸色有些难看：“怎么可能？我前些时日于三品轩遭袭……”
“师兄遭袭了？”
冰山师妹秀眉一蹙，言下之意是，我可没听你说起此事啊。
剑南春自知不小心说漏嘴了，但他很快便解释道：“师兄意思是，当日我在三品轩……入席品茶静候师妹时，曾于二位小娃有一面之缘，可那时我分明以灵识探查过，他们身上，没有半分修士该有的气息。”
“那么，当下如何？”师妹又问。
剑南春没有脸再看师妹了，抖了抖腿，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呢？现在此子身上，分明有了淡淡的气息，赫然已是练气入门，这短短几天内……”
师妹点点头，看来不是师兄看走眼了，而是此子确有蹊跷。她再次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盯着伊凛与王小虎二人，王小虎或许没什么感觉，但伊凛却觉得非常不舒服。
以前只有他用这种眼神盯着别人，从来没人敢用这种眼神盯着他。
但伊凛心态好，纯当被狗啃了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稍作思索，伊凛大大方方地将家传古籍从怀里摸出，扔向剑南春：“祖传秘籍，这几天抽空看看，不知怎的，练着练着就这样了。”
剑南春随手一捞，破破烂烂的林家古籍落于他手。冰山师妹似乎也对伊凛的来历十分感兴趣，稍稍向剑南春身边靠近了一些。剑南春闻着身旁师妹身上飘来的花香，整个人都感觉有些飘飘然了。
但这飘，他可不敢表现在脸上。于是剑南春板着脸，正气凛然，开始翻看伊凛交出的古籍。
一开始，剑南春也不以为意，但翻着翻着，他发现不对劲了。
这所谓的“祖传秘籍”，缺篇少字、晦涩难明、狗屁不通，要不是他身为天剑门的内门修士，阅览过不少宗门内的古典，说不定也看不懂上门的古文。
真特么有人能凭着这本书练出气息来？
不可能！
剑南春用力摇头，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找一本残缺的古籍来练。
那是找死。
看了半天，剑南春也没瞧出什么奥妙，只觉得这是一本破烂。
终于，剑南春幽幽开口：“你可真敢练啊。”
“果然，他身上气息混乱不堪，不似正统玄门出身，所以我才未放在心上。”
冰山师妹点点头，似是明白了什么。
“也罢，因缘际会，有缘者得之。”
剑南春说这句话时，表情平静，可口吻不知怎的，带了几分酸溜。
剑南春将林家古籍爽快还给了伊凛，在他看来，这本古籍放在天剑门里，若是完整的还好，有参照意义，但残缺的秘籍，毫无价值。他不再理会伊凛，转头看向躲在老和尚身边的小和尚，微微一笑：“本门先辈，与你家长辈略有渊源，天剑门剑字辈弟子剑南春，奉师门命令，护送你至东海之滨，前往仙山。”
小和尚一听，低着头，不看众人，却用力摇头，一直沉默的他，终于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本……我不去。”
伊凛微微一愣。
之前他还只是怀疑，当小和尚用那清脆的嗓音说话时，伊凛直接确认了。
这和尚，就是当今大庆长公主！
谁能想到，堂堂一位大庆王朝长公主，会剃去一头秀发，装成和尚，躲在一群僧人队伍中，一路南下？
大隐隐于秃啊！
伊凛暗暗为想出这种隐藏方式的人点了一个赞。
可问题来了，藏得那么好，怎么偏偏就暴露了呢？
伊凛笑了笑，没点破。
剑南春对于长公主的拒绝难以理解。
能够进入天剑门，那可是把膝盖跪碎也求不来的好事。若天剑门真那么好进，他当年何须在东海之滨求了十天十夜？
冰山师妹人狠话不多，她见长公主拒绝，也懒得解释，直接伸出一指在长公主身上点了一下，顿时长公主浑身一僵，动弹不得。冰山师妹剑匣开启，一柄散发着骇人寒气的长剑，飘至半空，冰山师妹单手提着长公主，盈盈落于长剑上。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潇洒至极。
“此地不宜久留。”
冰山师妹说道，夜空中寒光一闪，瞬息间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北方的天边。
剑南春一看师妹二话不说走了，当下也祭出飞剑。只见他的法宝，居然就是那把油伞，油伞一抖，形状幻化，变成了一把古剑。他急匆匆地踩上飞剑，准备追他师妹去了。
伊凛眼看着剑南春要跑，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真让你跑了，我岂不是白锤你一下了？
于是伊凛一把扯住了刚准备起飞的剑南春，拉着他袖子，笑道：“带带我呗。”
剑南春皱着眉，他心系师妹行踪，生怕走丢了。师妹的飞剑“寒霜”，可是天剑门里数一数二以速度著名的飞剑，他要迟了，说不定还真追不上了。于是剑南春准备发力震开胡闹的小孩，冷声道：“别胡闹，若想进入天剑门，两年后，东海之滨，不见不散。”
王小虎在一旁都看傻眼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死缠烂打的林哥。
伊凛眼珠子一转，再不说点什么剑南春估计就咻地一下飞走了，他脑子一转，计上心来，直接来了一句：“你是不是想睡你师妹？”
“啊？”
剑南春把挺拔的背脊猛地一弯，险些从起飞状态的飞剑上掉下来。
憋了半响，剑南春整张脸蛋儿气得半黑半粉，单脚踩着飞剑、单脚着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终于，憋了半天的剑南春，终于颤抖着手指指着伊凛那可恶的笑脸，小声道：“你、你、你……无知小儿，你怎可凭空污人清白？”
第808章 邺城
最后。
事态的发展演变成剑南春从未预料的局面。
他踩着飞剑的尖儿、那姓林的无耻的小儿正坐在飞剑屁股上，在空中怡然自得，闭着眼睛享受着高空的冷风。
而身后，包扎好伤口的枯叶禅师，放出巨大的木鱼型法宝，上面坐着老和尚与一脸兴奋的王小虎。
而他的师姐？
早带着长公主飞没影了。
一把飞剑上踩着一人、后面坐着一人，看起来有些拥挤。
而剑南春因为遭逢了精神上的冲击，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的，思绪混乱，操纵飞剑摇摇晃晃地向前飞。
伊凛在后面感受着飞剑的律动，忍不住提醒道：“专心开车，别坠机了啊。”
伊凛古古怪怪的方言，剑南春听不懂。
但意思他明白了。
剑南春回头瞪了伊凛一眼，心道还不是因为你？
这时。
剑南春脑子里忍不住又回想起不久前的对话。
……
“你是不是想睡你师妹？”
“你、你、你……无知小儿，你怎可凭空污人清白？”
“那我换个说法，接地气的……你是不是很想与你小师妹结成神仙道侣，携手并进，逍遥红尘，只羡鸳鸯不羡仙？”
“嘶。”剑南春倒吸了一口凉气。
“想不想？”
“……想。”
“那我帮你睡……啊不，结你师妹，你帮我进天剑门，如何？”
“嘿，就凭你？”
剑南春当时不信，你这口说无凭的，我凭什么信你啊？
伊凛将沉香令取了出来：“就凭我能在七天内，拿到万香楼的贵宾资格，沉香令。我凭什么？凭的是本事，没有人比我更懂女人心思。”
这下剑南春有些信了。
万香楼的沉香令，可不是随随便便给出去的。
用通俗的话来说，那就是限量版，送出一枚少一枚。
他们天剑门的人，拉不下脸进青楼。
所以这玩意剑南春只是听说过，连他也没有。
“其实嘛，”伊凛看剑南春意动，便再浇了一把热油：“你与你师妹看起来郎才女貌，一看便知道是天作之合，我哪怕是不做任何事情，你们结成道侣，终归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的事，可有我帮忙，说不定能让这过程缩短那么几年、少点曲折，岂不快哉？”
伊凛两手勾圈交缠，作出一个生动形象的手势：“而你也不用为我做什么，顺便捎我一路，到东海之滨，为我进天剑门开个后门便是。”
“开……后门？”
后门他知道的，可在此事上，“开后门”是何深意？
“意思就是：剑南春师兄身为天剑门的翘楚精英，在不违背良心、门规、原则的种种前提下，给予未来的师弟一点微不足道的便宜，好让事情更加顺利一些。”
伊凛给出了名词解释。
剑南春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
是想着师妹呢、还是想着伴侣呢、还是想着走后门呢。
他鬼使神差般点点头，算是答应。
“你好，师兄。”
对此，伊凛眯着眼睛笑了，很开心。
……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至于身后的枯叶禅师与王小虎，纯属顺便。
王小虎一听伊凛要坐剑南春的顺风剑前往东海之滨，顿时就急眼了，嚷着要一起去。
他们一起出村闯荡江湖，林哥你怎么就把我撂下了呢？
剑南春明确表示，自己的飞剑超载了，搭不了三人。
枯叶禅师一看机会来了，说是要送佛送到西，护送长公主到东海之滨。
然后便搭上了王小虎。
王小虎没想那么多。
伊凛一眼便看穿了老和尚的心思。
如此看来，老和尚仍不死心，想招揽王小虎当和尚。
于是，
剑南春搭着伊凛，老和尚搭着王小虎，一路北上。
空中赶路便是快，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一座座城缩成了模型大小，在几人脚下一掠而过。
王小虎哪里经历过这种刺激，他全程攥着枯叶禅师的袈裟，既兴奋又害怕。
伊凛坐在剑南春的飞剑屁股上，十分淡定。
他也不怕掉下去，大不了自己飞便是。
其实伊凛在暗暗琢磨飞剑飞行的原理。
伊凛借助念动力飞行、与飞剑飞行的原理截然不同。
硬要举个例子，就像是直升机和喷气式飞机。
一个是借助气流上升，一个是借助喷射气流滑翔。
伊凛在飞行时，是利用念动力，将自己的体重承托起来，达到飞行的效果，但速度不算很快。
而飞剑飞剑，真的是在飞，十分玄幻。
伊凛感受着飞剑的速度，对修炼的术法，更加向往。
他觉得，这是一门陌生的学科。对伊凛而言，学科越陌生越好，那说明其中充满了种种未知，令他生出探索的欲望。
“知识吸引人的地方，在于无穷的未知……吗。”
在飞剑上，伊凛喃喃自语。
再抬起头时，少年眼中，神采飞扬。
……
一路上。
老和尚与王小虎坐于木鱼法器上，喋喋不休。
他不断在和王小虎说着修佛的好处。
什么能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内心平和、延年益寿等等。
一开始王小虎是拒绝的，捂着耳朵。
可后来，他实在捂得累了，不由自主地听了一段。
枯叶禅师修为高深，一边操纵木鱼飞翔、稳如老司机，一边还能够双手合十、颂唱玄奥的经文。
听着数百米外，哪怕是隔着呼啸的风，一声声“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六根清净”如魔咒般刺入鼓膜，这穿透力伊凛也是佩服。
“也不知小虎顶不顶得住。”
伊凛暗暗感慨，为王小虎默默哀悼片刻。
三天后。
四人在一城镇外落下。
此处名为邺城，比升平县大一级。
几人收起神通，装作普通修士，在城里购买食物淡水、打探消息。
剑南春与枯叶和尚修炼有成，几近辟谷，十天半月不进食也死不了。但伊凛和王小虎可不啊，他们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不喝那可是会饿死的。
伊凛刚进城不久，忽然想起自己没有钱。
于是他只能偷偷溜到城外，放出三位母灵在周边探查一圈，也不知是对方倒霉还是伊凛幸运，让伊凛在邺城外二十里，发现了一处盗贼活动的踪迹。循着足迹，伊凛摸上去，哎哟，居然还是一条大鱼，足足百人强盗团，实力强横啊，足以盘踞一山。
伊凛也懒得沾染杀孽，直接溜进强盗团的仓库，偷了一包裹银子，未留名字，扬长而去。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这感觉的确挺好的。
不仅丰富了腰包，还富足了精神需求。
伊凛行囊沉沉，装满了银子。
他重新回到邺城时，风尘仆仆，也顾不上换衣服打扮打扮，轻车就熟，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只身一人直奔万香楼。
第809章 魔罗殿
邺城万香楼，比起升平县万香楼，显然高了一个层次。
装潢更显奢华。
在门前招揽客人的门面姑娘，足足有四位。
大门宽敞，微醺客人，络绎不绝。
伊凛闷头不说话，一头冲进去了。
门面姑娘瞧伊凛眼生，本想迎上来问一问来历，却没想到伊凛动作如此快如此娴熟，一步就垮了进去。
她们没拦住。
“那么急躁？”
门面姑娘皆是一愣，可既然没拦住，她们也不拦了，毕竟万香楼是打开门做生意的烟花之地，得罪客人没有任何好处。
进入青楼，轻歌曼舞，奢靡之气扑面而来。
伊凛环目四顾，很快便认出了这间万香楼的掌柜。
说起来，万香楼的掌柜都不太难辨认，最具风韵、看着最像花丛老手的美妇，便是她。
“看看我这件宝贝。”
伊凛靠近妇人身后，拉开衣襟，偷偷露出沉香令一角。
邺城万香楼掌柜，名为缎娘，她本来正在应付客人，身后传来的少年稚气未脱的嗓音，让她一惊，可接下来她瞥见少年衣襟里露出的“宝贝”时，更是变了脸色。
“沉香令？”
缎娘二话不说，将平平无奇的采风少年带到了秘密隔间里。
有了沉香令，这次伊凛也无需走什么弯路了，直接说出来意。
缎娘上上下下将伊凛打量一番，最后面色稍红，试探道：“恕缎娘斗胆，敢问上仙该不会是……天剑门林一前辈？”
这下伊凛纳闷极了：“你们的消息竟如此灵通？”
缎娘一听伊凛默认，脸色更红，那双妙眼顾盼生波，诱人至极，像是能滴出水水来。只见缎娘掩嘴一笑，答非所问：“林前辈在业内……可是颇负盛名。”
伊凛不知道的是，绣娘为了把自己和“长公主的消息”这事撇清，故意将伊凛“九次郎”消息播了出去。
言下之意是，绣娘之所以给出沉香令，不是因为别的，是这少年太强了，她招架不住、把握不了。
这消息太离谱了，于是在短十年内，一传十、十传百，在万香楼的圈子里，传开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事。
天剑门，出了一位奇少年。
看似平平无奇，可出手阔绰，重点是能“九次”。
天剑门一直清高孤寡，几乎不与青鸾树来往，毕竟两个玄门间，不在同一个层面上的。可林一的出现，让姑娘们燃起来了。
这可是天剑门的大腿啊！
“估计是绣娘说了什么。”
伊凛点点头，没问太多，他直接从行囊中掏出了一大把沉甸甸的银子，像丢垃圾般撒在了桌上。
缎娘一看那么多银子，眼珠子登时发直，直瞅眼前少年，瞬间俊俏了数百倍，于是缎娘夹紧腿，神情恭敬中带了点娇羞，询问少年来意。
……
半时辰后。
伊凛匆匆走出万香楼。
在约定的时间地点，伊凛重新与剑南春碰头。
在碰头时，枯叶禅师仍抓着王小虎，循循善诱，劝人向佛。
剑南春一看见伊凛，便板着脸，目光凝重：“走，我打探到师妹的消息，她在昨日，很有可能自邺城经过，我们距离师妹她们不远了。”
伊凛悠悠开口，说出的情报比剑南春了解到的详细了数倍：“五十里外，马楼山。”
剑南春一愣：“你如何得知？”
伊凛得意地在剑南春面前晃了晃沉香令：“师兄啊，你可别忘了师弟的特长。”
一路上，每次伊凛故意喊剑南春师兄，剑南春皆故意不作答。可这次，焦急之下，剑南春也顾不上否认“师兄师弟”的关系了，既然伊凛已经打探出消息，他连忙带着几人，匆匆出城。
他们此刻正在繁华闹市中，伊凛一声“师兄”，剑南春没有否认，更是坐实了两人师兄弟的关系。
在市井巷中，无数看似不起眼的人物，悄悄把这一幕当成消息，传播出去，很快便传回了万香楼里。
这下，伊凛的身份在圈子里，更是实锤了，再无人怀疑。
……
一出邺城，剑南春、枯叶禅师同时祭出法宝，纵身起飞。
王小虎本来想摸摸地走上剑南春的飞剑上，却被伊凛一把推到了枯叶禅师怀里。
王小虎呆呆地看着伊凛，那表情似是要哭出血泪来。
两位修士带着两位初出江湖的犊子，一路向西。
马楼山位于邺城西边，相传那里每逢夜里妖物弥漫，于是传出妖类盘踞的传说，一般民众不敢轻易靠近。
区区五十里，对于两位修士而言，眨眼即至。
不到半时辰，四人便一路飞到了马楼山的上空。
原来不仅是夜里，连白天此处也被一阵阵雾霭所笼罩。
在接近马楼山上空时，剑南春与枯叶禅师脸色同时一变，不约而同降落，落在马楼山外围。
“有妖气？”
伊凛察觉到二人的古怪动静，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其实想说的是，不像啊！
伊凛虽然不太熟悉玄门修法，但马楼山周围的气息，与青牛山相比，大不相同。
整片青楼山，都飘着从母老虎白楚楚身上飘出的妖味，可这马楼山，却没有那股味道。
“不，”剑南春与枯叶禅师对视一眼，摇摇头：“有人在这里设了局。”
“阿弥陀佛，”枯叶禅师双手合十，打了一个佛号：“有人在此布下困迷之阵，以老衲拙见，颇像魔道的法门。”
“魔罗殿？这不可能。”剑南春其实觉得也像是魔道手法，但他却脸色微白，摇摇头，面无表情说道：“千年前，佛道魔上三门，阎浮洲、魔罗殿、天剑门，早已定下契约，绝不染指俗世，不得干预俗世争端，否则其余两门，将群起围剿而杀之。千年来，上三门中弟子，均遵从这千年之约，从未违背。魔罗殿怎么可能冒着得罪我们天剑门与阎浮洲的风险，在俗世作乱？”
上三门，代表了佛、道、魔三家顶级势力，分别是阎浮洲、天剑门、魔罗殿。
无论是人族修士还是妖类，但凡是这个圈子里，对这三个名字，无人不知无妖不晓。
哪怕这千年来，御三家已经极少踏出俗世，但还是留下了零星的传说。
剑南春深知圈内行规。
他知道上三门签订了千年之约。
这个约定，结束了长达千年的争斗。
这一千年，说不上天下太平，但上三门远离世俗，暗自发育。
枯叶禅师一说魔门，剑南春瞬间想起了这个久违的名字。
他资历尚浅，对于魔罗殿种种，只是从门内长辈口中，偶尔听说过只言片语。
可纵是那只言片语，也足以让剑南春脑补到魔罗殿的可怕之处。
先不说实力，魔罗殿中人，可是彻彻底底的魔头。
他们行事，作风狠辣，肆意妄为，无拘无束，一言不合，血流成河。
枯叶禅师又道：“自千年之约后，魔罗殿隐匿避世，魔门中其余势力，迫于无奈撤出中原地带，大多躲入西南十万大山，又或是极西的无边荒漠内。又或者，横跨茫茫大海，到了南赡部洲中。按理说，大庆王朝内，魔门式微，极少出现他们行踪才是。”
一直听着二人对话，伊凛渐渐在脑中，将世界的局势补全。
这时，伊凛见枯叶禅师与剑南春一人一句，言下之意都像是在说“这不科学”，于是伊凛忍不住笑了，在其中插了一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只要利益给得足，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瞧我师兄，高高在上的天剑门，不也出现在俗世了么？”